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终于记起来了,是他先招惹的苏允白。

    那年A市的冬天格外冷,

    A大的梅花和腊梅开得极好。霍启年这种见惯了世面却一贯不解风情的俗人,竟然忽然高雅起来,

    一遍又一遍地跑去A大赏梅。

    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笑的是,

    一开始他连自己也能骗过去。他真以为自己是去看风景的。

    可倘若真是去看风景的,

    再遇上苏允白时,

    他心里那种隐秘的愉悦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次“偶遇”,

    他们相伴着走了一段路。苏允白不是个健谈的人,霍启年便千方百计地找一些她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

    该说什么呢?说天气?说美食?

    霍启年脑子一热,

    道:“你知道吗?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腊梅跟梅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它们一个是腊梅科,

    一个是蔷薇科……”

    苏允白露出点浅浅的惊讶的神情。

    霍启年被这表情鼓励到了,越发滔滔不绝。

    他学过艺术鉴赏,

    可他从来没想过,

    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在一个才刚见第三次的人面前这样“卖弄”自己的学识。

    好在他也不是真的昏了头,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你知道这些的,是不是?”

    她眼里并无多少新奇感。

    某种程度上说,

    苏允白是个挺耿直的人。

    霍启年既然这么问,

    她便老实道:“我知道……”她顿了下,

    神情又显得有些犹豫,“但我只知道一部分,没有你那么全面。”

    她为什么会犹豫呢?是因为怕不解风情,把天聊死吗?

    她不讨厌跟他聊这些的是不是?即便这些话于她而言已经毫无新意。

    霍启年想到这些,

    不仅丝毫没有感觉尴尬,心里的愉悦感反倒更甚。

    爱情是什么呢?霍启年从未想过这个事。他只知道,犹犹豫豫地添着话想顾全他脸面的苏允白,让他忍不住心生柔软,又因为这种柔软而忍不住想靠她近一些。

    他笑道:“虽然谭老师那里已经见过了,但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霍启年,承前启后的启,似水流年的年……”

    第四次偶遇,霍启年给苏允白带了一杯热咖啡。

    他将咖啡递给她时,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霍启年觉得她这神情有趣极了。

    她心里肯定有些猜测是不是?

    她那么聪明,有些事都不用别人提醒,她自己肯定就能看穿。

    这不是偶遇,而是特地等她的吧?

    倘若不是确认会遇上人,他为何要买两杯热咖啡?

    他是不是特地算好了她出现的时间?否则热咖啡就要变冷了。

    可问题是,这一切究竟是他处心积虑,还是只是巧合呢?

    或者他只是不在意多买一杯热咖啡?

    霍启年脑补了一下她会想到的事,心情好得不像话。

    他笑了下,道:“这是我买的第四杯热咖啡,终于能送出去了。”

    霍启年以为这句话,他能说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但事实却是,说这话时,大冬天的,他竟然觉得有些脸热。

    但他到底是个脸皮厚的人,依然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她。

    苏允白听懂了他的话,眼睫不安地颤了颤,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咖啡盒。

    就在霍启年以为她要这么含糊过去时,她忽然抬起头看他,勇敢道:“我其实不太喜欢喝咖啡……但你送的……谢谢。”

    她直视他的眼睛,硬生生撑出了一副从容冷静的模样。

    可那其实不过是表象,她其实窘迫得面色都要烧红起来了。

    霍启年觉得心痒极了,也心软极了。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语气还能这样柔和:“那你喜欢喝什么?”

    她应该是个较真的人,一时显得有些迟疑。

    霍启年被逗笑了,“不要紧,既然没有特别的喜好,下次我给你换别的,好不好?”

    他们就是这样慢慢走到一起的。他从来不曾跟她说过爱,可他自己心里清楚,的确是他主动的。

    他带她吃饭,散步,看烟火……他认认真真地做着一个男朋友该做到的事。

    他们有了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相识半年,他名下于莲山别墅区的房产终于装修完毕。他带她去参观,花房里的玫瑰开得如火如荼,几乎连成一片耀眼的红海。

    他在这片玫瑰花海的见证下跟她求婚,问她愿不愿意成为这栋房子的女主人,成为他的妻子……

    她点头了。

    他抱住她,开心地转圈,觉得自己的心被占得满满的,将要满溢出来了。

    他是想对她好的,他觉得他能对她好。

    可怎么后来事情就变了呢?

