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位兄台,”禾晏一边跑一边道:“你成日都盯着我,是否真的很怕我?”

    “怕你?”王霸一愣。

    “你若不是怕我,大可不必整日跟着我,生怕我夺了你风头。”

    “谁怕你了?”王霸简直想破口大骂,这什么人啊,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自己自有一套自己说法。

    “你要知道,军中是禁止私下斗殴的,”禾晏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被抓到会军棍处置,山里里到处都有监员,就算你想找我麻烦,现在也不是好时候。”

    这倒是真的。

    王霸盯着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找你麻烦,何必私下里,你连弓都拉不开……演武场上,我就能让你跪下求饶。”

    “哦。”禾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好的,那咱们演武场上见,不见不散。”说完,她像是急着赶路似的,背着沙袋加快脚步,将王霸远远地抛在身后,跑了。

    王霸瞧着她轻快的背影,只觉得扎眼至极,骂了一句粗话,转身走开了。

    ……

    这一日的弓弩训练,在日落西山之后,终于结束了。

    新兵们飞扑过去找饭吃,急于填饱肚子,教头们则是聚在一处,一边吃单独做的晚饭,一边谈论今日各自队里的轶事。若是有资质不错的新兵,更要好好炫耀一番。

    梁平本想夸夸王霸和石头两人,但一想到禾晏又觉心塞,只怕被人提起,干脆沉默着低头吃饭。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杜茂关心的问:“老梁,你们队里那个禾晏,今日怎么样了?”

    梁平无话可说。

    他旁边一个教头笑道:“他呀!哈哈,今日还没拉弓就放弃了,说了一句‘这弓,我拉不开’,”他学着禾晏平静的语气,只是配着他的表情,像是讽刺似的,“当时就把老梁气的唷,脸色都青了。”

    “连弓都没拉开?”杜茂也很诧异,“这也太离谱了。”

    “那小子看着就不像是能在兵营里呆的下去的人。你不知道,当时他还说给他一日时间,明日就能拉开了。我说老梁是从哪里捡的这么个宝贝,我真怀疑他,”说话的教头用手点了点脑袋,“这里有问题。”

    正说着,有人进来,教头们回头一看,肖珏和程鲤素走了进来,众人立马放下手中碗筷,站起来行礼道:“都督,程公子。”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里头说话说得热闹,在笑什么哪?”程鲤素笑嘻嘻的问。

    这少年郎惯来一副开心模样,这几日在凉州卫便是吃吃喝喝,自得其乐。虽然不知京城里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不好好待在家里享福,来凉州卫做什么,不过既是肖珏带过来的人,都要给几分薄面,不敢怠慢。

    又是开头那个挤兑梁平的教头抢先开口,“在说今日新兵们训练的情况。老梁手下有个新兵,连弓都拉不开,还说明日就能拉开了。程公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咦,连弓也拉不开,那岂不是比我还不如?”程鲤素大惊。他已经是世家公子里文武最弱的一位,可弓弩还是能拉的,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逮着个比他还弱的人,登时来了兴趣。他转而看向肖珏:“舅舅,你听到没有,至少在凉州卫,我还不算最糟糕。”

    肖珏瞥了他一眼,似是不太想理会他。程鲤素碰了个冷脸,倒也不恼,只是兴致勃勃的转向几位教头,问:“那位壮士姓甚名谁,同我如此志趣相投,我必然要好好会一会他,结拜为兄弟。”

    梁平:“……”

    “哎,老梁,那个新兵叫什么来着?”说话的教头使劲儿回忆,“禾……禾什么来着?”

    他是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何要如此待他?丢人都丢到都督面前了,梁平有点想哭,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接道:“禾晏。”

    一直神情冷淡的青年听到此话,猝然抬眸。

    禾晏?

    ------题外话------

    舅舅以前不知道晏晏是女孩子,也没有喜欢晏晏,现在也没有认出晏晏。

    大家不要给他们加戏啦,千山茶客的文怎么会这么早就拥有爱情(小s冷漠脸.jpg

    第四十三章

    夜训

    禾晏正与石头小麦坐在一起。

    洪山忧愁的脸都快滴出水来了,看着禾晏道:“阿禾,你如今连弓都拉不开,日后怎么办?要不我们去同梁教头说说,你还是去做伙头兵算了。虽说听着不怎么光彩,可命大,是不是小麦?”他用手肘碰了下小麦,示意小麦也来说两句。

    小麦磕磕巴巴的附和,“没错阿禾哥,你就算当了伙头兵,我们也会常常来看你的。”

    禾晏笑了笑,没说话。

    洪山看在眼里真心着急,这些日子同禾晏相处下来,他同这少年脾性异常投缘。比起自家娇身惯养有时候令人头疼的弟弟,禾晏实在是懂事多了。他理想中的兄弟就当如此,不知不觉中,也就将禾晏当亲弟弟看待。

    只是禾晏连弓都拉不开,日后上了战场,那就是去送命的份,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往火坑里跳?

