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许七安这狗东西回来了..........刑部尚书脸色堪称五味杂陈。

    他对姓许的武夫,可以说又爱又恨,爱是因为此人利用价值极高,恨是因为这狗东西写过诗骂他,以前还屡屡坏他好事。

    老仇家了。

    但不得不承认,眼下只有这个狗东西能压住满朝文武。

    “啪!”

    太监甩动鞭子,抽打光亮可鉴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永兴帝扫视群臣,淡淡道:

    “打更人纠察百官,守护皇宫和皇室,由谁统领打更人,是朕说了算。

    “何时轮到诸位爱卿越俎代庖?”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定国公从勋贵队伍里迈步出列,沉声道:

    “陛下三思。”

    定国公年约五旬,头戴八梁冠,身穿赤罗衣,玉带束腰,佩云凤四色花锦绶。

    尽管已是半百年纪,双眼明亮有神,气血旺盛不见老态,一看便是有不俗的修为傍身。

    定国公声音中气十足:

    “陛下岂可任命一个弑君之人执掌打更人。”

    见有人触及到这个禁忌话题,殿内众臣为之一静。

    定国公继续道:

    “父为子纲,先帝毕竟是陛下的父亲,陛下任命许七安执掌打更人,百年之后,史书记上一笔,对陛下的名声恐怕不好。

    “朝野上下,必将生出非议。”

    他这话说的很委婉,意思是,你任命一个杀父仇人当大官,这事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将来史书上也会记下来,让你受后人诟病、非议。

    永兴帝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陛下,定国公言之有理,望三思。”

    “此事,唉,确实不妥啊陛下。”

    群臣纷纷附和。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群情激昂之际,永兴帝淡淡道:

    “许银锣今早已入宫,来人,请他上殿。”

    抗议声忽然就没了,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你把人都请进宫了,为什么不早说..........诸公怔怔的看着永兴帝,脸上的表情仿佛写着:

    你玩我们?

    没人说话了。

    定国公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殿门口的许新年伸手捂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诸公反对的厉害,叫嚣着弑君之人,一听大哥已经入宫,立刻不敢说话了。

    就好比单方面的隔着墙咒骂,没想到对方搬来梯子翻过墙来,当场怂半边。

    让人窒息般的沉默里,殿内诸公听见了脚步声跨过高高的门槛。

    纷纷侧目,只见一袭华丽青衣跨步而来,气质沉稳,目光温和,恍惚间,众人险些以为昔日的大青衣死而复生。

    静默之中,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回荡,走到御座之前,走到定国公身边。

    哒!

    许七安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定国公,道:

    “闻诛一贼矣,未闻弑定国公觉得呢?”

    定国公脸皮火烧火燎,又尴尬又丢脸,强撑着哼道:

    “许七安,你........”

    话没说完,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许七安嗤笑道:“凡夫俗子,不配与我说话。”

    他挥了挥手,便将定国公扫飞出去,当场昏厥。

    堂堂国公,竟在殿内遭受此等羞辱..........当场就有皇亲宗室气不过,喝道:

    “许七安,金銮殿内,岂容你行凶!”

    这声怒喝极为响亮,殿外的群臣听的一清二楚,纷纷昂起脑袋,朝殿内观望。

    “许七安竟在金銮殿内动手?”

    “荒唐,金銮殿乃陛下与诸公议事之地,王朝核心,许银锣太没分寸了。”

    “这匹夫,越来越胆大包天,以后谁还能制他?”

    殿外的群臣嘀嘀咕咕起来,一些推崇许七安的文官,也觉得许银锣太过冲动,有辱斯文。

    这时,他们听见殿内传来许银锣的狂笑声:

    “当日我持刀闯金銮殿,诛元景,尔等怎么没有怪罪我殿前行凶?

    “元景勾结巫神教,企图颠覆老祖宗留下的基业,许某斩之,在尔等眼里,竟成了弑君之人?

    “我在玉阳关杀退炎康两国联军,在京郊斩杀昏君元景,这才保住大奉江山不受巫神教侵蚀,就是为了让你们这群废物吸食民脂民膏?

