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三十组人,一百多新兵在白月山里,如鱼入大海,什么都看不见。刚踏进林子,王霸突然出声道:“等等!”

    几人停住,看向他:“什么?”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先进山了,万一此刻他们埋伏在林中,我们踩中陷阱怎么办?”

    “放心吧,”禾晏笑道:“争旗才刚开始,大家都忙着去夺旗了,我们眼下手中一面旗帜也无,埋伏我们有什么用。我猜此刻大家都在往……山南白石旁边走。”

    “为何是山南白石?”江蛟问。

    “石头,给他们看看地图。”禾晏看向石头。

    石头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徐徐展开,但见纸上囫囵画着几个红点,都只有大致的方位。每一组争旗人会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有旗帜的位置,但只有大致方位,地图画的也很潦草,甚至于连标志的树木河流都没有,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你们看,一共二十面旗帜。”禾晏指着最下面的红点,“距离山脚最近的这面,应当是山腰部分,新兵们进山,自然会先搜罗距离最近的旗帜,想要收入囊中。山南白石旁有一条小溪,周围开阔,并无树木遮盖,这一面旗,应当是最好找的。所以想必比我们先进山的兄弟们,大多都去找这面旗了。”

    “你怎么知道是山南白石?”黄雄狐疑,“这上面只有一个点。”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不用担心,之前巡山的时候,我记过路,所以就算有所偏差,找一找也就找到了。”

    “你之前巡山那次不是被狼追了吗?”王霸忍不住道:“你还记得路?”

    “嗯,被狼追的时候顺便也看了下路,而且回来的时候又记了一遍,很熟。”禾晏笑眯眯看着他,“你要相信你的老大,绝对没问题。”

    王霸闻言,忍怒转过头,不看禾晏了。

    禾晏失笑,战场上记住地势各条道路都是必要的,她曾在前锋营呆过,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一开始摸清敌情和周遭环境,以便判断布置。

    “那咱们现在还等什么?直接去山南白石边抢旗呗!”黄雄将大刀扛在背上,“怎么走啊?”

    禾晏:“……”这是个不识路的。

    “我们不往这个方向走。”禾晏道。

    “为什么?”黄雄蹙眉。

    “此刻那里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抢同一面旗,要想抢到,对手实在太多,很不划算。”禾晏摇头,“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我们往这个方向走。”她指着地图上和方才相反的方向,那里也有个红点。

    “此处有密林,路很陡,容易迷路。我想了想,除非是路记得很清楚的人,否则很难找到这面旗。所以它应当不容易被人拿走,我们直接过去,先拿下这面旗。”

    “一共只有二十面旗,我想我们只要拿到一半以上,就能得胜。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找这些隐蔽的,但没什么人注意的旗帜,省些力气。毕竟争旗这回事,要用的不一定是手上力气,而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聪明吗?几人都有些无语。黄雄问:“你真记得路?”

    “千真万确。”禾晏眨了眨眼,道:“我过路不忘哦。”

    少年穿着赤色劲装,虽是瘦小羸弱,一双眼睛却格外狡黠灵动,从林间缝隙透过的日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行行行,那走吧。”王霸最先开口,“赶紧走,再晚点都被别人抢光了,争个鸟啊!”

    石头和禾晏是一伙的,自然不会说什么,江蛟年轻,况且之前比枪一事对禾晏心生佩服,也没什么异议。几人都同意,年纪最大的黄雄也没说什么了,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是个路盲,若没有人带路,简直能在里头转上三天三夜。

    于是这五人,竟不约而同的以禾晏为首了。

    他们五人一同往山上走去,因着没有骑马,山路崎岖,一开始众人还担心禾晏会跟不上,但见她后来身姿轻盈,一路神情轻松,不见勉强,才渐渐放下心来,知道禾晏的体力,登至山顶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而禾晏果然也如她所说,仿佛将白月山的路走了无数回似的,各种小道牢记于心。她避开每一条可能和别的组相撞的大道,专走小道,路是难走了些,距离却近许多,况且每一条看似无路的灌木丛,被她扒开一通走,竟又走出一条道。

    “你们哪,凡事要多想几步,”禾晏叹道,“路一定要是直的吗?曲的不可以吗?人就一定要走在地上吗?学壁虎往墙上爬不可以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用点心,很多事根本没那么复杂。”

    众人:“……”

    黄雄闷声道:“我今年四十六。”

    禾晏边走边应:“嗯。”

    “你今年才十六。”

    言外之意,一个十六的臭小子凭什么教训长辈?长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禾晏道:“可你还是不识路。”

    这话黄雄没法接,这是个什么人啊,完全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嘛。

    他们说着说着,翻过一个土丘,便看到藏在灌木丛中的一杆小旗,孤零零的立在地上。

    “找到了!”江蛟眼睛一亮,三两步上前将旗帜握在掌心,“真的有!”

