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三:楚兄,刚刚兵部传来消息,我与你一样,也得随军出征。】

    【四:魏渊也找你了?那你堂哥是不是也要去?】

    楚元缜很震惊,同时担忧恒远,如果没了许七安在京城坐镇,光靠“一二五”三个人,真能顺利解救出恒远么?

    【三:我与你不同,是元景帝钦点。】

    许七安没咒骂元景帝的恶毒,因为楚元缜肯定能懂,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四:无妨,我会照拂你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许七安当即传书:【我会把地书碎片暂时交给大哥,嗯,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处理。】

    不给楚元缜问话的机会,迅速结束私聊。

    唉,做人还是要诚实啊,少在网上吹牛皮,一不小心就被架着下不来台..........许七安由衷感慨。

    ...........

    另一边,许府。

    许平志收到府上传来的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家,现在黑着脸,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老爷你快说说这个孽子,赶紧让他辞官。”婶婶哭闹道。

    “陛下用的是阳谋啊。”许平志叹息道。

    要么从翰林院滚出去,要么去打仗,前者前程尽毁,后者九死一生。

    许平志是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知道自己当初能活着回来,纯粹是靠运气。北方战事肯定不如山海关战役那般凶险激烈。

    可许二郎也不是武夫,在战场上缺乏保命手段。

    许新年坐在一旁,沉默的不说话,他已经挨过大哥的打,没必要再挨父亲的打。

    一家人愁云惨淡。

    婶婶抽抽噎噎不断,许玲月软语安慰。

    “我看大哥刚才出去了,肯定是想到法子了,娘,你先别急,等大哥回来再说。”许玲月柔声道。

    “也只能等大郎的消息了。”

    婶婶擦拭着泪痕,频频看向厅外,患得患失道:“可大郎能有什么办法?他已经不当官了,还得罪了皇帝。”

    许平志脸色阴沉,不说话。

    这时,他们听见外头传来许铃音清脆稚嫩的声音:“大锅~”

    一家人霍然转头,看向厅外,果然看见许七安大步返回,一脚踢飞迎上来的妹妹。

    许铃音顺势飞进一旁丽娜的怀里,她开心的娇笑起来,表示腾云驾驭的感觉很有意思。

    许七安用的是巧劲,过去,兄妹俩一直都这么玩。

    “大郎!”

    “大哥!”

    厅内的一家四口同时起身,看向许七安。

    婶婶急切道:“大郎,你有没有想到办法让二郎不去打仗?”

    许七安微微摇头,“陛下钦点,如何拒绝。”

    见婶婶美艳的脸庞难掩失望,见许二叔脸色瞬间黯淡,他不疾不徐道:

    “不过,魏公答应我会照拂二郎。而且,人宗的记名弟子楚元缜也会随军出征,他与我,与二郎关系极佳,答应我会好好保护二郎的。”

    “老爷?”

    婶婶朝丈夫投去问询的目光。

    许二叔露出笑容:“有魏公照拂,二郎安全无虞。而且,楚元缜堪比四品高手,能御剑飞行。即使遇到危险,也能很好的保护二郎。”

    婶婶一听,连丈夫都这么说了,她顿时安心不少。

    抽噎一下,道:“多亏了大郎。”

    ............

    每逢战事,除了调兵遣将,征调粮草等必要事务外,相应的仪式也不可缺。

    朝廷会让司天监择出吉日,而后祭天、祭地、祭祖,此为三祭。

    三祭规格严谨,分别在不同的吉日,由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举行。

    要随军出征的士卒、将领,也会在这一天进行祭祖。

    子孙上战场,祭祖是必不可少的。

    许家的祖坟在京城外一处风水宝地,是请了司天监的术士帮忙看的风水。当然了,京城大户人家基本都会请术士看风水。

    人人的祖坟都是风水宝地.........

    许新年和许七安兄弟俩,现在是许族的金凤凰,核心人物。

    翰林院许二郎要出征这么大的事,几乎全族的人都来了,其中有两位白发苍苍的族老。

    一位族老身子骨还算硬朗,瘦瘦高高,就是白发有些稀疏。

    另一位头脑已经不太清醒,目光有些呆滞,却白发苍苍,甚是茂密。

    主持完祭祖仪式后,白发苍苍的族老感慨道:

    “当年其实没人相信司天监术士的话,京城就那么大,哪来那么多风水宝地。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然也不会接连出两位人中龙凤。”

    周围族人们笑了起来。

    这时,年老昏聩的那位族老,颤巍巍的在人群里搜索,嘴里喃喃道:“大郎在哪里,大郎在哪里?我们许家的文曲星在哪里?”