    “山哥,不用替我担心,明日我就能拉的开弓了。”她安抚道。

    “你当你是言灵师,说说就成真了啊。”洪山气急败坏,“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石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可有什么诀窍?”

    “诀窍没有,”禾晏想了想,“我这个人,资质一向不太好。做不到的事情很多,没办法,就只能多试几次。后来我就发现了,只要多试几次,就能成。”说完这话,禾晏自己也叹了口气。

    世人皆传封云将军乃天生将星,天纵奇才,其实哪有这么神奇,甚至于因她是女子,天生体力就要弱于男子,换句话说,资质不好。她花了许多年,将禾晏变成了战场上勇武无敌的将军,可重生一回,竟然又给了她这么一副柔弱的躯体。

    难道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劳筋骨,饿体肤”?她也不指望能有多出色,投生的时候投成王霸那样的壮汉也成啊。

    做起事来会比现在轻松许多吧!

    一直到夜里上了塌,禾晏都想着这事。

    白日里新兵们累了一天,夜里自然睡得香甜,鼾声此起彼伏,禾晏估摸着时间,夜深人静,便又从塌上爬了起来。

    小麦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禾晏停了会儿,将他没有醒,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出了房间,直奔演武场而去。夜里的演武场空空荡荡,山里夏日多夜风,夜风将旗帜吹得猎猎作响,月光下,林间绿涛起伏,绵延出一片月色。

    边境多是苦寒之地,凉州卫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这样的风景,她过去带兵驻守的时候没看过,多是荒凉景色。一时间脚步竟也慢了下来,仿佛不忍踏碎了静谧夜晚。

    白日里的弓弩有些已经收进去了,只留下一两只不太好动的放在原地。草靶子们东倒西歪,还没来得及扶起,明日早晨行跑结束后,自有新兵将这里收拾好。禾晏走到那一排草靶子边,寻了许久,黑暗里摸索到一根落在旁边的箭矢。她拿着箭矢走回到了那只弓弩前。

    旁人轻而易举能做成的事情,她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可偏偏又无法不去做,倘若不做,一辈子便也只能如此了。

    她试着拉了拉弓,弓很沉,只能刚刚拉开一小点儿,用眼睛去看的话,实在很不明显。

    禾晏放下弓,揉了揉手腕。

    过了一会儿,她又重新尝试着拉弓,还是如方才一般,只有一小点儿。

    她这般尝试了五六次,终于有所好转,这一次拉的弓,比方才拉的更好一些,至少能看得出来是拉动了。

    禾晏松了口气。

    白日里同梁教头说的话,事实上她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实在是因为禾大小姐过去的十几年连块重东西都不曾提过,她刚到禾家的时候,只劈了一块柴就把手磨破了。拉弓对于禾大小姐来说,实在是有些吃力。可当时情势所逼,也就只能这么说。如果明日拉不开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大不了对着教头耍赖,再多来几次机会。

    世上之事,努过力的总比没努过力的有结果。她没什么天分,唯一有的也就是这份努力。可这世上也有终其一生努力也无法可得的东西,就是人心。

    她为禾家牺牲奉献,为许之恒献出她全部的爱恋,已经这般努力,也是无果。

    禾晏的眼睛垂下来,手指搭弓射箭,这一箭像是要将她的苦楚全部发泄出来,在黑夜里发出飒飒风声,朝着暗处的草靶而去。

    箭矢并没有落到草靶上,到了一半就无力的掉了下去,她的力气还是太小,能勉强拉开弓了,也能将箭射出去,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并不是每一次痛苦都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泄。

    禾晏笑了笑,起身去捡箭矢,她才走到箭矢旁边,忽然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距离她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一双锦靴,靴子上绣着金色的暗纹,在夜色里闪出瑰丽的色彩。

    这里有人?她刚才一心练箭,竟未察觉。禾晏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于是那站在夜色里的人得以全部展现出来。

    竟然是肖珏。

    演武场这般大,仅有月光照亮,他站在草靶后面,又穿着黑色深衣,便隐没在夜色里,被禾晏当做了旁边的靶子。

    丰姿俊秀的青年淡淡看着她,并未有要解释的意思。禾晏无端的觉出几分狼狈。她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决定先发制人,道:“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练箭。”