    “还真被找到了。”王霸嘟囔了一句,见那少年靠在树上,悠然道:“我早说了,我过路不忘。”

    藏在灌木丛远处的监员见状,往外走了两步,低声议论:“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按理说这一处的旗帜藏得深,路又不好走,眼下的话,大多人应该去争山南白石那一面旗帜才对。不过以这个时辰,他们这组人是一开始就直奔这里而来,而且路上还没遇到阻碍,他们……是提前知道了放旗的地方吗?

    “别管了,赶紧回信。”监员迅速在纸条上写了几字,封入鸽子腿上的铜管中。

    ……

    卫所房间里,棋盘上黑白子错落,有人在对弈。

    一只鸽子飞到青年肩头,咕咕叫了两声,后者将铜管从它腿上取下,抽出纸条看完。

    沈瀚疑惑的看去。

    肖珏将纸条递给他,沈瀚接过来一看,片刻后震惊道:“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意料之中。”肖珏勾唇笑了笑,眸色越发清透,他道:“以此刻的时间算,他一早就直奔此地而去。”

    白月山上二十处旗帜,最近的一面在山南白石旁,虽然一早就有人已经发现,但因为来抢夺此旗的人实在太多,到现在都没分出胜负。反而让禾晏手中的这只成了第一面被找到的旗,因为根本没人来抢。

    “他记得路?”沈瀚狐疑。即便有开始的巡山,但一个人不可能将路记得如此熟,而且一开始新兵并不知巡山的意义在此,所以不会刻意记路。能记个大致的一半,已经了不起。

    “未必,也许,”肖珏道:“他只是提早知道今日的争旗。”

    提早知道,在巡山的时候就会刻意记下,或者再往深里想,白月山的具体地图,禾晏一开始就拿到了。所以看到旗帜,便会知道具体位置。

    沈瀚蹙起眉头,“如此说来,他确有疑点。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青年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执棋落子,“还未结束,胜负未知,下到最后才知结局,不急。”

    ……

    禾晏找到这一面旗帜以后,便带着其余四人继续往山上走。她的路倒是别人的路似乎更近一些,偶有避不过去的要同其他组的新兵撞上的,还不等对方发现,禾晏就让众人趴在草丛里或是灌木丛后,不与他们正面相逢。

    王霸有些不满,他做山匪匪首做惯了,何时这般畏首畏尾过,只道:“咱们又不怕他们,躲什么躲?我看都别躲了,直接上去抢吧!”

    “眼下还早。”禾晏同他耐心解释,“遇上的其他新兵未必有旗帜,我们手上却有。一旦发生冲突,赢了未必有战利品,输了却连手中的旗帜都丢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见王霸还是满心不情愿,她又展开手中的地图给王霸看:“我看过了,如刚才那样,藏在密林深处的旗帜总共有三面。我们已经拿到了一面,还剩其他两面。从这条路走过去,应当可以顺利找到,最后一面靠近山顶。”

    “我们先拿到这三面,等拿到这三面后,也就走到山顶了。”她道:“等到了山顶,再从长计议之后的事。”

    这话勉强说服了王霸,他道:“这是你说的,还有两面,若是没有,”他挥了挥拳头,“要你好看!”

    禾晏丝毫无惧,笑眯眯的将他的拳头拿开:“小弟不可以对老大这样无礼。”她看了看远处:“走吧。”

    日头大了些。

    密林深处虽然不及山下炎热,因山路崎岖,众人也都出了一身大汗。山上鸟兽虫蚁众多,路上还遇到几条蛇。令人意外的是,禾晏对付这些意外情况游刃有余,比起王霸来,她才像是一山之主,若非都知道禾晏是从朔京来的新兵,只怕旁人都要误会她是白月山上土生土长的猎户。

    她也没有说谎,带的路虽然坎坷了些,但竟果然叫她畅通无阻的找到了另外两面旗帜。最后一面旗帜被江蛟收入囊中,黄雄看了看前面,有些不确定的道:“前面就是山顶了。”

    禾晏点头:“不错。”她往山下看了看,“我们抄的近路,一路上看,也没遇到其他比我们脚程快的别组。想来到山顶的,我们应当是第一个了。”

    别的新兵忙着争夺旗帜,他们这一路上避开了其他人,只去找旗,十分便利的同时,也省了不少时间。

    王霸在树下坐下来,拧开腰间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水,道:“一路上除了打死两条蛇,什么都没干,白拿两把斧子。我说我们这是来找东西,不是来抢东西的吧?”

