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是扯蛋呢,陆战勋暗地里轻嗤,口中说“我至于为个女人坏你规矩。”

    贺乾是会给他面子的人,但当初介绍时他就说明,就事论事一切按规矩办。那次贺乾还跟他说尾款卖了矿再付……陆战勋着看手中被烧蔫的花思量着,静静的等对面回答。

    见陆战勋这么说了,他呵呵一笑,想了下含糊说:“那卖矿的人还行。”

    还行?

    陆战勋抛掉了手中残败之物,倒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吐出一个烟圈。他手指揉着胀疼的太阳穴没再接茬,又说了别的。

    贺乾当然也不会继续,若是别的女人他也就顺口玩笑几句,无非又是一桩风流韵事,可是林以青这个带俩拖油瓶的寡妇说出去怪丢人的。他转移了话题“四哥,我搜罗了很多极品好酒,回去分你一些。”

    两人絮絮几句生意场上的事后,便挂了电话。

    贺乾走出了餐厅,西餐吃多了有点受不了,外国妞也一样。就跟看h--片似的,开始觉得刺激,看多了就麻痹恶心,一段时间不看还会被勾起视觉冲动。

    陆战勋站起身,扭头看向客厅沙发,目光凝起。

    PS:留言,剧情留言,我看你们怎么想的。

    24,如梦

    见张芸已经睡的香甜,林以青觉得自己还很清醒,可是当她靠在床头时眼皮就沉了,微闭上眼迷糊着。

    半睡半醒间,林以青看到了一座桥,意识告诉她要走过去,脚落地的感觉是如此的仓皇,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抬腿怎么迈步,穿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绿色铁门,她看到了赵刚大冷天的跪在她家院里,阳光很亮很足,可他却仿佛不能承受一样佝偻着,低垂着头,身上有着浓浓的悲痛。

    她一抬头,就见到妈妈发丝凌乱,浑身颤抖的伏在地上给担架上躺着的人擦脸,一点一点的擦,可手的速度远不及她眼中滴下泪水的速度,跟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坠。看清了,躺着那人是她的爸爸。

    “啊------------!”妈妈突然崩溃大喊,惊心动魄,埋在爸爸胸口撕心裂肺的哭,一声一声泣血般的唤着爸爸的名字母女同心,她头皮发麻,无法呼吸,害怕的跑了过去用力抱住妈妈,焦急慌张的问妈妈怎么了。

    从未见过这样的混乱的妈妈,整个人都失掉了魂魄,眼睛里一点神光也没有……柔软的声音也好似被冰冻了,如欠了弦的二胡般颤抖的,不成调的凄惨:“娃娃,爸爸没了,你爸爸没了……”明明模糊不清的一句话,可她却听的分外清晰,刻在了识海。

    没了是什么意思?她前些年养的小灰兔偷跑出去,被狼狗咬死,血淋漓的一团,妈妈说兔子没了……可她爸爸只是掉了假肢,并没有流血,只是在安安静静躺在那啊。怎么就没了?!

    爸爸还要领她去公园玩,去看电影,还要带她吃棉花糖,还说要教给她骑自行,要看着她长大考上好大学,说好的要带她去北京看□□,怎么就没了?!

    她那无所不能跟大山一样伟岸,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爸爸怎么就没了?!

    胸口生出沉闷尖锐的痛,林以青躺在床上用力抿着嘴角,辗转着,她好像感觉自己在流泪,顺着眼角流到发鬓,知道这一切都是梦,一场恶梦,醒来就好了。

    “爸爸,天上的星好亮好美。”

    “娃娃是爸爸妈妈心中最亮最美的星。”

    林以青父亲是真的没了,于火灾中窒息,救了隔道那家总是沉默寡言的男孩子赵刚。

    那一年她七岁,已经记事懂事。

    ……

    大平是H市下面的一个县,八十年代的中国还是‘诚恳朴实’的时代,老百姓的日子都很寻常,没有几家能顿顿吃肉的。林峰退役后因为身体原因不被轻易认可,推荐后也是经过几番努力才通过考试进入县里公安局做了文职,妻子沈珮在附近小学做了一名临时音乐教师,执行任务中林峰受了重伤,停药两年后夫妻俩才有了林以青,因为孩子的到来,一家三口虽然平平淡淡,却幸福美满。他们的生活与其他基本工薪家没有多大的区别,有区别的可能就是这家男女主人是自由恋爱和深爱后心灵相契有了爱情结晶,心满则意足,可自林峰的去世,一切翻天覆地。

    沈珮是G省G市人,嗓音条件好,自小跟她阿婆学戏曲,初中毕业后便随当地歌剧团到处演出。机缘巧合在一次被借去给军队慰问演出时认识了在G军区养伤的林峰。她一曲

    《血染的风采》唱到了林峰的心里。

    两人产生爱情,林峰伤好退役,沈珮不顾家里的阻挠毅然决然的要嫁给林峰,要随他回家乡。极少动情的林峰也不会放弃沈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部队给他的大部分补恤金交给了沈珮的父亲。(那时会有多少补恤金?还是领导脸红脖子粗给争取的。)沈父根本看不上,是沈珮阿婆同意,沈珮才得以离开。

    林峰的母亲早就在他十五岁时去世,他不想沈珮整日面对刁钻刻薄的继母,便把档案关系迁到离家很远的大平县。他去世后,沈珮的工作是临时教师,根本没有入编工资很低,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孩子连个亲人帮手都没有可想日子有多难过。更何况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大平县是伤心之地,因为有孩子,沈珮不能再日日以泪洗面,夜夜沉湎丈夫离世而恍惚不能自拔,又因为有人因为林峰的去世一再的骚扰她,甚至在半夜翻墙进她家,她心生害怕,要养孩子就必须赚钱,G市还不能回去,沈珮的父亲是个赌徒,她们那的人典型的男尊女卑,唯一疼她对她呵护的阿婆已经去世,回去后肯定被父亲强行嫁人,所以她不会回去,为了女儿她必须咬牙坚持下去。毕竟在M省生活了近十年,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想着先赚些钱再说,便打起精神带着林以青去了三百里的外县打工。那里很富有,工厂多机会也多。

    沈珮因为女儿坚强。

    林以青记的,那时妈妈工作很杂,但从不做抛头露面的活,大多是一线工人,又脏又累,非常辛苦,可就算是鱼腥、水泥

    、酒糟的侵蚀也无损她丝毫的端庄,头发永远梳的一丝不苟,短短的指甲修理的干干净净,这是最好的言传身教,深深印在了林以青心里。

    那段时间她们租了个小房子,学校已经开学,她一时半会不能插班进去,妈妈便带着她早出晚归,空闲了就教她识字算数。妈妈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生病了也从不请假,自己省吃俭用,尽量给她提供良好的生活,把好吃的都给她,最常说的就是:

    “娃娃你吃,你多吃点。”

    “我们娃娃要长大个子的。”

    “吃好了才聪明健康呀才能考大学。”

    “娃娃,等过段时间我们就好了,妈妈给你买新衣服。”

    九月份,八岁的她直接上了当地二年级,下学后就到不远处来城里捡破烂的吴奶奶小黑屋里呆着。有人骂吴奶奶又傻又聋,妈妈告诫她千万不要相信,说吴奶奶有一颗很干净温暖的心。

    的确,妈妈说的对。吴奶奶人很好,吃东西时总是记得给她娘俩留一些,换了点钱还时不时的给她买根小木人雪糕,半人高的大编织袋,大老远的扛回来,那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揣着一个小铁盒,打开后,小木人时常化的软泥泥的,她便连糖水一起喝光,非常甜。

    有一次捡来的不知谁扔掉的毛绒娃娃吴奶奶用洗衣粉洗了一遍又一遍,晒干后递给她。笑的一脸刀刻般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献宝似的说:“娃娃啊,我送给你娃娃。”

    除了父母,也只有吴奶奶叫过她乳名。

    生病发烧妈妈还没回来,吴奶奶急的团团转,说不敢扎不敢给她扎,最后跑出去买了瓶白酒回来,用泛黄的棉花蘸着搓她手心脚心,后背,前胸,又给她盖厚厚的被子捂汗……没去过医院的人想到的也只是这些。吴奶奶是惧怕医院的人,没钱就算病了也只是想些土法子对付着。

    后来听到一首歌,从此便深深记住了一句歌词: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好像专门写给她和这位吴奶奶。

    那时她们生活范围很狭小,妈妈是工厂,家,菜市场,她则是是学校、吴奶奶的小黑屋和家,相对来说吴奶奶去的地方最多,大街小巷走了个遍。

    已经学会面对现实,日子匆匆如水的过,加上吴奶奶,三个人炖一次肉,烧一条鱼,包一顿饺子热乎乎的坐在一起,一人一杯果汁饮料都觉得简单的满足。她们虽然过的艰辛,可是却活的充满希望。每晚睡前,她都会想象着将来的美好时光,她想尽快长大尽快赚钱,给妈妈和吴奶奶买大的漂亮的房子,买小轿车,买各种款式好看的衣服,还要带她们去各地旅游……因为有企盼,日子便也有动力。

    然而,十二岁又是一个坎。

    那年,终身难忘!

