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待心腹退下后,王首辅踱步到窗边,望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久久不语,犹如一尊雕塑。

    魏渊,没有了你,今后的朝堂何其寂寞。

    ..........

    天还没亮,“笃笃”的敲门声同时唤醒了房间里的钟璃和许七安。

    后者回应道:“谁?”

    门房老张的声音传来:“大郎,有人找你,自称是内阁的人。”

    内阁?王首辅派人在这个时间找我?!

    许七安当即起身,披上袍子,道:“带我去见他。”

    出了房间,一路来到外厅,许七安看见一位面生的,穿着官服的中年人,站在厅中。

    “许银锣!”

    中年官员本能的,下意识的喊出这个称谓。

    许七安习惯了京城人的“守旧”观念,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位大人,找我何事?”

    中年官员说道:“首辅大人托我来给你带句话。”

    果然是王首辅............许七安颔首:“请说。”

    中年官员反而犹豫了,酝酿许久,低声道:“魏公,牺牲在东北了。”

    ............

    PS:第二卷正式进入尾声,大概,嗯,还要写一个星期........全程高能的那种。

    第469章

    送终

    许七安微微一怔后,眼神骤然锐利,盯着中年官员,沉声道:“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那句话听在他耳里,就仿佛在说:你爸死了。

    如果不是了解王首辅的性格,许七安甚至以为王首辅是在故意挑衅他,但正因为知道王首辅不会这么做,他才更加愤怒,更加困惑,更加阴郁。

    中年官员微微垂头,声音低沉,木然的说道:

    “魏公战死在巫神教总坛靖山城,十万大军,只撤回一万六千余人.........八百里加急,今晚刚到的。”

    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这位中年官员抬眸看了一眼,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陛下和诸公今日朝会,必会商议此事,后续的塘报也会陆续抵京............话已带到,那,本官先走了。”

    他作揖之后,转身离去。

    ............

    “吱.........”

    钟璃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翘起头看一眼,见是许七安回来了,便放心的继续睡觉。

    钟师姐很注重自己的睡眠,这和女人缺觉会衰老没关系,主要是如果她睡眠不足,可能会导致一些突发性疾病,比如心肌梗塞、猝死等。

    那样的话,生死只在片刻间,司天监的灵丹妙药都未必来得及服用。

    当然,这种情况是少数,但钟师姐经验丰富,懂得如何自保,不会让自己置身如此危险境地。

    天很快亮了,小憩片刻的钟璃定时醒来,有些慵懒的坐起身,舒展浮凸有致的成熟娇躯,她忽然愣住了.........

    书桌边,坐着一道身影,静谧的像是亘古以来就存在的雕塑。

    他回房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了!钟璃恍然,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情那么孤单,那么安静。

    像一位漂泊在异乡的旅客。

    ............

    此时的朝堂,金銮殿。

    文武百官在沉凝的气氛中穿过午门,过金水桥,依次停在与自身官职匹配的位置。

    诸公走过丹陛,进入恢弘华丽的金銮殿。

    今日的朝会有些晚,因为是临时有紧急情况,天快亮了,宫里才逐一通知京官上朝,不许以任何借口请假,包括生病,只要没死,抬也得抬进宫。

    肯定是遇到大事了!

    京官们都是老油条子,立刻意识到情况紧急。

    诸公们有条不紊的进了金銮殿,整齐排列,寂静无声,这时,王首辅缓缓扭头,看了眼左侧,那里空无一人,那里本该有一袭青衣。

    自魏渊出征以来,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动作。

    部分敏锐的官员,若有所思。

    一刻钟后,元景帝从殿后进来,他不再穿着道袍,而是一袭明黄龙袍。

    看到元景帝的刹那,诸公都愣住了,这位乌发再生,气色红润修道有成的老皇帝,此时仿佛一位刚遭受人生中重大打击的老人。

    他双眼隐含悲恸黯淡无光,他皮肤干涩缺乏光泽,整个人分外憔悴。

    这.......诸公们瞳孔一缩。

    老宦官适时出列,高声道:“有事起奏。”

    话音落下,王首辅跨步出列,沉声道:

    “陛下,东北传来急报,魏渊率军深入敌腹,攻陷巫神教总坛,为国捐躯,十万大军,只撤回一万六千余人..........”

