第15章

    “与我何干?”肖珏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漫不经心的翻书。

    “与你干系很大!”程鲤素绕过桌子来到肖珏是身边,“舅舅,你知道我不喜欢宋大小姐!要是和她成亲,我宁愿去死,成亲当日我就上吊!舅舅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肖珏停下手中的动作,漠然看向他,抽出腰间长剑,搁到桌上。

    程鲤素结巴了一下,“这、这是做什么。”

    “你现在就可以自尽,看看我会不会见死不救。”

    程鲤素瞪着那把刀,哭丧着脸道:“舅舅,我真的不想回朔京,我同你都一起呆了半年了,早已习惯凉州卫所的日子,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他抱着肖珏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肖珏按了按额心,似是忍无可忍,道:“起来。”

    程鲤素没动。

    “再说一次,起来。”

    程鲤素仍旧抱着肖珏的腿,眨巴着眼睛看他,“除非你答应我不要把我交给宋家。”

    “你不是呆腻了卫所,想去凉州城吗?”

    “我现在不想了!”

    青年的声音淡淡,“那可是监察御史袁宝镇。”

    “舅舅你还是封云将军肖怀瑾呢!”

    “袁宝镇见过你,知道你在凉州避而不见,同宋家告状说你怠慢如何?”

    程鲤素立刻回答,“他怎么可能见过我?我从未和他见过面,我这幅样子,我爹娘藏都来不及。若真是见过,他就不会同宋大人。她性情又好,但凡有人询问,总是笑眯眯的耐心回答,比个黑脸教头亲切多了。因此小兵们但凡有何困惑,总要找她商量。

    禾晏正被一名小兵扯着指点刀法,突然间,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唤她:“禾大哥!”

    转头一看,竟是宋陶陶。

    凉州卫里,也就只有沈暮雪一个年轻姑娘,被凉州卫众人奉为仙子,不敢亵渎。如今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个,年纪瞧着还比沈暮雪小一点,虽然不及沈暮雪清丽脱俗,却胜在娇憨可爱,如春日绽开的小花,枝蔓都带着细碎的芬芳。

    她扎着双髻,提着裙摆跑到禾晏身边,无视着周围小兵们火热的目光,只看着禾晏问:“我昨日听沈姑娘说,你伤的不轻,可好些了?”

    禾晏:“……”

    到了凉州卫,宋陶陶与沈暮雪住在一起,众人也就没有刻意去关注她,赤乌和飞奴也不能成天守着个小姑娘不干正事。因此竟没注意这姑娘什么时候跑到演武场来了,还居然一眼就看到了禾晏。

    禾晏笑道:“多谢宋姑娘挂怀,只是一点小伤。”

    “这怎么能算小伤?”宋陶陶扯着她的袖子:“我再带你让沈姑娘给你瞧瞧。”

    不必说,禾晏也能感觉到周围人看自己的促狭神情,一边的梁平脸都要青了。公然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他梁平活了快三十年都是光棍,禾晏在这腻腻歪歪做给谁看?只是宋二小姐他惹不起,只好怒视着禾晏,示意禾晏赶紧把宋陶陶给支开。

    禾晏正要开口,又听到一声怒喝:“宋二小姐,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禾晏一听这个声音就头疼,程鲤素跟嗅着腥味的猫似的,循着宋陶陶就来了,见宋陶陶抓着禾晏的袖子,气的立刻将他们二人分开,怒道:“你别接近我禾大哥!我禾大哥已经有未婚妻了!”

    宋陶陶先是惊讶的看着禾晏,再看到一旁冲她得意洋洋的程鲤素,沉思片刻后,冷笑一声:“未婚妻又如何?订了亲也能退,我还是你未婚妻了,有什么意义吗?”

    程鲤素如遭雷击,后退几步。

    周围的人亦是瞠目结舌。

    禾晏与程鲤素是结拜兄弟,宋陶陶是程鲤素的未婚妻,禾晏亦是有婚约在身,宋陶陶却独独对禾晏另眼相待,这是多么扣人心弦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惊世骇俗的故事!

    如果此刻有个洞,禾晏应当头也不回的就顺着洞钻进去了。

    她无力的申辩道:“我不是……我没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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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温泉

    好好的演武场,因为宋陶陶的和程鲤素的出现乱成一团。禾晏一个脑袋两个大,在梁平的目光下,好说歹说,才将宋陶陶二人劝走。人虽走了,却留下她一个人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

    洪山拿手碰碰禾晏的胳膊,低声问:“那个是,程小公子的未婚妻?”