    宏图服装厂,妈妈已经在里面工作了三年,平平顺顺的三年后是一场冲击命运的狂风暴雨,从此天翻地再覆。

    突然的一天,没有丝毫的预兆,警察将妈妈带走,关押起来。

    宏图老板张万钦被妈妈捅了三剪刀,膀胱上有三个洞,左肾也受了重伤……事由,她妈偷窃,拒不承认,被翻出脏物后恼羞成怒动手伤人,人证物证都俱全。

    她十二岁,六年级刚上完,才知道没有妈妈在身边她是多么无助,无知,出了事就是个白痴!妈妈没定罪前,她跑到看守所,求人让她看一眼她妈妈,对戴着徽章帽子看起来正直的执法人员反复说她妈妈是被冤枉的,搞错了,一定搞错了!可是没人理她这茬,怎么可能让她看,有的也就是一些同情和可怜,当然还有鄙夷冷眼和不耐烦……家里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够请律师,就算钱够了,事实上也不会有律师肯来接案子,因为对方背景厉害。简单的告诉她这个案子可能的判刑结果是三到十年!她听后犹如晴天霹雳,双腿发软感觉要摊倒,愈发恐惧。见不到妈妈一眼,每分每秒都是恐惧,满嘴的火泡,她觉得她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唯一陪着她的就只有吴奶奶。

    她想到所有她能想到的,先是坐车回到大平县,到爸爸曾经工作的地方,去找他平素交好的一位同事叔叔,那叔叔还去过她家里吃过几次饭。然而世上有一句话:人走茶凉,那叔叔不愿意蹚浑水,借口说最近要出差,她失望而回,又找她的班主任,因为她学习好,班主任一直对她青眼相加,她讲了爸爸妈妈的故事,告诉班主任她爸爸是一位好军人!她妈妈是一位很善良的军□□子!想让班主任带她去县政府,至少让政府领导正式见见她这个孩子,引起领导们的重视,给事件一个调查实情的机会,可是不行!班主任只叹了口气说无能为力,给了她一百块钱……她死死攥着这一百块钱,欲哭已经无泪。

    不能放弃,她觉着那时她在憋着最后一口气,一旦松懈就听天由命了。心急如焚之下她亲自跑到了县政府,打算先找领导看看,如果没人管,她就扯出写好了的横幅,和吴奶奶站在门口伸冤!也许天意,偷溜上二楼,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听到两个职员在谈论妈妈的案子,其中最重要的一句:张万钦老婆的亲戚是县副书记兼县长刘政,正在施压判刑结案!又小声说着刘政接下来要去市里任职的消息……那一瞬间,她傻愣愣的站在那,想闯进去问个究竟,谁是刘政?什么亲戚?结案的结果是什么?可潜意识好像绑住了她双脚,告诉她不能莽撞,不能闯进去,她最终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县政府。

    明明阳光明媚,周围郁郁葱葱,却让她感觉颤栗的哀伤,全世界仿佛都在嘲笑。草依然青翠,树依然屹立,她的痛苦就在这明丽的景色下愈演愈烈,随之心中膨胀起燃烧的,是巨大的无助彷徨。

    为何不让她看妈妈一眼,为何她们都这么努力的活了,老天还让她们承受生离死别的切肤之痛!谁能帮她们一把,帮她妈妈放出来。

    无论外边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她妈会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

    她们家钱不多,但她妈每碰个来要饭的都会给一些,见有人遇到困难,能伸手帮助的绝对不会在一边看着,妈妈心中的标杆是她一身浩然正气的父亲,以父亲为荣为傲,这样善良柔软又品行端正的一个人怎么会偷窃?!怎么可能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她强行命令自己必须坚强振作,坐车去H市二医院,张万钦住在那,她想看看情况,她甚至想如果那家人能撤诉,让她干什么都可以!

    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张万钦伤的很重!命保住了可是以后尿液都存不住,走到哪里尿袋就要挂到哪里。她也看到张万钦的妻子刘小新,瘦瘦高高,长头发,尖下巴,嘴唇薄薄的,皮肤发暗,一双眼睛因为纹了眼线显得很阴沉,她单抱着臂站在病房,另一手指着病床上吊水的男人,跟一位老太太说什么,神色凶悍,满脸尖刻,跟要吃人一样……什么都不必说!这家人说不清。

    她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但可以各种想象,她妈妈连只鸡都不忍杀,如果不被逼急了怎么会拿剪刀去捅人?!

    回去后她就盯着刘政,这件事只有他才能真正调解。可她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学生有什么本事让一个领导还是那家人亲戚的领导调解呢?她企盼他是一个好官。

    入门出门都坐轿车的人哪有那么好见到!寻找了几次,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县里的家。(那时候县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也没有保安把守,只是普普通通的几栋五层小楼,林以青能近距离接近很简单。)其实他家不难打听,这个城市消息最灵通的莫不过拉脚司机,那天,看到的是刘政带着她女儿打羽毛球。此前,她在县报上见过他的样子,所以一眼就认出刘领导,那一次的见,她按捺住急躁,没有直冲冲的上去找,而是在一边默默观察,这已经成了她最近的习惯。看着那对笑意融融的父女,她想如果她爸爸活着,也会在暖风习习的傍晚陪她玩,陪她和妈妈散步……仅仅半个月,她已经脱了相,嘴唇上是一层落了又长出一层的水泡,一定很难看。当她装着不经意走上前帮刘政女儿捡起羽毛球时,那女孩儿上下扫了她一眼,嫌恶的后退一步,然后刘政也皱眉严肃的问她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来了。

    她因为想博得几分同情,穿的极寒酸。

    而他们先后两个眼神让她齿寒!懵懵懂懂的理智坚定的让她垂着眼回答是路过的。

    他们便没再理她,那女孩儿娇俏的叫着爸爸再玩一局。

    刘政宠溺的笑着答应……

    刘政长的大高个,五官整齐,额头宽,一张脸很展光,虽然穿着套运动服,但长久坐在领导位置眼睛显得极有气势。

    如果给她时间想办法跟女孩交朋友能不能让刘政重视母亲的案子?!可是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可能。

    而后她躲在角落里一堆红砖后,一直站着,不知到底在看什么。直到看见张万钦的妻子刘小新和一个装扮富贵的女人从一个楼栋口一同走了出来,她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刘小新举着那贵妇的手夸赞。

    刘政女儿好奇的跑过去:妈妈,镯子好漂亮啊。

    刘小新笑着看女孩:翡翠都是寻人的,今个在你妈妈这算是找到正主了。改日,姑姑让朋友从缅甸再捎回几个来,给你留着长大戴。

    “我也有啊”女孩很兴奋的样子。

    “当然,哪能少的了我们瑶瑶呢。”刘小新很宠爱的摸着女孩的头,卸下狰狞,脸也温和了不少。

    刘家姑娘开心的拍手“谢谢姑姑,那你一定给我找只好看一点的。”

    醍醐灌顶,她转身,身后是那几个人热热乎乎的话语,而她的心就突然冷硬了起来!

    之后她的便宜奶奶张氏和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叔叔也跑来了,是执法机关派人去请的,为了判案。

    半个月后直接将妈妈判刑,故意将人重伤,判了二十年!

    ‘犯人’不服,有政治权利和自由话语权的家人决定不上诉,直接认罪。

    二十年啊……二十年!……

    父亡母入狱,大平县的房子被她叔叔接手以极快的速度卖掉。

    悲伤欲绝的林以青被林家叔叔取得抚养监护权,她去了父亲的老家丽水镇。

    年仅十二岁的林以青是渺小的,青涩的,是刚出窝的雏燕,翅膀单薄的无法抗衡命运风暴。

    这是林以青生活的第二个分水岭!