    明明是冷淡的语调,禾晏却分明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我练箭怎么了?你看完了,觉得怎么样?”禾晏问。

    秀丽的青年敛下眉眼,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仿若蝴蝶翅膀,温柔的轻颤,然而语气却是冷的,带着一点嘲意。

    “我很意外,竟有人这般努力,还如此不堪一击。”

    禾晏愣住。

    一时间,时空交叠,风声慢慢远去,夜晚星子铺尽长空,眼前的青年身姿渐渐模糊,变成一个少年的背影。

    是谁的声音落在耳边,带着似曾相识的嘲意。

    “没想到竟然有人这般努力,还是个弱鸡。”

    ------题外话------

    晏晏:别的小朋友都放学了,我他妈还在学习。

    第四十四章

    当时明月

    在未去贤昌馆进学之前,禾晏一直觉得,自己很不错。

    在进去贤昌馆后,禾晏的每一日,都在怀疑自己的道路上又进了一步。

    贤昌馆进学的,全都是勋贵家的子弟。不仅有钱有权,还家族底蕴丰厚,这样的人家,暴发户或者靠承爵来度日的人家,是不可能相比的。若非当初禾元亮同师保有了私交,也不能走了后门将禾晏给塞下来。

    一方面,禾晏对自己能进贤昌馆十分高兴,一方面,她又对自己在贤昌馆的每一日充满痛苦。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比起这里的孩子们,她的成绩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

    禾家在外头教养她用男子的礼仪和行事,但关于内里的东西,她又并没有学到多少。刚到贤昌馆,一问三不知,经常闹笑话,先生都无可奈何。

    若说文科方面还好些,她多看几次,多背几遍,讲学的时候认真听,也能勉勉强强混个中等。但到了武科,实在是一败涂地。

    禾晏小时候起,就偷偷溜去后山帮和尚挑水练手劲,她自认如今也是像模像样,结果第一次在贤昌馆里做武科校验,就成了贤昌馆的奇景。

    “弓、刀、石”没有一样合格,驰马从马上摔下来,发箭箭箭不中,连先生都摇头叹息,周围的少年们指着她大笑不止,有人道:“禾如非,你不会是个女子吧?你怎么什么都不会?你平常在家是在学绣花吗?”

    禾晏慌慌张张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里想,不行,再这样下去会被发现身份的,在发现身份之前会被禾大夫人接回去,就又得在家里憋着。还是勤学苦练,这样才能安全的在贤昌馆一直呆下去。

    于是禾晏开始了“勤学苦练”之路。

    凿壁偷光没有,囊萤映雪也没有,闻鸡起舞是有的,悬梁刺股也是有的。禾晏经常一边在心里骂一边练,练字、练骑马、练射箭、也练刀。

    她费尽心机,也只能在尾巴边缘挣扎,于是那些不必努力,也能轻松拔得头筹的天之骄子,就显得格外刺眼。

    肖珏就是其中一个,还是最讨厌的一个。

    这个少年生的如掷果潘郎,如琢如磨,家境这般优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也便罢了,他每日踩着点进学,还经常迟到,有时候早早的就离开,平日里也没见他多用心,每每文科武科,都是第一,雷打不动。

    禾晏很困惑,上天已经给了他美貌和尊贵的地位,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给他智慧呢?就不能分一点给自己吗?

    上天没有回答禾晏,她只能含泪将勤补拙。

    渐渐地,禾晏的“刀、马、弓”开始有了成效,虽然比不上那些自小在家中父兄陪伴下接触的少年,也不至于次次都倒数第一,有时候争取争取,还能争取个倒数第三。

    禾晏自觉满意,努力,还是有收获的。

    贤昌馆到了后面,武科里会在兵器里分一分,禾晏在刀剑中选了剑,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觉得剑比刀轻巧一些,挥动起来不至于那么吃力。

    然而她的剑术也是一塌糊涂。

    禾家没有单独为她请过武先生在府里教过,禾晏一点根基都不会,连马步都扎的歪歪斜斜。贤昌馆的剑术先生对她也并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只要看着像副样子就行,能不能御敌,且再说吧。哪家公子出门不带几个侍从,真要有危险,侍从上就是了。

    禾晏却觉得这样不行。

    她既然选了,就当将剑练好。学子们一月只有两日可回家,其余时间都住在贤昌馆内。她在夜里偷偷摸黑溜出来,跑到学馆院子里练剑。

    学馆修筑清雅,月色好的时候,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一片翠色蜿蜒,有月有竹柏,池塘里红鲤摆尾,仿佛天上人间,画中仙境。高人在此练剑,只等天下异动,逢乱必出。

    禾晏练的挺高兴,如果忽略她蹩脚的剑术以外。

    不小心把衣服削掉了一角,不小心被剑鞘打到了头,不小心绊了一跤,不小心……

    她听到一声轻笑。

    夜色里,这轻笑来的莫名,禾晏紧张的爬起来,莫不是见鬼了?

