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沈冬至点头，连续两天不眠不休确实损了她的元气，她这会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她身子滑下去钻进被子里，像个粉嫩嫩的肉团，男人们都忍不住温柔一笑。
韩城走过去勾了勾她的手：“我去帮你处理这几天的事，你先睡。”
盛怀宣则温柔的摸摸她的头：“明天叫你吃早饭，睡吧。”
赵霆桀站在床尾，只看她一眼，沈冬至撅嘴回应他，表示知道了知道了，下次绝不会把自己也置身危险里。
三人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唐维钧。
他帮沈冬至掖好被角：“我看着你睡。”
沈冬至困得眼皮打架，还把小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握住唐维钧的手。
伤口的轻微感染导致她有些微烧，唐维钧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临睡前她看了外面一眼，谭宗铭还背对着她站在外面打电话。
*
此刻最纠结的莫过于周希尧了，上次他飙车受伤并不严重，几天就出了院，他知道许翘去找过沈冬至，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他既希望沈冬至来看他，又不想她来看他。
这次也一样，在看到沈冬至那条消息后他在卧室外枯坐了一天，看着眼前的天空从清晨金光变成日落黄昏。
他想去看她，又不敢去。
——秦琛还没有告诉任何人秦澈和秦暮的事，包括他。
摁掉手里的烟头，周希尧用手捋了一下下巴，心头的思念再也压不住。
就去看看，看一眼，他答应过她会在英国照顾好她的。
转身走进去，周希尧脱了衣服去里面的浴室洗澡，心里不停想着见到沈冬至后该怎么说。
与此同时，秦琛正坐在VIP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深邃的眼眸里蕴着黑色的光。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睡觉了。
因为发病的地点在医院，所以秦暮并没有因抢救不及时而离开，目前正处于昏迷的状态，自主呼吸十分微弱，已经上了呼吸机。
这并不是秦暮第一次脑出血。
上一次是在五年前，秦苒祭日的时候，秦暮喝了酒，悲从心起，一头栽在地上，幸亏药膳阿姨发现的早。
这次的情况比第一次更严重更危急。
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结论是脑主干出血，覆盖三分之二。
刚才医生过来跟秦琛简单说了下秦暮的情况，说是出血面积过大，接下来的几小时或者几天里，秦暮的生命系统会逐渐衰竭，出现电解质紊乱、凝血功能障碍、器官功能衰竭等一系列死亡前兆。
听完医生的话，秦琛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怪那个医生。
——秦暮真的已经很老了。
有些事情，实在非人力所能动摇，医生已经尽力。
或许是想让秦琛独自安静一会儿，医生讲完后就转身离开，只剩秦琛一个人在病房外等候。
其实在西方医学里并没有什么回光返照的说法，秦琛也不是心性脆弱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去想，他的三爷爷，这个刚正了一辈子、后悔了一辈子的老将军，还有话想跟他说吗？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想法，下一秒，病房门口的保镖小跑着到他面前鞠躬。
“秦董！秦老爷睁眼了！”
【作者有话说】因为作者已经强迫症晚期，排版格式有点不对就浑身难受，所以打算把冬至番外挪到，明天做完图大家搜索冬至番外就能看到，等正文完结会再搬回来和其他番外放在一起，顺便好好续写一下饿狼扑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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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遗言【秦暮离世】
让医生和保镖都在门外候着，秦琛理了理西装推门进去，病房里的秦暮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双眼微微睁开，里面全是混浊。
看见秦琛，他的右手手指颤了颤，喉咙里跟着发出呜噜呜噜的痰音。
——此时秦暮全身上下只有一只手能动。
秦琛过去帮他把病床摇起来，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声音低沉黯然，细细听还有一丝疲惫。
“三爷爷，我在。”
秦暮的手冰凉，而且布满了褶皱，指尖一直在他手心颤抖。
感受到人的体温，秦暮混浊的眼珠转动，视线一片模糊，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
“小妹……小妹……”
他将秦琛认成了秦苒。
秦琛没有打断他的想象，他知道，三爷爷一辈子都在后悔秦苒的死，临死前一定想再见秦苒一面。
过了一会儿，秦暮终于分辨出眼前的人不是秦苒而是秦琛。
他的眼里有微微的失落，却也很快接受了现实，小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这点秦琛和他很像，毕竟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
他张嘴，现在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边说一边往下流口水，嘴角也在抽动。
“嗯……阿琛……你是爷爷的骄傲……是爷爷的……”
熬了三天，秦琛的眼眶终是一红，他握紧秦暮的手，喉头酸楚的几乎说不出话。
“三爷爷，是你打下的秦家，母亲一直很敬爱您。”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当初秦暮虽然站错队落败，却也拼尽全力将秦家转移到英国，这才保留了秦家的基业。
秦暮的胸口突然起伏，居然狠狠回握了一下秦琛的手。
“阿琛……爷爷后悔……后悔……”
秦琛拿出手帕帮秦暮擦拭嘴角的口水，他知道秦暮要说什么，老人都爱回忆往事，这些话他已经听秦暮说了无数遍。
但他愿意再听一次，慢慢听一次。
果然，秦暮的眼底浮现出无穷的后悔和恨意。
“当初……当初沈家要我把小妹……嫁过去……我看……我看那沈柏谦……正直……正直有礼……以为他教出来的弟弟……自然也……也……和他一样……就不顾……不顾阿叔的反对……”
说到这秦暮的心底已全是滔天的悔恨。
“谁知……谁知那沈家……背信弃义！杀……杀了小妹！那……沈柏谦……伪君子……伪君子行径……包庇……包庇……”
回想起秦苒出嫁前的娇羞和被抬回来的冷冰冰的尸体，秦暮发出混浊的咕噜声和哀鸣声。
“是我害了小妹……！害了……！”