    大半年后赵刚能到丽水镇找上她算不上奇怪。因为她告诉了买房子的人如果有人打问她,就告诉一声她已经去了丽水镇,来丽水镇前她又偷偷去了父亲坟前,用铁盒子埋下半截,里面写着她的去处,赵刚每年在父亲忌日那天都会去祭拜。

    当年赵刚跪在妈妈和她跟前诚实的说出了一切,最后妈妈默默流泪后原谅赵刚。是因为可怜赵刚小小年纪经历了很多坎坷辛酸,也是因为妈妈明白父亲的军人意识已经深深刻到了骨子里,不可能见死不救,总之是原谅了。赵刚他懦弱的母亲终于勇敢了一次,极力掩盖了赵刚烧死他继父的罪行,看,赵刚多么的幸运!可他有多幸运,她就有多悲惨和愤恨,他们两的角色从此对换。他搞乱了一切,怎么能逍遥法外?!

    赵刚出现之后,她的日子终于松浅些,慢慢的接连得到消息。

    刘小新是刘政堂叔家的妹,可即便这样隔着一道关系的亲戚,因为有点血缘,一句话就能压制她妈妈到十八层地狱里!

    她也知道她妈妈是因为反抗张万钦的侵犯而捅伤了他。刘小新为了遮丑,诬陷她妈妈偷窃,伪造了证据!

    接着是刘政的详尽底细,他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做到县委副书记兼县长,并很快入H市交通局,除了他本人是早一批大学生,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究其重要原因是他有个好岳父,刘政的岳父向雪怀是省里招商办的干部,虽然退下了,但据说根子硬,年轻时曾给某位高级领导做过勤务员,忠心耿耿深得高级领导喜欢。这位高级领导子女们依然活跃于官场,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注定刘政仕途顺风顺水!

    看着这如悬崖峭壁般难越的景象,满腔的仇和恨煎熬着她。如果一把火能把那些人全部烧死,她毫不犹豫的会去做?!

    初中三年是她最辛苦跋涉的日子。她时常梦见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在周围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她凶狠的拿着把镰刀站在那砍着一个个张牙舞爪,满脸狰狞丑陋的疯子……尤其是第一年,有口吃喝算老天厚爱。

    她的学杂费先开始催了一次又一次,全班里就她没交,被老师当众点名,被找到家里,同是林姓的人没谁愿意给吃白食的‘赔钱货’‘扫把星’花钱,希望她退学回家一心一意的干活,她就硬生生的坐在教室里,撵她羞辱她笑话她算什么,谁有能耐就直接杀了她吧!

    吴奶奶来到丽水镇,‘傻老太太’真的不傻,至少方向感很好。可是她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照顾吴奶奶呢,老太太亏着是垃圾堆里混出来的,随遇而安惯了,住进了丽水镇一处小庙子里,还把她落在租房里的毛绒娃娃给带了来,那时候的她哪还有心情抱娃娃玩,可是接过的那瞬,她便搂住将脸狠狠的埋了进去……爸爸继母张氏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次都没有好脸色,稍不如意就会破口大骂,烧火棍子直接上身,满嘴的粗鄙恶毒,那些爹妈祖宗,性--器官,屎啊尿啊张嘴就来,打骂她还不止,她妈妈在张氏嘴里是最不要脸的烂货-,骚货,臭不要脸的,她刚到丽水镇,就听张氏到处扬说妈妈不知检点,到处勾三搭四,偷东西被公安给抓了……然后她就成了焦点,走到哪里就被周围人指指点点,杀人犯搞破鞋的女儿成了她身上的标签。一段时间里是个人都会看她几眼议论几句。

    她的心早一斧头砍死了张氏,之后的一件痛苦的事情发生后,她的脚便在丽水镇生根,移不动了!仇恨有时候与爱并齐,同样具有强悍的生命力。

    ‘叔叔婶婶’对她没有丝毫感情,他们拿着她家卖房子的钱对她不如对个要饭花子。也许他们这些人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他家的孩子们,没一个把她当一回事。他们家大女儿早早嫁人,回来后不和她说一句话,小儿子九岁,简直被惯的不像个人样子,稍不如意,便对她连踢带踹,最喜欢骂她是臭婊--子生的。九岁的孩子啊,嘴怎么就那么的脏呢?就因为她不小心弄掉了他一根他喜欢吃的油条,便放一条半人高的大狗咬她,咬完她的腿,那畜生发狂般的将她扑倒,大爪子按着她,血盆大口,嘴角往下淌着腥臭的口水,冒着浑浊的凶光,森白的獠牙,就像那个老光棍……若不是从屋里跑出来的有点良知的‘姐夫’,那狗一口能将她的头咬碎,大腿上牙印子好几年才随着皮肤蜕掉而消失……她小时候因为兔子被咬死本就对狗有阴影,从此更甚。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佛说,对恶魔一样的人,当头棒杀,送入轮回也是我佛慈悲……平日里被逼着下地干活,割草喂猪,去山上挖药采蘑菇卖钱,她的手上长了黄黄的硬茧,她的皮肤变得红黑,她的头发枯燥无光,脚生了冻疮疼痒的难捱……可她咬牙去做!身上越累越疼她的心就越痛快!

    赵刚要带她走!

    走?去哪里,天下之大,她还能去哪里,她的妈妈就在M省第二女监中关着!她的心早就被禁锢在炼狱,不得自由。

    出去打工能怎么着?她不会走的,不但不会,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一件一件的,她还要想办法救出妈妈,可这需要时间,需要策划翻供,她恨不得一天间长大。

    一日一日的累积,她由最开始的丝丝幻想变成了最实际的动作。

    她初二那年夏天,丽水镇发了一件杀人案。一名林姓男人,说起来还是她一个堂爷爷,四十八岁的泼皮老老光棍被人打死在了玉米地里,因为和人老婆鬼混被那丈夫赶到捉奸。

    接着那年冬天,她叔叔家的调皮弟弟林康跟孩子们去山上逮兔子,被上面滑落的石头砸到,但他也命大,没被砸死,双腿被那块大石头压住,因为拖的时间太久又因为天气太冷,血液不能循环,膝盖骨坏死,并伴有不定时的抽风。

    她拾柴回来后,听了很难过,从此对他细心照顾,比他妈还要仔细,就算他大发脾气再往她身上砸东西,再推她,骂她,她也只是微笑着安慰,对个一辈子不能走的人有什么气可置?

    事都赶在了一起。林家笼罩了悲伤,林康是林家唯一的种子,他奶奶张氏痛不欲生,病倒了。肺气肿犯了,没有去医院,跟往常一样是那种‘赤脚大夫’来家里挂水消炎。

    也许真是霉运临头,那日大夫扎完针调试好,紧跟着就被旁边邻居家的人急匆匆的叫走,张氏觉得胸闷,喊叫着她,捂着胸口还不忘骂她几句脏话,然后让她去冲枇杷水。

    她看见张氏满是褶子的脸颊在抽搐,面色苍白,一时间回头看她,没过一会儿,张氏呼吸越来越困难,闭着眼用手隔着衣服抓挠着胳膊,好像很痒的样子,脸呈紫绀色……胸脯一鼓一鼓的,拉着长气……她看见张氏手指成了鸡爪状紧紧的绷着,嘴巴大大张开,扭过头来找人,然后撞上她的眼睛,那苍老浑浊的已经泛黄的眼珠恐惧又祈求的望着她,看着看着就跟将死的鱼一样偶尔翻出一点白,虚弱的白……她很好奇,静静凝望,最后慌张的大喊她的‘婶婶’,接着去隔壁邻居家找‘赤脚大夫’来救人。

    很遗憾,张氏因为青霉素急性过敏死了。这个与那个老光棍偷偷有过厮混,与她叔叔婶婶说年龄一到就把她嫁了换钱的老太婆走的也不算痛苦,至少在她认为是这样。心里给过张氏的几种结局就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句点。

    暴力不是消除仇恨的最好办法,同样,报复也绝对医治不了伤害。夏洛蒂勃朗特这句话写的真实、深刻。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仇恨最善于埋葬于黑幕中,最容易滋生在逼迫里,然后在某个时刻露出不洁的獠牙。天不公就由她自己来找解脱和公平,这成了她人生准则之一。

    她的学费是赵刚偷偷给交的,以她父亲战友的名义,用信封邮寄到学校。神秘的兵种,平时不会轻易与外界联系,怎么会有父亲战友给她写信呢?她就当不知。她的学习档案早被那对拿了她家卖房子钱的夫妻迁到了丽水镇,初三她再也不去干活,谁让她去,就算是骂的再难听,碗盆摔的震天响她也不去。躲在吴奶奶小庙处没日没夜拼命学习,晚上还是会去‘叔叔婶婶’那里住,至少不会被流浪汉光棍给强--奸,‘叔叔’家里没米面了没饭了不给她吃也没关系,她早晚有一天给他们个够,让他们下辈子都吃不完的够!