    禾晏点头。

    洪山就用一点复杂又佩服的目光看她,道:“阿禾,是我小看你了。”

    禾晏:“……你莫要多想。”

    但显然不只是洪山一人这般多想,等操练结束,众小兵立刻围上前来,七嘴八舌的问她究竟与宋陶陶是什么关系,还有人酸气熏天的道:“那就提前贺喜禾公子了,看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凉州卫就能出位宋大人的乘龙快婿。请问禾公子准备何时请我们吃喜糖?”

    禾晏:“莫要乱讲!姑娘家的清誉岂是你们一张嘴能诋毁的?”

    “那有什么?”那人浑不在意的开口,“我看宋二小姐满意你的很。”

    江蛟从另一头经过,看了禾晏一眼,目光如刀,简直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一块肉来,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禾晏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江兄这又是怎么了?我没招惹他吧?”

    江蛟素来傲气,性情却还好,虽比禾晏年长,但每次在枪术上与禾晏讨教时,也十分谦虚。还鲜少如此这般给禾晏脸色看。

    王霸鄙夷道:“你给你兄弟戴绿帽,折辱谁呢?小江能给你好脸色?长点心吧!”

    禾晏:“……”

    说的也是,江蛟自己的未婚妻与人私奔殉情,生平最恨此事发生,大抵看着程鲤素就想到自己,禾晏就是那夺人妻室的混账。

    “我给谁戴绿帽了?”禾晏陡然反应过来,“我根本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另一边有人叫她的名字:“禾晏!小禾!”

    “教头叫我,”禾晏道:“我先走一步。”

    叫禾晏的,是之前与禾晏比试骑射的三个教头之一,叫马大梅的老头儿。这老头和蔼的冲她招了招手:“小禾,听说你此次跟都督去凉州城,受伤了?”

    “只是小伤而已。”禾晏笑道。

    “可不能勉强,你如今年纪还小,落下病根就不好了。”马大梅很热心的道:“你先去用饭,饭后到这里来找我。”

    禾晏问:“教头可是有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马大梅居然还很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想也想不出什么眉目,禾晏便先去用了饭,放饭的小兵得了沈瀚的命令,知道禾晏如今带伤,多给了一个馒头,禾晏就地吃完,便按马大梅说的,到了演武场练兵的地方。

    天气渐凉,到了深秋,早早的就暗下天来。等到了演武场,禾晏就见已经有十几人都站在此处,皆是凉州卫的教头。马大梅朝她招手:“哎……小禾,这里!”

    禾晏走上前去,杜茂与梁平也在,梁平看了他,诧异道:“你怎么把他叫上了?”

    “我听总教头说,小禾受伤了,带他一起去也好,梁平你也别这么小气。”马大梅凑近梁平,低声道:“我看总教头关照这小子的很,没准升的比你我都快,卖个好,日后总没有坏处。”

    梁平看着这老头一脸精明的贼笑,愤然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我可不会讨好他!”

    “你不会我会,”马大梅懒得理他,越过梁平,过来揽禾晏的肩,笑眯眯道:“少年郎,走吧。”

    “走?”禾晏奇道:“去哪?”

    这么多教头是要干嘛?纵然是夜里训练,人也不齐,他们莫不是背着肖珏打算喝酒去?禾晏从前在抚越军里时,手下的副总兵参将也经常背着自己喝酒。不过带着他一个小兵,禾晏也有点受宠若惊。

    “别问,”马大梅又是那副神秘的笑意:“到了就知道了。”

    禾晏一头雾水,却也不好拒绝对方一片好意,估摸着不是博戏就是喝酒,便也没有拒绝,同这些教头交好,指不定日后肖珏考量她能否进九旗营时,还能多点筹码。

    “好啊。”她当即也笑着应了。

    这一行人没有骑马,往白月山山上走去,这条路并非之前争旗时走的那一条,是一条小道,诸位教头兴致勃勃,一路谈论近来操练新兵,哪个新兵又出色,再过些日子冬日到了,凉州下雪,今年的柴火够不够足。

    禾晏正默默走着,听得有人道:“杜教头,你那位亲戚雷候,近来在前锋营可很是威风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禾晏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当日争旗之后,肖珏点了雷候进前锋营,除此之外,还有白月山其余表现优异的新兵,加之凉州卫之前的人马,一共千人。禾晏纵然不满,但很快又跟着肖珏去凉州城里,回来的时候,得知关于前锋营的训练,已经开始了一阵子了。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前锋营新兵们的训练,如她过去所知的一样,依旧是突袭冲锋,并非肖珏所说的“三倍训练量”,禾晏心中生出一个猜想,或许肖珏挑选进九旗营的新兵,和挑选进前锋营的新兵,本就是两件事。

    但这事她也不能直接去问肖珏,因此此刻也只是继续关注着那头的动静。

    “不敢当不敢当,”杜茂听闻夸赞自家亲戚,有些得意:“我当年见他的时候,这小子才刚会走路,抱着我的刀不撒手,如今也这般大了,很有些我当年的风采,哈哈!”