    殿内,是一张张呆滞僵硬的脸庞,几秒后,金銮殿沸腾了,哗然声瞬间炸开。

    “肃静!”

    老太监挥动鞭子,抽打在光洁的地面,啪啪声响亮。

    却怎么也压不住诸公的喧哗声。

    正如王首辅乍闻噩耗时的失态,诸公亦然,有些事,不是胸有静气,就真的能静下来。

    十万大军近乎折损殆尽,这无疑是当头一棒般的打击,甚至动摇了大奉的国本。

    而真正让诸公心生动摇,集体失态的原因,是那位大奉军神,那袭青衣的捐躯牺牲。

    别看魏渊的政敌们,动不动就高呼:请陛下斩此獠狗头。

    但其实不管情不情愿,在诸公心里,包括王党这样的政敌,都承认魏渊其实才是大奉的镇国之柱。

    淮王虽是三品武夫,但镇守一方可以,想要撑起大奉这座山,他还差了些。

    只有魏渊,这个打赢过山海关战役的大奉军神,才是真正让九州各大势力忌惮的人物,因为二十年前,他们就被打怕了。

    打疼了。

    镇北王?当时不过是魏渊身边的一片绿叶,勉强衬着。

    现在,那根真正的镇国之柱倒了.........

    诸公本能的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八百里加急的军事塘报,大奉立国六百载,从未出错。毕竟这是要杀头的大罪,容不得出错。

    元景帝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无喜无悲。

    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大殿内喧哗声平息,他才表情沉痛的说道:“众卿,此事,如何是好?”

    依旧是王首辅回应,他语气强硬,掷地有声:

    “臣觉得,应该调集各州人马,以举国之兵力,挥师东北,联合妖蛮,一举荡平巫神教。”

    元景帝叹息道:“大奉已损失近十万人马,那都是朕的子民,朕的孩子,王爱卿,你让朕如何再忍心开启战事?”

    “陛下!”

    王首辅拔高声音,情绪激动的说道:

    “据塘报所示,魏渊已经攻陷靖山城,巫神教损失惨烈,总坛高手折损近七成。炎国被大军凿穿腹地,兵临城下,如今那些难啃的城池,已经被魏渊打下来。

    “靖国在北方征战数月,损失惨重,又有北方妖蛮牵制。目前兵力保存尚算完整的只有康国。此时再打一场,百年之内,大奉子孙再无巫神教之患。”

    他的建议,赢得了部分勋贵和武将的赞同。

    魏渊拼光了巫神教的国力,攻陷总坛,阻碍大奉军队的炎过险关不复存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爱卿......”

    元景帝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道:“穷兵黩武了啊。”

    王首辅望着高居龙椅的皇帝,张了张嘴,黯然的退了回去。

    他这一退,历史车轮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后世之人重新回顾这段历史时,分析了大奉和巫神教的国力,对比了双方的损失后,一致认为此时的大奉,若是能狠下心来,拼上未来十几年的国力,出征巫神教。

    那么巫神教这个雄踞东北六万里河山数千年的庞然大物,将轰然坍塌,再难起势。

    无数后世之人扼腕叹息。

    至于那位捐躯在靖山城的青衣军神,史书中的评价是:为中原续了一口气。

    元景帝不再看退回队伍的王首辅,转而扫视群臣,“诸公觉得,此事如何善后?”

    兵部尚书出列,作揖道:

    “臣认为,应当从与襄荆豫三州相邻的各州抽调两万兵力,陈兵边界,撤回的残部亦留在三州边境,以防巫神教的反扑。

    “另外,魏公既已捐躯,陛下还得另派一位统军之人过去。”

    元景帝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便颔首道:“陈爱卿所言甚是。”

    这时,兵部侍郎秦元道出列,道:“陛下若是主和,那就该尽早商议相关事宜,确认派往东北的和谈使者。”

    兵部侍郎秦元道是坚定不移的帝派,与被贬为都察院右都御史袁雄穿同一条裤子,两人是帝派的核心人物。

    作为魏党的兵部尚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秦元道。

    他刻意不提和谈,是内心里,还存了与巫神教一战,为魏渊报仇的心思。

    元景帝缓缓点头:“善。”

    秦元道归位后,户部尚书紧跟着出列,道:“士卒的抚恤,该如何定夺?”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死寂。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元景帝缓缓道:“诸卿意向如何?”