    信心和勇气来自于实践。只要不死,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她要相信,也必须得相信。

    林以青初三中考那一年夏季,刘小新场子里的几个库房着火,那些都没有上保险,连货带设备损失了好二百多万,刘小新怒气填胸又焦头烂额,一时间顾不得去监狱关照沈珮,满脑门的官司。

    与此同期,林以青以丽水镇第一名的成绩上了H市重点高中三中,只高出定向招生线六分,多亏教育部门给出这一条人性化政策,按正常招生,她肯定进不去的。

    丽水镇教学太差,也不重视教育。除了林以青,没有人考上三中,普高、职高也就三名。

    她终于能够去了H市!

    PS:洗完澡继续,还未叫停。

    25,如镜

    林以青刚上高中时,成绩是班级倒数第十。

    穿着打扮就是那种给人

    ‘招娣、二妞”的土气落后感。谁也不会太在意她。她被分到三班,刘梦瑶是八班。

    这样的两个女孩子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但因为三年前那桩案子,结下了不解之缘。林以青用半年时间都在观察刘梦瑶,显然对方早就不记得一面之缘的她。怎么可能会记住?

    刘政此时在市里任交通局局长,副厅级比当时县官大半级,最重要交通局长是个肥差。这就是有靠山的硬处所在。

    林以青没钱,可没钱不行!别说读书,吃饭都成问题。还有她迫切的想去监狱探监,去看望她妈!未成年在监护人的陪同下才能进监狱,以前就算想疯了,那些个所谓的亲戚也不会带她去的。如今可以找赵刚,赵刚过十八了,只要有钱上点贡不会是问题。

    两次提出后赵刚那闪避的眼神让她觉得异常。逼问下,赵刚隐瞒不得,林以青知道了一个让她痛彻心扉的消息,前段时间她妈吞碎玻璃自杀,现在还正医院里治疗……想必已经通知了‘叔叔’,可这一切没有人会告诉她!

    她用力咬住牙齿才不会大叫出来。

    为什么吞玻璃?如果妈妈想自杀不会是等到现在------林以青问赵刚。

    监狱代表失去自由,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人,被关久了有的就疯了。一些女人比男人还可怕,Y--望强烈,身心变--态,尤其是那些无期的,干脆剃光头想象自己是雄=性。沈珮自杀过两次。第一次是刚进来没多久被几个女人合伙打,撕光了衣服大加羞辱取乐,她敌不过,咬伤了钳制她的人,折断牙刷用尽力气划破了手腕动脉……第二次是,她被调了房间,晚上那房间的‘狱头’,一个高壮女人堵住她的嘴将她重重压在床上,用捆在一起的圆珠笔侵犯她,她不想死的,可实在推搡不开,便将平日积攒起来的碎玻璃吞下。她力气小,根本不是那女人的对手,只有再次以死捍卫,虽然可悲但至少不懦弱……度过危险期,病房里,监狱请来了位给她做思想工作的心理专家,她粗着嗓子,气弱如丝般缓慢的告诉他:我心里没有病,我有的只剩下尊严。我是有丈夫的女人,我丈夫虽然去世了,可他是个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的军人,我不能给他抹黑……我也有女儿,我的女儿虽然一个人孤单的在外面,可我要为她做好榜样……因为受了伤她声线怪异,偏偏又那么坚强,那位心理专家也许是感动了,将这些话原封不动了的告诉了探视的赵刚。

    当赵刚转述林以青实情时,她紧紧扯着胸口的衣服,靠在那半天,满嘴的铁锈味,不想哭的,可是没用的泪水控也控制不住。

    赵刚哑着嗓子的说刘小新还在关注她妈妈。

    “那就让她死!”林以青满眼通红的凶狠叫道。

    用恨意,做动力,而后,让欠我们之人------追悔莫及!

    林以青心里立下血誓。

    首先急需要钱,没钱寸步难行,她是学生,不可能也没时间出去打工。当然也不想引人注目,敌明我暗才方便她行动!那怎么来呢?莫过于抢!对的,就是抢。

    林以青手头第一笔大钱是经过仔细琢磨谋划,赵刚蒙着脑袋,拿着砍刀,半夜里端了一家他事先踩好点的赌屋。林以青做不来坏普通老百姓的事,她的眼前,还有着他父亲的震慑力。放高利贷和赌博的人则不一样,他们的钱不是好来的,拿给她用对现在嫉恶如仇,心里极度阴暗的林以青没有一点负罪感,这时候的她已经豁出去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林以青未满十六岁就有了惊人的胆量和谨密的思维。如果她想危害社会,已然是一个非常有潜力并且狡猾的危险分子。

    林以青说抢钱容易逃跑难,所以整件事她想的周全,一步一步设计的精巧而隐秘,包括在外面迎接他,赵刚听完心里不是不震惊的。

    四万元的赃款,对那个时期的她和赵刚来说已经算是大数目了,赵刚留下两千便将剩下的全部都给了林以青。

    林以青只收下两万。人心最难测,人的愧疚可以维持多久?她当然不能过分,不然连这个人都不能为她用,她还能成什么事?林以青学着谋心,站在另一个理性角度去处理问题。现实的生活造就了极端矛盾的她。

    有钱果然就有底气。林以青越来越沉稳的站在人群中去观察周围,投其所好,巧妙的去接近刘梦瑶。一个是山石里磨砺,用鲜血浇灌出来的野花,一个是蒙着塑料温室里备受保护的娇蕊,谁更鲜活,谁命更硬?!

    刘梦瑶学习不错,班级里前八名,年级前五十名。很外向的女孩子,穿着舒适合身的名牌衣服,扬着漂亮的下巴,笑的骄傲灿烂。当然刘梦瑶也有一定姿色,单眼皮大眼睛,高鼻梁,身材高挑,偶尔佩戴芙蓉色精致镜框的近视镜,显出很好的家境,背着粉白拼色耐克双肩书包,整个人充满了肆意的青春活力。

    这样有身家背景又长的俏的姑娘总是有一定富贵气质的,自然不缺少追逐欣赏的目光。

    虽然刘梦瑶在众人面前保持着良好健康形象,但她有个致命的弱点----虚荣心强太好胜,偏偏气量小输不起,本质上说她鼠肚鸡肠也不为过。

    一个普通的乒乓球比赛,她赢两局后开始喜形于色,最后一局没得手,接着被追到平局,她便开始心浮气躁,脸上有了明显的怒色,输时甚至连球拍都仍在那不要了……这样的性格……林以青冷冷的盯着她的背影……她们的结识是林以青制造出的,食堂里,刘梦瑶手中的汤没端好洒了林以青一身,林以青显得格外谦逊……之后,图书馆,楼道上,卫生间里等等偶然间见到,她都会打招呼,林以青摸透她,想要讨好她很简单。想让一个人放心,就要做小伏低,急她所急,想她所想,最后才能卸下心房,形成依赖,日日下来习惯成自然。

    当然林以青的学习成绩不能太落魄。没有一个好成绩,刘梦瑶那么带着势力眼的人怎么可能瞧得起她?躲避还躲避不过来。

    学校里,与其说她们是朋友,不如说刘梦瑶将林以青当成了身边一个‘追捧者。’农村来的,土妞一个又老实本分,没见过世面,偶尔会用崇拜羡慕的眼光偷偷看着她。这样的人让刘梦瑶瞧不上眼,但又享受林以青的仰视,所以,刘梦瑶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林以青就是她的忠实跟从,无聊的时候找她抱怨几句,需要帮忙的时候找她出来,刘梦瑶很快发现林以青非常方便好用,因为多了林以青她有种极特别的舒适满足感,总是想,如果这是古代,林以青绝对是她的婢女丫鬟,老实安静又忠心的那种。

    林以青的目的很简单,通过刘梦瑶攻进刘家,她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向雪怀和刘政。

    在救出她妈这一事件上,费尽了心力,从初中开始她便是‘主谋’,而赵刚是‘从犯’。不是不可以直接报复刘小新,可那样没有用,只是意气用事。就算用刀子威胁刘小新,刘小新答应翻供了又如何,纸包不住火,那样的人反弹起来,后患无穷!她和赵刚不过是螳臂当车,刘小新也算有钱有势的女强人了。

    小不忍乱大谋,只能徐徐图谋,林以青不得不忍耐,狠狠磨砺自己的心性。

    这几年赵刚成了密探,时不时的传来刘政的各种消息。

    林以青心中有过两套方案。

    一是想办法让刘政松手,只要他不去管刘小新,监狱那边减刑,她妈妈就能很快放出来,这是最直接的。然而对刘政的了解就觉得这法不太可能。刘政这个人有他的骄傲,是一个极其护家护亲之人,这也从他周围至亲身上充分的说明。他弟弟在包山头,赚的肥水流油,手底下有一大帮子人。他姐姐通过兄弟俩的关系霸占了一些商业街的门市,对手都到不了跟前。这一切都源于刘政的□□,家人早把刘政供在神位上,事事以他为首,凡是他经手的事必然经手到底,刘政当然不会允许别人来撼动他长久建起来的威信。这一条路是瞎路被她打了X号……那么就第二个法,彻底扳倒刘政,让法律来审判他。而刘小新那边没了刘政的撑腰,总有办法让她亲口吐出是冤枉妈妈的事实来的。可刘政后面那个岳父向雪怀后面还有更大的树,她鞭长莫及要如何去触碰?!