    就这么避开旁人找东西,偷偷摸摸,挺憋屈的。黄雄和江蛟虽然没说,看神情也是很赞同王霸说的话。

    石头开口道:“得胜就行,不必拘泥于方式。”

    “还是石头兄聪明,”禾晏笑道:“想要比试的话,何不直接去演武场挑战。争旗考验的可不是个人身手。”

    她拍了拍手,看着众人又笑了,“不过,我可从没说过我们要一直藏在这里。”禾晏道:“都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江蛟不解。

    禾晏微微一笑:“打劫。”

    ——题外话——

    还有一更

    第八十一章

    打劫

    “打劫?”江蛟结巴了一下,“什、什么打劫?”

    “我们已经先到此地,天时地利人和,这都不打劫岂不是辜负了天意?”她叫王霸:“王兄,这回可干你的老本行了,还记不记得规矩?”

    王霸有些恼怒,又有些自得,只道:“我当然知道!”

    “那就先去踩盘子吧。”

    “踩盘子是什么意思?”江蛟一头雾水。

    “这个我知道,”黄雄替他解释:“绿林黑话,事先探风勘察旁周。”

    王霸哼了一声,对禾晏道:“你还知道行话啊。”

    “我就知道这一句。”禾晏道:“诸位没有异议的话,就由我来安排一下如何?”

    众人都瞧着她。

    “此处地势高,我们来的早,想来等别的组来此地时,定然已经乏累,精神松懈。我们只需埋伏在这里,抢走他们的旗帜就行。我们一共五人,需一人上树勘察情况,其余人埋伏周围。这个人就是我,”禾晏指了指自己,“我在树上。”

    “待人前来时,王兄在前,将他们的人引入咱们圈中。江蛟兄弟和石头,你们一人持长棍,一人持长枪,分布左右。黄叔在阵后压阵,如此可将他们围在中间。此时我再从树上下来,我的九节鞭可趁机将他们的旗帜卷走。”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禾晏要选九节鞭。真打起来一片混乱,未必有的机会近身,可鞭子只要隔着远远地一卷,便能将旗帜给卷过来。

    “为什么我要当诱饵?”王霸不满:“我能压阵。”

    “因为你最厉害,”禾晏面不改色的瞎诌,“若是换我们其他人拿着旗帜去引人过来,旁人定会怀疑,你就不一样了,你在新兵中本就厉害,抢到旗帜合情合理,由你拿着,最好不过。”

    江蛟有点想笑,最后忍住了。石头和黄雄默默地低下头去,唯有王霸一人深以为然,对禾晏安排的那点不满,顿时也就烟消云散。

    “但这样安排果真能行?”江蛟有些怀疑,“若是他们身手在我们之上怎么办?”

    “放心,我们已先到此地,比他们歇息时间长,精力足。况且这样左右包抄,攻守兼备,他们只会自乱阵脚。再者我们的目的也并非同他们打架,而是争旗。”

    “兵书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这里头五人,唯有江蛟和禾晏是念过书的。其他几人还没反应,江蛟却是看向禾晏,神情复杂的问道:“你读过兵书?”

    “略懂。”禾晏答道。

    黄雄看了看江蛟,又看了看禾晏,叹了口气,“我记得你曾说自己读过什么《手臂录》,眼下又说读过兵书,你如此能耐,总有一日能驰名万里,同我们不在一处。”

    “不敢当。”禾晏笑道。

    “反正富贵了别忘了我们就成。”王霸小声道了一句,大概觉得丢脸,又补充道:“不过看你也不太像能富贵的样子。”

    禾晏耸了耸肩,道:“那现在大家就先各自找个位置藏起来吧,我先上树,你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江兄把旗子拿一面给王兄,等会儿听我哨音。我以鹧鸪哨声为信,哨声一至,王兄便拿旗帜去引人过来。”

    众人没有异议,都四处散开,各自找了地方藏好。禾晏则找了一棵高大的樟树,仰头爬了上去。

    她这爬树的动作倒是灵活,王霸见状,小声嘀咕了一句:“跟四脚蛇似的”

    禾晏一口气爬到树顶,找了最枝繁叶茂的一处坐了下来,此刻风来,吹得人满面清凉,倒是说不出的舒适。这位置又高,能将附近一览无余,见暂时还没别的新兵上来,她便从怀中掏出一小块干饼,啃了两口,又喝了点水。

    等把这一小块饼吃完,又靠着树枝躺了几分钟,便见附近往下一点的小路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一组新兵上来了。

    禾晏登时坐直身子,藏在树叶中也没动弹,嘴里轻轻地发出鹧鸪哨声,连吹三下。她的哨声同鹧鸪声一般无二,若非提前打过招呼,江蛟一行人也分辨不出来。

    藏在暗处的黄雄对王霸使了个眼色,王霸将水壶挂好,手里拿着那面旗帜站起身来,往外走。

    也不知是不是他惯来做这种打劫的营生做习惯了,装模作样起来,竟也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王霸每走两步还要左右看看,仿佛一个刚到此处正在探路的人。

    他这走着走着,便同那上山来的这组新兵撞了个正着。

    “你……”那新兵还没来的及说话,王霸便捂着腰往回跑。他不捂还好,一捂,便教人看到他腰间那面红色的旗帜。

    新兵一愣,紧接着激动起来,对身后人道:“他落单了,他有红旗,弟兄们,抢啊!”