    她见小院的石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人,白袍锦靴,眉目明丽,正是那名被老天爷眷顾的天之骄子,肖珏。

    肖珏低头看她,她把手背在后面,把污迹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一脸镇定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练剑。”少年懒洋洋答道。

    “有、有什么好看的?”她鼓起勇气回答。她一向不爱同贤昌馆里的少年们说话,他们不喜欢她,还总是欺负她。

    肖珏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她猝不及防间,少年已经到了眼前。她是女孩子,生的总不如男孩子高,便只能堪堪达到少年胸前。她抬起头,能看到对方清晰的下颔线,和那双漂亮的,如秋水一般温柔微凉的眸子。

    “我只是意外……”少年轻轻勾了勾唇角,他本就生的英姿秀丽,一笑,将满院清凉夜色都比了下去,比月光动人,然而吐出的话语却带着嘲意,“竟有人这般努力,还是个弱鸡。”

    禾晏:“……”

    她搡了肖珏一把,捡起剑跑了,心中愤愤,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这少年美貌才华和家世,偏偏没给他一副好心肠。

    这人忒讨厌!

    这之后,禾晏仍旧每晚偷溜到院子里去练剑,她想的简单,勤能补拙,努力总比不努力好。

    不过令她气愤的是,自那天起,肖珏竟也每夜跟着出来。她练剑,他就坐在石凳上就着烛火看书饮茶,她摔得鼻青脸肿,衣裳削坏了好几件,他明月清风,姿态优雅,好整以暇的看她出丑。

    她依旧努力的维持倒数第一到倒数第三的冲刺,他不费吹灰之力,样样顶尖。

    努力的依旧努力,轻松的依旧轻松,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少年已长成青年,少女已换了脸庞。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不变的,唯有贤昌馆里的夜色,和后院竹梢的三更弯月了。

    ------题外话------

    舅舅前世今生对晏晏的印象:好努力一男(女)的。

    第四十五章

    他变了

    夜色如画卷中的浓墨,星如点缀,洋洋洒洒其中,将风声也带出了几分诗意。

    眉眼秀丽英挺的男子,仰头认真看他的青涩少年,单看画面,是幅美景。

    禾晏沉默。

    肖珏开口了,声音淡淡,“你叫禾晏?”

    禾晏大惊,脱口而出,“我已经这么出名了?”

    在兵营里,她自认还没有优秀到惊动都督的地步,怎么连肖珏现在都知道她了?

    肖珏冷笑一声,“负重行跑次次倒数,拉弓弓弩不开,”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禾晏的发顶,轻描淡写道:“还这么矮,兵营里,我想不出别的人。”

    禾晏:“……”

    还这么……矮……

    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当年贤昌馆同肖珏初见时,肖珏对她的四字评价,又笨又矮。

    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肖珏看见她,居然还是这个评价?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如此傲气,如此不近人情,这样看他,便少了几分长成青年带来的冷漠,一如印象里优秀到近乎刻薄的少年。

    禾晏自然也很委屈,说实话,她这个个子,在女子中,委实不能称作是“矮”。只是在到处都是彪形壮汉的军营里,便显得弱如小鸡。可这也怪不得她,当年她做禾晏时,是要比现在更高一点点,况且后来禾如非代替了她,旁人也不会觉得飞鸿将军是个矮子。可如今,她总不能往鞋里塞垫子,显得自己高。

    她正想着,冷不防肖珏又近一步,于是同她之间的距离,就近的有些过分了。

    禾晏懵在原地。

    他的眼睛形状极漂亮,清眸温柔,垂着眼睛看她时,教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在看情人。他皮肤亦是很白,比禾大小姐看起来都要晶莹,越发衬得眉目如画,青丝束起,垂在肩头,看起来也是凉凉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月麟香气,教人很想摸一摸。

    禾晏心想,那骑着鹿来的仙子,只怕看见此人,也要羞得掉头而去。难怪京城里那么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都是这位贵人,对着这张脸,一辈子都看不腻。

    “你在想什么?”他不咸不淡的问。

    “在想吃什么可以长得像你一样好看。”禾晏答道。

    他的动作一僵,不再欺身逼近了,像是验证了什么结果一般,移开目光,道:“无聊!”