秦琛将秦暮的手握到最紧。
“三爷爷，这不是你的错，沈柏元的心性——”
话音未落，秦暮混浊的眼底突然爆发出精光，他双目鼓睁额头青筋突起，发狠似的握住秦琛打断他的话。
“阿琛……沈家……沈家背信弃义！！！阿澈……阿澈……必是被他们所害！！！”
秦澈眼眶再次一红，他是个极度理性的人，即使到现在他也清楚的知道秦苒的事已经过去，而秦澈的事还需要调查。
但他可以理解秦暮的恨。
秦暮一生无儿无女，秦苒，他的小妹，还有他和秦澈，都是他护在手心视如珍宝的孩子。
现在他亲手带大的两个孩子都被沈家毁了，教他如何能不恨。
秦暮的胸口和身体仍在颤栗，喉咙里不停发出呜噜的痰声。
“沈家……小妹……是我看错了人……！看错了人！”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秦暮最后一丝精气，他的眼神再次混浊，握住秦琛的手松了紧，嘴里不停唤着同一个名字，而且声音越来越小。
“阿澈……阿澈……阿……”
下一秒，床头心电监护仪的心率线变为直线，秦琛的眼眶也由红变湿。
秦暮，去了。
这个他敬爱了一辈子的父亲去了。
他后悔了一生，直到死也没有得到解脱，临死前还不停呼唤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将喉头的苦味和眼睛的酸涩都咽下去，秦琛握着秦暮的手沉默了很久。
片刻后，他起身，他用手帕将秦暮嘴角的口水擦干净，并帮他理好凌乱的发丝。
“三爷爷，从今以后，你的恨就是我的恨，至于阿澈——”
秦琛的眼底闪过浓厚的杀意。
“我会查清楚，假如真的和沈家有关，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
说完他喉结往下一滚，伸手合上秦暮的双眼，接受了父亲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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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悲恸
从秦暮的病房出来，秦琛没有通知任何人秦暮的死讯，当初秦家在分家时已经将最后的情分耗尽，这时候叫人过来只会扰了秦暮的清净。
站在门口，秦琛吩咐人着手准备秦暮的后事，刚交代完，另一个保镖又急匆匆的跑过来。
“秦董，小少爷那边有消息了。”
秦琛头顶发晕，身形竟然微微一晃，旁边的保镖眼疾手快想扶住他，他却更快的反应过来，抬手示意保镖不用。
他沉默片刻，眉头紧紧皱起。
“医生在哪？”
保镖鞠躬：“在病房外等您。”
病房，不是手术室，秦琛那颗悬在高空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十分钟后，秦琛带着人前往病房，病房外十几个医生聚在一起，已经换上干净的医生服。
见秦琛过来，领头医生先是大致对秦琛讲了讲秦澈的手术情况，并表示秦澈以后可能还需要更换器官。
秦琛一边听一边点头，他不是医生不懂那么多，但自秦澈送进医院后已经大大小小进行了七八场手术，不停从这个手术室转移到那个手术室，如果不是这些医生，秦澈只怕已经离开了他。
报了喜，医生又接着报忧，说是秦澈送来医院的时候瞳孔已经有扩大的迹象，度过昏迷期后醒来的几率很小，而且根据他们几个医生讨论的结果，成为植物人或许会是秦澈最好的情况。
*
屏退所有人，秦琛一个人进入病房。
病房很干净宽敞，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各种医疗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秦琛走到床边，头顶的白色冷光打在他身上，他就这么站着，从上往下凝视了秦澈很久。
秦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只能看到苍白冰冷的脸庞和一双完全没有血色的双唇。
又是许久过去。
秦琛转身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身子低俯双腿分开，伸手握住秦澈冰凉的手放在嘴边。
他灼热的呼吸打在秦澈的手指上，秦澈却毫无反应。
在无人的病房里，秦琛坚毅的脸庞第一次出现脆弱，本就已经熬得通红的眼眶几乎快滴血。
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秦澈手上。
这是秦琛有生以来第一次落泪。
滚烫的泪珠源源不断，不停落在秦澈冰凉的指尖上，如果秦澈现在有意识，一定会笑话秦琛。
——哥，原来你也会哭啊。
——还是为我哭。
眼泪宣泄了秦琛这三天以来的压抑，待泪水流干后他没有离开，他回想起秦澈很小的时候跟他说过的话。
“哥，你真厉害，我以为也要跟你一样。”
他在心里回答秦澈。
——阿澈，放心，哥哥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在病房里待了很长时间，秦琛终于走了出来，他的下巴有隐隐的胡茬钻出来，眼睛几乎血红。
门口的保镖见他这样，忍不住试探开口。
“秦董，您休息一会儿吧，小少爷这边有我们。”
秦琛的眼底再也不见一丝疲惫，他冷冷开口，深色的眼眸里蕴着浓厚的冷意。
“派人开始调查，现在。”
*
次日上午，远在中国的谭润深终于安排好各种事宜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周希尧也来到了沈冬至所在的医院。
——沈冬至发过病房内部的照片，他很容易就能查到是哪家医院。
他在独立病房区外徘徊，心里仍在不停纠结进去以后要如何面对沈冬至。
眼看守住门口的保镖已经看了他三四眼，周希尧不再犹豫，他走过去表明来意，保镖也认识他，略微一鞠躬后将他带了进去。
此时沈冬至正在草坪上和几个男人喝下午茶聊天，这几天她伤口恢复的不太好，连续不断的低烧，看着越发消瘦，唐维钧总是让她出来晒太阳。
看着她被男人们环绕，周希尧心里冒出酸楚，果然，她是不需要他的吧，走了他，她还有无数的选择。
可笑他还想着她如何思念他，会回心转意来找他。
压住心头的难受，周希尧抬头看向沈冬至，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那头突然多了个帅气的男人像猫一样探头探脑的，沈冬至能不发现吗。
她的眼里露出惊喜，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撒娇和女儿情态。
原来他还知道过来啊。
这丝惊喜和撒娇让周希尧心里甜甜的，但很快又失落了下来。
她也会对着其他男人露出这种神态。
两人用眼神互相博弈，一个说你过不过来，一个纠结着要不要过去。
最后周希尧还是过去了。
他压住心头的难受，神色姿态再次恢复潇洒贵气的模样。
——他自信对沈冬至有些了解，一沈冬至不会把他们的私事告诉别人，二以沈冬至的为人，即使他们已经分开，她也不会在其他男人面前下他的面子。
果然，其他男人对周希尧的到来没什么特别反应，一看就不知道他们的事。
走到沈冬至面前，周希尧熟稔的问沈冬至，仿佛已经知道她为什么受伤。