    那一群人闻言,立刻穷追不舍,王霸似是一人落单,并不恋战,只边跑边骂:“呸,别跟着你爷爷!再跟小心剁了你!”

    这群人视王霸手中的红旗为囊中物,便大笑追来,道:“那你来剁啊!这位兄弟,缴旗不杀!”

    “我缴你奶奶!再追我就不客气了!”王霸警告道。

    “到底是谁对谁不客气啊?”那群人一面笑着,一面追来,待跑到一处密林时,王霸突然停下来。

    “怎么,是跑不动了?”为首的新兵笑了,学着匪首的模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王霸本来还想逞逞威风,闻言直接被气笑了,他抽出腰间两把巨斧,转身喝道:“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抢到你爷爷我头上,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招子不昏!”

    他这一连串山匪中语,谁也听不明白。对方也不欲与他在此多缠,举剑刺来,直向着他腰间的旗帜。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响动,左右两侧的草丛中,突然现出两名年轻男子,一人持长枪,一人持铁棍,正是江蛟和石头。又听得一声巨响,手持金背大刀的光头壮汉已然跃至身前。

    方才还是五对一,王霸被追的屁滚尿流,如今情势急转而下,活像瓮中捉鳖。四面八方皆是伏兵,不过是四个人,却弄出了十面埋伏的盛况。

    那几人愣了片刻,笑意渐消,道:“是埋伏!他们使诈!”

    这一路上来,要么是真刀真枪直接开抢的,要么是埋伏在暗处直接冲出来一场恶战的。如这般跟唱大戏一样,还有个饵在前边做戏,实在是头一回。为首的新兵一咬牙:“怕什么?人数相当,怕了他们不成,跟他们拼了!”

    一扭头,几人便一起冲入了混战之中。

    说实话,这几人虽然各有所长,倒也不至于说是万里挑一的地步,毕竟今日上山的所有新兵,都是凉州卫出类拔萃的人才。可怪就怪在,江蛟几人,一交手便占了上风。

    一来是他们上来的时间长,早就在此休息吃过东西,养精蓄锐了许久,而另一支新兵刚刚经过跋涉,都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陷入混战,自然处于被动。二来么,就是他们这布置的位置,很有些门道。

    江蛟和石头分在左右两侧,使得从头到尾这几人都被围在中间。黄雄的大刀虎虎生威,倒和王霸的巨斧配合的天衣无缝,两长两短,攻守兼备,竟然让这只新兵找不出对方的一点错处,反而被频频压于下风。

    江蛟一枪挑开对方的剑,将对方的兵器都给打落,有一个新兵就道:“不行,抢不到旗,咱们还是快撤吧!”

    “怎么撤?”为首的新兵没好气的道:“你给我找个空隙出来试试!”

    他好几次都想突围了,愣是找不到一个缺口。倒是如此消耗下去,他们自己人先撑不住了。

    “不对啊,”一名新兵避开黄雄的大刀,转头问:“他们怎么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人呢?”

    对啊,打了半天,不过是五对四,还少一人,但因他们被压制的太狠,竟也没注意到,这会儿经人提醒,立刻明白过来。新兵头领就道:“有诈!注意保护旗帜!”

    话音刚落,就听得王霸大吼一声:“禾晏,你看戏呢!还不出来!”

    但见那枝繁叶茂的樟树里响起一个少年轻快的声音:“来了!”

    密林里陡然现出一个赤色身影,少年言笑晏晏,如燕子掠过,姿态轻盈,看在对方眼中却如临大敌,最边上的一个男子还没来得及将包袱藏起来,猛然间一条长影朝自己面门扑来,他下了一跳,下意识的松开手,长影如蛇,蜿蜒灵活,卷着包袱远去,少年收回九节鞭,坐于树上,笑盈盈的将手一抖,包袱皮飘落,她手里拿着一只旗帜,笑道:“多谢!”一扭头便消失在丛林里,留下一声:“东西到手,撤喽!”

    剩下的江蛟几人如收到命令一般,方才还激战正酣,如今全然不恋战,收起长枪就跑,这几人本就被爬山累得半死,一番激战后又精疲力竭,哪里赶得上,不过追了几百步便不得力,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跑远了,再也没了身影。

    “这是什么土匪……”有人累瘫在地,咬牙切齿的大骂:“真是无法无天!”

