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努尔赫加趁势发起冲锋,抓住那一刹那的机会,成功贴身许七安。

    两名掌控化劲能力的武夫快速交手,他们身体时而扭曲出诡异的姿态躲避攻击,时而无视惯性的连续出拳。

    外人无法看清他们的招式,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听见一声声肉体碰撞的巨响。

    某一刻,终归只是五品化劲的许七安,气力凝滞之际,额头遭了炎君一拳,紧接着便遭受到了可怕的,连绵不绝的打击。

    高品武者抓住先机,是能一套连死其他体系的。

    根本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因为他们掌控化劲的能力,无视惯性,招式完美衔接。

    两道刀光腾起,两名将领一左一右夹击努尔赫加,打断了他狂风暴雨般的铁拳。

    呼,呼.........

    许七安剧烈喘息,只觉浑身都疼,喉中腥甜,比力量,比气机,他都差了四品巅峰很大一截。

    何况对方还是双体系。

    怎么办?双体系的四品巅峰,是三品之下最强一档,肉身和元神没有短板,能飞,能操纵,防御强大,贴身肉搏可怕无比,还有巫师的血灵术修复伤势。

    我该怎么打,我该怎么打才能杀了他.........

    念头刚起,一道黑影被砸了过来,那是刚才出手支援许七安的将领。

    许七安探手捞住他,以巧劲卸力,发现这位将领浑身骨骼尽碎,已经无力再战。

    中年将领咧嘴,满口血沫,喘息道:“许银锣,我,我尽力了,这狗杂碎太强了.........”

    许七安点点头:“别说话,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此时,城头战况激烈,随着努尔赫加率高手破城,底下攻城的敌军压力大减,陆续的,不停的有敌军士卒攀上城头,与大奉军队展开厮杀。

    尤其苏古都红熊,他依仗四品巅峰的体魄,硬抗李妙真和张开泰的攻击,在城头大开杀戒,肆意破坏。

    纵使自身不断受伤,但与他而言,先破坏一通,杀不过逃走便是。

    毁了大奉军队的守城法器才是王道。

    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杀下去了,损失太惨烈,对将士们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消极..........

    必须打退他们,必须打退他们...........

    我有洛玉衡的符剑,可以杀他,但它在地书碎片里,要取出它,动作太明显,努尔赫加是四品巅峰武夫,他肯定会有防备。

    心里想着,许七安还是明目张胆的探手入怀中,轻扣玉石小镜背面,取出一页纸张。

    “魏公打到你炎国国都,杀了那么多人,炎国还有多少兵?这次攻城,把剩下能打的,基本都召来了吧。”

    许七安试图说话转移注意力:“你努尔赫加是赌上炎国的国运了么。”

    努尔赫加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其实八万大军里,大部分都是康国的军队,炎国士卒占不到三成。

    因为实在没那么多兵了,魏渊几乎打残了炎国。反倒是康国,因为临海,没有被魏渊率铁骑践踏,兵力保存尚算完整。

    这一战打完,炎国至少五十年才能恢复国力,而这场攻城战若是败了,几乎就此一蹶不振。

    这次攻城,努尔赫加没有调动飞兽军,国君不是赌徒,他要给炎国留一支王牌部队,留一点种子,尽管这支部队数量不多。

    努尔赫加心痛如绞,然后盯着他的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许七安无所谓的抖了抖纸页:“你不是看见了吗。”

    努尔赫加摇头:“不,我说的是另一只手,刚才什么东XZ那里了。”

    艹.........许七安心里暗骂一声,迅速燃烧第二页纸张,沉声道:“禁杀生!”

    佛门戒律。

    就在这时,一道虚幻的黑影降临在努尔赫加的头顶,隐约是个僧人。

    努尔赫加沉声道:“无效。”

    当年山海关战役时,努尔赫加杀过不止一位僧人,他召唤僧人的英魂,可比许七安要迅速便捷许多。

    但努尔赫加拆招后,快速暴退,但他预料错了,许七安根本不准备对他使用杀手锏,转身狂奔,而后跃出城墙,过程中,大吼道:

    “妙真,带我过去。”

    飞剑呼啸掠空,许七安踩着飞剑掠过城头,目标是苏古都红熊。

    “红熊!”