    许平志拉着许二郎靠过去,笑道:“老叔,咱们许家的文曲星是二郎,武曲星才是大郎。”

    族老浑浊的眼睛盯着二郎,看了半晌,不停摇头:“不,不是你,你不是大郎。”

    “他当然不是大郎,都说了他是二郎,是我们许家的文曲星。”边上,族人大声解释。

    族老不理,自顾自的在人群里搜索:“大郎,大郎在哪里?”

    许七安只好走过去,笑道:“阿公,我是大郎。”

    族老眯着眼,仔细的审视着他,也露出了笑容:“是大郎,是大郎,是我们许家的文曲星。”

    这位族老的儿子,在旁尴尬的解释:“以前总是和爹说大郎的事迹,他听的多了,就只记得大郎了。”

    ...........

    皇宫,御花园。

    魏渊坐在凉亭里,指尖捻着黑子,陪元景帝下棋。

    杀了老皇帝几盘后,魏渊淡淡道:“听说皇后进来身体有恙?”

    元景帝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入秋了,许是着凉了吧。朕忙于政务,一时冷落了皇后,魏卿替朕去探望一下皇后。”

    魏渊起身,作揖退下。

    凤栖宫的路,他走过无数次,这一次却走的格外慢,明明路的终点有他最在意的人,可他却害怕走的太快,害怕一不留神,就把这条路给走完了。

    凤栖宫里,风华绝代的皇后站在殿内,一手拢袖子,一手焚香。

    “你怎么来了?”

    她见魏渊进入殿内,颇为惊喜的说道。

    “马上要出征了,过来看看你。”魏渊笑容温和。

    皇后引着他入座,吩咐宫女奉上茶水和糕点,两人坐在屋内,时间静悄悄的过去,他们之间的话不多,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和谐。

    一盏茶喝完,魏渊感慨道:“宫里一直备着你做的糕点?”

    皇后抿嘴轻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但知道你最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每天午后,我都会亲自下厨做一些。”

    魏渊点点头,“有心了。”

    皇后看了眼盘子,糕点只吃了两块,她轻声道:

    “以前阿鸣总是和你抢我做的糕点,你也从不肯让他。在上官家,你比他这个嫡子更像嫡子,因为你是我父亲最看重的学生,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儿子........”

    “不说了!”

    魏渊平静的打断,低声道:“我与上官家的恩怨,在上官鸣死后便两清了。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他望着皇后绝美的脸庞,惊艳如当年,道:“我守了你半生,现在,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魏渊说完,起身作揖,朝殿外走去。

    “你守了我半生,却从不知我想要什么。”

    身后,传来皇后的喊声。

    魏渊脚步略有停顿,毅然离开。

    宫墙里不知刮起了从哪儿来的风,吹起了青袍,吹动了他斑白的鬓角。

    凤栖宫外是一条长长的路,两边竖着高大的红墙,他沉默的前行着,终于走完了这条路,也走完了自己的半生。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

    一袭红裙似火的临安,带着两名贴身宫女,以及韶音宫的侍卫,向着文渊阁走去。

    “咦,魏渊怎么进宫来了。”

    临安远远的看到一袭青衣从后宫方向出来,好奇的嘀咕一声。

    她一直不喜欢魏渊,因为大青衣是四皇子的铁杆拥戴者,而四皇子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直到认识许七安,她才对魏渊生出那么一丁点的好感,纯粹是爱屋及乌。

    目送魏渊的身影离开,临安也没耽误自己的事,继续往文渊阁行去。

    文渊阁总共七座阁楼,是皇室的藏书阁,其中藏书丰富,海纳百川,包罗万象。

    临安准确的进入第三座阁楼,唤来负责管理文渊阁的吏员,道:“本宫要看京城龙脉相关的书,你去找来。”

    身为公主,她不需要自己在书海里找书,自有“地头蛇”管理员帮忙。

    得到记载龙脉的书后,临安又转道去了第六座阁楼,同样唤来管理员,吩咐道:“本宫要查阅初代平远伯的资料。”

    管理员很快找来了初代平远伯的相应卷宗。

    这次临安没有借走书籍,展开看了一眼,初代平远伯是一百七十年前的人物,原先为北方将领,因屡立战功,后被封爵。

    “平远伯府邸是御赐的........”临安心里嘀咕。

    ............