    都说树倒猕猴散,可七十多岁的老东西偏偏是个注重保养的,身体硬朗的很。冬天去海南,夏天呆在北戴河,日子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家人对他呵护备至,想弄死他找到机会了都无从下手。

    林以青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行动着,双管齐下,见机行事。

    高一暑假时差点暴露。其实是在度假山庄,刘政搂着个女人在招待所里翻云覆雨时被赵刚拍了下来。刘政发现屋内有同步摄像仪器,心神大震之下就派人追查。好在赵刚在社会上混久了,有了丰富经验,机敏的避了过去。这一下林以青不能再轻举妄动,因为此刻她手上早已经不干净,被顺藤摸瓜查下来,就会一败涂地,逃出无门!她让赵刚避开一段时间。

    而刘政怀疑的是官场上得罪的人在搞他。

    林以青认识罗小飞纯属偶然,她在市里早就让赵刚给她租了个房,放一些不能搁在学校宿舍的东西,将年岁大的吴奶奶安置在那。那日是周六晚上,罗小飞被人围堵,躲到小区的角落里,后来胁迫着她到她的租处,好在家里有医药箱。仿佛有朵罂粟花在渐渐开蕊,林以青敏锐的嗅出芬芳,从此后,她有意跟罗小飞建立起友好亲密关系,视野也越来越大,赵刚加入那个团伙后,她妈妈在里面的情况好转很多。

    林以青高二下学期。

    来H市的刘小新和三个富婆在KTV玩男人时,放-荡淫、秽,弥乱之际,她被在该片警局当队长的张振临时扫--H抓获并带入局里。

    这次跟林以青真没有关系,但从此张振这个人进入了林以青的视线。

    刘小新找了刘政托关系,她后来当然没事,连1万罚金都没交。但张振这个人有股子犟脾气,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遇到一些需要通融的,有同事跟他打招呼,他底下该查什么还照样查,人际关系很尴尬。刘政托关系的那个警--察以前碰过一鼻子灰,就此事在刘政跟前添油加醋的说张振坏话,无非是不给面子之类的。刘政听后当然心情不爽,过后逮住机会便一个电话过去给张振穿小鞋。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以青暗中打探着张振,发现他身上有三个特点。一是军人,二是乡里上来的,三是张振的老婆是位初中老师,他儿子张万阳与她同校比她低一届,读书成绩很好,年级里前五名。

    这样一个男人应该不是寻常懦夫,她能感觉的到。思量的同时毫不客气的将刘政跟女人胡搞的录像带以一种巧妙的方式邮寄给了刘政的妻子向美玲,让刘政将怀疑对象迁到政敌身上,内宅不稳在外面也不会多风光,引蛇出洞,机遇都是在矛盾种激化、在自乱阵脚时候产生。

    那段时间,刘梦瑶神情晦暗,有时又是阴晴不定,满脸忧郁又无故的大发脾气……林以青左思右想。有些人的能力比她要大的多,即便搞不跨刘政,也要搞臭他。

    刘政在交通局早就开始敛财,而人无论在哪个位置,总会有意见相左之人,不缺敌对。

    几年下来,有些地方,林以青比刘梦瑶还了解他的好父亲,手上有一些足以致他政途毁掉的权色交易。刘政的敌人到底是谁?只有那个圈子里的人才清楚。

    赵刚在跟着一个大平哥的人。想要打听政府官场上的事也不难,难的是不着痕迹。

    她就在那时候认识了顾建城,H市招商局吴局长的小区前。市里一个副市长想提拔自己的人上去,被刘政那一伙的领导否了,而吴局长正是副市长身边的拥护者。

    顾建城是到吴局长那送礼的,想通过吴局长把富宝产品打进H市市场。

    看着那个被吴局长送出来的青年,见他出了小区门,背着她上他的宝马车时,她临时有了个主意。摘掉了大黑眼镜框,将头发用皮绳挽起绑好,便装作有些兴奋的走上去搭讪,笑着问:“哥哥,你不是说不来接我吗?我还打算走回学校呢-----------”说着说着,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经过两年的调养,她皮肤白了,身体也如柳枝抽条,整张脸露出来如花朵初绽,跟着罗小飞混久了,她去过的地方不少,看着那些个浮华百态,醉生梦死,很清楚怎么吸引男人,也知道拿捏出何种姿态来。

    那青年转头看过来有些疑惑又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沥青的马路上,秋风沙沙,黄叶纷飞,风一吹有种如油画般色彩高雅的诗境。

    本来只是一个错认人的戏码,但想结识一个人很简单,尤其是用心结识。林以青觉得她是天生的好戏子,只要她想,便能入情入景的扮演着一些她想要上演的角色。

    林以青只是想从这个看起来家境很好的叫顾建城的青年口中了解吴局长一二,事后证明他们是有缘的,顾建城来H市时会去三中找她,给她带来一些特产。

    早恋这个词在初高中时最瞩目的话题。刘梦瑶就有心中的白马王子,两个人暗暗搞着对象,刘梦瑶怕暴露引起老师家长的关注,有时候就让林以青给她充当掩护,被她指使着不时的帮着传递一些‘情物’,林以青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便成了最好的‘信使’,坚定不移,忠心耿耿的为刘梦瑶办事,进一步取得刘梦瑶信任,当然她也不会傻傻抛头露面,送点东西还不简单吗,方法多的是。

    从顾建城那里旁敲侧击了吴局长的为人品性后,细细琢磨着,稍行差错,便是万劫不复,林以青还是不太放心。倒是顾建城在H市出事时,林以青间接帮助了他。

    H市矿山多,金属多,恶徒枭雄、地痞流氓也多。顾建城在一家KTV和人谈生意时被打了,起因就是顾建城找了一个陪唱歌的姑娘,让那姑娘陪商超经理唱歌,坏就坏在那姑娘是早被人看上的。那晚罗小飞正好在,他曾远远见过林以青和顾建城在一起吃饭,林以青认识的人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将打架斗狠的人被他撵走了!

    当时的笑面虎罗小飞已初露名声,一些道--上的人还是给面子的。顾建城早被打晕了过去,那些占山头的人下手都黑。罗小飞让人把顾建城送了医院,便去学校偷偷找到了林以青,这般那般跟她说了事情经过。

    林以青想了想请假去了医院,顾建城伤的不轻,器官戳伤,要动手术。林以青帮交了一万押金,还不够,罗小飞见她这么上心,便又筹来三万现金。林以青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家人,就只好等他清醒。

    后来医生出来后,以为她是他亲人,便告诉她病情挺严重……林以青很清楚以顾建城的家境,是不会赖她这四万块钱的,她也不是烂好心,之所以插手这事,完全是出于一种理性的权量。但见顾建城一夜间就被打成重伤,她再次体会命运的变化无常,人如屡蚁,一个偏差就是天上地下。

    顾建城手术后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一时没有联系家人,也许他怕家人担心吧,她看着他鼓励安慰他一切都会好的。

    马上要考大学了,之后,林以青就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她妈更远了,或许是顾建城的事刺激了她,她准备搏一次。

    结果,令她失望。官场上的人都猴精,波谲云诡,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没人会轻易出手的,这里面包括吴局长和他拥护的领导,事关乎于前途命运,当然也包括张振。那些证据也就是一个二踢脚,没有火引子,是不会响的。

    林以青的这次出手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引起任何波澜。马上迎来了高考,她郁怨横胸也只得将大部心思用在学习上。

    吴奶奶发烧,要林以青拿针扎她后颈挤黑血散火。林以青不听,又不是没钱,强行将她送到医院,检查之后,肝肿瘤晚期,这是以前东奔西走,饥一顿饱一顿留下的病底。林以青交了钱让吴奶奶住院做最后的治疗,医院里还有护士,她白天上课,晚上就到医院陪护。一月后,吴奶奶并发肺炎,忽然一日意识清楚了,疲惫的看着她,嘴里含糊不清,呜啦呜啦的,她知道,吴奶奶在说:娃娃,考大学啊……吴奶奶总是将‘xue’念成‘xie’。

    爱你的人总无条件的爱你。

    林以青郑重答应她一定会考上大学。

    没多久吴奶奶在呼吸机上没有下来。这个苍老可爱的老人陪了她好些年,还未等她大学毕业,还未等她买大房子,还未等她带她和妈妈一起去旅游,已然等不及了,老太太脸上的褶子也散开了,显得年轻平和,吴奶奶后期太痛苦,杜冷丁一支一支不间断的打,疼起来的样子太痛苦了,一张脸扭曲到筋疲力尽,疼的林以青目不忍睹……子欲养而亲不待,阎王爷就是如此残忍,没有丝毫的仁慈,让人连想象的空间都没有了!