    “你要脸不要了?”梁平侧目,“当大伙儿没见过你当年是什么模样似的。”

    “哎,此言差矣,”另一名教头道:“如今这雷候进了前锋营,又如此出色,前途无量,我看日后挣个功勋不在话下!咱们老杜虽然不行,可他侄子行,也不差嘛!”

    “去你娘的!”杜茂笑骂。

    大概是禾晏望向那头的目光太过明显,走在她身侧的马大梅注意到了,还以为她在不忿自己没进前锋营一事,就道:“少年郎,以后的路还长。你虽然不曾进前锋营,日后未必就比雷候差。眼光放长远些,莫要拘泥于眼前。”

    禾晏转头,正要说什么,老头一拍她肩膀,道:“你看,到了!”

    这里离山腰还有一段距离,白沙翠竹,月光如雪,丛林掩映间,有袅袅热气腾起,暖而轻,仿佛水墨留白,如置身画中。

    “怎么样?”马大梅呵呵一笑:“我没有骗你吧?”

    “这里竟有温泉?”禾晏喃喃道。

    梁平看她一眼,哼道:“要不是你受了伤,才不带你来。”

    “等等,”禾晏一脸警惕,“你们带我来这里,不会是要我泡温泉吧?”

    “当然!”旁边一位长相略为斯文的教头闻言,文绉绉的吟了一首诗:“一了相思愿,钱唤水多情;腾腾临浴日,蒸蒸热浪生。浑身爽如酥,祛病妙如神;不慕天池鸟,甘做温泉人。温汤疗病,这可是好东西!”

    “不错,”马大梅道:“你既受了伤,下去泡一泡,对你有好处。”

    禾晏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我没带干净衣服,还是算了吧。”

    “没事啊,我带多了一件,可以给你穿。”杜茂道:“洗过的,不脏。”

    “我怕水。”禾晏继续后退。

    “这水池站起来才到胸前,我们看着,有甚好怕?”梁平不耐烦。

    “我……我……”禾晏绞尽脑汁想要编个合理的理由,冷不防后脑勺撞到一个人,回身一看,竟是肖珏。

    年轻男子一身墨绿云绣锦袍,月色下发丝如墨,以玉簪冠起,清姿明秀,俊美无俦,挑眉看向她。

    他本就生的出色,站在幽景中,襟韵洒落如晴雪,秋月尘埃不可犯。

    禾晏:“都督?”

    “都督!”这是杜茂他们叫的。

    “都督也来一起泡温泉?”禾晏震惊,肖珏竟然和这些教头一起泡温泉?画面实在难以想象。

    肖珏将她往旁边一带,伸手掸了掸方才被她碰到的地方,十分嫌弃的样子。禾晏只听马大梅解释道:“这里有两处温泉,挨得不远,一处小一些的,平日里都督用。这处大的,就我们来泡。”

    “都督这是已经泡完了?”杜茂问。

    肖珏点头:“不错。”

    “那我去那边泡!”禾晏急忙开口,话音刚落,就见周围的教头不约而同的向她望来。

    “我……我的意思是,反正都督已经泡过了,那一处温泉小些,我自己泡就行了……反正闲着也是浪费不是……”

    “梁平。”肖珏平静开口。

    “在在在!”梁平骂道:“禾晏,都督的温泉,那是你能碰的么?还不快过来!你这下怎么不怕水了?就不怕一人在里头淹死没人发现!”

    这便又回到最初的话头了,禾晏背对着诸位教头,转向肖珏,低声急道:“你倒是说说啊!”

    肖珏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焦灼的她,慢悠悠道:“我说过,不会帮你掩饰。”

    “那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带我来温泉啊!”禾晏气死了,“再这么下去,我就只有与他们打一架才能脱身了。”

    “哦,”肖珏饶有兴致的点头:“那你就好好打吧。”

    他转身要走,禾晏咬牙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腰间的红痣说出去?”末了,自己也觉这话说的无力,肖珏本就不是真的被她这话威胁。

    果然,这人只笑了一声:“随便你。”

    “肖珏!”

    年轻男子眉眼俊俏英气,眸若秋水盛开涟漪,似有冷淡笑意,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带着戏谑的冷漠。

    “骗子,”他道:“你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理会禾晏,径自转身离开了。

    “肖……”禾晏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攥住胳膊,是实在看不下去的梁平,他气恼道:“你磨磨蹭蹭干嘛呢?我说你这小子别得寸进尺啊,带你来泡温泉就不错了,卫所里几万新兵就带了你,你还想去都督那边泡,你胆子也忒大了!”