    深夜。

    内城,临近皇城的某片区域。

    平远伯府静悄悄的,府门贴着封条,自从平远伯被恒慧灭门后,这座府邸就被朝廷收了回去。

    其实,当时平远伯有两位庶子在外头风流快活,不在府上,因此逃过一劫。只是庶子无权继承爵位,自然也就没权利继承这座御赐的府邸。

    一道黑影从容的避开屋顶瞭望的打更人,避开巡守的御刀卫,趁着打更人结束瞭望,迅速翻墙潜入平远伯府邸。

    黑影穿着便于行动的紧身夜行衣,勾勒出前凸后翘的丰满曲线。

    男人不可能有这么浮夸的胸大肌,也不会有这般纤细的腰肢,所以是女飞贼无误。

    平远伯府一片死寂。

    黑影顾盼片刻,贴着墙疾行,过程中,她从怀里摸出一张手绘的龙脉走势图,以及一块司天监的八卦风水盘。

    美眸微眯,目光如刀,接着昏暗的月光,她一边观察龙脉走势图,一边审视手里的风水盘。

    一点点的对照、分析,最后,她来到了目的地——后院花园。

    平远伯府的后院花园格局独特,竖着一片规模不小的假山,因为无人搭理的缘故,杂草丛生,瞧着荒凉的很。

    黑影轻轻腾跃,踩在一块假山上,她俯瞰了近一刻钟,无声无息的飘落在地,在锁定的几块假山附近摸索了一阵。

    到最后一个目标时,终于有了收获,这座一丈高的假山是中空的,轻轻敲击,发出空洞的回音。

    她围绕着假山走动,寻找蛛丝马迹,突然,伸手在某处一按。

    只听“咔擦”的声音里,假山的侧面自动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斜着向下的洞口。

    ...........

    PS:昨天写着写着就睡着了,醒来后继续码字,想着反正这么晚了,也不着急,就写多了一点,这章五千多字。

    年纪大了,以前熬夜码字都不用打瞌睡的。

    第448章

    敲鼓

    穿夜行衣的“女贼”警惕的顾盼一阵,头一低,腰一弯,钻进了漆黑的地洞。

    “呼!”

    黑暗中,她轻呼一口气,火星窜起,一簇火苗静谧燃烧。

    火折子散发出橘色的光晕,驱散周围的黑暗,她举着火折子打量几眼洞壁,人工开凿的痕迹非常明显。

    黑衣女子空闲的手探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短刃。

    短刃缓缓出鞘,没发出任何声音,火色的光晕照亮刀刃,呈现一片漆黑,吞噬着光。

    这把武器叫墨牙,以玄铁和墨鳞兽的尖牙为主材料,炼制长达一个月,是司天监宋卿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此外,伟大的阵法师杨千幻,亲自为墨牙刻录阵法,让它成为绝世神兵之下,最顶级的法器之一。

    墨牙有三重阵法,第一重加持刀刃,让它更加锋利,削铁如泥;第二重加持刀身,增强它的韧性,纵使四品武夫,也不能轻易损坏;第三重是短距离瞬移,来无影去无踪,极适合近身袭杀。

    黑衣女子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反握墨牙,缓步前行着。

    一路上,她并没有遭遇埋伏,地洞的甬道不长,不多时便走到尽头,尽头是一座石室。

    这座石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中央一座类似磨盘的石盘,直径两丈左右,石盘刻录着扭曲的符文,密密麻麻。石壁上镶嵌着一盏盏油碗。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黑衣女子很谨慎的审视了片刻,而后绕着墙壁行走,检查每一盏油碗,碗里落着灰尘,灯芯干涸,许久没有人为它们添油了。

    每一只油碗都可以轻易拿起,不存在机关。敲击墙壁,传来厚重的回音,这证明墙壁里没有暗合,没有机关。

    检查一圈后,黑衣女子靠近石盘,她无比谨慎的敲敲打打,高度警惕。

    一刻钟后,火折子燃烧殆尽,她复而吹亮另一只火折子。

    “平远伯府是御赐的府邸,皇室修建府邸规格森严,必然是挑选风水最好的地方。在京城,有什么位置比坐落龙脉的地段更好?于是这就提供了土遁传送的可能。

    “李妙真说过,土遁之法修行困难,不存在平远伯和淮王密探都掌控这种秘法的可能,所以,这座石盘就是土遁术传送阵法,它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启动。启动之后,会传送到相应的地方。那个地方会是哪里呢,皇宫某处?