    “没办法,贼不走空嘛。”另一头,禾晏正让江蛟把手中的红旗收起来,打了个响指道:“走。”

    “去哪儿?”王霸问。

    “打劫下一家。”

    ……

    鸽子在窗户上来回踱着步,有人掌心里洒了些米粒,鸽子便落到他掌心,乖乖任由人从腿上取下铜管来。

    肖珏看完纸条,递给沈瀚,摇头一笑。

    纸条上字倒是很简单,就只说了一件事,禾晏在山上四处设下埋伏,干起打劫的营生,抢了好几支新兵队伍的旗帜。

    争旗争旗,重在一个“争”字,但争得这样偷偷摸摸,又光明正大的,实在是绝无仅有。他们从头开始就只想着旗子,全然不想和别的新兵发生争执,便是后来设下埋伏,也是以旗帜为重。没有旗帜的,抢都不抢,任由旁人走过。有旗帜的,就趁火打劫,劫完就跑。

    到头来,损耗最小,得旗最多。

    “他还挺会讨巧的。”半晌,沈瀚才憋出这句话。

    “不仅会讨巧,也会用兵。”肖珏道。

    “用兵?”

    “以近侍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他弯了弯嘴角,慢悠悠道:“凉州卫的新兵,都被他耍成了傻子。”

    沈瀚无言,这少年,真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又想起一事:“说起来这五人,竟都以他为首,且没有异议。”

    其实争旗一事,除了同别的新兵争,每一只队伍里亦有争执。每个人的习惯和战法不同,未必就会和谐,有的小队甚至会争夺指挥权,以至于到最后一无所获。懂得配合和懂得安排,也能看出新兵的能力。从这一点上说,禾晏已然具备了调兵遣将的能力。

    这五人里,除了石头外,其他人都和禾晏曾有过矛盾争执,眼下却没有一个人因此同禾晏纠扯。

    这也是这少年的过人之处。

    “这几人都不错,”沈瀚想了想:“江蛟他们同其他新兵交手,都略胜一筹。到现在为止,尚无败绩。都督看,这几人可否够格进前锋营?”

    肖珏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不是他们能力强,是因为禾晏布阵。一个布了阵的小队,一群散兵,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都督是说……”沈瀚似有所悟。

    “左右张开如鹤翼,大将压阵中后,你没看出来么,”肖珏道:“他用五个人,布了鹤翼阵。”

    大约是这消息来得太过悚然,沈瀚一时没有出声。一个新兵若是会布阵,那几乎就可以说明,这个人有问题了。沈瀚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接下来就知道了。”肖珏道:“飞奴。”

    黑衣侍卫悄无声息的出现他身后:“公子。”

    “传信给白月山上其他校尉,”他捧起桌上茶盏,浅浅啜饮一口,“下山路上,布阵。”

    “都督!”沈瀚急了:“这样会让其他新兵下不了山的!”

    “放心,”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而捡起棋盒里的黑子落下,刹那间峰回路转,他道:“会有人破阵的。”

    ……

    白月山上,挨着石崖下,几个人藏在草丛里,正在数东西。

    “一、二、三……六!我们一共拿了六面旗!”江蛟有些高兴。

    “还不到一半儿,”王霸给他泼冷水,“高兴个什么劲儿。”

    “六面已经很不错了,”黄雄开口,“况且有三面还是抢来的。”

    这六面旗,三面是禾晏他们抄小路自己寻到的,三面是在山顶附近埋伏已经有旗的新兵,抢到手中的。

    “还是不够,再去抢点。”王霸把斧子别好,“一半以上就算赢了。”

    禾晏摇头:“现在抢不到了。”

    石头皱眉问:“为何?”

    “眼下其他新兵陆陆续续都上山了,之前被抢的那些新兵,定然到处跟人说被我们抢旗的事。想来我们此刻在这些人嘴里,已经臭名昭著。那些有旗的新兵只会对我们多加提防,况且我们不停的抢了三处,眼下体力已经不如方才。”

    “谁说的?”王霸示意旁人看他有力的胳膊,“我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完全不累!我还能再抢几家!”

    禾晏道:“哦?那若是几家联手呢?”

    王霸愣了一下。

    禾晏摊手道:“我们手里,眼下有六面旗,相当于活靶子。我想山顶上的那些新兵,聪明的大概早已想到联手,联手抢到我们手中的旗帜瓜分。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五个人,对上十个人,二十个人,三十个人……或者一百个人,你觉得,还有争抢的必要吗?”