    禾晏挣扎开他,笑道:“我其实根本就不想泡……”

    又一只手来抓他的肩膀,对其他人道:“这家伙看着也是眉清目秀,怎的这般邋遢,见点水跟要命似的。”

    “我……”

    马大梅笑呵呵得看着她:“少年郎,你这是没泡过温泉吧,不必害怕,泡一泡,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禾晏心道,这样下去可不行,看来唯有与他们交手逃跑才是,至于之后,随意编个理由混过去吧。她正要动手,冷不防有人窜到她背后,一脚踢来。

    这一脚其实并不怎么重,但因禾晏正被梁平和杜茂拉着,身子不平,如此一来,便被这一脚踹进泉水里了。

    “噗通”一声,岸上的,水里的人,登时大笑起来。

    “哎!”那踹他一脚的罪魁祸首站在水边,笑得很开心:“小兄弟,助你一臂之力,不必感谢我了!”

    禾晏从水里冒出个头,甩了甩一脑门的水珠,心里破口大骂,谁要感谢他!

    剩下的几个人看见禾晏进了水,纷纷脱掉衣裳进了水中,也是真的坦坦荡荡,禾晏惊得立刻掉头,只觉得满眼都是白花花的肉。

    山中泉水,温暖轻盈,裹在身上,舒服熨帖极了,只是此刻的禾晏,实在无心享受。一来她如今惧水,纵然泉水不深,也心中慌乱,二来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虽然泉水中雾气蒸腾,她身子没入水中,暂时不会被发现女子身份,可一旦出水,衣裳贴着身体,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何况这群汉子戏水戏的开心,谁知道等下会不会又会“大发好心”,让局面更加难以收拾。

    实在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离人群远些,一人孤零零的泡着,一眼就被众人注意到了。那个将她踢下去的教头道:“喂,你怎么也不脱衣服?既然下来了,穿着衣服泡你不难受吗?”

    “不必,”禾晏勉强笑道:“我喜欢穿着衣裳泡。”

    这爱好有些异于常人,其余教头面面相觑,有人盯着他“嘿嘿”笑道:“这家伙不是害臊了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下,其余教头就说开了。

    “不能吧?我瞧着他素日里也不像是会害臊的性子啊!”

    “我看有可能,这小子生的跟姑娘似的清秀,指不定私下里也是如此。”

    “那可不行,凉州卫的儿郎怎能如此扭扭捏捏,不如今日就叫我们来好好调教一番,尽到教头应尽的职责。”

    说罢,几人就朝禾晏游来。

    禾晏惊道:“……你们想做什么?”

    “当然是训练新兵了!”杜茂笑道:“日后打起仗来若要走水路,你如此不合群,岂不坏我们大事?”

    走水路是需要这样的吗?禾晏转身就游。

    她不游还好,一游,似是觉得有趣,其余教头纷纷过来,一瞬间,禾晏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蹴鞠的那个球,大家争先恐后,四面八方来堵她。温泉里霎时间热闹起来。

    若是换个场所,换个情况,这画面大抵算得上和谐。平日里严肃的教头们嘻嘻哈哈,显然是拿她当自己人打趣,只是此情此景,禾晏实在笑不出来。

    她一边躲避这些人的动作,一边在心中腹诽,这都是什么人!凉州卫的教头莫不是有毛病!

    如今模样,要想彻底避开,唯有将他们全部打晕,若是岸上还好,水下实在困难。而且人多势众,她都无处可避。

    她这厢奋力游着,竟不知这群教头中,有一个自小在水边长大,熟悉水性,早已潜入水底,悄悄游到了她的身前,禾晏只顾着身后,哪里看得见身前,陡然间被水中的一只手攥住胳膊,躲避不及。

    那教头仿佛蹴鞠里抢到球似的,居然还呼朋引伴的喊叫:“我抓到了!你们快来!”

    快来?快来干嘛!禾晏震惊,可在水下力气本就使不出来,一时无法挣脱,眼见着杜茂一行人越游越近,大有要一起扒了她衣服的势头,不觉一身冷汗。

    她可不愿意在这里被人发现身份!

    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间,攥着她胳膊的手一松,那教头“唉哟”一声大叫起来。有个石头儿模样的东西擦着水面飞过,迅速沉了下去。与此同时,禾晏被人抓着自水中飞起,落于岸边,一道披风将她自脖颈以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待站定后禾晏侧头一看,惊道:“都督?”