    “恒远当初一怒之下,闯入府邸,平远伯肯定有想过逃入这个地道,通过传送逃离。但他没有成功,或许刚打开密道就被恒远打死........

    “但恒远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不可能单凭一个密道联想出太多东西,并且,贵族府上修建密道,是很正常的事。但在........他的眼里,这是巨大的破绽,所以恒远一定要死。

    “目前为止,我的推测都被验证了,没有任何纰漏。不知道许七安那家伙是没有想到,还是暂时的无视。总感觉他知道的更多,比如,陛下为什么要定期收集一批人口,他用那些无辜的人做什么?”

    黑衣女子陷入沉思。

    许久后,她叹息一声,收敛思绪,仔细盯着石盘,默记了十分钟,把所有细节,准确无误的烙印在脑海里。

    然后,她握着火折子,脚步飞快的离开了密室。

    ...........

    六月十八,立秋!

    三祭之后,终于迎来了大军出征之日。

    这天清晨,魏渊率领一众将领,骑着马,从皇城的主干道出发,向着京城外的大军军营行去。

    “招摇过市”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历来金榜题名和出征都是国家大事,必须要招摇过市,广而告之。

    浩浩荡荡数百人的队伍里,魏渊在最前头,他仍旧一身青衣,两鬓斑白,儒雅俊朗。

    一如当年。

    主干道两边站满了百姓,经过这么久的宣传、预热,百姓早已接受了打仗这件事,默默围观着队伍出行。

    人群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定定的凝视着那袭青衣,忽然老泪纵横,大哭起来。

    “爹,你哭什么?”

    老汉身边,年轻的男人茫然问道。

    “魏公,魏公终于又领兵了.........”

    老人紧紧抓住儿子的手,悲喜交织:“爹当年参军时,就是跟着魏公去的山海关,也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一晃二十一年过去了,魏公还是如当年一样,只是鬓角花白了。当时,我记得是陛下站在城头,亲自擂鼓,为魏公送行。”

    陛下擂鼓.........年轻的儿子瞪大眼睛,一脸不信。

    许多年纪大的人,看到青衣儒士领队的一幕,纷纷想起当年的山海关战役。

    想起了大奉还有一位军神,想起了这位当年压的镇北王无法出头的青衣儒士。

    尤其是曾经参军过的老人,再次见到魏青衣领兵的一幕,或潸然泪下,或激动万分,或悲喜交织。

    “魏公,是魏公啊........”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终于又看到魏公领兵了。”

    “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当初魏公率领千军万马西征的风光,魏公啊,为何山海关战役后,你便隐在朝堂,你可知当年的兄弟们有多痛心........”

    年轻人很难理解老一辈人的情怀,难以理解那袭青衣,昔年有多光芒万丈。

    街边,负责维护治安的许平志,腰胯长刀,愣愣凝视,恍然如梦。

    “百户大人,您当年也打过山海关战役吧,魏公,真的有那么神?”

    一位年轻的御刀卫低声问道。

    “对于我们那一代的人来说,魏公在,军心就在。他是那种让人心甘情愿为之赴死的人物。”许平志叹了口气:

    “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很难理解当年的我们。不过,你们迟早会体验到的。嗯,等打完巫神教。”

    “我听说,当年山海关战役时,陛下亲自在城头擂鼓?”又一位御刀卫问道。

    “山海关战役,关乎国家存亡,自然是不同的。这一次,看不到了。”许平志惋惜道。

    魏渊身后,姜律中等追随过魏青衣出征的老人,听见了街边百姓的讨论,不由想起当年。

    山海关战役时,大奉举国之兵力投入战争,那袭龙袍亲自站在城头擂鼓送行,何其风光。

    如果陛下能再擂鼓相送,那该多好!