    众人哑口无言。

    “那你说,怎么办吧。”半晌,王霸才不耐烦的开口。

    “世上之事,再如何讨巧,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我们刚刚已经为他们展示了如何趁火打劫。想来接下来的那些新兵,也会如法炮制。我们不必与那些新兵一一比较,只要与剩下的新兵里,最强的那一支比就可以了。”

    江蛟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等他们鹬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

    让剩下的新兵们在山上,任谁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都无妨,总有一只队伍胜出,他们要做的,就是打劫这只胜出的队伍,抢走他们的旗帜,这样一来,应当能有一半儿旗了。

    “所以……”黄雄探询的看向禾晏。

    “下山去。”

    “现在下山?”江蛟有些踌躇。

    “眼下下山,时间还早,又能抢占先机。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无论抢没抢到旗帜的新兵,总要从我们眼前路过。探听得最厉害的那支队伍,就是我们的羊牯。”

    “你说的倒简单,”王霸忍不住争辩道,“对方可不是羊牯,既然能得这么多旗帜,定然也是狠角色。咱们未必能胜。”

    “你说的很有道理。”禾晏点头,“所以山下那一场,必然不会轻松。但也没关系,我们必定能赢。”

    “为何?”

    少年笑的意气扬扬:“因为有我。”

    ——题外话——

    晏晏:我,MVP,金牌打野

    第八十二章

    雷候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这少年好似从来不知何为谦虚,虽自信却也不骄狂,时刻都显得成竹在胸。不过却也有让众人信服的能力,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算说到做到。

    六面旗帜都被江蛟好好地收在怀中,待走了些时辰,已然离山顶很远,大概快到山腰时,禾晏停下脚步,只道:“现在这里休息下吧。”

    众人便都原地坐下,禾晏却又爬上树,四处看了一看。王霸问:“你干嘛?”

    “踩下盘子。”禾晏答道。

    “打劫都这么熟了,还踩什么盘子。”王霸哼笑一声,“你故意装的吧。”

    禾晏在周围观察了一圈,这才下树,跟着在石头上坐下来,道:“这应当是最后一站,我们既然用的是巧计,就得一击成功,否则六面旗帜,未必能得第一。”

    “他们真的会从这里过?”江蛟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密林深深,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山路这么多,山上这么大,倘若他们走其他山路怎么办?”

    “白月山也就大路和小路可走,”禾晏笑了一笑,“身怀旗帜的人,总是要小心谨慎一些。若走大路,难免招眼,生怕别的新兵前来抢夺。是以他们一定不会走大路,而小路中,这一条是到达卫所最近的路,也是最好找的路。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过路不忘,所以,他们很大可能会走这条路过。”

    黄雄还挺爱听禾晏讲话,就问:“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那个兵法?”

    “这个叫论势,”禾晏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画给他们看:“旨非择地以待敌,而在以简驭繁,以不变应变,以小变应大变,以不动应动,以小动应大动。”

    王霸问:“那咱们什么都不动?不是你说的吗?咱们的手法不早就暴露了,别人不定会上当。”

    “你想对方既然夺了不少旗帜,必然连胜多场,士气大涨,真要对上我们,未必会输。”话虽如此,禾晏脸上倒也没有半分焦虑,“所以我们先下山养精蓄锐啊。顺便找个好地方埋伏,不过我想,到最后,可能还是要两方最厉害的人夺旗。”

    “不过这也是自然的,夺旗到最后,最优秀的人之间,总要分出个胜负。”

    这话大家没法接,唯有王霸斜晲她一眼,凉凉道:“你怎么就是最优秀的人了?”

    “我自封的。”禾晏答得诚恳。

    王霸:“……”

    “总之,大家都先在此吃喝休息,完了还是照我们方才安排的埋伏。我已在此地看过,前方路地势险要,道路狭窄,易守难攻,对我们有利无害。能借势,待我抢了旗后,便不要恋战,随我速速离开。以下山为界,离开白月山,旗帜就谁也抢不走了。”

    “明白!”黄雄一口气灌了大半壶水下肚,“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旗帜给我。”禾晏道。

    江蛟把旗帜交给她,禾晏揣在身上,只道:“想来最后出现的那只新兵队伍,旗帜也会在头领手中。介时我必然要与他恶战,你们只管缠住其他人,别让其他人靠近就行。”

    “你一个人真能行?”王霸问:“这有六面旗,要不分散一点,也不至于都被人抢走。”

    “你也太小看你老大了。”禾晏轻轻一跃,落于枝头,笑了起来:“至少在凉州卫,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

    王小晗正带着他们的一支队伍往山下走。

    他的衣服已经破的连上半身都遮不全了,好在裤头还是完好的。手中的刀已经被砍了个缺口,脸上也挨了一拳,眼圈黑黢黢的。他身后的同伴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个个都是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不知道的见了,大概以为他们是城外来的难民。

    王小晗感到很绝望。

    凉州卫所的新兵争旗,一开始他们都是志得意满,热血沸腾。谁知道真正上了山,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要在崎岖的山路里找到被藏得乱七八糟的旗帜,要提防山里出现的蛇虫野兽,还有猎人放的陷阱捕兽夹。要同别的新兵争夺,倘若遇上手段温和的还好,若是遇上手段凶残一点的,便直接被打的皮开肉绽。

    虽然上山前教头说好不会伤及性命,但争夺打斗,也不可能完好无损,他们确实没有危及性命,不过这被打的,王小晗委屈的想,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的这么惨!