    相识相恋到走入婚姻,于霍启年而言,就像是完成了一桩终生大事。他就像是辛辛苦苦熬过了高考,自觉终于解放了,于是在大学里肆无忌惮地疯玩的那类学生。

    那口气他松得太早了。于是一年年,他在婚姻里越来越随性,“成绩”也越来越糟,终于到了不及格的局面。

    此刻再回想起“兢兢业业”的那个阶段,霍启年甚至有种面目全非的恍惚感。

    陌生的到底是后来的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一心想对她好的人?

    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了?

    他怎么会看不见她的付出呢?

    他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呢?

    她曾经对他那么好。她会为他做早餐,提醒他该按时吃午饭。夜里会给他留灯,等他回家……

    她会关心他的衣着打扮,定期整理他的衣柜,体贴他的应酬和忙碌的出差……

    她从来不会拿那些琐碎的家庭杂事麻烦他,而是以她自己的方式支持他的事业,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再多的权势富贵,其实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日子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般寻常的衣食住行,人际往来。

    她都替他照顾到了。

    还要怎样呢?还能怎样呢?

    天晴天冷,添衣添饭。

    她的关心一贯这样润物细无声。就像是空气与水,你身处其中,从未想过它们多么特别,多么了不起,可等到终于失去时,才会有种可怕的窒息感。

    当时只道是寻常。

    莲山早已经没有了女主人。

    那双会亮晶晶地看着他的眼睛,早已经暗淡了。

    她走了。

    她再也不会回头了。

    她不要他了。

    她……不爱他了。

    霍启年仰面瘫倒在丝毫不合身的椅子上,以手覆额,掩住了自己眼眶里的潮意。

    回忆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它们是一种特别的刑罚,不攻身,只攻心。他一面被伤得体无完肤,肝肠寸断,一面却还在贪恋回忆带给他的那点温暖。

    他也只剩这么点温暖了。

    在情感的世界里,他终于活成了狼狈可怜的模样。

    *

    霍总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这在霍氏集团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等待霍启年批复的文件已经几乎占满了他的办公桌。这些文件里,还有好些是等着紧急处理的。

    几位副总顶了三天,终于顶不住了,请示霍董的意见。

    电话里的霍董冷笑几声,临时给几位副总授权,让他们帮着处理一些能处理的文件,至于那些绕不开霍启年的,则让人送到莲山。

    霍启年的头号助理接到了送文件的任务,简直头皮发麻。

    既然是头号助理,知道的自然更多一点。比如霍总跟前霍太太的感情纠葛,比如霍总跟季总的恩怨,再比如前霍太太已经出国的消息……

    这种时候去烦霍总,简直像是嫌命长。

    虽然如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助理也不敢推脱。

    他在总裁办的几位同事“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同情眼神里离开了霍氏大楼,前往莲山,并在大门口按了门铃。

    大门很快开了。穿过庭院,助理很顺利地进了正屋的门。

    助理刚觉得惊喜,就发现接待他的人根本就不是霍总,而是莲山的女管家,姓刘。

    “霍董跟我说过了。你就是徐助理吧?是来给先生送文件的吗?”刘阿姨难掩忧色,“可能要麻烦你等一等了。先生这几天情绪不太好,现在人还没醒……”

    下午三点,人还没醒?

    这不是徐助理认识的霍总。

    徐助理一直等到了将近下午五点,二楼主卧的方向终于有动静传来。他下意识抬起头,就见穿着睡衣的霍启年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他抿着唇,神色透着点阴郁,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透着一股颓丧气,幽魂一样,十足十失恋的模样。

    徐助理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这是那个永远英明神武的霍总?

    徐助理待在原地,一时不敢出声。

    霍启年已经注意到他了。

    他站在楼上往下看,将徐助理的眼神看得分明。

    霍启年脸上的阴郁之色更重,但却没有因此变得人模人样一点,反倒丝毫不在乎。

    他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徐助理一凛,战战兢兢道:“我是来给您送文件的。”

    霍启年又皱眉,想了想,随手一指,“放那里。”

    他继续往楼下走。走到楼下后,发现徐助理还在那里,他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还有事?”

    徐助理咬咬牙。

    赌了!

    他期期艾艾道:“太太的房子要出租,您看……”

    霍启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徐助理,直把他盯得心惊肉跳,这才道:“不该你管的事,少打听!”