    努尔赫加脸色一变。

    他不知道许七安有什么手段,但刚才那小子握住那个东西的瞬间,他便心神不宁,武者对危机的直觉异常敏锐。

    他尚且如此,何况苏古都红熊。

    苏古都红熊正杀的兴起,不断屠戮大奉士卒,毁坏火炮和床弩,心中警兆大升,听到努尔赫加的提醒,他本能的想跃下城墙,不做犹豫。

    但天宗圣女比他更快一步,操纵飞剑迎接许七安的同时,她已阴神出窍,发出无声的尖啸。

    包括张开泰在内,周边武夫、士卒脑海嗡的一震,刹那的眩晕。

    仅是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响起,无缝接续。

    踩着飞剑的许七安逼近,朝苏古都红熊甩出了符剑。

    煌煌剑气浮于天地之间,苏古都红熊眼里映出剑光,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露出了深切的绝望。

    下一刻,万念顿消。

    洛玉衡的剑气直接带走了他半截身躯,胸口以上保存尚好。

    许七安一跃而下,站在墙头,摄来苏古都红熊的头颅,高高拎起。

    他深吸一口气,爆发出雷霆般的怒吼:“敌酋已死,众将士,杀敌!”

    城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大奉守军,上至将领,下至士卒,此刻,热血沸腾。

    下方,敌军一片大乱,尤其康国步卒,他们看见自己的首领被斩后,有的悲恸大哭,有的开始撤退,仓皇逃窜。

    先前气势如虹,此时丧家之犬。

    “许七安!”

    努尔赫加脸色阴沉似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第一轮攻城,康国军队的最高首领就死在城头,这固然是极大的损失,但真正糟糕的是溃散的士气。

    两国联军凝聚起来的士气,被许七安那一剑,打消了大半。

    沙场征战,士卒全靠一口士气撑着,兵败如山倒,指的就是这口气没了。

    “我看你还有多少底牌!”他咬牙切齿的说。

    “你尽管来,老子底牌多的是。”

    许七安隔空挑衅道。

    努尔赫加不再废话,跃下城头,召来巨鸟虚影,带着他返回阵营。

    康国士卒的军心已经乱了,继续攻城只是送死,他必须先回去稳住军心,重整旗鼓。

    好在他这位炎君的声望、武力,都远胜苏古都红熊,有他在,大军就能稳住。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敌军大规模撤退,丢下近五千名士卒撤退。

    .............

    残阳似血。

    大奉守城军在如血的夕阳里,沉默的清理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清理着残肢断臂。

    民兵背着军备上城头,补充弩箭和火炮,修补残破的城头。

    第一轮攻城,就打的如此惨烈。

    血染城头。

    但士卒们眼里有光,因为他们有信仰,有主心骨。

    洛玉衡的符剑用完了,我为数不多的底牌耗尽...........许七安心情略有些沉重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问道:“损失了多少兄弟?”

    身边的张开泰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千三百人,狗娘养的,才第一轮攻城,就死了我这么多兄弟,但损失最大的是火炮和床弩,这玩意需要术士来维修,而且非一朝一夕能修复。”

    他叹息道:“明日死的人怕是更多。还好有你,不然这一战,死的还要更多。”

    张开泰说完,瞥见许七安痉挛的手,笑容一点点消失:“你伤势怎么样?”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我的伤势还好,休息一晚就成,只是.........”

    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张开泰皱了皱眉:“沙场之上,最忌讳隐瞒情报。”

    许七安犹豫一下:“我没底牌了。”

    旋即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张开泰叹口气:“你走吧。”

    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剑客,苦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五品,兄弟们都以为你的绝顶高手,比我们都强大的那种高手。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个秘密的,嗯,我就说你去请援兵了。你既没了底牌,那就不适合再留下来,明日努尔赫加肯定会死盯着你杀,不管是因为报仇,还是为了振作士气。”

    他走到墙边,一手扶着女墙,一手指着遥远处升起篝火的敌军,咧嘴道:

    “你看,现在军心已经稳定了,有努尔赫加在,康国军心乱不了,说不定明日带着仇恨攻城,更加舍生忘死。”

    “我走了,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士气,就又散了。”许七安摇摇头。

    “你当然得去请援兵,去通知朝廷,李道长能御剑飞行,速度很快。在援兵来之前,我会尽量守住的。

    “我就不走了,魏公留在了这里,我的兄弟们也留在了这里,我也该留在这里。我们要是走了,后方的百姓怎么办?四十年前,巫神教曾经屠杀过襄荆豫三州,不能重蹈覆辙。”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坦然而平静。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都是好归宿。