“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沈冬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当初不是说什么沈小姐再见吗，死要面子的男人，要不是你长得好看以前又对我那么好，才不理你。
她配合周希尧演戏：“已经好多了。”
周希尧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我陪你走走？”
沈冬至点头，其他男人虽然有点醋，不过也没说什么。
*
微风吹拂，两人顺着草坪上的石板路慢慢走，周希尧好几次想说话，一看沈冬至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觉得他一开口，她立刻就能一句周先生找我什么事给他堵回来。
沈冬至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周希尧还是没忍住：“怎么受的伤？”
沈冬至低头：“不小心弄的，已经没事了。”
她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疏离，周希尧瞬间觉得她还不如叫他周先生呢。
至少那样他还能确认她在乎他、想着他。
“周希尧，你那个病……好点了吗？”
那个病，这样的用词，周希尧心里突然有种想把一切告诉她的感觉。
他喉头一动，忍住了。
“还是老样子。”
沈冬至哦了一声。
片刻无话，周希尧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我接个电话。”
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秦琛的声音，三分钟后，周希尧一下停下脚步。
“什么？”
“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周希尧眉头紧紧皱起。
“我可能要先走了，秦家那边出了点事。”
沈冬至想了想，抿唇：“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觉得秦琛应该还没把事情告诉周希尧，不然周希尧不会这么“淡定”，而且她有种预感，如果她自己去，秦琛不会放她进去。
这两天秦琛一直没接她的电话。
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想要秦琛亲口给她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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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恨的根源和爱的起点·上
周希尧思念她太久，听到沈冬至开口，满心都是那句“我跟你一起去”。
尤其是一起两个字。
不过他心里很快就不是滋味起来，他这是去找秦琛，她跟着一起干什么，难道她想秦琛了？
应该是吧，太姥爷去世，秦琛应该忙得来不了才对。
——周希尧只知道秦暮去世，还不知道其他的事，电话里说不清，秦琛打算到了再当面告诉他。
“你想去看他？”
周希尧的重音在想。
沈冬至没有否认：“嗯，我有话问他。”
周希尧已经听不清沈冬至在说什么，脑子里全是我有话问他。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人家郎才女貌情深意切，就为了见面说说话。
心头的那股骄傲和不甘作祟，周希尧点头。
“好，我带你去。”
回到病房区，沈冬至让男人们在周围转转或者休息一下午，她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
男人们当然不会限制她的自由，沈冬行虽然担心她的安全，这几天却不在，这里的保镖谁又敢拦她呢。
为沈冬至拉开车门，周希尧打转方向盘离开医院，就要见到秦琛，沈冬至思考着如何开口，全程一句话没说。
周希尧快把方向盘都捏出印子。
*
到达秦澈所在的医院，周希尧一路带着沈冬至去找秦琛。
这次秦琛叫周希尧过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关于秦暮的后事，秦月算是秦家分家后还和大房关系比较好的，秦暮喜欢清净，他不希望那些人在葬礼上打扰秦暮，所以只请秦月这一支。
另一个就是周希尧和秦澈的关系一向很好，他希望周希尧能来看看秦澈。
两人穿过医院独立病区的草坪，前面是一个小湖泊和一片高大的树木，树上不是树叶，而是大片的浅粉色花朵，沈冬至仔细看了看，不是樱花，但也没认出是什么树。
听见脚步声，秦琛从长椅上站起来，他回头，目光在看到沈冬至的时候露出惊讶。
他已经拒接沈冬至的电话，却没想到她会跟着周希尧过来。
有沈冬至在，秦琛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跟周希尧讲具体的情况，他跟周希尧讨论了一些秦暮的身后杂事，周希尧见他神色不对，也不好多问去戳他的伤处。
——虽然休息了一天，但是之前耗费的精气太大，现在秦琛的眼睛依旧有许多血丝，原本轮廓深刻的脸庞也更加立体，他瘦了。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罢周希尧为两人留出私人空间，转身离开。
两人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对望，沈冬至先走了过去。
她穿着平底鞋，抬头看他。
“秦琛。”
*
说来也怪，明明只过去几天，但此刻听到沈冬至的声音，秦琛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收回思绪开口。
“你找我有事？”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这种仍然“平静”的模样，沈冬至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秦琛开口：“我需要证据。”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沈冬至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生我的气，为什么，因为我没有拉住他吗？”
秦琛摇头：“不是。”
他承认，那天晚上在看到坠楼的秦澈时，他确实对沈冬至有种迁怒之情，这是一种人的自发心理，即使是理智如秦琛也不能完美的控制。
那一瞬间，他迁怒沈冬至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迁怒她为什么不能把秦澈拉上来，甚至迁怒她为什么要回沈家，造成了这一切发生。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并且相信不会是沈冬至想杀秦澈。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尤其是听过沈冬至的叙述以后。