    徐助理额头的冷汗都快下来了,“是。”

    他转身想往外走,走到一半,又让霍启年喊住了。

    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去租下来,动作干净点,懂了?”

    第81章

    当爱已成往事,所有皆成……

    送完文件后的第三天,

    徐助理给霍启年送来了一把钥匙。

    他道:“房子是以我妹妹的名义租的,原律师只给签了一年。房子本身是三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但其中两间房是不对外开放的……”

    霍启年静静看着这把钥匙半晌,

    却什么话也没说。

    他把这把钥匙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最底层,仿佛是慎重相待,

    又仿佛是尘封不理。

    时隔一周,霍启年西装革履,

    恢复了上班。

    他似乎还是从前的那个霍启年,

    只除了消瘦一些,

    神情更冷峻了一些,

    看上去更不好糊弄了一些,

    闲暇时间更沉默了一些……

    这些变化并不明显,所以看上去,

    他与从前似乎并无不同。

    他忽然消失的这一周时间,就仿佛只是一次没有安排到位的出差,

    或者是一次突如其来的休假。短暂的脱轨后,一切似乎又将重新恢复正常。

    但霍启年知道,

    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霍启年坐在办公室里,

    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生平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倦怠感。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决定事关重大,也知道这些文件有很多人在等。他应该抓紧时间,

    毕竟一寸光阴一寸金……

    道理他都懂,

    可他就是提不起劲儿来。一贯被他撑在皮相上糊弄世人的那种懒散感,

    这一次似乎钻入了他的骨子里,赶也赶不走。

    晴天白日里,他竟然有种睡不醒的颓丧感。

    这很不同寻常。

    霍启年一贯野心勃勃,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喜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从不肯服输,连他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都有一半是他从霍董手里抢过来的。

    这样一个事业心重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觉得倦怠。

    霍启年自己都看不惯这样的自己。

    不就是……失恋吗?

    不就是她再也不喜欢他了吗?

    振作起来!

    你就这点出息吗?!

    霍启年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逼着自己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事务上。

    翻开文件,第一份就是关于追加在智能医疗领域的投资的报告。而之所以要追加投资,是因为季氏集团在后面紧追不舍。

    霍启年冷笑一声,倒真打起了精神。

    他还能让季承看了笑话?

    霍启年高效地工作了一整个上午。临到午饭时间,徐助理贴心地给他送餐。霍启年看见食盒的第一时间,竟然是想着去看手机。

    多奇怪啊,他已经离婚一年了,苏允白早在一年前就不会提醒他按时吃饭了,可到了现在,他似乎又重新不习惯了。

    他其实早就收不到她的短信了。

    她甚至已经被拉黑很久很久了。

    霍启年丢开手中的笔,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那种颓丧感又要回来了。

    霍启年心里一凛,强撑着不想被情绪左右。

    该如何才能不被情绪左右?

    他想起这半天以来的经历,想起自己此刻的心情,也想苏允白。

    没来上班的那一周,霍启年不是真的只知道沉迷于往事和悔恨里,当个可怜的只知道逃避的懦夫。

    没被酒精麻痹的时间里,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跟苏允白的这段关系,也是第一次不抱任何侥幸心理地思考自己以后的路。

    霍启年讨厌恋爱脑,哪怕到了今日,他依然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任何错误。他痛恨没办法自控的自己。他甚至不愿意染上烟瘾,更别提因为失恋而酗酒、而意志昏沉……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理智上讲,他应该远离这种错误,拨乱反正。

    苏允白已经给出了她的态度了。她一走了之,她毫不留恋。

    按照霍启年一贯的脾气,她这样决绝地决定一刀两断,他也应该有风度地不再纠缠才对。

    他是不该沉迷于此的。

    所以,他应该如她所愿,就此跟她一刀两断,继续当他的霍总,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这是个很顺水推舟的决定。

    苏允白说得对,这世上没有谁少了谁是活不下去的,地球离开了谁都能转,没有谁会那么不可或缺。

    他该试着走出来了!

    霍启年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该做回他的角色。所以他按时来上班,逼着自己冷静从容,逼着自己忙于公事。

    可为什么心里总有种无边的孤独感呢?它如影随形,它无孔不入。他越是想压抑,心里空着的地方就越来越大,大到甚至能左右他的理智,影响他的判断。

    他到底该怎么办?