    没有援兵的,不会有援兵的,至少,你们看不到了..........许七安张了张嘴,终究是不忍心把这个真相告诉他。

    这时,他看见一名将领单手按刀,在城头缓步前行,边走边吼道:

    “玉阳关外,就是襄州的百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这是巫神教最后的反扑,只要撑过这一次攻城,就能奠定胜局。我们还有朝廷的援兵,一定要撑到援兵的到来。”

    那名将领旋即看到许七安,振奋道:“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休想攻城。那努尔赫加明日再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周遭的士卒们,眼神骤然亮起。

    今日许七安力战努尔赫加,击杀苏古都红熊,并敌军打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愧是许银锣,那一剑真是漂亮啊。

    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不足为虑。

    他总是那么让人安心,他总是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他从未让大奉百姓失望。

    在一簇簇期盼的目光里,许七安默默前行,他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俯瞰着远处安营扎寨的敌军,愣愣出神。

    刚才那些士卒崇拜的目光,让他有些惭愧。

    “你走吗?不走的话,可能会死。”

    身后,一袭潇洒道袍的李妙真出现。

    许七安沉默了许久,笑着回应:“我像是会走的人吗?”

    “你犹豫了!”

    李妙真摇摇头:“你刚才没有拒绝张开泰,不是吗。”

    一本书丢在她面前。

    李妙真低头看去,是一本薄薄的,几乎只剩封皮的书。

    “没了,只剩一页了。”许七安望着远处,低声道:

    “我不想走,但我没有底牌了,人得承认自己的缺陷,我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够强。”

    赵守赠他的法术书籍,已经濒临耗尽。

    只剩一页是儒家的言出法随。

    再好用的东西,也终有耗尽的一天。从奔赴楚州之后,他尽管已经很节省,但用了这么久,耗的差不多了。

    “你在菜市口斩杀两个国公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觉得自己不够强?”

    李妙真清晰的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她望着他,目光里有着怜惜和哀伤:

    “魏渊死了之后,你的脊梁就像断了一样。虽然你装的发若无其事,但我能感觉到,你慌了,没了这个靠山,你做什么事都没信心了。”

    夜风呼啸,带着丝丝刺骨的寒意。

    许七安轻声道:“你说的没错,以前我能意气风发,是因为我有太多的依仗。魏公总能帮我摆平朝廷方面的压力,帮我挡住官场上的阴谋阳谋,给我最好的资源。

    “我有什么疑问,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不解的困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他。包括当初紫莲妖道锁定我.........

    “魏公统统都替我摆平了,有他在,我做事就无所顾虑。斩杀国公后,皇帝对我一忍再忍,现在想来,不止是因为监正,其中也有魏公的在为我遮风挡雨。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他倚重的心腹。皇帝也得忌惮他。”

    “可他突然说走就走,我,我很痛心,很茫然.........”

    那道身影依旧笔挺,但在李妙真眼里,却又显得孤单。

    细数下来,乍一看他外挂很多,靠山很多,其实真正能依靠的,只有魏渊而已。

    监正目的不明,信不过。神殊借他躯壳温养断臂,说沉睡就沉睡。只有魏渊,会不计回报的有求必应,为他遮风挡雨。

    他的风光,他的声望,他的意气风发,都是建立在有人为他抵挡压力的前提下。

    李妙真咬了咬唇。

    顿了顿,他声音嘶哑的说:

    “根本不会有援兵,先帝肯定会从中阻扰,一拖再拖,即使最后有援军到来,这些人也看不见了。可我不敢说,我一说,军心就彻底涣散了。

    “可我确实打不过努尔赫加,那些普通士卒,什么都不懂,天真的以为我所向披靡........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原来那个男人对他真的这么重要啊,重要到失去了那个男人,他的瞬间垮了。

    他是守城士卒们的信仰和依靠,可他的依靠呢?

    他的依靠坍塌了,他变的慌张,变的惶恐,变的不自信。

    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李妙真走了,带着黯然和失望。

    许七安坐在城头,眺望着远方夜色。

    远处篝火熊熊,星罗棋布。

    火光中,隐藏着一位位刽子手。

    他在凄冷的夜里中凝立许久,摸出了魏渊的信。

    魏渊死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熄灭,终于可以看遗言了。

    ..........