    居然是肖珏去而复返。

    他抓着禾晏出水,又将禾晏裹成个蚕茧,除了禾晏,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教头们一脸懵然的看着他,面面相觑。

    “你们在做什么?”这时候,又有人的声音响起,密林深处走出来沈瀚,他手里提着衣裳,当是过来泡温泉,没料到遇到这一幕。看着站在肖珏身边的禾晏头发湿淋淋的,其余教头躲在水中呆若木鸡,心中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梁平道:“我们……在泡温泉。”

    沈瀚心中悚然:“禾晏……你也……”

    禾晏:“……对。”

    沈瀚顿时大骇,虽然男子与男子,不同于男子与女子,可沈瀚也知人的占有欲这回事,他自己得把好刀都不稀得给人看,怕人惦记,这禾晏……如今与肖珏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却在这里被人给看了,还看了别人,肖珏心里岂会高兴?

    出大事了!

    教头们都围成一团,知晓肖珏这人性冷爱洁,也不敢光着身子站起来,纷纷只露出一个头排在水面上,齐刷刷的盯着禾晏二人,想问什么又不敢问,一脸困惑。

    就像一群等着投喂的鸭子。

    禾晏想到这里,不觉笑出声来。

    肖珏瞥她一眼,扬眉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禾晏立马噤声。

    诸位教头不敢说话,场面十分尴尬,沈瀚这个总教头不能也站着不说话,迟疑了许久,他才问道:“都督,您这是要带禾晏回去了?”

    “问她。”

    “啊,”禾晏忙道:“我刚泡的挺好,已经够了,我想回去了。就和都督一起吧。”

    “哦,那好,那好。”沈瀚也不知道说什么,一眼看到禾晏身上的披风居然是肖珏的,慌的更不知道目光往哪放,就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胡乱道:“那都督就和禾晏早点回去歇息吧……山上夜里风凉。”

    虽然不明白沈瀚何以突然变得如此惶恐,禾晏还是很感激他此刻给的台阶,就笑道:“如此,那我们就不久留了。”

    说罢,她便转身想走,走了两步,见肖珏未动,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肖珏说话了。

    他道:“日后泡温泉,别带她。”

    沈瀚心里“咯嘣”一下,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这时候,居然还有个不识相的,那位曾潜入水底,水性颇好的教头顶着个湿漉漉的脑袋,壮着胆子问:“为、为什么啊?他不是受了伤,泡泡温泉不是更好吗?”

    禾晏心道,兄弟,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你们不知道,”肖珏对着众人,长身玉立,优雅的弯了弯唇,眸光嘲讽,“这位新兵,入营前择阅时就已查出,”他薄唇吐出四个字,每个字都砸的禾晏头晕眼花,“身有隐疾。”

    身、身有隐疾?

    那位提问的仁兄一个不察,呛了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

    气氛比之前更僵硬了,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些教头看禾晏的目光,同情、惊讶、遗憾交杂在一起,有人甚至还往禾晏的身下看去。

    禾晏:“……”

    她虽然当时择阅时,胡乱编了个理由,但好歹只有一人,且出发时,择阅大夫也并不会跟着一道,也就无人知道。这下倒好,她日后该如何与这些教头相处!

    肖珏这是故意给她找麻烦的吧!

    莫不是看她陷入窘境他就很开心?这是个什么乐趣?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严重……”她无力的为自己辩解。

    只是肖都督的话,众人都深信不疑,唯一不信的只有沈瀚,沈瀚以为,肖珏是为了护住禾晏不被人招惹,才刻意说谎放话。

    “没关系,”梁平本来还对禾晏有些酸气,此番真是一点都无了,都这样了,还能计较什么呢?他甚至还热心的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以慢慢调养,我就认识一位大夫,专治这个的……日后说不准还能挽救挽救……”

    禾晏无话可说了,丢下一句“多谢教头,回见吧”落荒而逃。

    肖珏道:“你们继续。”不紧不慢的跟着走了。

    沈瀚站在温泉边上发呆,众人等再也看不到肖珏二人的影子,才大着胆子议论起来。杜茂从往温泉边上游了游,靠近沈瀚脚下,仰着头问:“总教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就说你怎么对这小子特别好,原来事出有因。啧啧,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种病?还能治吗?”

    “治个屁,”沈瀚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他踹回水底,“我看你们是嫌命长了,先治治自己的脑子吧!”

    ……

    温泉被抛在身后,密林里,禾晏跟在肖珏身边,往卫所的方向走去。

    身边人的脚步不紧不慢,恰好能让她跟上,禾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你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他嘴角微勾,“不服气的话,可以原路折返。”

    拿人手短,她身上这件披风还是肖珏的,况且刚刚若不是肖珏出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思及此,抱怨也就消散了些,她道:“哪里的话,我是真心实意的谢谢都督。”

    肖珏哼道:“谄媚。”

    这人真是,坏话听不得,好话也听不得,禾晏脚步微顿,对着他的背影扬了扬拳头。

    “骗子,”他无言片刻:“你不知道月亮下有影子的吗?”