    他居然没有骂人?禾晏诧异,她还以为肖珏要搬出军令来凶她一句,不过转念一想又明了,肖珏到现在还没表明身份,按照常理,她不该“知道”他是谁,所以便只能如一个无意间撞到她在此练姜的陌生人而已。

    “这有什么无聊的,”禾晏吹了下额发,吊儿郎当的开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肖珏身子顿住,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禾晏毫无畏惧的回视回去,大约也没见过她这么不知死活的人,肖珏也怔了一下,随即他似是冷笑一声,转身大步而去,只剩下禾晏一个人留在演武场。

    禾晏发现了一件事情。

    肖珏的脾性比以前更冷了,可也比以前更好了。从前这样气他,他能讽刺十句八句不带重复的回敬,如今却只是瞥了她一眼,不欲与她多说。当年她不敢招惹肖珏,但如今这位高贵的肖家二公子,已经不屑于像小时候那样同别人针锋相对,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可以随便把肖珏气死,报一报当年他给她的心里伤害之仇?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她想,这不,就来了一出“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

    甚好。

    ……

    禾晏在肖珏走后,又拉了半个时辰的弓弩,手酸到无法容忍之时,才回去睡觉。第二日一早,醒的便稍稍晚了些,小麦推他:“阿禾哥,起床了。”

    禾晏才睁开眼。

    要说人与人的身子,果真是不同的。她原先少年时候,无论深夜偷偷练剑到多晚,第二日还能精神奕奕的去听先生讲学。如今不过是熬了一宿,也不至于很晚,便觉得浑身不得劲。

    难道自己上辈子果真就是个吃苦的命,禾晏这样反省自己。

    反省归反省,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今日亦是先身负沙袋行跑,跑完之后,众人自觉同队伍里的新兵一同到演武场的背面,昨日射箭的地方准备。

    弓弩早就被放了上来,白日里没有了夜里的清凉,日光亮的有些晃人眼睛。梁教头就站在弓弩旁边,新兵们一个个依次去试弓。比起昨日来,新兵们没有那么激动兴奋了,手法也稳了许多,射到乱七八糟的地方的少了一些,至少都是冲着箭靶子去的没错。

    洪山也去射了,他射的比昨日好一些。石头依然赢得了梁教头的赞赏,小麦虽然手劲小,倒也不至于很差,而且因为又石头这个哥哥在一旁指点,也算进步明显。

    禾晏又看到了王霸。

    王霸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拉弓之前,还特意给了禾晏一个轻蔑的眼神。禾晏回以他一个笑容,这笑容像是激怒了他,他马上沉下脸,想也不想的拉弓射箭。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直直穿过草靶,几乎和昨日一模一样的画面,那草靶子被带的往前一栽,倒掉了。

    周围的新兵们立刻鼓掌叫好。人在这里,总是崇拜强者的。

    王霸放下弓,走到禾晏跟前,气势凌人的道:“该你了。”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好叫周围人都能听到:“昨日你拉不开弓,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今日就拉得开。这位禾晏兄弟,今日就让我们看看,你是如何拉开弓的,怎么样?”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朝禾晏看来。

    昨日拉弓一事,禾晏这个名字几乎已经传得整个兵营都知道了。谁都知道梁教头手下有一新兵,连弓都拉不开,还敢大言不惭的放狠话。此刻见到真人,都纷纷打量禾晏,等着看热闹。

    “阿禾哥……”小麦有些胆怯的扯了下她的衣角。

    禾晏朝他笑了笑,慢慢走出来。她迎着王霸不怀好意的笑容,神情坦荡,语气谦虚,“难为兄台将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你那么想看,就让你看看吧。”她轻飘飘的说。

    ------题外话------

    宠粉活动截止今日结束,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第四十六章

    我必胜你

    众人都盯着禾晏的动作。

    少年走到了弓弩旁边,与他瘦小的身子相比,这把弓弩同她一点都不相称。她将弓弩拿起,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手指搭了上去。

    王霸不屑的看着她,道:“你使点劲儿,别跟昨天一样,摆了半天架子,最后来一句你拉不开。”

    禾晏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倒是洪山有点紧张,为禾晏暗暗捏一把汗。军中这些新兵,本就慕强,禾晏又不是女子,大家也不会产生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只会觉得他弱小,弱者本就不值得人同情,若是再加上一个爱说大话,就更让人看不起了。禾晏昨日放话,今日要是做不到的话,不仅教头会暗中鄙视,日后在兵营里,旁人也会耻与为伍,不会对他友好的。

    昨日拉都没拉就放弃了,今日难道就能拉得动了?