    连问三次,无人应对。

    元景帝又把目光望向袁雄,这位皇帝的忠心“扈从”,目光闪躲,不言不语。

    抚恤金这件事,涉及到的事很大,非常大。

    按照大奉律法规定,步兵阵亡,给予家人三年全额军饷36石米,折算成银子,就是18两。而后终身,月给3—6斗米。

    骑兵阵亡,给72石米,折算成银子是36两,而后终身,月给6—10斗米。

    依次往上,不同兵种,不同官职,给的抚恤金都不同,都严格的规章制度。

    此外,还有一条规则,也是让朝堂诸公陷入死寂的原因:

    战败,抚恤减半!

    户部尚书提出抚恤金的问题,抚恤金只是表面,背后牵扯的,真正让诸公投鼠忌器的,是为这场战役定性。

    此战,是胜,还是败?

    沉默中,王首辅出列,沉痛道:“魏渊攻陷巫神教总坛,开大奉历史之先河,此战,是我大奉大获全胜。”

    当场,有人响应,有人沉思,有人悲恸。

    元景帝缓缓点头,却没有回应王首辅,而是说道:

    “朕有些乏了,此事事关重大,明日再议。”

    老太监高声道:“退朝!”

    ...........

    “砰砰.........”

    房间的门有气无力的响了两下,显得敲门的人也有些死气沉沉。

    今日休沐的许二叔醒过来,看了看枕边睡容娇憨的妻子,敲门声不响,所以没有惊醒她。

    许二叔的修为,外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醒来。

    他离开温暖的被窝,披了件衣服,走到外室打开门。

    “宁宴?”

    门口站着侄儿,他面无表情,眉宇间凝结着阴郁。

    许二叔心里陡然一沉,他太了解这个侄儿了,侄儿的一个眼神,一个语气,许二叔都能意会出侄儿的想法。

    知子莫若父,含辛茹苦抚养长大,与子何异。

    “二叔,立刻收拾一下,去云鹿书院。去那里,先,先避一避。”许七安轻声道。

    许二叔深深的看着他,“好!”

    许七安点点头,转身敲开李妙真房间的门。

    白裙如雪,眸似点漆,唇如点绛,妩媚艳丽御姐形象的苏苏打开门,娇声道:“什么事呀!”

    穿着飘逸道袍,青丝挽起的李妙真坐在桌边,正在喝茶,小口吃着糕点。

    许七安没搭理她,目光掠过美人儿,望向李妙真,缓缓道:“我想去一趟东北边境。”

    李妙真一愣,疑惑道:“你也要去打仗?”

    许七安微微摇头,道:“魏公,死在战场上了。”

    李妙真脸色陡然僵住,手里的糕点掉落在地。

    她旋即回过神过来,有些紧张的看着许七安,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魏渊是何等的信赖和尊重。

    更知道魏渊于他,恩重如山。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任何安慰的话,在这种时候,都会显得是事不关己的假慈悲吧。

    许七安轻轻道: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战死,所以,请带我去边境。如果........他真的死了。”

    他停顿了片刻,眼睛似乎模糊了一下:“他无儿无女,没人送终啊,我要去,我得去........”

    李妙真心如刀绞:“好。”

    ...........