    禾晏动作一顿,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就见月光下,她张牙舞爪的影子落在肖珏的影子后,像副滑稽的皮影戏。

    “我刚看见了有蚊子,替你驱走了。”她面不改色的说谎,“不必感谢我。”

    肖珏闻言,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夜长无赖,他背影风流慵懒,如浮生春梦。

    禾晏见他心情还不错,就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帮我,何以到最后才出手?”

    若是一开始她刚到温泉时,肖珏就替她解围,一句话的功夫,他既不必折返浪费这件披风,她也不必落入水中被浇成落汤鸡。

    “给你个教训。”

    “什么?”

    肖珏脚步微顿:“马大梅叫你同去你就同去,也不问去干什么。将自己送到如此境地,禾大小姐,你是愚蠢,还是自负?”

    这话教训的是,只是禾晏还是不理解,“那我看到温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也不必让我落下去遭罪吧?”

    “只有被逼到绝望关头,才会真正知道什么是教训。”他淡道:“旁人尽不可信,真到绝境,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所以,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禾晏:“……”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没错,但禾晏觉得,这教训来的未免也太激进了一些,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哪有人这样教人的”,不知有没有被肖珏听见。

    但听见了也无事,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第一百零六章

    冬雪

    这天夜里的禾晏,因全身被浇了个湿透,回去的时候,又重新打水在屋里洗了一次澡,换上干爽衣服才作罢。肖珏的披风被她弄湿了,禾晏就去找沈暮雪寻了点胰皂给洗干净,在门外的树枝上牵了根绳子挂好,打算晾干了给他送还回去。

    折腾是折腾了一点,不过凉州卫的这群教头,好心也并不是全然白费。到了第二日醒来,禾晏只觉得通身舒畅,清晨就是暖洋洋的。

    温泉可疗病,倒也并非胡言乱语。

    她迅速爬起来梳洗,赶上行跑,用饭的时候,就见到前锋营的人在演武场训练步围。

    雷候就站在最前面,前锋营与普通新兵们,在穿着上就已经区分开。普通新兵只有两件劲装,一红一黑,春夏是单衣,秋冬则在夹层里缝了薄薄的棉花。劲装除了腰带更无其他装饰,裁剪也并不合身,大的便挽一挽袖子,如洪山这样体型胖些的,便将衣裳给绷的紧紧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裂开。

    前锋营里的人,则是穿深青色骑服,布料比他们的细腻多了,瞧上去也极合身。这群人都是凉州卫中选出的一千名出类拔萃之人,个个器宇轩昂,站在此地,令人望之生畏。

    雷候本就生得高大出众,骑服穿在他身上,好似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昨日里听教头们说他在前锋营里表现也极优异,大概是这个原因,教头让他站在行伍的最前面,于是威风凛凛,格外引人注目。

    禾晏看得出神,冷不防洪山走到身后,见此情景,拍了拍他的肩:“怎么,心里不舒服?”

    “不是,”禾晏道:“只是觉得前锋营的衣裳,果真是比我们的衣裳好看得多。”

    “岂止衣裳?”小麦闻言,插嘴道:“听闻他们吃的也比我们吃得好,每日能多领两块馒头,还有肉粥。”

    “行了,你少说两句,”洪山打断小麦的滔滔不绝,“没见着你阿禾哥正烦着吗?”

    禾晏:“我并非是在妒忌他。”

    “就是,”小麦怕禾晏伤心,附和着开口,“他是阿禾哥的手下败将,有什么了不起?”

    禾晏笑了笑,正要说话,雷候似是注意到他们这头的目光,转头看来,看见禾晏怔了一怔,不过很快就移开目光,专心训练了。

    “这小子还挺狂?”洪山感叹,“不得了。”

    禾晏没做声,继续站在原地,看着雷候训练了一会儿,直到梁平这头催促他们赶紧过去,禾晏才作罢。

    果如那些教头所说,雷候的步围也极是不错,矫捷灵活,的确当得起成为前锋营的一员。只是禾晏还记得多日前在白月山上争旗时,她曾同雷候交过手,那时候情势急迫,她感到有一丝不自然,也不能细想,后来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今日看到雷候,又勾起了当日交手时的回忆。

    但她仍旧没想出个结果来。

    究竟是哪里不自然?