    少年目光凝视着箭靶,从这个方向看去,手极稳,沉下去的眼神像狩猎的野兽,安静的等到跃起的那一刻。

    弓被拉动了。

    一点一点的,并不轻松,但是缓慢的,没有任何颤抖,慢慢的被拉动了。和昨日并不一样,能看得出弓慢慢的张开。

    “动了……”小麦激动地扯了一下石头的衣角,“大哥,阿禾哥拉动弓了!”

    他就知道,禾晏说到一定能做到,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王霸也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先是愣住,随即立刻有种被打脸的气愤,他咬着牙站在原地,想看看禾晏究竟能表现出个什么样的精湛射艺。一边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梁教头也被禾晏的动作吸引了目光。

    这小子,可以呀。昨日说今日能拉动弓,今日果然就拉动了,一日之内他是怎么做到的?该不会昨日他就是在扮猪吃老虎,根本会却说自己不会,就是为了眼下这般出风头吧?

    众人议论间,弓已经张开了接近一半,禾晏停住动作,没有再继续往下拉了。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松开手,箭矢稳稳地朝箭靶迅疾而去!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箭矢的尾羽。

    羽箭向着箭靶的方向,并未到达箭靶,只在中间就无力的掉了下去。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遗憾的叹息,仿佛这支箭本该毫无疑问射到箭靶的中心似的。

    禾晏收回手。

    小麦第一个跳出来,他跑到禾晏身边,双眼发亮道:“阿禾哥,你真的拉动弓了!”

    “了不起!”洪山也走过来拍了拍禾晏的肩膀,“果然有你的!”

    石头虽然没说话,却也笑了笑,表现出很高兴。梁教头也给了禾晏一个肯定的眼神。

    周围看热闹的新兵们见状,议论声渐渐传出来。

    “真的被他拉动了,看来也不是在说大话。”

    “是运气吧,刚好运气好拉动了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而且人家说到做到了嘛,不错了。”

    王霸有些茫然。

    他是来看禾晏出丑的,怎么到头来,好像还成就了禾晏出风头一样。要知道,他看着那只掉在中间的箭靶,禾晏根本就没射中靶子,他连靶子的边都没挨上。这要换了旁人,都算很差的成绩,怎么在他这,就差没为他鼓掌欢呼,热烈庆祝了?

    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王霸不服气道:“不就是拉动弓了吗?你问问这兵营里拉动弓的,有多少?只怕除了你都是。哪里了不起了?”

    “我?”禾晏指了指自己,笑起来,“可我就是那个拉不动的例外,我一天前还拉不动,一天后就拉动了,这就叫了不起。”

    她眉眼弯弯,笑的开心,这笑容落在王霸眼中,直把他气的心中翻江倒海。他道:“我不服!”

    “你不服什么?”禾晏问。

    王霸此人,应当是欺软怕硬,崇拜强者,鄙视弱者。如禾晏这般“体弱”的,天生就不对他的眼。再加之从前同禾晏有过节,不给禾晏找点岔子,他就不痛快。

    “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新兵,和我们同为训练。”王霸转向梁教头,“梁教头,我不服气!”

    梁教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并未有要插言的意思。他是教头,并非是他们的上司。这批新兵在这里训练好后,也许会驻守凉州卫,也许会跟着肖珏去往别的地方,总归不是他的人。他的职责,只是教给他们基本的技能,挑一些好苗子,到了最后行阵列兵,都是将军们的事。

    要为一个看起来不是特别优秀的禾晏,失去一个弓弩一项很有天分的王霸么?

    “你不必为难梁教头。”禾晏看一眼梁平,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里的教头狡猾的很,这种时候肯定有权衡。她看向王霸,“你说说你想怎么样。”

    王霸狞笑一声,“你去做伙头兵。”

    “不行。”禾晏想也没想的拒绝,“凭什么?”

    “凭什么?”王霸道,“就凭你昨日拉不开弓,今日拉开弓却射的这么差,你的朋友居然还为你叫好。难道日后到了战场,大魏的将士都如你一样,弓弩用的乱七八糟,一个敌人都打不死,还要有人来为他们叫好么?这叫什么兵!”

    哇,禾晏忍不住在心里为王霸鼓掌了。还说是大老粗山匪不同文墨,如今看来,鬼精鬼精的,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她刚进兵营的时候,可没这么能说会道,不愧是山里当家的,要不会唬人,怎么做老大呢?