    而且旗帜都被抢跑了,罢了,抢了就抢了,王小晗也看出来了,他们这只队伍是比不上别人的。能安全下山就好,前锋营谁爱进谁进吧,去他娘的前锋营,去他娘的争旗!

    他正想着,一脚踏入枯枝丛中,有个什么东西打在他额头上,倒也不疼,吓了他一大跳,他抬眼一看,便见着眼前的橡树上,正坐着个赤衣少年,手里抓着一把橡子,正作势瞄准他的额头。见王小晗看过来,那少年便一笑,与他打招呼,“嘿!”

    少年眉眼清秀,神情灵动,本该是一副好画面,王小晗却觉得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都凉透了。他颤抖着声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惨的呼号:“……是禾晏,快跑啊——”

    同伴们闻言,撒腿就跑,王小晗也转身想跑,可他才一动,便觉得自己膝盖上飞来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双腿一麻,再也动弹不得。再看他的几个同伴,皆是如此。

    禾晏从树上飞身掠下,手里还捧着那把橡子,方才就是用橡子打中了他们的穴道。这还都多亏王小晗一行人本就受了伤,且下山路陡,走到此处已是精疲力竭,才会这般轻易就被禾晏制住。

    禾晏走到王小晗面前,王小晗不等她开口,自己大叫道:“我们没有旗,一面都没有了!”

    王霸几人此刻也从暗中走出来,将他们几人搜了一搜,对禾晏摇头道:“没有。”

    “既然没有旗,你看见我跑什么?”禾晏好奇的问。

    “……我怕你打我。”王小晗艰难的道。

    “谁告诉你我们打人?”禾晏更奇怪了,又看着他的眼睛,“这位兄弟,你们受的伤好像不轻啊,山上的争旗已经这么激烈了吗?”

    他们从头到尾都避开了特别激烈的争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此刻看王小晗一行人的凄惨模样,皆是庆幸没有正面同新兵们交手。

    谁也不乐意被打成一眼黑。

    “我们、我们听说你们抢了很多旗帜,”王小晗吞吞吐吐的道:“且手段阴诡,为人凶残……”

    王霸不乐意了:“这谁他姥姥的胡说八道呢?我们要凶残能在这?谁到处败坏我们名声?”

    王小晗没敢说外头人说的比这过分多了,直把禾晏他们说成是乌合之众,狗党狐刚刚从山上下来是吗?”禾晏问。

    王小晗点头。

    “一面旗帜都没有,怎么就下山了?”

    王小晗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也抢不到,还不如早点回去洗澡歇息了。”

    “我且问你,”禾晏笑眯眯的看着他,“除我们以外,如今山上手中旗帜最多的是谁?”

    “是…...雷候。”

    “雷候?”黄雄蹙眉,“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江蛟摇头:“没有。”

    石头和王霸也表示没听过。凉州卫数万新兵,出色的人到底是会被谈论起的。这个雷候既然抢了许多人的旗,当是十分优秀,不过在此之前,众人都不曾听过此人名字。

    “他很厉害?”禾晏问王小晗。

    “很厉害,他手里有十几面旗了。我想除你们手中的,都在他那了。”王小晗道。

    十几面,禾晏挑眉,看来这个雷候并不是运气使然。她问:“她是如何抢旗的,设下陷阱么?”

    “不,不是,”王小晗回答:“他就是看见谁有旗,直接同对方打,把对方打败了,就把旗抢走了。他的同伴都与我们差不多,但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一个人便能抵挡其他数人。”

    禾晏一怔,如此说来,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厉害了。她问:“你的伤就是被他打的?”

    王小晗屈辱的点了点头。

    禾晏啧啧摇头。

    王小晗问:“怎么了?”

    “他打你,你怎么不知道打他?”

    “我打不过!”王小晗气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身手,我早就同他打了!”