    “许七安,不出意外,这是我的绝笔。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酷。

    此次带兵出征,是为了封印巫神,儒圣当年封印巫神,涉及到超品的一个隐秘,我不能在信里告诉你太多。儒圣逝世后,一千多年来,巫神积蓄力量,初步冲破了封印。

    这对中原,对人族,甚至对九州,都是一场灾难。儒家衰弱至今,已无力封印巫神。自山海关战役后,监正便不问世事,我始终看不懂他想做什么。

    大奉国力衰弱至今,封印巫神,舍我其谁。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你说的,赵守带我去过亚圣殿。

    说的真好,不愧是我选中的继承人。

    此战后,巫神教或许会倾力反扑,我仿佛预见了襄荆豫三州血流成河,他们是为了动摇大奉的气运,与先帝里应外合,散去大奉最后的气运。

    以你的能力,想必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吧。你是我看重的人,我对你始终抱着最高的期待。

    中原动荡已在所难免,你是大奉最后的希望,大奉一半气运在你身上。如果你心里有了某个决定,你去找赵守吧,我有东西在他那里。”

    许七安视线似乎模糊了,他翻过这页信纸,看向第二页。

    ............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往事吗,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便与你说说这二三。

    我祖籍豫州,父亲是豫州知府,四十年前,巫神教攻陷襄荆豫三州,彻夜不息的屠城。我全家死在了那场屠杀里。

    母亲把我推进枯井中,得以逃过一劫。我在井中吃着苔藓和虫蚁,躲了七天才敢出来。巫神教撤兵了,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尸骨,我亲手埋葬了家人。

    那时候浑浑噩噩,不知道人生该如何走下去,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但仇恨的火焰支撑着我咬牙撑下去,我徒步走了数千里,去京城投靠了上官家。

    上官裴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同窗,两人年少时结伴游学,曾遭过山匪,是我父亲舍生忘死救了他一命。

    来到上官家的第一天,我相逢了一生中的挚爱,那是一个美好的春天,鲜花开满花园,空气中夹杂着让人舒心的芬芳。

    树影下,有姑娘拈花微笑..........那一刻,我如遭雷击,这将是我一生要守护、珍惜的姑娘。

    她叫上官惜雪,也就是后来的皇后,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此生求而不得的女子。

    也许我的命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在上官家的几年里,是我人生最开心的时光。

    上官裴待我如子,不,比亲儿子还好,我跟着他读书,日夜不辍,渴望将来考取功名,迎娶她过门。

    贞德三十年,贞德帝驾崩,元景继位,皇帝选妃。

    上官裴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当时的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御史,渴望着往上爬,姿色倾城的惜雪是他重要筹码,他打算把惜雪送进宫。

    无奈之下,我和她试图私奔,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我愿意抛弃前程,她愿意抛弃荣华富贵。

    可我当时只是一介书生,出逃没多久,就被抓了回去。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上官裴,这个我父亲曾经舍命救下的人,这个我父亲的至交好友,这个口口声声说我是魏家独苗的男人,他让人把我净身了。

    你不是爱她吗,那我就让你永远陪她,后宫凶险,步步杀机,你真爱她的话,就守着她吧.........这是上官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奇耻大辱,不过如此。

    我并不甘心接受命运,痛定思痛,开始苦学武道,希冀能做一个完整的男人,希冀能强大到带她离开皇宫。

    元景6年,我与她的往事被人告之元景,污蔑我与她对食,元景大怒,要废后杀人。恰好当时,北方的独孤将军逝世,蛮族入侵,北境大乱。

    我便立下军令状,不凯旋,人不归。那是我发迹的开始.........

    此后,我修为越来越高,元景将她牢牢握在掌心。山海关战役凯旋后,我已举国无敌,元景偷偷将她藏了起来,并召见我,以她性命威胁,逼我自废修为。

    我答应了。监正骂我为情所困,目光短浅,我并不反驳。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她照亮了我的世界,她就是我的光啊。

    而后二十年间,我亲手杀了上官裴,借福妃案杀了国舅,断了上官家的血脉。前尘往事,也便一笔勾销了。随着权力的增加,我渐渐开始想着为大奉做些事,为百姓做些事。

    我以宦官之身屈居朝堂二十年,试图挽救这个江河日下的国家,渐渐的不去看她..........丈夫能许国,是幸事。

    说起来,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我原以为此生将孑然一身,直到京察之年,你的出现,让我欣喜,我终究是不孤独的,快哉。

    唯一的遗憾是,最后还是没能听见你唱那首歌,很有意思的歌。不过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便不纠结这些了。

    愿,魏渊之后,大奉还有一个许七安。

    魏渊!”