    林以青没见过奶奶,没见过妈妈口中的阿婆,在她心里吴奶奶就是。如果有来生,她愿再做一次做吴奶奶的孙女。

    ……

    早在高二林以青就知道刘梦瑶要考B大,因为她随了她妈妈有B市户口,这是个捷径,多么好命的人,即便成绩后期混到中等照样可以上好大学。而她跟条流浪猫似的必须拼死拼活才能如愿!

    林以青高考前,刘小新南边的客户突然毁了单,说质量不符合要求,大批的服装压在仓库,贷款马上到期,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急之下又出了车祸,双腿骨折,她平时霸道,独权,拎着尿袋的张万钦早被她撵回了乡下淡忘了,出事后工厂顿时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那一年H市三中,考Q大七名,B大五名。当然刘梦瑶的名字没有在里面,她在B市参加的高考。

    直到上了大学,林以青依然没有救出她妈。

    当然林以青也并没有引起刘政的注意。六年了,有权有势、身在富贵位的他哪里会记住她这么个‘边缘人’。刘梦瑶也只是知道她家是农村的,回去偶尔顺口说一两句,她爸妈也没当回事,更何况刘梦瑶并未将林以青当朋友,因为农村来的林以青不够格。

    高中只是很单纯的人际关系,除了个别张扬的,上千名芸芸学子,若不主动说,不高调,谁知道谁家是做什么的?

    林以青的家庭情况因为她的自给自足,连班主任都不知道她父亡母入狱。在填写家庭成员状况表格时,她很淡定的写,父亲军人,母亲小学老师。如此也没人深入调查,以前学校的家长会也都是林以青让罗小飞帮忙雇可靠人来的。林家那些所谓的亲戚早顾不得她这号人……刘小新还时不时的关注沈珮,这一点让林以青顾忌。如果引起刘小新瞩目,便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殚精竭虑的破坏刘小新的注意力已成了林以青日常生活中的一项任务。其实一个孩子而已,刘小新早就淡忘。

    刘小新不当回事,林以青却不能掉以轻心,此刻她已经骑虎难下。林以青十八岁了,可是依然不能去见她妈,只能让赵刚雇可靠的人捎去只言片语,让她妈放心,说一切都好,连考上B大都不能明目张胆的讲出来,她总是警告自己要再忍忍,再忍忍!

    没人知道她有多么的思念母亲,担心母亲!

    有时候她夜里惊醒,仿佛看到的是自己满头华发,白了头也未能见到母亲一面的沧桑,心都碎了,谁能懂?没人懂,连赵刚都不会懂的伤悲。

    26,如火

    生活再次的变化,无人时林以青的眼睛里有浓的化不开的忧郁,如今她进退维艰。

    那一年,不甘心也无法的林以青去了B大化学系,刘梦瑶进了B大社会学系。

    大二暑假那年有了个刺激的消息。确实是刺激!有人告发刘政,收贿受贿,利用交通运输局长的便利,多次侵吞国家财务!这里面就有林以青给过的那些资料。

    然而三个月过后,刘政安然无恙的还在位置上坐着,一切都成了有心人故意污蔑。领导换班子时,他被平调到了政府,并被派去党校学习。不见血的刀光剑影,有人得意有人就要失意,几个H市出现过的人物降的降,双规的双规,消失去哪里了都不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官场上熟知的人讳莫如深,只感叹一句,刘政关系硬啊!

    向雪怀,是越老越护犊子。赵刚过往多次

    ‘探望’过他,有一次向雪怀心脏不好住到了301医院,林以青差点要偷溜进去捂--死他……林以青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她仿佛不知疲倦,这不要命的架势引来一个姑娘的好奇目光,她和孙玲媛结识于这种‘晨练’。

    或许从孙玲媛眼中看到的那抹生活上的苦压让林以青觉得熟悉,她们慢慢熟了起来。孙玲媛唱歌很好,与几个人自建了乐队,经常去餐厅酒吧唱歌赚外快。一段时间,无处发泄的林以青就在孙玲媛的高音中得到片刻的麻醉解脱。

    经过林以青推荐,孙玲媛去林以青打工的法国西餐厅献唱,两人作伴日子也显得不那么孤单。

    站在B大的门牌前,林以青不止一次嘲弄的想,如若她热血刚烈,学着那些文人骚客,以字是刀,用笔讨伐,结果怎么样?会不会引起重视?

    可是!她这半年已然知道向雪怀后面的人是谁?!老东家总是要关照‘家奴’的,这是刘政被告的事后刘梦瑶愤愤不平不小心溜出口缝的,刘梦瑶的嘴巴往昔在这方面异常严,以前林以青旁敲侧击,她也不曾说点滴。也正是向雪怀联系了老领导家的儿子,才知道了老领导的后代也在B大中文系读书,同是大三。

    刘梦瑶便去和人家联系。

    那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刘梦瑶无法企及的高贵之气。鹅蛋脸上一双樱桃小口简直是标配,眉宇间是真正的大家子女。仿佛天上星月都尽在手掌中的超然,与她名字很应景。一身浅兰色连衣裙,头上戴着珠光粉丝绸发带尽显斯文气质和纤细身材,清纯大方的装扮引得过往男孩子频频回顾,好看其实不在表,而在气在神。如果不知根知底,是不会想到她‘雄厚’的家世。很低调的一个女孩子……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住校,还是四个人一寝的那种。听说最近在积极备战,要去美国留学。自力更生总比蒙祖辈恩荫来的光彩夺目,由此便可看出她的傲气,远不是刘梦瑶之流的浅表。对于刘梦瑶的阿谀奉承,那姑娘只是微笑的拒千里之外,让刘梦瑶不能近其身。

    就算林以青想伺机而动也有点无从入手。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句话经典又正确。

    命运之轴真正的扭转,是由大三上学期下旬起始。

    一切从2001年11月18日说来。这天林以青记得异常清楚。

    孙玲媛家庭条件不好,父亲生意失败欠了人家好多钱。她成天喊着穷的只剩下人了,很彪悍的打了三份工,不但供自己,也每月给家里邮寄钱。

    除了唱歌,孙玲媛另外两份都是家教,星期天那家会馆搞活动,她演唱的节目被临时通知延长,走不开,打电话请林以青帮忙去给那名高一女孩儿补课。那女孩儿从初三一直由孙玲媛带着,关系很好。

    林以青很痛快的答应,离海淀桥也没多远,公交车将她拉到了地址。小区门楼很高,用一块块正正方方的花颜岗大石砌成,里面是浅色的错落有致的楼房,楼顶都有一个个银色的皇冠,楼体之间间距很大,格局看起来舒服,这样的地方不必大师算一看就是好风水。假山,水榭,亭台,花池,合理分布,鹅卵石小路旁的竹林交错,虽然此时没有了绿叶但可以想象夏天时的郁郁葱葱。落了叶子的梧桐树三三两两的在路旁驻立着,枝桠摇动,高大魁梧,风景丝毫不输那一簇簇抱着团并站一起的塔柏。

    三点到五点,两个小时。女孩的奶奶在家,腿脚不太好,手里挂着一串白色长佛珠一脸慈祥的边捻动边看电视。她们关上门,林以青给女孩讲考过试的卷子。

    女孩的眼睛很大,黑眼珠多,密密的长睫毛,一笑两个酒窝显得可爱,林以青看她注意力不集中,一边转着玩笔一边跃跃欲试的想跟她说话。果然四十分钟后,她便忍不住开口了,小声的问“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以青无声示意她。

    女孩笑眯眯的“姐姐,你上高中的时候有男朋友吗?”