谁也不知道后一秒会发生什么，沈冬至只是在遵守对秦澈的承诺，而且他没有任何立场要求沈冬至为了秦澈堵上自己的性命。
秦澈的命是命，沈冬至也是。
沈冬至不懂，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了什么？
“那是为了王冬雪的孩子吗？”
他觉得她太冲动，没有给秦澈留下血脉？
秦琛再次摇头：“不是，她不配有阿澈的孩子。”
事实上现在王冬雪仍旧曝尸在城堡外。
都不是，沈冬至心里突然就起了一股气性。
“那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松开了秦澈的手？”
这是沈冬至一直“逃避”的一个问题，虽然他们的手是慢慢分开的，但她也确实松开了。
现在她这样说，其实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
秦琛皱眉回应：“不是，你没有为秦澈赔命的义务。”
“那到底是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而且你不觉得这件事其实你也有责任吗？”
是你把「沈冬至」放在秦澈身边的，我早就提醒过你的。
——这句话沈冬至咬住双唇，没说出口。
秦琛一下看向沈冬至，气氛突然就紧张起来。
“是，我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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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恨的根源和爱的起点·下
虽然曾经迁怒过沈冬至，但秦琛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错误，甚至在听过事情的经过以后，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把「沈冬至」放在阿澈身边？假如他没有动过让秦澈自己看清「沈冬至」的心思呢？
终究是他将「沈冬至」接回的秦家。
秦琛后悔莫及。
见他这样坦诚，而且眼里的自责也不是假的，沈冬至心头微软，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继续。
——其实她本来不想说这么诛心的话。
沉默片刻，秦琛将自己从自责的情绪中拉出来。
“三爷爷去世了。”
沈冬至一愣，三爷爷？
她是知道秦沈两家恩怨的，但并不清楚细节，只知道沈柏元杀了秦家嫁过来的女儿。
——当初沈冬行并没有对她细讲。
见沈冬至愣愣的秦琛就知道沈冬行没有对她细讲，不过他毫不意外沈冬行的做法。
他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告诉沈冬至当年事情的始末，很详细，甚至包括秦苒被抬回沈家的场景以及秦暮离世前的遗言。
听完秦暮临死前的指责和悔恨，沈冬至彻底愣了，她实在没想到这里面这么复杂。
她的手一紧，吞了吞口水，眼里竟然泛起一丝红。
——经历过唐代山的死，她能理解秦琛的心情。
甚至她心底觉得假如是她，她做不到像秦琛那样放下仇恨，只把沈家当普通对手。
秦琛比她豁达。
现在秦暮死了，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她可以接受。
她抬头，声音软软的。
“就是因为这个吗？”
出乎她的意料，秦琛竟然摇头。
“不是。”
沈冬至彻底懵了，不是这个，那难道还是因为秦澈？可秦琛不已经承认他自己也有错了吗？
透过她眼眸，秦琛看出她的想法，突然皱着眉问她。
“沈冬至，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这件事和沈家无关？”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责怪，沈冬至这几天被颠三倒四的折腾，心里那股气一下就冒了上来。
“那你觉得沈家应该怎么负责？”
气氛再次紧张，秦琛丝毫不让。
“你告诉我是王冬雪推阿澈下去的是吗？”
“是，我没有骗你。”
“那为什么她会推阿澈下去？”
沈冬至一愣：“她疯了，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对。”
“那她为什么会疯？”
沈冬至一下梗住。
秦琛声音冷静的不像话。
“沈冬至，没有一个人是会突然疯掉的，即使她品行不端善恶不分，她的心肝肺坏了，但是她不会突然疯掉。”
沈冬至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沈冬至，我相信是她杀了阿澈，但绝不信她会无缘无故动手。”
——王冬雪是个很好看透的人，所以秦琛才起了让秦澈自己看清她的心思，自从她到沈家后，秦琛一直放纵秦澈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目的就是为了养狼。
王冬雪这种人，在尝过甜头后就会想要更多，而她要得越多，秦澈就会越快清醒。
沈冬至心头一紧，她觉得秦琛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服输。
“那她万一就突然疯了呢？”
秦琛摇头：“不会，这种人虽然愚昧，却更知道自己的救命稻草是谁，我越逼迫她，她只会把阿澈抓得更紧，绝不会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
“阿澈，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次沈冬至没再开口，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上顶楼的时候，她想过王冬雪会杀她，甚至想过王冬雪会用腹中的孩子威胁，但从没想她会去推秦澈。
是啊，她那样贪生怕死又愚不可及的人，除非有更好的，怎么可能舍得放弃秦澈这颗大树。
不甘和隐隐的怒气再次占据沈冬至的胸口。
她抬头质问秦琛：“那这和沈家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沈家让她疯的吗？”
她不这么说还好，听见这句，秦琛的眼眸里瞬间闪过冷光。
“沈冬至，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他靠近沈冬至，浑身的气势压得沈冬至几乎快喘不过气。
“沈家，到底在这件事上隐瞒了什么？”
沈冬至也不是什么怯懦的人，当即就想开口说沈家什么也没有隐瞒，但当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秦琛知道他们打算杀了王冬雪吗？
或者说哥哥告诉秦琛这件事了吗？
假如没有的话……
“沈家，背信弃义！”
沈冬至脑子里突然冒出秦暮临终前的这句话。
她遍体生寒。
身子一僵，沈冬至略微退后一步，接着她抬头看着秦琛，心里瞬间被窒息感包围。
她身子滑下去钻进被子里，像个粉嫩嫩的肉团，男人们都忍不住温柔一笑。