    霍启年仰面靠坐在办公椅上,喟然长叹。

    *

    苏允白离开后的第二周,霍启年不再酗酒,忙于公务,却开始频繁地失眠。

    他睡不着,只能像是一只午夜幽灵一般,在空荡荡的莲山别墅里游荡着。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莲山别墅实在太大了——多稀罕,他竟然还有嫌自己的房子太大的一天。

    寂静的夜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踩在地毯上,唰唰唰地响,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莲山别墅空荡荡得吓人,莲山的夜晚,同样冷清得吓人。

    站在窗台上往外看,偶尔能看见两束车灯在盘山道上时隐时现。每当这时候,霍启年就控制不住地想,这辆晚归的车上坐着的究竟是谁,是否有人会为他或她在夜里点一盏灯。

    那些他晚归的夜里,她是不是就是这样等他的?

    庭院里的路灯还亮着,照亮了别墅区的一角。灯光的范围再往外,一棵棵高大的树在夜里站成了一团团阴影,像是一个个无声地望着他的人。

    偶尔风来,吹动得树梢哗啦啦地颤。这一团团阴影就在风里左左右右地摇晃着,在灯光的尾影里张牙舞爪,显出一种无端的阴森来。

    她是不是看惯了这样的景?

    她会害怕吗?

    霍启年控制不住地联想,越是联想,越是无眠。

    苏允白离开后的第三周,霍启年开始体贴下属,主动揽下出差的任务。

    霍氏的业务多,出差的目的地也各异,霍启年盯着“美国”那一栏,迟疑了一整个上午,还是不敢选。

    既然不选美国,剩下的目的地也就无所谓了。

    霍启年开始频繁地出差。

    旅途疲惫,琐事累人,他终于能睡着了,却总是睡不踏实。他觉得酒店的床和枕头太软或太硬,房间的味道太过憋闷……

    奇怪啊,他以前怎么没这么多毛病?

    八月二十二号如期来临。霍启年出差归来,对着空荡荡的莲山大门,只觉自己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不知从何时开始,回他自己的家,已经成了一件沉重的事。

    更别提是在今天这个日子。

    他不该选在今天回来的,今天的日子太过特殊——倘若故事始终完美,今天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今日的莲山,空荡冷清得过分刺眼了。

    霍启年忍不住又喝了酒。一杯酒下肚,酒气未上涌,他一直强撑着的理智却已经溃不成军。

    无边的孤寂感卷土重来。应该说,它们从来就没离开过。

    霍启年终于耐不住,打开书桌抽屉的最底层,取出了那把钥匙。

    他驱车直奔A大花苑北区,开了那间屋门。

    这是霍启年第二次走进这间屋子。

    A大花苑的购房资格不是每一个员工都有的,需要排队以及审批。苏允白刚回国时,一开始是租房住的。后来购房资格下来后,正赶上他出差,她便自己来看房买房。

    后来的装修和添置家具,都是她自己一手完成的。

    细细想来,他这个丈夫当得实在不称职极了。

    上次来时,霍启年跟苏允白闹了个不欢而散,还真没好好看过屋子的布局。

    屋子的面积不算小,因为是在一楼,还带了一个小庭院。庭院和阳台对着开,整个屋子因此十分亮堂。

    厨房外摆了一张餐桌,餐桌再往外是客厅,客厅往内则是三间房间,一大一中一小,往外租的就是那个中型的房间。

    屋子已经一个多月没住人了,门窗都关着,空气里有一种特别的憋闷感。可如霍启年这般挑剔的人,一走进这里,却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公共区域都已经收拾过了,没有多少私人的物品。即便如此,这里还是有一些霍启年很熟悉的东西。他甚至说不出来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入目所及,处处顺眼。

    不,还是有不顺眼的地方的。

    庭院一看就是曾经被精心打理过。可如今看去,花草疯长,野性之外,只剩荒芜。这满园的花花草草,精心培育的和野性生长的相互混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霍启年,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开多时。