    “区区一个国公,也敢在殿内妄议我,也不想想,他还能站在殿内耀武扬威,是谁的功劳。”

    殿内鸦雀无声。

    丹陛两侧,以及广场上的京官面面相觑。

    有人嘀咕道:“打个国公算什么,菜市口还斩了两个呢。”

    “就是,许银锣为社稷贡献巨大,不输当年的魏公,岂容一个国公诋毁非议。”

    “如今各地流民作乱,世道不太平了,有一位三品武夫坐镇,社稷才能安稳。陛下和诸公但凡还有理智,就该明白如何选择。”

    推崇许七安的文官纷纷开口,而不满他的官员,则沉默不语。

    殿内,许七安负手而立,锐利的目光扫过诸公、勋贵、宗室,哂笑道:

    “我九死一生,保住大奉社稷,可不是为了养你们这群废物。

    “今日尔等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打更人衙门都将由我执掌。冥顽不灵者,休怪我不客气。”

    殿内群臣,脸色铁青,暗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人的名树的影,这个匹夫杀过国公,斩过皇帝,发起狂来,六亲不认。

    指望官场的规矩、大奉的律法约束他,简直痴心妄想。

    此人若是执掌打更人,整个官场都将任他揉捏...........一念及此,殿内不少人已萌生辞官的念头。

    这样的官场混着没有意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掌控官场,是件很可怕的事。

    许七安话锋一转,道:

    “诸位若肯尽心辅佐陛下,勤政为民,许某自然不会为难尔等。反之,曹国公和护国公的昨日,便是尔等的明日。”

    殿内静悄悄的,无人反驳,无人回应。

    没有声音,亦是一种态度。

    勋贵和诸公一脸不甘,但可能是许七安最后的话起到一点作用,他们的情绪暂时还算稳定。

    一人压服百官,当今大奉,除了监正,只能许七安能做到了...........永兴帝见状,笑呵呵的打暖场:

    “有许爱卿坐镇打更人衙门,朕就放心了,以后还劳烦许爱卿多协助朕。

    “退朝吧。”

    他面带微笑的起身,带着贴身太监离开金銮殿。

    朝会结束,文武百官沉默的走在广场上,刘洪和王首辅站在金銮殿的丹陛上俯瞰,众官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吃了败仗似的。

    许七安从殿内出来,朝两人颔首示意。

    王首辅也点点头,问道:“龙气收集的如何?”

    许七安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

    王首辅默然片刻,深深作揖,转身离开。

    “刘大人,找个地方喝酒?”

    许七安笑着说道:“正好有些事要问刘大人。”

    刘洪也笑了起来,拒绝了许七安的提议:

    “喝酒就算了,这要是被人弹劾,一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去打更人衙门吧,我们以茶代酒,聊聊。”

    ..........

    浩气楼,七楼茶室。

    许七安坐在案后,与张行英、刘洪两人举杯示意,调侃道:

    “恭喜张大人高升,今晚勾栏听曲,你请客。”

    刘洪打趣道:“以许银锣的身份,喝花酒当然得选在教坊司,怎么是去勾栏。”

    许七安摇摇头:“浮香死之前,我答应过她,不再去教坊司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各自叹息。

    并不是叹息浮香红颜薄命,他们叹的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张行英感触尤深,当初他以巡抚之尊,赴云州查案。

    彼时,许七安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锣,练气境巅峰,途中冲击炼神境。

    短短一年时间,魏公死了,元景帝死了,而当初的小铜锣,如今已超凡入圣,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有件事想劳烦刘大人。”

    许七安放下茶杯,语气郑重:

    “你知我在收集龙气,它们散落在中原各地,想短时间内集齐,无异于大海捞针。原本由官府出面是最省力最有效的。

    “但如今各地灾情严重,官府恐怕难以做好情报收集工作,且容易被敌对势力摘桃子。我需要一个更隐蔽,更有效的情报组织帮忙。”

    刘洪听懂了,“你想要打更人的暗子?”

    见许七安点头,刘洪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继承打更人的暗子。”

    许七安愣了一下:“什么?”

    刘洪解释道:

    “我接手打更人衙门后,曾去过案牍库寻找记载各地暗子布局的卷宗,但发现它早已不翼而飞。

    “负责看守案牍库的吏员告诉我,魏公在出征前,就已经取走了它。”

    许七安眉头紧锁:“魏公,把那些暗子的卷宗取走了?”