    PS:贞德的案子还有最后一层,等我卷尾展开。之前看有人说贞德的行为不合理,其实是案子还没彻底展开,你们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看不懂他的行为。

    等卷尾就知道了,稍安勿躁。

    第470章

    领头者

    朝会结束后,那封八百里加急塘报的内容迅速传播。

    每个京官都在传,没个人都压着声音说,关起门来说。以既迅捷,又压抑的姿态散播。

    在这之前,朱墙层层叠嶂的皇宫,陈妃所在的景秀宫。

    容貌明艳灿烂,眸子妩媚多情的临安,刚给母妃请安完毕,留在景秀宫陪着她说说话。

    陈妃喝着养生茶,看着璀璨明艳,内媚风情的女儿,叹了口气:

    “魏渊率军出征,又将是一笔丰厚到让人眼馋的军功。这个魏渊啊,是你太子哥哥东宫之位最大的威胁,但也是太子最稳固的基石。”

    临安抿一口茶,将小嘴染的娇艳湿润,不作回应。

    作为一个公主,她显然是不合格的,但耳濡目染之下,水平是有那么一点的,不难理解母妃这句话的意思。

    魏渊是支持四皇子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魏渊是凤栖宫里出来的宦官。

    但魏渊同样是太子最稳固的“基石”,父皇多疑,而魏渊功高震主,自然不可能让四皇子当太子。

    陈妃感慨道:“魏渊要是能死在战场里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临安皱了皱眉,不是不满母妃诅咒魏渊,她和魏渊又没什么情谊。

    她只是觉得,母妃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表情,希冀中透着笃定,对,就是笃定。

    仿佛知道某件事,但在盖棺定论前,又有些忐忑,不敢完全确定。

    有着少女天真烂漫的二公主,当然不具备深厚的察言观色水准,但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生母,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

    正闲聊着,门外的光线被挡了一下,太子跨过门槛,急匆匆的进来,高呼道:“母妃,母妃........”

    临安转头看去,看见自己的胞兄进入屋子,他的神色很复杂,激动中夹杂着惋惜,喜悦中又沉淀着悲恸。

    陈妃笑了笑,道:“太子快请坐。”

    招呼宫女给太子沏茶。

    太子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并打发走宫女,在铺着明黄绸缎的软塌边坐下,顿了好久,才缓缓说道:

    “母妃,魏渊........战死在东北了。”

    母女俩表情同时凝固,几秒后,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个脸色。

    临安脸庞微微发白,震惊中夹杂着茫然和担忧。

    陈妃则是狂喜,这份喜悦实在太大,以致于身躯轻轻颤抖,语气也跟着颤抖:“当真?!”

    太子颔首,给予肯定的答复:“八百里加急文书,昨晚到的。今早父皇临时召开朝会商议此事,魏渊战死的消息,很快会传遍京城的。十万大军,只撤回来一万六千多人,这一战,我大奉损失惨重。”

    陈妃兴奋的脸蛋酡红,显得春光满面,哪怕一子一女早已成年,她依旧独具风韵,丝毫不显老。

    “只要能登上皇位,必要的牺牲又算的了什么?”陈妃掷地有声的说道。

    像是在教育太子,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太子点点头,复而感慨:“魏渊死的有些可惜了,此人大局观极强,本宫还曾奢望将来登基之后,他会接受现实,为本宫效力。”

    在场只有三个骨肉相连的人,太子说话没有避讳。

    “太子,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异想天开,喜欢期盼一些不可能的事。”

    陈妃训斥了一声,娇媚的脸庞露出笑容,道:“午膳留在景秀宫吃,陪母妃喝几杯,魏渊一死,母妃的心病终于祛除,浑身轻松。”

    太子也笑了起来:“好,今日孩儿陪母妃喝个痛快。”

    临安无声的看着他们,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两人,她忽然涌起强烈的悲伤。

    这种悲伤源于孤独,他们说的话,他们做的事,他们为之高兴的事情,为之愤怒的事情.........她再难像以前那样产生认同和共情。

    不知何时,自己与他们已然渐行渐远。

    ...........

    早朝结束没多久,一张纸条通过隐秘的渠道层层传递,最后落入德馨苑侍卫长手中。

    他展开看了一眼,旋即脸色大变,飞奔着冲向怀庆的寝房。

    此时怀庆已经起床,坐在外房享用早膳,她望着匆匆赶来,停在门外的侍卫长,皱眉问道:“何事?”