    好在她这么多年跟着兵营里混,也不是没见过这阵仗。

    “不错,你说的很对。”少年拂开落额前的一绺碎发,顿了顿,才开口,“不过,你也看见了,昨日我拉不开弓,今日我就能拉开了。昨日你射中了这只箭靶子,今日你还是射中了。”

    众人看着她,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

    “我一日比一日强,你却只是一日复一日。这样的话,十日后,我也能射的中那只草靶子,你呢,还是只射的中这是草靶子。”

    “十日后,我必胜你。”她一字一顿的说。

    第四十七章

    十日之约

    “十日后,我必胜你。”

    少年掷地有声,笑容奕奕,日光照在她的瞳影里,仿佛亮晶晶的宝石。

    一瞬间,王霸竟然有些怀疑自己。

    下一刻,他被自己片刻的怀疑惊住了,暗中唾骂了自己一番,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吓到。他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弱鸡似的小子。黄口小儿,口无遮拦,自以为是,不知死活!

    他冷哼道:“禾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少年笑眯眯道,“既然你耳朵不好,我就再说一遍,十日后,我必胜你。”

    “你!”王霸握紧拳头。

    “阿禾是不是疯了……”洪山喃喃道。王霸的弓弩射艺,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禾晏虽然是比昨日进步了一点点吧,但是……能一箭中靶,那不是十日就能练出来的啊!

    少年人心气大,气头上来撂狠话都能理解,但说的太过了日后下不来台怎么办?

    “十日后你若是胜不过我,你怎么办?”王霸咬着后槽牙说道。他决定不和这个少年磨嘴皮子了,禾晏脸皮忒厚,你讽刺他,他权当没这么回事。

    “我若胜不过你,我去做伙头兵。”禾晏回答得爽快,“但若你胜不过我…...”

    “我去做伙头兵!”王霸大声道。

    “我可没这么说,”禾晏摇头,“就算我要你做伙头兵,梁教头也不会同意的。”她意有所指的看向梁平。

    正心里盘算着的梁平:“……”

    邪了门了,这小子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王霸这样好的资质,拿去做伙头兵,总教头会杀了他的!”

    “那你说!”王霸不耐烦道。

    禾晏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少时在贤昌馆时,少年们最爱约定博戏。肖珏作为贤昌馆第一,年少时没少被人纠缠着挑战过,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她记得那少年坐在学馆里的假山后正在假寐,被人吵醒,烦不胜烦的坐起身,对着前来挑战弓马的同窗懒洋洋道:“行,我若输了,随你处置。你若输了,”他勾了勾唇,“就得叫我一声爹。”

    禾晏想着,就觉得眼下这场面和当初,实在有些相似了。

    但她也不能让王霸叫她爹。

    “这样吧,我听闻你是山里坐头把交椅的当家,是他们的老大,我若胜过你,便是我的能力在你之上,你日后需叫我老大。如何?”她道。

    这个要求,真是闻所未闻。

    大家看看个头还不及王霸胸高,手臂细的跟柴火似的禾晏,再看看人高马大,拳头比禾晏脸还大的王霸,沉默了。

    “你的野心还真不小。”王霸死死盯着禾晏,皮笑肉不笑道。

    “老实说,我当初投军之前,也想过落草为寇来着。”禾晏一脸感怀。

    她当年从禾家出走,夜里揣着包袱行李,在城门口几番踌躇,两条路犹豫不决。一条路是直接南下落草为寇,一条路是向西投奔抚越军。落草为寇好在自在,无人管束,不好在万一收成不好,无人经过,吃了上顿没下顿,要挨饿,还有官府出来剿匪,时常东躲西藏,不太体面。

    投军虽是辛苦一点,但毕竟是吃皇粮,说出去有面子。

    不过这两样都不收女子,害的她还得乔装打扮,多亏她从小扮少爷得心应手,才能后来步步高升。

    现在想来,真是唏嘘感叹。

    见禾晏还一副怀念过去的模样,王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如今看来也就十五六岁,干嘛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怀念过去,他有过去可怀念吗?

    “行。”他努力维持着不让暴怒的自己削掉这少年的脑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当老大,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好!”禾晏朝周围的新兵拱了拱手,“烦请诸位做个赌约的见证,既然如此,我们十日后还是此地见分晓!祝我自己好运!”她打了个响指,一派自在,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有绝技在手不愁,那模样,活像是笃定自己会赢。

    王霸怒气冲冲的走了。

    小麦和洪山冲上来,围在禾晏身边,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偶有几个注视着禾晏的,都带着几分既佩服又同情的复杂神色。

    大概都认定了禾晏必然要去做伙头兵。

    梁平看了一眼禾晏,摇了摇头,负手离开了,边走边感叹,少年人哪,就是容易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不过……为何他想着想着,还有点小小激动呢?