    刘洪颔首:“我原以为他会把打更人的暗子交托给你,如今看来,魏公是另有打算。”

    许七安指头轻扣桌案,缓缓道:“两位大人觉得,魏公把它托付给谁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俱是摇头。

    许七安有些失望,皱眉想了许久,转而说道:

    “我明日就会离开京城,打更人衙门的事,劳烦刘大人继续费心。

    “也别忘了写折子告诉永兴帝一声,让他不用担心我这个武夫会挟天子以令天下。”

    闻言,张行英和刘洪齐齐摇头,笑了起来。

    就目前来说,陛下是不可能真的让许七安执掌打更人衙门的。

    帝王心术中,最基础的一条就是“平衡”,许七安能压制文武百官,但谁能压制许七安?

    这样一个无人能制衡的存在,永兴帝是绝对不会让他手握实权的,否则连睡觉都不安稳。

    许七安在这件事上,充当的是一个工具人的角色。

    主要是,他目前的重心不在朝堂,不在京城。

    “不出所料的话,午膳之前会有小朝会,到时候,捐款的事可以定下来了。”

    “这是好事。”

    许七安说。

    这是好事,所以他愿意当工具人。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起身告辞,走至茶室门口,停下,回眸看了一眼摆设没有任何改变的茶室。

    忽然想起去年的冬天,他刚加入打更人不久,刚抱上魏渊的大腿。

    每每来此处见魏渊,心里就很忐忑。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找春哥还有宋廷风、朱广孝喝几杯。”

    ...........

    朝会刚结束,许银锣在金銮殿痛殴定国公,怒斥诸公的消息,在京城官场不胫而走。

    自元景帝被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以来,许银锣低调极了,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关于他的事,京中众说纷坛。

    市井流传,许银锣因为杀了昏君,被朝廷所不容,被迫流浪江湖。

    也有人说,他在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中,重伤垂死,于是闭关养伤。

    别说市井之中,其实就连官场,很多级别不够的京官也不知道许银锣的动向。

    而今他再次出现,直接就干了件震惊朝野的事。

    “许银锣终于出来了,本官说过,他是大奉的良心,诸公不捐款,自然有人逼着捐款。”

    “各地寒灾严重,百姓民不聊生,许银锣也坐不住了。”

    “只要有许银锣在,大奉就还有希望。”

    “许银锣终于恢复官职了,老夫甚是激动啊。”

    消息一经传开,支持捐款的忠义之士振奋不已,再也不用顾忌同僚的态度,不用害怕犯众怒,敢堂而皇之的表明立场。

    果然,午膳之前,内阁便传出消息,陛下决定于三日后号召百官捐款,诸公无人阻扰。

    ............

    景秀宫。

    临近午膳,陈贵妃坐在温暖的室内,频频望向门口。

    “陛下怎么还没来?”

    风韵动人的贵妃看一眼侧方的女儿,道:“也不知道那许七安出面,管不管用。”

    临安下意识的说:“当然管用,谁都怕他........”

    忽地板起俏脸,故作冷漠:“他的事,与我何干,我早已与他划清界限。”

    陈贵妃审视她片刻,有些奇怪的挪开目光,继续望向门口。

    今早朝会的事,早已传开,自然瞒不过陈贵妃。

    得知许七安出面帮忙,陈贵妃又惊又喜,她很清楚,现在能帮到永兴帝的人只有许七安。

    他之所以愿意帮忙,归根结底,多半是为了临安吧..........陈贵妃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女儿,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

    永兴帝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大步穿过院子,进入屋子。

    陈贵妃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迫切的询问:

    “如何?”

    永兴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道:“三日后,朕会亲自号召百官捐款,并给各州发邸报,让官员捐款,同时号召乡绅捐钱捐粮。”

    陈贵妃心里一块大石落下,露出明媚笑容:

    “陛下饿了吧,菜已经备好,母妃现在就让下人送来。”

    握着永兴帝的手,到桌边坐下,美妇人脸上笑容不绝:

    “陛下总算能安心一阵子了,母妃心里也高兴,此事多亏了许七安。母妃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得承他情。”

    临安圆润明媚的鹅蛋脸,随之露出甜美的笑容。

    永兴帝心情极好,打趣道:

    “也得承临安的情,要没临安啊,朕现在肯定举步维艰,这皇帝当的窝囊。”

    “与我无关。”临安立刻收起笑容,学起怀庆冷冷淡淡的神态。

    永兴帝又好笑又茫然,道:“临安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与那许银锣再无瓜葛了,往后皇帝哥哥莫要误会,莫要以为我与他不清不楚就好。”临安保持着冷漠的表情。

    别说,她这般冰冷无情的姿态,立刻让一个妩媚多情的女子,转变成高冷性感的小御姐。

    陈贵妃见女儿情绪不对,忙说:“行啦,先用膳。”

    心里暗暗决定,饭后再悄悄问她。

    ...........