    侍卫长没说话,跨过门槛,战战兢兢的递上纸条。

    怀庆蹙眉,带着些许疑惑,接过纸条看了起来。

    只见,她清丽秀美的脸庞,一点点的苍白了下去,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就这样做了很久很久,她猛的惊醒,似乎想起了什么,失声道:“母后!!”

    怀庆快速起身,奔出寝房,来到书房,从一本史书中抽出饿一封信。

    她把信拢在袖中,提着裙摆,又奔出了书房。

    信是魏渊出征前给她的,当时还有一句嘱托:

    “这封信,在适合的时候交给你母后。”

    什么是适合的时候,怀庆当时没懂,现在,她懂了。

    她是一路狂奔到凤栖宫的,两名宫女在身后追的气喘吁吁,扶着腰,脸色苍白,一副活不成的模样。

    凤栖宫里,皇后坐在案前调香,她穿着金罗蹙鸾华服,头戴小凤冠,美艳动人,雍容华贵。

    这位深居后宫的绝色美人,似乎连时间也不忍毁坏她的倾世容颜。

    整个京城,除了皇后年轻时比我稍差一筹,其他女子,都比我差了十筹百筹——慕南栀语录

    这是非常高的评价。

    因为在王妃眼里,天下女子只有两种,一种是慕南栀,一种是天下女子。

    能让这样一个自恋狂承认的颜值,可想而知。

    “怎么想着给我请安来了?”

    皇后看见女儿过来,笑了笑。

    她笑容优雅,端庄华贵,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到来展现出过多的热情。

    皇后还是那个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

    在外人看来,皇后亲易近人,性格温婉,与真正母仪天下的女子。

    比如曾经大肆夸张皇后性子温柔没有架子的许七安,以及更多像他这样的人。

    但在怀庆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冷淡。

    怀庆的印象里,这个母后永远是端庄且冷漠,温婉又矜持,矜持的就连她这个女儿,都很难靠近。

    “魏公,战死在巫神教总坛了。”

    怀庆言简意赅的说道。

    然后,她看见这位优雅端庄,把皇后做的滴水不漏的女人,首次的失了仪态。

    “你说谎!”

    她陡然尖叫一声,凤眼圆瞪,看怀庆的目光不像是看女儿,而是仇人。

    怀庆凝视着母亲,秋水明眸中闪过悲凉。

    许七安能猜到的东西,她自然也能猜到,福妃案里,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她把信封放在桌上,淡淡道:“魏公出征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说完,她转身离去。

    跨出门槛,离开房间,她没有立刻离开,于庭院中等待片刻,直到里头传来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

    声声泣血,痛彻心扉。

    怀庆抬起头,萧索的秋日里,白色云层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温和儒雅的男人。

    魏公,你和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

    许家,又一次来到云鹿书院,举家避难。

    许铃音被婶婶拉拽着,不情不愿的登山,两条浅浅的眉毛皱着,大声质问:“娘,你又要送我来这里读书么?”

    婶婶没好气的说道:“不,我已经放弃你了。”

    许铃音用力蹦跶一下,眉开眼笑:“娘对我最好了。”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婶婶差点被她气哭。

    到了书院,他们轻车熟路的去了前两次住过的小院。

    安排好家人后,许七安和李妙真并肩离开院子,看见院长赵守站在不远处,脸色严肃的看着他。

    “魏渊出征前,嘱托我保管两件东西,让我在适合的时候交给你。”

    赵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许七安,道:“这是他留给你的信。”

    另一件东西,他没提。

    许七安也没问,接过信,收入怀里,轻轻颔首。

    两人御剑而去。

    ............

    襄州边境,玉阳关。

    挈狗苍凉的叫声回荡在天际,于极远处的天空,一圈圈的盘旋着。

    城头,士卒们耸拉着脑袋,一位百夫长“呸”的吐出一口痰,骂咧咧道:“炎国的杂种,又来耀武扬威了。”

    目标太高太远,超出了弓弩的射程,飞兽斥候很有经验,不给大奉高品武夫机会,一有不对劲,就立刻让挈狗飞离。

    即使是四品高手,也不可能御空追上这种以速度见长的异兽。

    百夫长转而看向士气低迷的士卒,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该死,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像个媳妇被野男人睡了的废物,拿出你们的气势出来。魏公带着兄弟们攻陷了靖山城。靖山城啊,巫神教总坛。

    “别说我们大奉,就算是大周,这也是头一遭,是要写进史书里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们这些粗鄙的东西。”

    百夫长振奋的挥舞拳头:“名垂青史啊!”