韩城走过去勾了勾她的手：“我去帮你处理这几天的事，你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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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霆桀站在床尾，只看她一眼，沈冬至撅嘴回应他，表示知道了知道了，下次绝不会把自己也置身危险里。
三人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唐维钧。
他帮沈冬至掖好被角：“我看着你睡。”
沈冬至困得眼皮打架，还把小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握住唐维钧的手。
伤口的轻微感染导致她有些微烧，唐维钧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临睡前她看了外面一眼，谭宗铭还背对着她站在外面打电话。
*
此刻最纠结的莫过于周希尧了，上次他飙车受伤并不严重，几天就出了院，他知道许翘去找过沈冬至，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他既希望沈冬至来看他，又不想她来看他。
这次也一样，在看到沈冬至那条消息后他在卧室外枯坐了一天，看着眼前的天空从清晨金光变成日落黄昏。
他想去看她，又不敢去。
——秦琛还没有告诉任何人秦澈和秦暮的事，包括他。
摁掉手里的烟头，周希尧用手捋了一下下巴，心头的思念再也压不住。
就去看看，看一眼，他答应过她会在英国照顾好她的。
转身走进去，周希尧脱了衣服去里面的浴室洗澡，心里不停想着见到沈冬至后该怎么说。
与此同时，秦琛正坐在VIP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深邃的眼眸里蕴着黑色的光。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睡觉了。
因为发病的地点在医院，所以秦暮并没有因抢救不及时而离开，目前正处于昏迷的状态，自主呼吸十分微弱，已经上了呼吸机。
这并不是秦暮第一次脑出血。
上一次是在五年前，秦苒祭日的时候，秦暮喝了酒，悲从心起，一头栽在地上，幸亏药膳阿姨发现的早。
这次的情况比第一次更严重更危急。
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结论是脑主干出血，覆盖三分之二。
刚才医生过来跟秦琛简单说了下秦暮的情况，说是出血面积过大，接下来的几小时或者几天里，秦暮的生命系统会逐渐衰竭，出现电解质紊乱、凝血功能障碍、器官功能衰竭等一系列死亡前兆。
听完医生的话，秦琛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怪那个医生。
——秦暮真的已经很老了。
有些事情，实在非人力所能动摇，医生已经尽力。
或许是想让秦琛独自安静一会儿，医生讲完后就转身离开，只剩秦琛一个人在病房外等候。
其实在西方医学里并没有什么回光返照的说法，秦琛也不是心性脆弱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去想，他的三爷爷，这个刚正了一辈子、后悔了一辈子的老将军，还有话想跟他说吗？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想法，下一秒，病房门口的保镖小跑着到他面前鞠躬。
“秦董！秦老爷睁眼了！”
【作者有话说】因为作者已经强迫症晚期，排版格式有点不对就浑身难受，所以打算把冬至番外挪到，明天做完图大家搜索冬至番外就能看到，等正文完结会再搬回来和其他番外放在一起，顺便好好续写一下饿狼扑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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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遗言【秦暮离世】
让医生和保镖都在门外候着，秦琛理了理西装推门进去，病房里的秦暮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双眼微微睁开，里面全是混浊。
看见秦琛，他的右手手指颤了颤，喉咙里跟着发出呜噜呜噜的痰音。
——此时秦暮全身上下只有一只手能动。
秦琛过去帮他把病床摇起来，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声音低沉黯然，细细听还有一丝疲惫。
“三爷爷，我在。”
秦暮的手冰凉，而且布满了褶皱，指尖一直在他手心颤抖。
感受到人的体温，秦暮混浊的眼珠转动，视线一片模糊，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
“小妹……小妹……”
他将秦琛认成了秦苒。
秦琛没有打断他的想象，他知道，三爷爷一辈子都在后悔秦苒的死，临死前一定想再见秦苒一面。
过了一会儿，秦暮终于分辨出眼前的人不是秦苒而是秦琛。
他的眼里有微微的失落，却也很快接受了现实，小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这点秦琛和他很像，毕竟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
他张嘴，现在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边说一边往下流口水，嘴角也在抽动。
“嗯……阿琛……你是爷爷的骄傲……是爷爷的……”
熬了三天，秦琛的眼眶终是一红，他握紧秦暮的手，喉头酸楚的几乎说不出话。
“三爷爷，是你打下的秦家，母亲一直很敬爱您。”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当初秦暮虽然站错队落败，却也拼尽全力将秦家转移到英国，这才保留了秦家的基业。
秦暮的胸口突然起伏，居然狠狠回握了一下秦琛的手。
“阿琛……爷爷后悔……后悔……”
秦琛拿出手帕帮秦暮擦拭嘴角的口水，他知道秦暮要说什么，老人都爱回忆往事，这些话他已经听秦暮说了无数遍。
但他愿意再听一次，慢慢听一次。
果然，秦暮的眼底浮现出无穷的后悔和恨意。
“当初……当初沈家要我把小妹……嫁过去……我看……我看那沈柏谦……正直……正直有礼……以为他教出来的弟弟……自然也……也……和他一样……就不顾……不顾阿叔的反对……”
说到这秦暮的心底已全是滔天的悔恨。
“谁知……谁知那沈家……背信弃义！杀……杀了小妹！那……沈柏谦……伪君子……伪君子行径……包庇……包庇……”
回想起秦苒出嫁前的娇羞和被抬回来的冷冰冰的尸体，秦暮发出混浊的咕噜声和哀鸣声。
“是我害了小妹……！害了……！”
秦琛将秦暮的手握到最紧。
“三爷爷，这不是你的错，沈柏元的心性——”