    德馨苑。

    陈设雅致,挂着字画,摆着瓷器玉盘的书房。

    怀庆坐在案后,听完侍卫长的汇报,微微颔首:

    “他出面,捐款之事,便不再有任何问题。”

    侍卫长语气有些激动:“陛下把打更人衙门交给许银锣,殿下,你要多余许银锣来往,以您和他的交情,打更人迟早是您的。”

    怀庆闻言,秀眉微蹙,语气冷淡的纠正:

    “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似乎不愿多讲一句关于他的事,翻开摆在左手边的书籍,抽出一份名单,吩咐道:

    “替本宫给名单上的大人发请柬,做的隐蔽些。”

    这是她通过本次事件,观察后,选出来的官员。

    ...........

    本该是众人焦点的许七安,此时正牵着小母马,走在京城外的官道上。

    马背上坐着姿色平庸的王妃,身子随着坐骑的行走,轻轻摇晃。

    被打入冷宫多日的慕南栀终于重见天日。

    “好难受呀,前面有让我不舒服的东西.......是浩然正气。”

    她怀里的小白狐娇声道。

    哦,白姬也重见天日了。

    “南栀啊.......”

    慕南栀双手合十,语气无喜无悲:

    “许施主,僧不言名,道不言寿。贫僧已经遁入空门,不可再以过去的名字称呼贫僧。”

    许七安纠正道:“你应该自称贫尼。”

    要你管!!慕南栀险些破功,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施主随意就好。”

    从浮屠宝塔出来后,她就这副模样了。

    动不动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表示自己出家了,跟某个偷妻子闺蜜的渣男从此一刀两断。

    “南栀,难得回一趟京城,我们多买一些话本带着,你旅途无聊了便翻翻。这话本啊,还是京城的最好看。”许七安提议道。

    慕南栀念诵了一声佛号:“贫尼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她倒是学的快,改自称了。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白姬附和了一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鱼塘炸了,每条鱼儿都处在要与我恩断义绝,划清界限的状态........国师啊国师,你也别怪我前几天那么糟蹋你,让你摆了那么多羞耻的姿势,都是一报还一报.........对了,我得趁明天来临前,溜出京城,不然性命危矣!

    走了片刻,清云山在望。

    他这次来云鹿书院,是要找院长赵守,问一问魏渊不惜一死,也要封印巫神的真相。

    顺便讨要几张记录儒家“言出法随”法术的纸张。

    ..........

    PS:更新稍晚,但字数很多。

    第602章

    远古秘辛

    “白姬,你要不要进浮屠宝塔?”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在山脚的牌坊下停步,他把小母马拴在柱子边,然后询问小白狐的意见。

    “不去!娘娘说过,我这次出来是历练的,增长见识的。”小白狐稚嫩的童音,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鬼使神差的,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把它和小豆丁放在一起,不知道会擦出怎么样的火花。

    它会被揍的很惨吧........许七安心说。

    “你们娘娘漂亮吗?”

    许七安搀扶着王妃下马。

    “漂亮死了。”白姬软濡的嗓音叫道。

    许七安察觉到慕南栀冷冰冰的斜了自己一眼。

    你也不是真的四大皆空嘛........他嘴角一挑。

    两人一狐把小母马留在山脚,拾阶而上,清云山草木葱郁,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也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绿色。

    许七安见她兴致勃勃的欣赏沿途风景,便说道:

    “这里的花草树木,常年受浩然正气滋养,与外面的植物不同,发生了些许变异。即使在冬天.........”

    慕南栀语气冷淡的打断:“我需要你来解释?”

    .......差点忘了,你是花神转世!许七安当即闭嘴。

    以慕南栀的段位,恐怕第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花神转世的身份,许七安一直没提,假装自己不知道。

    慕南栀也当他不知道。

    两人有着超高的默契,仿佛是生活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过着不需要太多交流,就能相互意会的生活。

    不多时,他们沿着山阶来到书院,许七安先去拜访了一下三位大儒,他名义上的老师。

    三位大儒在清幽雅致的阁楼里招待许七安。

    “宁宴啊,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许新年的授业恩师,大儒张慎笑着问候,转而看向慕南栀:“这位是.........”