    梁平催的凶,禾晏起身去兵器架拿枪,心道罢了,反正都在凉州卫,实在不行,过些日子寻个机会,再找雷候交手一次便是。

    只是还没等禾晏与雷候交上手,先等到了肖珏要离开的消息。

    凉州卫收到急报,距离凉州千里的漳台城外百姓近来频频被乌托人骚扰,乌托人一至,便抢钱抢粮,欺男霸女。漳台县丞苦不堪言,只得求助肖珏。请求肖珏带领兵队驱逐这些乌托人。

    乌托国早在先帝在位之时,就对大魏俯首称臣,年年进贡。只是自从当今陛下即位,乌托人便蠢蠢欲动。南蛮和西羌之乱相继平定后,乌托人也消停了一段日子。只是不知为何近来又变本加厉,敢直接来骚扰边关百姓了。

    陛下性情宽仁,对乌托人的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之朝中有徐相一派的主和派,旁的将领并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大抵因此,漳台县丞才求助于凉州的肖珏。

    “都督,什么时候启程?”教头们都站在肖珏的房中,禾晏坐在程鲤素平日里写字的位置,中门没关,他们也没避开禾晏讲这件事。但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漳台来去间也要一月,肖珏不在,总会被人注意到。

    “明日。”

    “这么早?”梁平惊讶,“可军中还没来得及与前锋营说……”

    “不必,”肖珏道:“我不打算带上他们。”

    诸位教头面面相觑,禾晏听着却不意外,凉州卫的新兵们,纵然已经训练了半年有余,但到底从未上过战场,舟车劳顿赶去漳台,再在漳台与乌托人交战,并非上策。消耗太多,况且乌托人狡猾凶暴,新兵们未必是对手。想来想去,还是肖珏的南府兵最适合。

    肖珏带着新兵来凉州,南府兵应是驻在别处。兵权在他手中,刚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前去,若是得了捷报,陛下一个高兴,赏他点什么,她也能跟着得道成仙。

    思及此,便暗中点头,觉得肖珏这个决定,做的实在是很好。

    又交代了众教头接下来日子需要注意的事,到了深夜,人才全部走掉。肖珏从桌前站起身,走到中门前,伸手欲将门锁住,冷不防被人从后面一挡,禾晏的脑袋从门后伸了出来。

    “你干什么?”他问。

    禾晏不让他关上门,歪着头看他,“都督,你明日就要走了啊?”

    肖珏没理会她,关了关门,禾晏半个身子卡在门里,他也关不上,便索性一甩手不管了,往屋里走去。禾晏轻易而举的越过门,进了他的房,跟在他身后殷勤开口:“都督,此去漳台,有没有想过带上我?”

    “你?”肖珏嗤笑:“带你干什么,嫌拖后腿的人不够多?”

    在这人眼里,指不定所有他以外的人都是拖后腿的。

    “这话未免也太低估我了,我能帮你对付乌托人。”

    “罢了,”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扬眉道:“一个侍卫就能让你受伤,还说什么打乌托人,禾大小姐,做梦呢。”

    “上次那是特殊情况,而且丁一也不是普通人。”禾晏辩解了两句,却心知肖珏说的也有道理。她身上伤还未好,这些日子连训练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牵扯了伤口留下遗症,倘若跟着去漳台,上了战场未必不会添麻烦。而她擅长的排兵布阵又不能发挥出来——一支队伍里,有一名主将就够了。

    “好吧。”禾晏只有些遗憾的道,忽而又想起什么,看向肖珏:“都督,从此地到漳台,来回也要一月,加之与乌托人交手,只怕你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冬。我伤口早已好的七七八八,那这些日子,我还做什么?纵然是三倍日训,你不在,我做了,你该不会抵赖吧?”

    “又或者?”她怀疑的盯着肖珏,“你其实是想借漳台之战行金蝉脱壳之事?你不会不打算回凉州卫了?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

    肖珏停下收拾桌上书卷的动作,转过身来,倒将仰头看着他的禾晏唬了一跳。

    他眸光落在禾晏脸上,低头道:“其一,我没有你这样无聊。其二,你并非我未婚妻,不必说什么将你一人扔在这里不管。其三,我不在,岂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什么叫称我的心意?”禾晏道:“你可别冤枉我。”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禾晏,漆黑的眸子一片深邃,只问:“哦?那你为何诸多打听?我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禾晏脱口而出,“我会想你啊!”

    能不想吗?她只有在肖珏面前表现的越是拔萃,得了肖珏的青睐和信任,才能更快的、更光明正大的、以一个略微平等的身份接近禾如非。这么个活菩萨,金宝贝,她能不想吗?

    似是被她的话意外了一瞬,肖珏撇过头去,哂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你别一口一个骗子,除了身份之事,我可从没骗过都督,方才的话也是真心的,难道我们暂时分别,都督不会想念我吗?”