    “没有。”顾建城是唯一主动的,不过那根本不算男女朋友,是她将火柴一燃,转瞬间连灰烬都没落的梗。

    “哦-”女孩子两腮鼓起,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她眼珠在林以青脸上转了两转,又歪头从下往上近距离的看:唇红,皮肤很白,那老古董眼镜遮住的一双眼睛,眼角内勾,中后部丰满,极优雅的外翘,睫毛浓密,好古典的凤眼呀,只是全被煞风景的土妞乡下发型和糟心的审美观给毁了。她干笑“姐姐竟顾着学习了,难怪会考上B大。”说着说着几分惆怅

    “是不是谈恋爱了考不上好大学,然后就成了罪大恶极?”

    这话说的颇有些自言自语。果然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林以青却是心生羡慕的,无病□□也要有无病□□的资本。

    “好大学不意味着成就。顺其自然,充实的过好你的每一天,只要对的起不悔两字就行。”林以青平日不是多话之人,给同学包括孙玲媛在内都是一种木讷老实感。今日看着这位邻家女孩,她突然就有了几分说兴:“毫无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更是无价的,对于无价的东西那些外在因素,像年龄,成绩,金钱,我认为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一颗火热蹦跳的心。”

    童杭有些开心又有些兴致勃勃的瞄觑着她“姐姐说的很好啊,简直说到我心里。”她没想到眼前的‘小老师’穿着打扮看着迂腐落后,思想一点不酸腐。

    林以青微微一笑:“我祝福你。”

    童杭儿睫毛一颤。

    林以青知道,童杭显然是情窦初开,如果让家长知道她不但不劝阻还一番鼓励,不知会不会将她赶出去。但她想不会的,外边的老奶奶是位和善之人。

    童杭腼腆的小声请求:“姐姐刚刚的第一句什么爱情更是无价的话能再跟我说一次吗。”

    “不是我说的。”林以青微笑着告诉她“是马尔林斯基,一个出身于破落的贵族家庭的俄国军人。”然后林以青又重复了一遍。

    童杭认真的写下了刚刚林以青说的--------毫无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更是无价的。

    林以青看着女孩落下最后一笔,她摇摇头:“有些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数十年最后落网的原因不是因为案件被破获,而是毁在他们的嘴巴和手上。”她笑了下解释:“有些东西埋在心里就好,说出和写出就成了证据把柄。”说着她伸手将童杭写的那行字笔笔涂掉。

    “……”童杭眨巴着眼睛看着,惊讶愕然,她觉得眼前的‘小老师’委实不是寻常之人。

    林以青的初、高中是隐藏在海面下的火山,无助挫败迫的她急躁、凶狠。拼命的压抑自己要理智、冷静。很多时候都如海底火山喷发的溶岩在海底就被海水急速冷却,但内部仍是高热状态,说不定哪日就会爆发一种具有强大破坏力的海啸。

    这样的她不能概括为冷漠,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冷酷无情,却因为她的父母林峰和沈珮,林以青心灵深处给男女之情留有了十分美好位置。但她从未想过那些风花雪月,她青春期绝大部分的精力心血都付诸于如何尽早的把她妈从监狱里救出来。

    心不在焉的童杭最后不好意思总是缠着林以青谈儿女情长,开始听她讲卷子,不同于孙玲媛的珠落玉盘,林以青声音偏柔偏轻,非常细腻,尤其她唇角分明咬着字眼语气微微加重时,很能拨动人的神经,真是越看越觉得美。

    临别时,望着‘小老师’的背影,洗的泛白的宽大运动服下身材修长,双腿轻抬浅落,盈盈款款,细品之下很有些动人之姿,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不会打扮呢?童杭冲动的想拉着‘小老师’去剪头发,好好拾掇拾掇。

    林以青下了电梯,缓缓走在徜徉小路上,脚下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一阵旋转风,潇潇翻滚,转着尘土瞬间的远去,树叶随即刷刷刷的婆娑掉落,这个季节五点多的阳光已经不足,走在这树林矮丛之中,有种孤凉的索瑟感。

    突然嗖的一声,从冬青丛里窜出来一条狗来,走在前面的林以青异常敏锐,她后背发紧的飞快转过头,只见十米开外一只白卷毛的京巴瞪着眼睛对视过来,冒出威胁的凶光,她不寒而栗,浑身一颤,条件反射的就开始往前跑,那狗就开始汪汪汪狂吼叫着追撵……林以青脑中是腥气的大嘴里满口锋利阴森的白牙,狰狞的撕咬她。她心脏砰砰砰乱跳,毛骨悚然,跑的更快!视线里有一些人进出,其中有人扭头看过来,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她挑着其中一个人狂奔去寻求帮助,后面叫声越来越尖利,她不管不顾的伸手,战栗的抓住那人的胳膊的同时躲在了他的后面……喘息的防备着……那只京巴狗就跟认定了她似的,仰着脖子,前边两脚扒着地,后面的跃跃欲试,冲她呲着冒着寒光的獠牙,虎视眈眈汪汪个不停,越来越凶悍,她连滑到鼻尖的眼镜也顾不上扶一下,一瞬不瞬盯着狗,身体紧绷的哆嗦,狗动一步,她就靠紧身边人一分,对方随着她轻挪着,她哪记得什么矜持,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杀人她都不带眨一下眼可她怕狗!抿着唇连大气都不敢出。很快京巴转了个圈向她的双腿袭来,林以青大脑瞬间的荡空,咬着唇才不至于惊叫出声,双脚发麻的飞快的攀上了身边人,翘着小腿悬空躲避,手臂紧紧的,靠着寻求庇护……就在那狗再次追逐中,头上发传来驱逐的声音:“走开。”接着就是她身子一晃的同时伴随着狗嗷嗷的惨叫,显然身边人出脚踢了过去!

    声音很低,沉稳的从胸腔发出,给她一种心定的感觉。随着他的驱离很快那狗叫声滚远了一些。

    她仓皇的向他看去,从下往上就映进了一双眼中。从那漆黑的眸珠里她恍惚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几乎忘记挂在人家身上,就那么像照镜子似得照着自己的脸,时间缓慢,好似过了很久。

    那人眉头微蹙的盯着脚下卷土重来正在蹦高的狗,它仍嚣张的保持进攻姿态,将他视为头号恐怖分子,一起要咬了。

    “你先松开我,我把它赶走。”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林以青想动的,可她还是攀着他的脖子不放手,胸口跟揣着兔子似的狂跳不停。

    见她没下去,他疑惑的扭过脸看她,便和她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好在那狗的主人老远追了过来,开始喊着:“娇娇,你又顽皮了!快回来!”

    京巴狗听到主人熟悉的声音,又叫了两嗓子,一个调转,很听话翘着屁股跑了。多么任性的狗东西,咬人就是因为顽皮!林以青猛地回神,她轻轻的闭上了眼,长长吐了口气,胸口仍是起伏不停。

    那狗主人隔空说着抱歉:“对不起啊,吓到你女朋友了。”

    林以青没理会那些话,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也不是没离男人近过,有段时间她和罗小飞经常混在一起,可是从未有过这样……鬼怪的时刻。她调整呼吸垂着眼睛赶紧松开那人下来,站直了身体,颤抖的手掀过眼镜捂住了眉眼,她不知道该如何克服对狗的恐惧,遇着从来都绕道走,就算是个小哈瓦那呲个牙也能吓到她!那一年若不是求丽水镇上的镇长帮忙,林家那些人连狂犬疫苗都不给她扎。

    回去后要请教一下学心理学的孙玲媛,这样真不行。

    片刻后,她捏了下鼻梁将眼镜扶好戴正,又伸手顺了顺跑乱的头发。

    “不好意思。”说着缓缓看向刚刚帮助过她的人,那人也正在看她。

    阳光正在下沉,天空上飘着的云块泛出一片金黄的光彩。林以青眼前是一位很高的男青年,穿着卡其色休闲裤,白衬衫外套着黑色风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不失文雅,又有着说不出的清贵之气。白净的皮肤,是那种正统的剑眉,一张脸轮廓到是很温润,鼻梁高挺。