    “那也不是,身手不行,就动动脑子。”禾晏拍了拍他的肩,替他们解开穴道,“你送了我们这么多消息,无以为报,放心吧,他打你这仇,我替你报了。兄弟们,”她转身招呼江蛟他们:“别愣着,收拾收拾干活了。”

    “你真要和他打?”王小晗小心翼翼的问,大约是同禾晏说几句话的功夫,觉得禾晏倒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残。王小晗放心了些,好心的劝解道:“你们手中既然已经有了旗帜,还是先下山吧。雷候真的很能打,你若是打不过,就真的一面旗帜都没有了。现在下山,还能得个第二。”

    “第二?”禾晏摇了摇头,“第二可就未必进前锋营了。你放心,”禾晏道:“管他什么猴,到了我的地盘,就只能乖乖当虫。”

    她笑的张狂,一时间,王小晗也无话可说了。

    ……

    王小晗几个人在被禾晏问了几句话后,自行下山了。大约怕禾晏和雷候打起来将他们一并连累,跑的极快,几下就没了踪影。

    江蛟转头看向禾晏:“听他所说,那个雷候身手很厉害。”

    “放心,”禾晏道:“我更厉害。”

    她如此自信,倒教众人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禾晏估摸着时间,应当再过不了多久雷候他们就会下山,便催促着大家赶紧藏起来,莫要耽误时日。

    才藏好,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人的脚步声逼近了。

    这行人一共五人,其余四人在后,一人在前,在前的应当是这五人的首领,年纪大约二十来岁,是个年轻男子,生的高大瘦削,相貌堂堂,目光如炬。他走到密林前,突然停下脚步,一手制住身后同伴的动作,道了一声:“且慢!”

    “雷大哥?”同伴问道。

    “前面密林,隐隐有杀气起,恐怕有伏兵在此埋伏。”

    “埋伏?”同伴觉得很新奇,“怎会有人敢埋伏我们?”

    他们一行人,凭借着雷候一人,将山上旁的新兵手中旗帜全都抢到了手里。旁人别说是埋伏,看见了都得绕道走,他们下山的时候十分张扬,几乎毫无遮掩,因为根本无人能打得过雷候。

    “我们手中只有十四面旗帜。”雷候道:“剩下六面没有着落。”

    “剩下的不是在禾晏手中么?”

    “不错。”雷候看着前面的密林,“所以在此地设伏的,多半就是禾晏。”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禾晏此人,凉州卫没有人不知道,也算是个万里挑一的人才,虽然雷候也很厉害,可这两人交上手的话,结果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来得好,”雷候突然笑了,道:“他在此地,恰好就将他的旗帜全都夺过来,一面也不留给旁人。”

    这话说的自信满满,令人热血沸腾,同伴们纷纷道了一声好,雷候又道:“你们去对付其他人,禾晏交给我。”

    他不知道,很巧,禾晏也是这般想的。

    雷候自己往前走了几步,此路狭窄,两边都是茂密丛林,他没有再上前,只是大声冲着前方道:“在下雷候,出来吧,禾晏,我知道你在这里。”

    树上陡然响起少年的轻笑,雷候抬头往上看,少年半个身子靠着树枝,一手撑着脑袋,似在小憩,她目光遗憾,道:“兄台眼神实在太好,藏都藏不住。”

    “你藏得很好。”雷候也笑了,“只是你的同伴们,杀气太盛了。”

    禾晏无奈的想,那能怎么办呢?一个山匪,一个绿林好汉,一个武馆少主,还有一个朔京土生土长的猎户,都是血雨腥风里过来的,难道还能平心静气跟庙里的和尚一样不成?

    “叫你的人出来吧,”雷候道:“我们来堂堂正正的争旗。”

    他把“堂堂正正”四个字咬得很重。

    大概是在山顶的时候已经听说了禾晏他们的“丰功伟绩”,热爱浑水摸鱼,才要强调不可用阴谋诡计。

    “他们喜欢捉迷藏,”禾晏只笑道:“让你的人自己去找吧。”

    雷候的笑容转冷,看着禾晏片刻,突然间,一道冷光直逼禾晏而去,禾晏侧身避开,与那冷光擦肩而过,但见那道冷光又飞回了雷候手中,竟是一柄长剑。

    这人,原是用剑的。

    “兄台实在太心急了,”禾晏微微一笑,扬手抽出腰间的九节鞭,鞭子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少年自枝头跃下,“如此,我来跟你打!”

    她朝雷候冲去。

    雷候迎了上来,身后雷候的同伴们亦是想要帮忙,可才一动身,便见从四方八方,草丛里,石头后,树干旁边,狐狸洞里钻出几人,大概是禾晏的同伴。他们出现的猝不及防,掌握先机,雷候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吃下这么一个闷亏。

    皆是被揍了几下。

    他们上山到现在,一路所向披靡,何时被人揍过,一时间震惊多过愤怒。

    王霸挥舞着他的斧子冲进人群:“你爷爷我早就想出来大干一场了,来,战个痛快!”

    禾晏笑道:“悠着点啊王兄,要是结束的太快,就没得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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