    “可是魏公战死了.........”

    身边的士卒,小声的说道。

    这位百夫长脸色瞬间垮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战争打赢了吗?

    在这些随军出征的士卒眼里,赢了,都打穿炎国腹地,攻陷巫神教总坛,这样的胜利,别说是八万多条人命,就算是十万,二十万,都是划算的。

    巫神教再这次战役中死去的人,普通人加上士卒,总和已达百万。

    天大的胜利。

    可魏渊的死,对大奉士卒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直接打垮士气的那种。

    从巫神教版图撤回来后,一万六千残部在玉阳关驻扎,等待朝廷的指示。

    期间,大奉和炎国的斥候一直在彼此监视,各自传递消息,都在紧张且积极的关注彼此动静。

    突然,挈狗的凄厉惨叫声打破沉寂,那名在远空耀武扬威的斥候,与他的飞兽一起,四分五裂。

    鲜血泼洒。

    城头的士卒们眯着眼眺望,看见一道黑影斩杀挈狗斥候后,一个折转,朝城头飞来。

    紧接着,他们便听那位道袍女子高声道:“我是天宗弟子,李妙真。”

    百夫长缓缓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是天宗圣女,是飞燕女侠。”

    “飞燕女侠是谁?”

    “连飞燕女侠你都不知道,她是天宗的圣女。”

    “能御剑飞行,似乎很厉害........”

    “何止厉害,飞燕女侠是无敌的,有她在的地方,就没有人敢作恶。”

    “真的假的?”

    “大家都这么说........”

    士卒们惊喜的交头接耳,底层对品级的概念不深,甚至一无所知,在他们眼里,三品高手还不如一个名气大的侠客。

    搁在未来,有个专门的词汇,叫做“国民度”。

    如果是许七安来的话,他们会认为己方已经天下无敌。因为许银锣是冲冠一怒为百姓,当街杀国公,朝廷屁都不敢放,皇帝都被他逼的下罪己诏。

    李妙真降落飞剑,稳稳停在城头上空,随着许七安一起落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燕女侠?竟是这般貌美如花的美娇娘..........一位位士卒们的目光,看向两个年轻男女,目光带着审视。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天宗圣女身后的男人。

    他五官俊朗且精致,不给人阴柔或“美”的感觉,而是一种丰神如玉的俊朗。

    他神色漠然,眉宇间镌刻着无法消弭的悲伤。

    他有些让人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直到那位百夫长身躯一颤,粗犷的脸骤然涨的通红,颤抖的说:“许,许银锣.........”

    许七安望向这位百夫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颔首。

    ...........

    城下军营里,一万多名将士们,忽然听见城头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喧闹如沸。

    他们有的奔出营帐,有的勒住马缰,有的停下手头的活计,纷纷扭头,看向城头。

    他们听见无数个欢呼,汇成一个声音:

    许银锣!

    对于“群龙无首”的大奉将士们来说,许银锣三个字,是一剂强心针,是主心骨,是他们不再迷茫的引路灯。

    自古以来,领头者,皆是声望如日中天之人。

    ............

    军帐里。

    “魏公带了五名金锣出征,怎么只有你过来见我,其他人呢?”

    许七安见到了阔别多日的张开泰,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

    胡渣子很久没有刮的张开泰,轻声道:

    “死了,都死在巫神教总坛,有的是跟巫师拼掉了,有的是被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波及,当场就死了。四品里,只有我和陈婴撤回来。”

    久违的,许七安有了想抽烟的冲动,他定了定神,轻声说:“魏公........在哪儿?”

    张开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表情平静,情绪也稳定,整个人显得很镇定。

    可是,张开泰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时,却下意识的避开了。

    他看向一旁,说道:“我们没能带他回来。”

    许七安身体一晃。

    沉默了很久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从你们出征开始。”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