    她目光轻一上移,便从他眼中看出几分含着笑意的审度,温和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深邃神光,令人不能轻易逼视。深邃和身材的魁梧无关,和相貌丑俊与否无关,只关乎深沉底蕴。她下意识的错开,微垂着眸子道谢:“刚刚真谢谢你了,我挺怕狗的。”她才发现自己跑的急了,竟有些口干舌燥,声音干干的发哑。

    “不客气。”声音不急不缓,他很礼貌的回。

    林以青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偏过脸再看他一眼,礼貌的说:“那再见。”

    他冲她点了下头,她告辞。

    青年男子看着那穿着宽大运动服的女孩子,她微微抬着头,一步一步,抬起落下,脚步看似很轻却很快,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抬手摸了下后脖颈,那上面还有她搂过的触觉,刚刚离的太近,清楚的听到她跑动后强烈的心跳声,还有那温热的呼吸,略显苍白的那张脸上,一双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连褐色的眼珠都染深了。真是个胆小又……大胆的女孩子,一只小狗竟把她吓的心惊肉跳,魂飞魄散,然后找个男人当树爬……他容色淡淡的向家里走去。

    他们不知道对方名字,只是偶然间碰见,他们各自人生都有极重要的事,这不过是生活中一个小插曲,过去了谁也不会刻意想起,很快会随着时间的洪流淹没在日常琐碎里。

    林康放的那条恶犬给了林以青难以磨灭的‘记忆’。她的‘好叔叔’这几年越发迷恋上了赌博,总是做白日梦想一夜暴富,殊不知欲望难填,欲望难遏。当他吃到甜处而不知见好就收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今后的命运。房子输光了还可以租,五年土地租金输光了怎么办呢?是不是要出去讨饭吃?

    丽水镇的人们一到冬天就喜欢做陷阱逮兔子,饿极了的动物到处觅食,早顾不得危险,然后被诱惑着夹住最后的结局是被人拎回家炖肉吃。

    林以青坐在公交车上,双手交握,头发盖住了一张漠然清冷的脸。

    看吧,有些人真的很好对付,只下个套便让他出逃无路。可有些人你是真的很难移动。不过最近有两个消息,一是向雪怀心脏不好住院了,二是从刘梦瑶那侧击出孟星月不出国了。

    林以青紧紧的扣住手指!

    PS:困了,我要休息。

    众位

    27,如煎

    冬季傍晚,B大湖畔周围行人墨客三三两两络绎往来,随便走走都能看到一些小的历史遗留痕迹,有莘莘学子也有外面慕名的参观者,每日都迎接着瞩目。

    湖水像面硕大的镜子,枫树暮云,蒹葭倚玉,倒映在里面平添了些许韵味,只是最近几年越发的不成样子,里面漂浮物越来越多,严令不止。校zhang

    大人曾经在纪念开展志愿服务周年大会上讲话,他提倡每一位在校学生都能去湖边捡捡垃圾,多一点环保经历对人生大学四年也是一种美好回忆。

    林以青此刻捡垃圾不是为了增添美好回忆,也不是秉性指令,而是在回味。人生有很多巧合,未曾想能在这个知名湖边遇见一对极其特别的男女,其实也不算是巧合,她是默默随着孟星月而来。

    昨天,孟星月泪眼朦胧的痴痴望着离去的男子,眼里里有着说不尽的忧伤,短短几月间天之骄女眉目中的肆意无拘荡然无存,天空的霞光渐渐地淡下去,远处缕缕云层变成了暗灰色,暗灰色又变为黑色,最后,当这一切光都消失了的时候,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空,呈现出了一片肃穆的庄严,直到夜幕真正降临,塔的灯光亮起,孟星月才离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大多是泪眼朦胧处……

    天渐渐的亮,六个人不大的宿舍显得格外安静。屋里有一夜沉淀下来的沉闷热气,她们不是一个系的,平日里友好相处,在B大做学生真的很辛苦。不管你资质有多好,永远有比你更好的,若不十分认真努力就会被甩下,光鲜的外表要有不懈的刻苦去支撑,不然也不会有跳楼自杀之人。当然他们的死因并不单纯是学习压力大,可能还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困扰。

    透过窗外,远方星宿遗留下点点光芒,在那透着朦胧亮光的深黑色的天幕上渐渐消失。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万物皆没有永恒,即便星星也有陨落消失的时候。

    早早的起来,林以青背起书包去操场,这是她每日的习惯。思考的事太多太杂,她的学业深受影响,只有跟时间赛跑,跑步的时候最清静,可以心无旁骛的背背书,她发育比较晚,高一下学期身体才拔高,在林家没有任何呵护爱惜可言,冬天是最难捱的,第一年她遭过难,受了寒以后就落下了痛经的毛病,今天是第二天,正是多的时候,下腹堵塞的不顺畅跟抽筋一样绷着疼,她不敢跑就慢走,走走停停,等那血流汹涌的滑下……马上要一月了,早上风寒料峭,拂过眉梢处,总有几丝战栗在皮肤处难以散去。

    吃早饭时,她拿筷子在桌子上划了划,向雪怀不是靠着孟家吗?如果刘梦瑶惹恼了孟星月,孟家还会不会再管他们?

    那人是谁呢?竟让孟星月如此郁郁寡欢、愁思百结的?林以青秀美蹙起的寻思着。

    孟星月,中文系的知性美女,三年中没有一次恋爱,拒绝过不少追求者,传闻她有男朋友,在国外留学,所以她才计划的想去美国。可最近又听说她不出国了……那人会不会是孟星月不出国的原因呢?他是美国那位传闻男友还是孟星月移情别恋的另一位?

    林以青摁下疑惑,这事自有刘梦瑶替她打探。

    说起来,刘梦瑶这两年是坚定不移的在‘巴结’孟星月,目的都不单纯,与她高中三年时的作为异曲同工。生活就是这么可笑,你笑我傻,我笑你癫,三年河东,三年又河西,风水都轮流转,庄家也该轮流坐了吧?!

    林以青放好餐盘准备去上课,她跟所有在校大学生一样,每日奔足于阶级教室、食堂、宿舍、图书馆间。她的成绩中等偏上,跟她的人一样,老实安静,和同学保持着不远不近,互帮互助的友好关系,挤在人堆里平凡无奇。

    她中午去找了刘梦瑶。

    B市是国际大都市,这三年来,刘梦瑶穿着打扮变化极大,一改高中素面朝天的青涩,每套着装都精心搭配并有相应的发型,描眉画眼,从头到脚,一周两次美容院,保养到头发丝。她独爱GUCCI的包,LEE牛仔裤和香奈儿的裙子,鞋子不再是阿迪耐克,开始走时尚路线,据她显摆都是国际名牌。在这个什么人物都有的B大她装扮再高调也算不得特别。

    林以青老远就看见刘梦瑶坐在那,绿色掐腰大衣,下面黑裤子,染了栗色长发,发尾做了个小卷,俏皮可爱,手里翻着时尚杂志,边看边端着咖啡优雅的浅饮,甲油涂得水晶粉。

    “不好意思,你等久了吧。”

    刘梦瑶抬头看着匆匆跑过来的林以青,喘着粗气一脸歉意的样子,那又厚又邋遢的“锅盖”头发下戴着个大黑框眼镜,穿的是常年不变的运动服,里面圆点马海毛厚毛衣土的掉渣,简直难看的要死,八辈子也脱不了满脑袋的谷穗壳子。

    她都不知自己怎么就跟这个‘乡巴佬’交往了许多年?也许是习惯成自然,她的青春岁月里有着林以青的默默跟随,也许是林以青还算老实可靠。

    刘梦瑶撩了下发尾,淡淡的问:“打电话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非要见面谈。”

    林以青支吾了下,在刘梦瑶快不耐烦时慢吞吞告诉她“瑶瑶,昨晚我路过湖畔时,看到你星月姐哭了。”

    刘梦瑶立时坐直了身体,眼睛微睁流露出惊讶:“什么?”她当然不会带林以青这个土包子见孟星月,但记忆中指给林以青看过,她脸下意识的沉下来,严肃的问:“你看清楚了?”

    林以青托了托眼镜,头发盖住了半张脸,好像对嚼舌头她有些尴尬的样子:“应该是你星月姐,她那么漂亮,我不会认错的。有个男的抱了下她就离开了,她在后面追着又搂住那人腰,那男的拉开她好像说了句什么,之后,你星月姐独自躲在树后哭的很伤心。”

    这下刘梦瑶疑惑了

    “男的?”她皱眉的问:“什么样的男的?多大年纪?”

    林以青见她上心,便做出认真回忆的神色:“没看清脸,但背影挺高的,有一米八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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