    肖珏:“并不会。”

    禾晏:“……好歹也一起出生入死过,你也不必如此绝情。”

    肖珏问:“说完了吗?说完了请回自己屋去,我要锁门了。”他扣着禾晏的肩,将禾晏往中门处推。

    “都督,我有时候觉得咱俩身份是否颠倒,你这样防备我,好似你才是女子,我会玷污你清白似的。”

    “你废话太多。”

    禾晏被他塞的腿都进了自己房间,知晓这人是真的不想让她继续留在屋里,便趁着上半身还能动的时候,眼疾手快的从怀中摸出一把零碎之物塞进肖珏手中。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禾晏隔着门对那头道:“虽然都督你如此无情,但我还是重义之人,此去漳台没什么可为你践行的,送你这些,路上慢慢吃吧。我就在卫所恭候你的好消息啦。”

    说罢,便也不等那头的回答,自己上了塌,将灯吹灭,就寝了。

    门的另一头,肖珏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那是一把柿霜软糖,外头只包裹了一层薄薄的糕纸,光是看着,就觉得香甜。

    宋陶陶与程鲤素一般,自打来到凉州卫,隔三差五的送些小礼物来。她自己爱吃甜食,便托赤乌去城里买了许多,也分给了禾晏不少。

    禾晏是想,肖珏少年时将那只装着桂花糖的香囊随身携带,爱吃甜食这事不假,上回给他买的糖葫芦不肯要,大概是因为是在城里小贩处随手买的,肖二公子不肯吃这种路边点心。但这把柿霜软糖,可是宋陶陶央赤乌去正经酒楼让厨子做的,这下应该能入肖珏的眼了。

    总不至于连这也不吃,那也太过挑食。

    但愿他能知投糖报李这个道理吧!

    ……

    禾晏第二日醒来,去演武场日训,快至正午时,用午饭的时候,程鲤素跑来了。

    他这几日为了不见到宋陶陶,搬到禾晏曾住的通铺屋里,众人都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不曾想竟真的坚持到现在。只是比起从前住的屋子,当是简陋了不少,难以维持他翩翩少年郎的模样,瞧着脸蛋瘦了一圈,发带也忘了与衣裳搭配成同色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禾晏面前,禾晏正喝着野菜汤,差点被程鲤素撞倒,禾晏问:“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我舅舅,”程鲤素道:“大哥,我舅舅走了!”

    “我知道啊。”

    “你知道?”程鲤素愣住,随即愤然开口:“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若非今日沈教头跟我说,我都没发现他现在已经离开了!”

    “已经走了么?”禾晏也稍感意外。她早晨起来没注意肖珏那头,还以为肖珏会晚些出发,没料到走的这般早。大概也是不想惊动旁人。

    “他走了怎么也不带走宋陶陶?”程鲤素开始抱怨,“留在凉州卫是要给谁添堵?”

    禾晏无言以对。按理说,宋陶陶这么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少年郎们讨欢心还来不及,程鲤素居然避之如蛇蝎,这孩子究竟是什么眼光?

    她问:“宋陶陶怎么你了?我瞧着也是懂事乖巧。”

    “大哥,你可饶了我罢。”程鲤素苦着脸道:“当初知道这门亲事时,我本想去偷偷瞧一眼,谁知正撞上她。也不知她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将我在门口好一通数落。”

    “数落你什么?”

    “还能是什么,文不成武不就,废物公子无前程呗。这便罢了,朔京无人不知我本就无能,单只是这样,我倒也不会如此生气。可她后来却说,与我成亲也可以,可我必须在府中悬梁苦读,科举中第,日后进入仕途,力争上游。若是实在才学艰难,也可走武举路子,总归就是,要做个勤勉努力的人。”

    “世上怎会有这般狠毒的女子?”程鲤素说起此事,怨气冲天:“我心爱的姑娘,定然也要如我一般不争闲事,潇洒出尘,有酒同享,有乐同作方才志趣相投。真同她在一起,下半辈子与坐牢又有何区别?所以,大哥你就别再说她的好话了,我实在畏惧的很,也并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这下禾晏,纵然是想劝也不知道该劝什么了。有时候两人相处,一见钟情是一回事,久处不厌又是一回事。你希望他志坚行苦,他却向往闲云野鹤。本就不是一类人,偏要凑在一起,纵然当时难以察觉,时间也会给出答案。

    她前生用了一辈子也没明白的道理,不如两个孩子看得通透。

    “你若真不喜欢,想办法解了这桩婚约就是了,也不必对个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做朋友总成。”禾晏想了想才开口。

    “算了,”程鲤素摆了摆手,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我与她实在做不成朋友,观点不合。”

    禾晏便又岔开这个话头,又问程鲤素既然肖珏走了,要不他搬到肖珏的屋子。程鲤素居然也拒绝了,只说希望离宋陶陶越远越好。

    活像躲瘟神。

    等这一日日训结束,禾晏回到屋子,梳洗过后,看着被锁上的中门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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