    呼.......信纸燃烧,许七安张开手,让风把它带走。

    他在城头枯坐一夜。

    ...........

    黎明,第一缕晨曦照在荒凉的平原上,照在染血的城头。

    咚咚咚.........

    沉闷又响亮的鼓声回荡,苍凉的号角吹响,炎康两国的步卒再次攻城,黑压压的宛如蚁群。

    努尔赫加坐在马背上,

    大奉守卒惊醒过来,拎着武器就上了城头。

    靠着女墙休息的士卒,睡觉还握着刀,此刻纷纷醒来,脸上带着疲倦,眼里燃烧着杀意。

    瓮城内,张开泰提着佩刀,大步昂扬的冲出来。

    迎面就看到一袭青衣,站在墙头

    这一刻,他险些惊呼出声,以为印象中那袭青衣活了过来。

    “许七安,你........”张开泰神色复杂。

    “不能再让努尔赫加他们登上城头,这样我们损失太大,根本守不了多久。”许七安没有回头。

    这个道理张开泰当然知道,但不守,难道到城下死战?

    整整七万精兵,杀也杀到手软,更何况还有努尔赫加等高手。下城头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他听许七安说:“我去,我去凿阵,这样能减轻将士们的压力。”

    张开泰大怒:“你疯了?”

    许七安摇头:“我没疯,不但能减轻将士们的压力,还能鼓舞人心。如果可以,我会杀了努尔赫加。”

    杀了努尔赫加?

    张开泰觉得,他真的疯了。

    “身后是魏公的故乡。”

    他旋即补充了一句,让张开泰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妙真踏着飞剑掠上城头,面无表情,眉眼阴郁,她先俯瞰下方喊杀震天,冲锋而来的敌军。

    而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向了站在女墙上的一袭青衣。

    “妙真,借你金丹一用。”

    他目光清亮,气质沉凝,眉宇间那股张扬的意气重现。

    李妙真瞪大了眼睛。

    身负天宗心法的她,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男人隐约间有了蜕变。

    李妙真愣愣道:“你........”

    他笑容璀璨:“我入四品了。”

    男孩要走多少路才能成长?也许是一生,也可能,是一夜之间。

    一夜入四品。

    四品的许七安有多强大?没人知道。

    李妙真一瞬间视线有些模糊:“好!”

    失去金丹,对于道门修士来说,等于暂时了根基,失去了修为。

    再多的金丹,也敌不过他展颜一笑。

    城头上,爆发出一声意气张杨的咆哮:

    “大奉武夫许七安,前来凿阵!”

    大奉民间传说,银锣许七安,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乱。

    他岂能让百姓失望。

    天地间,一袭青衣吞下金丹,纵身跃下城墙。

    ..........

    PS:写了一个通宵,本来写了一万多字,后来感觉不怎么好,把稿子给朋友一看,两人商议了一下,删除重来。

    于是天就亮了........

    第473章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快哉!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咆哮声,城头的守卒,纷纷愕然。

    马道上搬运檑木、弩箭的士卒和民兵们,丢下了手中的活计,不顾一切的扑向女墙。

    许银锣要凿阵?

    七万多敌军,来势汹汹,杀个三天三夜也杀不完,尽管士卒们对许银锣奉若神明。

    他们和市井百姓不同,久经沙场,知道人力的极限。凡人怎么可能做到一人独挡七万余人。

    站着不动给你杀,也杀的手软,杀的力竭,何况是敌方精锐部队。

    “别探出头,你们想死么!”

    一位将领见状,勃然大怒,咆哮道:“守城!这是你们的任务,开炮,都他娘的给我开炮,别愣着。许银锣是凿阵是为了减轻我们的压力,你们就算死,也得给我守住。”

    “是!”

    山呼海啸般的应喝声。

    士卒们一个个红了眼眶,咬牙切齿。

    能跟着许银锣保卫疆土,死也无憾。

    古时有天子守国门,今有许七安一人凿阵,皆是可载入史册的壮举。

    军心前所未有的凝聚。

    .............