    ……

    禾晏同王霸的这个赌约,不出半日,整个凉州卫都知道了。

    兵营里暗中有人开始做赌局,人都没什么钱,穷得慌,便拿伙房里分的干饼做赌。赌王霸输的,一赔十,赌禾晏输的,一赔二。

    这几日吃干饼的人都少了许多。成日都是训练,能找个乐子实在很不容易。

    屋中,程鲤素走了进来。他换了件崭新的黄色衣袍,袍角绣了一尾红色锦鲤,活灵活现,可怜可爱。他一进来就冲坐在桌前的青年嚷道:“舅舅,你知道现在兵营里都在说十日后的弓弩之约么?”

    肖珏的目光都没从书页上移开,道:“知道。”

    全兵营都知道了,一个想做山匪老大的弱鸡小子,一个想赶对方当伙头兵的射箭好手,真是一对奇葩。

    “现在连赌局都有了,我也打算去下注,你去不去?”程鲤素挤到肖珏身前,兴高采烈的问他。

    “程鲤素,”肖珏放下手中的书,平静的看向他,“你在兵营里开赌?”

    分明是平淡的语气,程鲤素却打了个寒噤。他连忙双手向上,“不是不是,不是我。是别人开的,又不赌钱,至多几个干饼,打发时间,寻个乐子嘛!舅舅,我还是个孩子,打桃射柳很正常!”

    肖珏哼道:“玩物丧志。”

    “我本来就没有志,怎么丧?”程鲤素理直气壮地回答。

    这话肖珏也没法接。

    “舅舅,你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下注了,我不吃干饼,我就拿我的肉干跟他们赌吧,也不算银子。”他乐颠颠的说完,就要出门。

    “你赌的谁?”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肖珏的声音传来。

    肖珏一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程鲤素讶异了一刻,还是乖乖回答,“当然是王霸啦!那位禾晏兄弟不是和我一样一无所成吗?”

    肖珏扯了下嘴角,“我劝你还是换个筹码。”

    “哎?”

    “不要小瞧会努力的笨蛋,”青年垂眸,似是回忆起了另一个身影,秋水一般的长眸泛起动人涟漪,“我见过的上一个这样的笨蛋,现在,他成了三品武将。”

    ------题外话------

    舅舅:我劝你还是速速给我老婆投票。

    ps:从古至今,试问哪个少年不想做对方的爸爸呢?

    第四十八章

    苦练

    禾晏同王霸打赌的第一日起,兵营里私下里也跟着赌了起来。

    一些当时没在场看见禾晏拉弓的人,还特意在晚上歇寝之前来看一下禾晏长什么模样。禾晏记得上一次自己这般引人瞩目的时候,还是做飞鸿将军打了胜仗朝廷嘉奖之时。

    如今虽然情况不同,好歹也是出了名。

    “那些人太过分了!”小麦从外面回来,不满道:“我听说赌阿禾哥胜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是笃定了阿禾哥赢不了啊!”

    “这只是正常人正常的选择。”洪山扶额。

    托禾晏的福,这些日子以来新兵们每次除了演练吃苦什么都不能做,这事一出,多了好多乐子,处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仿佛来到了京城的坊市。

    “我和大哥也去凑热闹了,好给阿禾哥壮点气势,我们可是赌阿禾哥赢。”小麦看向禾晏,讨好道:“阿禾哥,我们是不是很讲义气?”

    禾晏还没来得及说话,洪山先问了,他问:“你们赌了多少干饼?”

    “我和大哥一人一块。”

    “一块——”洪山故意拉长了声音,“那你们投了王霸多少块?”

    “十块呀。”小麦想也没想的回答,等他回过神,迎上禾晏的目光,才一下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们想着多赢几块饼,回头大家一起分,阿禾哥要是输了,总不能人财两空……填饱肚子也好。”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敢说话了,可怜巴巴的看着禾晏。

    禾晏很惊奇,“你们哪里来的十块干饼?”

    每日省一块也省不了这么多啊?

    “赊的……”

    居然还能赊账,禾晏心里大为惊奇,想着这居然还是个大赌局,不是随随便便的小打小闹。

    她语重心长的对小麦道:“小麦,你还是赶紧把王霸那赌撤了,十块干饼,你打算十日饿肚子,捱的过去么?”

    洪山头痛:“阿禾,你讲点道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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