    当年的那一批老人,心里由衷的想。

    只是陛下不是当年的那位明君,当时的元景帝,英明神武,勤于政务,一扫先帝时期的沉疴。

    现在的陛下,沉迷修道,惰政多年。

    早已物是人非。

    城头上,以王贞文为首的文官,以几位公爵为首的武将,以及以太子为首的宗室们,在城头一字排开,默默注视着下方宽敞主干道尽头,缓缓而来的队伍。

    “想当年,魏渊出征,陛下亲自登上城头,擂鼓相送。才使得京城上下,万众一心。”王贞文感慨道。

    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老臣们,微微恍惚。

    “我说为何城头无人敲鼓,原来是无人再有资格。”兵部尚书恍然道。

    二十年前,他还不是京官,在外地任职。

    闻言,太子、四皇子等人,眼神微热,如果能效仿父皇当年,擂鼓送行,那将大出风头。

    不过,大部分宗室只是随便想想,不敢真的这么做。

    现场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东宫太子,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

    太子身边,穿着火红宫装的临安,抿了抿嘴,想象着那副画面,一时间有些痴了:

    “父皇当年,一定英姿无双。”

    好想再看父皇擂鼓送行的场面。

    怀庆亦是露出了些许期待,什么是万众瞩目,光芒万丈?

    金榜题名的状元骑马游街算一个,诗会上作出传世名作也算,此时的魏渊算一个,当年父皇穿龙袍登城头,为万军擂鼓,也算一个。

    太子和四皇子有些意动。

    “既然父皇不来,那本宫就亲自擂鼓,大军出征,岂能无人击鼓?”太子兴冲冲道。

    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一定的僭越,但这种事毕竟不是礼制上的禁忌,即使父皇知道了,顶多也是不悦。而他能博取巨大的声望。

    权衡之后,太子便有些跃跃欲试。

    四皇子皱了皱眉,正要反驳,便听怀庆传音道:“四哥,你的资格不够。”

    四皇子恼怒传音:“那谁还有资格?”

    说起来,四皇子在一众皇子里,算是相当出类拔萃的,他是七品武者。

    怀庆摇摇头,没有回答。

    “太子殿下!”

    王贞文拦了一下,挡住太子走向大鼓的路,温言道:

    “于身份而言,您这样做不妥当,会惹陛下不快。于名望而言,你缺了点资格。于魏渊而言,您还是缺了些资格。”

    太子皱了皱眉:“那依首辅大人来看,谁有资格?”

    王贞文目光掠过他的肩膀,看向台阶处,笑了起来:“有资格的人来了。”

    众人霍然回头,只见一个年轻人,腰胯长刀而言,他步子走的很慢,两边的侍卫如临大敌,浑身颤抖,努力的想拔刀,但怎么都拔不出来。

    怀庆和临安的美眸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亮光。

    “许七安!”

    勋贵里,有人咬牙切齿的开口。

    许七安不理,仅朝王贞文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大鼓。

    四皇子目光微动,保持沉默。

    太子目光锐利的盯着他,横在身前,拦住去路。

    “太子哥哥,你快让路。”临安胳膊肘往外拐的推搡他一下。

    于身份而言,他怎么做都不用顾忌父皇。于声望而言,京城百姓对他欢呼歌颂。于魏渊而言,他太有资格了.........太子轻哼一声,走向一旁。

    许七安抽出鼓槌,用力击鼓。

    ...........

    “咚!”

    “咚咚!”

    “咚咚咚........”

    城头传来鼓声,先是沉闷的一记声响,紧接着是两声,而后鼓声密集如雨,一声声的回荡在天际。

    包括魏渊在内,所有人或抬头,或侧目,看向城墙。

    城墙之上,有人擂鼓!

    “看,是许银锣!”

    人群里,传来惊喜的喊声。

    “是许银锣在敲鼓。”

    “许银锣在为大军擂鼓送行呢。”

    百姓们的情绪一下子高涨,大声呼喊,热情四射。

    临安时而看看低下的百姓,时而看看许七安的背影,她笑的灿烂又纯真。

    怀庆嘴角微翘。

    姜律中等人眯着眼,望着城墙上年轻挺拔的身影,听着百姓们激昂的欢呼,莫名的有些恍惚。

    当年那袭龙袍在城头擂鼓,城中百姓欢呼如沸。

    二十年转瞬即过,擂鼓的人换了,百姓欢呼依旧。

    他们沉默片刻,突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魏渊抬起头,凝视着城头的年轻人,蕴含沧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二十年前有魏渊,二十年后有许七安。

    很好!