    “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许七安这样介绍。

    三位大儒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就连慕南栀,也愕然的侧着脸,盯着许七安。

    慕南栀连忙双手合十,展开反击:

    “贫尼是出家人,许施主休要胡说八道,坏了贫尼的清誉。”

    小白狐蹲在茶几上,昂起小脸看她,道:

    “姨,出家人哪来的清誉呀,你应该说,休要坏了贫尼的修行。”

    慕南栀反手一个暴栗,恼羞成怒:

    “就你懂的多。

    “要不要给你搭个戏台子,让你表现个三天三夜?”

    白姬年幼,正好处在半桶水叮当响的状态,很有表现欲。它不是一次两次拆慕南栀的台了,尽管它自己没有这个意识。

    见四个男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慕南栀觉得有些丢人,气呼呼的起身走人。

    “姨,等等我.......”

    小白狐慌忙跳下桌,摇着毛茸茸的狐尾,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猫,焦急的追上去。

    许七安目送一人一狐离开,摇头叹息:

    “我这个婆娘,嫁过人,脾气差,年纪和我婶婶差不多.........唉,几位老师见谅。”

    还嫁过人?!

    还年纪可以当他妈?!

    三位大儒看许七安眼神里,仿佛多了些东西。

    “这次来拜访三位老师,是想讨要几张“言出法随”的法术。”

    许七安搓了搓手,为自己的白嫖而感到不好意思。

    之所以要三位大儒的法术,而不是赵守的,是因为四品的“言出法随”的反噬,他能承受。

    而院长赵守三品巅峰,仅差一步就迈入真正的“大儒”境,这个层次的法术反噬,许七安遭不住。

    “法术啊!”

    “这样啊!”

    “不算事,不算事!”

    三位大儒依次露出和蔼友善的笑容,也搓了搓手,道:

    “宁宴最近有没有新作?”

    “没有!”许七安很遗憾的摇头,然后想解释几句。

    岂料三位大儒瞬间收起和蔼友善的笑容,露出了“大家萍水相逢”的表情,道:

    “儒家法术不传外人,许银锣请回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这就成许银锣了?太真实了吧,你们就是想白嫖我的诗..........许七安于心里吐槽,旋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腹诽别人。

    他沉吟一下,道:“突然就文思泉涌了。”

    在三位大儒眼神骤然明亮,挺直腰杆,做出倾听、严肃的姿态。

    许七安缓缓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七律........三位大儒专心聆听,心里咀嚼着开篇两句。

    这两句诗突出的是印象深刻的追忆,清晰到了“今日”。后半句的人面和桃花,则让三位大儒知道,他要写的与情有关。

    作为才高八斗的大儒,他们对诗的赏析能力是超强的。

    判断出这首诗,应该走的是意境和情感的路子,与“暗香浮动月黄昏”那首不同。

    甚至,三位大儒根据前两句诗的铺垫,或在脑海里主动作诗,或猜测下半首诗的情感走向。

    许七安转头望着窗外,低声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三位大儒沉默着,咀嚼着,心里没来由的泛起惆怅。

    以桃花衬托美人,以“去年”这个时间来铺垫,等后半首出来后,令人油然而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之感。

    若是多愁善感之人,听着就要黯然神伤了。

    “好诗,此诗要是流传出去,肯定深受教坊司姑娘的喜爱和推崇。”

    张慎抚须感慨。

    这种明显写情伤的诗,最能击中风尘女子柔软的内心。

    “宁宴凭借这首诗,又可以在教坊司肆意消费,不花一文钱。”

    李慕白称赞道。

    “宁宴这首诗是为浮香写的吧,把它传出去,教坊司的姑娘们都要为你的深情而落泪。”

    陈泰叹息道。

    许七安眼睛一转:“这首诗没有名字,就劳烦三位老师帮忙了。”

    话音落下,三位大儒呼吸忽地粗重,他们彼此审视对方,目光饱含警惕,充满了不信任和戒备。

    见状,许七安起身作揖:“我还有事要找院长,告辞。”

    退出了阁楼。

    ............

    他在外面张望片刻,没见到慕南栀,在清云山倒也不用太担心,便没去寻找。

    许七安轻车熟路的穿过“学区”和“宿舍区”,往后山走了许久,直到风里送来竹叶婆娑的“沙沙”之声。

    眼前出现翠绿中夹杂枯黄的竹林。

    以及掩映在竹林里的小阁楼。

    院长赵守早已站在阁楼前的篱笆院里,等待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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