    霍启年脸上放松的神色再次收紧,心里又变得空落落的。

    他在原地出了半晌神,眼神像是自己长了脚似的,不受控地放在紧闭的房门上。这里面一间是苏允白的卧室,一间是她的书房。

    莲山的屋子收拾得太干净了,她存在的痕迹,被她亲手扫得干干净净。

    而这里,两道屋门相隔,全是她的气息,全是她的私人物品。

    霍启年甚至记性很好地想起了当初她离开时的样子。就她背的那个手提包,连电脑都装不下。

    众所周知,电脑是不能托运的。所以,她的电脑肯定是放在家里了。

    本来也是,国内的电脑和美国的通用电压甚至都没办法匹配,她又不缺钱,肯定是买新的电脑了。

    霍启年的心跳忍不住微微加快。

    她在他的生活里消失得太干净了,他再想寻找一些关于她的喜好的蛛丝马迹都显得徒劳。可现在,他离她不设防的样子,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霍启年知道这种想法有些变态,但他几乎是本能地感到好奇并且蠢蠢欲动。

    他若真想打开这两扇门,两道锁根本就不是问题。

    别跟他说隐私这种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短暂的心动后,霍启年又压住了自己的窥私欲。

    当爱已成往事,他再苦苦地追寻她的喜好以及她爱他的证据,除了徒增不堪和后悔之外,又能如何呢?

    霍启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怔然出神。

    第82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霍启年搬到了苏允白的房子里。他从小到大,

    即便是留学时都没住过这么“逼仄”的房子,可这一次,他竟然住得意外舒适,

    觉得哪哪儿都妥帖极了。

    他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庭院的花花草草上,近乎移情。想她时,

    失眠时,愧疚时……任何时候,

    只要有关苏允白,

    他要么就除草除虫,

    要么就浇水施肥,

    要么就修剪枝叶……

    仅仅一周而已,

    苏允白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就被他照顾得死伤过半。

    霍启年的表情跟天塌下来了一样:苏允白的花花草草都沾了她的脾气,

    一并不待见他?

    霍启年虽然控制不住地这么想,但他本人又不信邪,

    私底下忍不住找了人来看。

    花农检查完,没客气,

    把他好一顿喷。

    有这么照顾花花草草的吗?要么是要涝死,

    要么加了太多肥料要把它们烧死。喜阳的他过分体贴地给加了罩子,喜阴的他又觉得人家需要点日照。不仅如此,他还没事就乱修乱剪枝叶……

    他这么能,

    怎么不上天?

    霍启年送走花农,

    对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

    只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犯这样的蠢。花花草草各有习性,他凭着他的喜好对它们,又怎么能指望它们能长势喜人呢?

    花花草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

    霍启年想到这里,

    也顾不上追究自己究竟为何会犯蠢了,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得厉害。

    这种短暂的、自欺欺人式的移情,再也无法起作用了。

    满园草木青又如何?到底等不来那个归人。

    *

    霍启年养成了看,尤其是关注徐瑾之的

    这世上如果还有谁能分享苏允白的消息,那只可能是徐瑾之了。

    但她这分享有关苏允白的消息的频率未免也太低了一些,反倒都是一些无用的信息。

    霍启年又一次看完徐瑾之转发的一系列配以“哈哈哈哈”结果他根本就看不明白笑点在哪里的微博,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这种“守株待兔”是不是在做无用功——他是不是守错了“株”?

    但徐瑾之很快就向他证明,他的选择的确没有错。

    这一天晚上临睡前,霍启年再一次例行看徐瑾之的微博,忽然刷到了一条她新转发的消息。

    这是一条带着标签的消息,标签名为“独属于理工科生的浪漫”。徐瑾之转发后,还配了自己的评论:“啊呀,竟然在热搜上看到了去年的助教!助教好会![星星眼.jpg][流口水.jpg]”

    徐瑾之只会叫一个人助教。

    霍启年看得精神一振。

    他点进了徐瑾之转发的消息里:【#独属于理工科生的浪漫#看来是时候献出我珍藏已久的视频了!重新解释

    “万里归来颜愈少”、“生命在于运动”和“从前慢”!呜呜呜苏老师我女神!!女神!![破音][视频链接]】

    苏老师?!

    霍启年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他的手比自己的脑子还要快,立刻点进了视频链接。

    视频有些长,缓冲时间过后,出现在霍启年手机屏幕上的,是苏允白的样子。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微微挽起,一手拿着粉笔,另一只手则正在比划着什么。

    教室灯光大亮。她人站在讲台上,正侧对着镜头,眼神明亮,脸上带着点笑意,侧脸看起来温柔极了。

    两月未见,却仿佛经年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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