    这时候,再来一首诗就更好了。

    于是,魏渊高声笑道:“许七安,可有送行诗?”

    ............

    PS:魏渊和皇后的故事,我后头肯定会交代的,你们别急嘛,有点耐心。一本书的剧情徐徐推进,到了适合的地方,写适合的剧情。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东西都抛出来。

    第449章

    知己

    魏渊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许七安身上。

    城头的临安、怀庆,文武官员。城下的出征队伍、街边的百姓。

    许七安停下鼓声,默然片刻,没有回头,朗声笑道:“魏公,“天下谁人不识君”后,送行诗再无出其右。”

    顿了顿,他纵声道:“不如卑职作一首词吧。”

    两人当着数千人的面,大声交谈。

    魏渊略有沉吟,笑容不减:“可!”

    一簇簇目光,霎时间又落在了许七安身上,底下的学子和城头的文官,精神猛的一振。

    此情此景,怎么能没有诗词助兴,有大奉诗魁在场,士林又要多一首传世名作。

    想到这里,读书人们就有点上头了,对许七安的词无比期待。

    许七安没有停止擂鼓,反而愈发的激烈,鼓声咚咚回荡。

    他心里确实有一首词想送给魏渊。

    楚州回来后,他曾与魏渊有过一场交心,得知了魏渊对镇北王的谋划,有意重掌兵权。

    也是那一次,许七安才意识到,这位在朝堂之上与多党抗衡的大青衣,其实一直想重新掌兵,施展抱负,却求而不得。

    魏渊当年打完山海关战役后,便被夺了兵权,被死死按在朝堂二十年。

    魏公,二十年了,你可曾梦回沙场,指点江山?

    他深吸一口气,伴随着鼓声,气运丹田,朗声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魏渊愣住了,愕然的看着城墙上的年轻人。

    好词!

    众文官眼睛猛的亮起,这一句,说的是醉梦里挑灯看剑,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军旅生涯。

    结合当下情景,他们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秋后点兵的沙场,那袭青衣率军出征。

    这是写给魏渊的词啊。

    咚咚咚,咚咚咚!

    许七安剧烈擂鼓,纵声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你为朝廷殚精竭虑,你为皇室守住江山,你换来的是什么呢?

    朝廷掩盖了你的功绩,夸大宣传镇北王,把属于你的光环,一点点的转嫁给那个为了一己之私做出屠城暴行的禽兽。

    文官和士林口诛笔伐,将你打上阉党首领标签,仿佛忘记了山海关战役是谁打赢的,是谁换来了大奉二十年的太平之世。

    你,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停了下来,鼓声顿消。

    许七安声音很响亮,语气却夹杂着深深的惆怅,一字一句道:“可怜白发生!”

    城头上,气氛陡然一滞,王贞文等文官愣愣的看着许七安,咀嚼着最后这段。

    一股难言的悲凉在心头滋生。

    最能打动文人的,永远是诗和词。

    其实在场文官们心里都清楚魏渊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斗红了眼,心里是认同魏渊的品性的。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这一刻,即使是和魏渊争斗了半辈子的文官们,也不禁胸生郁垒。

    裱裱咬着唇,眉梢轻蹙,起先不觉得什么,直到他念到最后一段,那股悲凉之感,顿如海潮汹涌,让她

    怀庆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竟有了一层水雾。

    “他娘的,这什么破词,听的老子鼻子发酸。”姜律中搓了把脸,嘀咕道。

    出征的队伍里,参加过山海关战役的前辈们,这一刻,眼睛都湿润了。

    “哈哈哈........”

    魏渊却笑了,笑的酣畅淋漓,笑的眼角沁出泪花。

    许七安,你可知我为何不收你为义子?

    因为在我心里,你是知己!

    ............

    清云山,云鹿书院。

    赵守站在山巅,儒衫和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距离,看见了出征的队伍。

    “书院因大奉崛起,儒家却因大奉衰弱。”

    他目光平静,语气沉稳,眼中更是无喜无悲。

    他鼓荡浩然正气,朗声道:“魏渊,凯旋!”

    话音落下,儒家言出法随的力量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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