话音未落，秦暮混浊的眼底突然爆发出精光，他双目鼓睁额头青筋突起，发狠似的握住秦琛打断他的话。
“阿琛……沈家……沈家背信弃义！！！阿澈……阿澈……必是被他们所害！！！”
秦澈眼眶再次一红，他是个极度理性的人，即使到现在他也清楚的知道秦苒的事已经过去，而秦澈的事还需要调查。
但他可以理解秦暮的恨。
秦暮一生无儿无女，秦苒，他的小妹，还有他和秦澈，都是他护在手心视如珍宝的孩子。
现在他亲手带大的两个孩子都被沈家毁了，教他如何能不恨。
秦暮的胸口和身体仍在颤栗，喉咙里不停发出呜噜的痰声。
“沈家……小妹……是我看错了人……！看错了人！”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秦暮最后一丝精气，他的眼神再次混浊，握住秦琛的手松了紧，嘴里不停唤着同一个名字，而且声音越来越小。
“阿澈……阿澈……阿……”
下一秒，床头心电监护仪的心率线变为直线，秦琛的眼眶也由红变湿。
秦暮，去了。
这个他敬爱了一辈子的父亲去了。
他后悔了一生，直到死也没有得到解脱，临死前还不停呼唤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将喉头的苦味和眼睛的酸涩都咽下去，秦琛握着秦暮的手沉默了很久。
片刻后，他起身，他用手帕将秦暮嘴角的口水擦干净，并帮他理好凌乱的发丝。
“三爷爷，从今以后，你的恨就是我的恨，至于阿澈——”
秦琛的眼底闪过浓厚的杀意。
“我会查清楚，假如真的和沈家有关，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
说完他喉结往下一滚，伸手合上秦暮的双眼，接受了父亲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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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悲恸
从秦暮的病房出来，秦琛没有通知任何人秦暮的死讯，当初秦家在分家时已经将最后的情分耗尽，这时候叫人过来只会扰了秦暮的清净。
站在门口，秦琛吩咐人着手准备秦暮的后事，刚交代完，另一个保镖又急匆匆的跑过来。
“秦董，小少爷那边有消息了。”
秦琛头顶发晕，身形竟然微微一晃，旁边的保镖眼疾手快想扶住他，他却更快的反应过来，抬手示意保镖不用。
他沉默片刻，眉头紧紧皱起。
“医生在哪？”
保镖鞠躬：“在病房外等您。”
病房，不是手术室，秦琛那颗悬在高空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十分钟后，秦琛带着人前往病房，病房外十几个医生聚在一起，已经换上干净的医生服。
见秦琛过来，领头医生先是大致对秦琛讲了讲秦澈的手术情况，并表示秦澈以后可能还需要更换器官。
秦琛一边听一边点头，他不是医生不懂那么多，但自秦澈送进医院后已经大大小小进行了七八场手术，不停从这个手术室转移到那个手术室，如果不是这些医生，秦澈只怕已经离开了他。
报了喜，医生又接着报忧，说是秦澈送来医院的时候瞳孔已经有扩大的迹象，度过昏迷期后醒来的几率很小，而且根据他们几个医生讨论的结果，成为植物人或许会是秦澈最好的情况。
*
屏退所有人，秦琛一个人进入病房。
病房很干净宽敞，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各种医疗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秦琛走到床边，头顶的白色冷光打在他身上，他就这么站着，从上往下凝视了秦澈很久。
秦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只能看到苍白冰冷的脸庞和一双完全没有血色的双唇。
又是许久过去。
秦琛转身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身子低俯双腿分开，伸手握住秦澈冰凉的手放在嘴边。
他灼热的呼吸打在秦澈的手指上，秦澈却毫无反应。
在无人的病房里，秦琛坚毅的脸庞第一次出现脆弱，本就已经熬得通红的眼眶几乎快滴血。
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秦澈手上。
这是秦琛有生以来第一次落泪。
滚烫的泪珠源源不断，不停落在秦澈冰凉的指尖上，如果秦澈现在有意识，一定会笑话秦琛。
——哥，原来你也会哭啊。
——还是为我哭。
眼泪宣泄了秦琛这三天以来的压抑，待泪水流干后他没有离开，他回想起秦澈很小的时候跟他说过的话。
“哥，你真厉害，我以为也要跟你一样。”
他在心里回答秦澈。
——阿澈，放心，哥哥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在病房里待了很长时间，秦琛终于走了出来，他的下巴有隐隐的胡茬钻出来，眼睛几乎血红。
门口的保镖见他这样，忍不住试探开口。
“秦董，您休息一会儿吧，小少爷这边有我们。”
秦琛的眼底再也不见一丝疲惫，他冷冷开口，深色的眼眸里蕴着浓厚的冷意。
“派人开始调查，现在。”
*
次日上午，远在中国的谭润深终于安排好各种事宜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周希尧也来到了沈冬至所在的医院。
——沈冬至发过病房内部的照片，他很容易就能查到是哪家医院。
他在独立病房区外徘徊，心里仍在不停纠结进去以后要如何面对沈冬至。
眼看守住门口的保镖已经看了他三四眼，周希尧不再犹豫，他走过去表明来意，保镖也认识他，略微一鞠躬后将他带了进去。
此时沈冬至正在草坪上和几个男人喝下午茶聊天，这几天她伤口恢复的不太好，连续不断的低烧，看着越发消瘦，唐维钧总是让她出来晒太阳。
看着她被男人们环绕，周希尧心里冒出酸楚，果然，她是不需要他的吧，走了他，她还有无数的选择。
可笑他还想着她如何思念他，会回心转意来找他。
压住心头的难受，周希尧抬头看向沈冬至，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那头突然多了个帅气的男人像猫一样探头探脑的，沈冬至能不发现吗。
她的眼里露出惊喜，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撒娇和女儿情态。
原来他还知道过来啊。
这丝惊喜和撒娇让周希尧心里甜甜的，但很快又失落了下来。
她也会对着其他男人露出这种神态。
两人用眼神互相博弈，一个说你过不过来，一个纠结着要不要过去。
最后周希尧还是过去了。
他压住心头的难受，神色姿态再次恢复潇洒贵气的模样。
——他自信对沈冬至有些了解，一沈冬至不会把他们的私事告诉别人，二以沈冬至的为人，即使他们已经分开，她也不会在其他男人面前下他的面子。
果然，其他男人对周希尧的到来没什么特别反应，一看就不知道他们的事。
走到沈冬至面前，周希尧熟稔的问沈冬至，仿佛已经知道她为什么受伤。