    “轰!”

    那道腾起金灿灿光芒的身躯,以粗暴不讲理的姿态,重重砸落在城下,大地猛的一颤,炸起的冲击波把方圆十几米内的敌军化作肉块。

    破损的甲胄、残破的刀刃,被震的浮空。

    许七安左手一压,气机笼罩甲胄刀刃等碎片,瞥了眼两侧、前方挥舞钢刀杀来的敌军,袖子用力挥舞。

    甲胄、钢刀、长矛等物,朝着四面八方激射。

    前头冲锋的士卒脑袋突然炸裂,手臂砰的折断,胸口出现拳头大的空洞........死状各不相同。

    但这并不能让敌军畏惧,依旧奋不顾身的冲杀上来。

    许七安起初挥舞出刀芒,将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砍瓜切菜般的斩杀,无人能近身。

    很快他就改变了战法,气机含而不发,以金刚神功的体魄,化劲武夫的身手以及太平刀的锋芒与敌军肉搏。

    身陷敌营,环顾皆敌,气机能省一点是一点,四品终究是人,人就有极限。

    以一人之力凿阵,想杀穿数万敌军,他需要顾虑的首先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体力。

    魏渊曾经和他叨唠过,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其实大部分高品武夫都是死于力竭。

    战法一变,瞬息之间,起码有数十把钢刀从四面八方斩来,武者对危机的预感让许七安捕捉到每一位敌方士卒的动作,却无从躲避。

    这便是真实的战场,乱刀砍死高手的战场。

    噗噗噗........许七安或刺或挑,或砍或挥,收割着一名名敌卒的性命。

    当!

    一名敌卒纵身跃起,钢刀狠狠砍在许七安头顶,精炼钢刀瞬间卷刃,许七安反手挥出太平刀,把这名敌卒腰斩。

    他没有回头,坚定不移的向前挺进,凭借武夫体魄,硬抗刀枪剑戟。

    死了两三百人后,敌卒悍不畏死,前仆后继。

    死了五六百人后,敌卒双目赤红,反被激起凶性。

    死了七八百人后,渐渐的,有人开始游击、缠斗,摘下腰间军弩射击,而非持刀硬上。

    “走开!”

    火器营的营长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炮兵,紧接着一脚踢在炮架,踢的数百斤重的重炮调转了炮头。

    这位营长亲自填装炮弹,校准,点燃引信。

    炮身亮起一枚枚扭曲的符文,从炮身向着炮口蔓延,蓄力完毕,而后,“轰”的一声,整座重炮猛的往后一退。

    炮弹激射而出,沿途撕裂士卒身躯。

    许七安提前捕捉到了危机,但是没有躲,挥舞太平刀斩向炮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围攻许七安的士卒被这股可怕的气浪撕的四分五裂。

    滚滚尘烟中,一袭青衣染血的大奉银锣巍然不动,除了衣袍遍布焦痕,毫发无损。

    他持着刀,缓步前行,前头的敌卒面露惧色,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纷纷推开,竟不敢挡他去路。

    许七安抖了抖刀锋血迹,狂笑道:“康炎两国的孬种,竟无一人是男儿?”

    城头,大奉将士热血沸腾,怒吼着回应,吼的面红耳赤,青筋怒绽。

    一时间士气如虹,竭力的抛下檑木,射出弓箭、床弩和火炮。相比起昨日,有了许七安一人一刀凿阵,守卒们的压力确实减轻了许多,到目前为止,伤亡极小。

    远处,骑在马背观战的努尔赫加皱了皱眉,城下有一个体魄无双的莽夫凿阵,城头有火炮、弓弩辅助,仅是这一刻钟不到,己方的伤亡有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攻城本就是以十命换一命的苦差事,再给这小子杀下去,损失惨重倒也罢了,士卒们被杀破胆才是重大损失。

    他的底牌不知道还有多少............努尔赫加环顾四周,大喝道:“炎康两国的勇士们,谁去斩此獠首级?”

    “冲锋营第二营,愿去杀敌!”

    步卒阵营中,一位将领大吼道。

    这位将领穿着漆黑重甲,手中提着一口重大八十斤的陌刀,康国的将领都喜欢使这种兵器。

    努尔赫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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