“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沈冬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当初不是说什么沈小姐再见吗，死要面子的男人，要不是你长得好看以前又对我那么好，才不理你。
她配合周希尧演戏：“已经好多了。”
周希尧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我陪你走走？”
沈冬至点头，其他男人虽然有点醋，不过也没说什么。
*
微风吹拂，两人顺着草坪上的石板路慢慢走，周希尧好几次想说话，一看沈冬至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觉得他一开口，她立刻就能一句周先生找我什么事给他堵回来。
沈冬至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周希尧还是没忍住：“怎么受的伤？”
沈冬至低头：“不小心弄的，已经没事了。”
她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疏离，周希尧瞬间觉得她还不如叫他周先生呢。
至少那样他还能确认她在乎他、想着他。
“周希尧，你那个病……好点了吗？”
那个病，这样的用词，周希尧心里突然有种想把一切告诉她的感觉。
他喉头一动，忍住了。
“还是老样子。”
沈冬至哦了一声。
片刻无话，周希尧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我接个电话。”
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秦琛的声音，三分钟后，周希尧一下停下脚步。
“什么？”
“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周希尧眉头紧紧皱起。
“我可能要先走了，秦家那边出了点事。”
沈冬至想了想，抿唇：“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觉得秦琛应该还没把事情告诉周希尧，不然周希尧不会这么“淡定”，而且她有种预感，如果她自己去，秦琛不会放她进去。
这两天秦琛一直没接她的电话。
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想要秦琛亲口给她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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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恨的根源和爱的起点·上
周希尧思念她太久，听到沈冬至开口，满心都是那句“我跟你一起去”。
尤其是一起两个字。
不过他心里很快就不是滋味起来，他这是去找秦琛，她跟着一起干什么，难道她想秦琛了？
应该是吧，太姥爷去世，秦琛应该忙得来不了才对。
——周希尧只知道秦暮去世，还不知道其他的事，电话里说不清，秦琛打算到了再当面告诉他。
“你想去看他？”
周希尧的重音在想。
沈冬至没有否认：“嗯，我有话问他。”
周希尧已经听不清沈冬至在说什么，脑子里全是我有话问他。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人家郎才女貌情深意切，就为了见面说说话。
心头的那股骄傲和不甘作祟，周希尧点头。
“好，我带你去。”
回到病房区，沈冬至让男人们在周围转转或者休息一下午，她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
男人们当然不会限制她的自由，沈冬行虽然担心她的安全，这几天却不在，这里的保镖谁又敢拦她呢。
为沈冬至拉开车门，周希尧打转方向盘离开医院，就要见到秦琛，沈冬至思考着如何开口，全程一句话没说。
周希尧快把方向盘都捏出印子。
*
到达秦澈所在的医院，周希尧一路带着沈冬至去找秦琛。
这次秦琛叫周希尧过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关于秦暮的后事，秦月算是秦家分家后还和大房关系比较好的，秦暮喜欢清净，他不希望那些人在葬礼上打扰秦暮，所以只请秦月这一支。
另一个就是周希尧和秦澈的关系一向很好，他希望周希尧能来看看秦澈。
两人穿过医院独立病区的草坪，前面是一个小湖泊和一片高大的树木，树上不是树叶，而是大片的浅粉色花朵，沈冬至仔细看了看，不是樱花，但也没认出是什么树。
听见脚步声，秦琛从长椅上站起来，他回头，目光在看到沈冬至的时候露出惊讶。
他已经拒接沈冬至的电话，却没想到她会跟着周希尧过来。
有沈冬至在，秦琛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跟周希尧讲具体的情况，他跟周希尧讨论了一些秦暮的身后杂事，周希尧见他神色不对，也不好多问去戳他的伤处。
——虽然休息了一天，但是之前耗费的精气太大，现在秦琛的眼睛依旧有许多血丝，原本轮廓深刻的脸庞也更加立体，他瘦了。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罢周希尧为两人留出私人空间，转身离开。
两人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对望，沈冬至先走了过去。
她穿着平底鞋，抬头看他。
“秦琛。”
*
说来也怪，明明只过去几天，但此刻听到沈冬至的声音，秦琛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收回思绪开口。
“你找我有事？”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这种仍然“平静”的模样，沈冬至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秦琛开口：“我需要证据。”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沈冬至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生我的气，为什么，因为我没有拉住他吗？”
秦琛摇头：“不是。”
他承认，那天晚上在看到坠楼的秦澈时，他确实对沈冬至有种迁怒之情，这是一种人的自发心理，即使是理智如秦琛也不能完美的控制。
那一瞬间，他迁怒沈冬至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迁怒她为什么不能把秦澈拉上来，甚至迁怒她为什么要回沈家，造成了这一切发生。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并且相信不会是沈冬至想杀秦澈。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尤其是听过沈冬至的叙述以后。
谁也不知道后一秒会发生什么，沈冬至只是在遵守对秦澈的承诺，而且他没有任何立场要求沈冬至为了秦澈堵上自己的性命。
秦澈的命是命，沈冬至也是。
沈冬至不懂，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了什么？
“那是为了王冬雪的孩子吗？”
他觉得她太冲动，没有给秦澈留下血脉？
秦琛再次摇头：“不是，她不配有阿澈的孩子。”
事实上现在王冬雪仍旧曝尸在城堡外。
都不是，沈冬至心里突然就起了一股气性。
“那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松开了秦澈的手？”
这是沈冬至一直“逃避”的一个问题，虽然他们的手是慢慢分开的，但她也确实松开了。
现在她这样说，其实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
秦琛皱眉回应：“不是，你没有为秦澈赔命的义务。”
“那到底是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而且你不觉得这件事其实你也有责任吗？”
是你把「沈冬至」放在秦澈身边的，我早就提醒过你的。
——这句话沈冬至咬住双唇，没说出口。
秦琛一下看向沈冬至，气氛突然就紧张起来。
“是，我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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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恨的根源和爱的起点·下
虽然曾经迁怒过沈冬至，但秦琛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错误，甚至在听过事情的经过以后，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把「沈冬至」放在阿澈身边？假如他没有动过让秦澈自己看清「沈冬至」的心思呢？
终究是他将「沈冬至」接回的秦家。
秦琛后悔莫及。
见他这样坦诚，而且眼里的自责也不是假的，沈冬至心头微软，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继续。
——其实她本来不想说这么诛心的话。
沉默片刻，秦琛将自己从自责的情绪中拉出来。
“三爷爷去世了。”
沈冬至一愣，三爷爷？
她是知道秦沈两家恩怨的，但并不清楚细节，只知道沈柏元杀了秦家嫁过来的女儿。
——当初沈冬行并没有对她细讲。
见沈冬至愣愣的秦琛就知道沈冬行没有对她细讲，不过他毫不意外沈冬行的做法。
他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告诉沈冬至当年事情的始末，很详细，甚至包括秦苒被抬回沈家的场景以及秦暮离世前的遗言。
听完秦暮临死前的指责和悔恨，沈冬至彻底愣了，她实在没想到这里面这么复杂。
她的手一紧，吞了吞口水，眼里竟然泛起一丝红。
——经历过唐代山的死，她能理解秦琛的心情。
甚至她心底觉得假如是她，她做不到像秦琛那样放下仇恨，只把沈家当普通对手。
秦琛比她豁达。
现在秦暮死了，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她可以接受。
她抬头，声音软软的。
“就是因为这个吗？”
出乎她的意料，秦琛竟然摇头。
“不是。”
沈冬至彻底懵了，不是这个，那难道还是因为秦澈？可秦琛不已经承认他自己也有错了吗？
透过她眼眸，秦琛看出她的想法，突然皱着眉问她。
“沈冬至，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这件事和沈家无关？”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责怪，沈冬至这几天被颠三倒四的折腾，心里那股气一下就冒了上来。
“那你觉得沈家应该怎么负责？”
气氛再次紧张，秦琛丝毫不让。
“你告诉我是王冬雪推阿澈下去的是吗？”
“是，我没有骗你。”
“那为什么她会推阿澈下去？”
沈冬至一愣：“她疯了，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对。”
“那她为什么会疯？”
沈冬至一下梗住。
秦琛声音冷静的不像话。
“沈冬至，没有一个人是会突然疯掉的，即使她品行不端善恶不分，她的心肝肺坏了，但是她不会突然疯掉。”
沈冬至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沈冬至，我相信是她杀了阿澈，但绝不信她会无缘无故动手。”
——王冬雪是个很好看透的人，所以秦琛才起了让秦澈自己看清她的心思，自从她到沈家后，秦琛一直放纵秦澈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目的就是为了养狼。
王冬雪这种人，在尝过甜头后就会想要更多，而她要得越多，秦澈就会越快清醒。
沈冬至心头一紧，她觉得秦琛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服输。
“那她万一就突然疯了呢？”
秦琛摇头：“不会，这种人虽然愚昧，却更知道自己的救命稻草是谁，我越逼迫她，她只会把阿澈抓得更紧，绝不会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
“阿澈，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次沈冬至没再开口，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上顶楼的时候，她想过王冬雪会杀她，甚至想过王冬雪会用腹中的孩子威胁，但从没想她会去推秦澈。
是啊，她那样贪生怕死又愚不可及的人，除非有更好的，怎么可能舍得放弃秦澈这颗大树。
不甘和隐隐的怒气再次占据沈冬至的胸口。
她抬头质问秦琛：“那这和沈家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沈家让她疯的吗？”
她不这么说还好，听见这句，秦琛的眼眸里瞬间闪过冷光。
“沈冬至，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他靠近沈冬至，浑身的气势压得沈冬至几乎快喘不过气。
“沈家，到底在这件事上隐瞒了什么？”
沈冬至也不是什么怯懦的人，当即就想开口说沈家什么也没有隐瞒，但当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秦琛知道他们打算杀了王冬雪吗？
或者说哥哥告诉秦琛这件事了吗？
假如没有的话……
“沈家，背信弃义！”
沈冬至脑子里突然冒出秦暮临终前的这句话。
她遍体生寒。
身子一僵，沈冬至略微退后一步，接着她抬头看着秦琛，心里瞬间被窒息感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