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许铃音给出致命一击。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文会有美酒佳肴。”丽娜眼冒精光。

    角度很刁钻啊.........楚元缜摸了摸许铃音的头,觉得这个憨丫头蛮可爱的,然后想起了那日在云鹿书院的噩梦教程。

    他默默收回手。

    李妙真说道:“那蛮子近日嚣张的很,我看着不舒坦,忍不住想一剑刺了他。”

    看谁不爽就刺谁,你真的是天宗的圣女么.........楚元缜觉得,天地会里槽点最多的就是李妙真。

    一号身份不明,三号许辞旧正人君子,六号恒远慈悲为怀,五号丽娜虽然不聪明,爱吃,但自身没有什么让人想“一吐为快”的缺陷。

    七号八号“失踪”多年。

    九号金莲道长性情温和,是个让人尊敬的长辈,修功德,品性值得肯定,也没什么不良嗜好。

    只有李妙真最让人无奈,她是天宗圣女,本该性情寡淡,冷冷清清,结果下山历练两年,硬是把自己历练成急公好义,铲奸除恶的飞燕女侠。

    “国子监读书人如此不堪,还得靠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来摆平他。”李妙真道。

    楚元缜笑着点头:“张慎所著《兵法六疏》精妙绝伦,有他出面,那蛮子嚣张不了多久。不过,此人能著出《北斋大典》,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名儒。”

    李妙真皱了皱眉,她听出楚元缜并不看好张慎,道:“这蛮子这么厉害?”

    楚元缜点头。

    “若是比诗词,应该还是许宁宴更厉害吧。”李妙真谨慎问道。

    楚元缜嗤笑一声。

    李妙真皱眉道:“也悬?”

    楚元缜摇头失笑:“不,许宁宴的诗才旷古绝今,但文会不是诗会。再说,许宁宴也出不了场。”

    .........

    市井之中。

    虽然平头百姓进不去皇城,但他们对文会的讨论度极高,对结果更是期待无比。

    连辛苦劳作的贩夫走卒,坐在小摊边吃一碗面食时,也能听见邻桌时刻在讨论文会,指点江山,激昂文字。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的斗法,那是何等的轰动。最后咱们许银锣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一个穿着蓝色褂子的货郎,呲溜一口面食,大声说道。

    “文会可不是斗法,可惜许银锣不是读书人,帮不上忙。”同伴惋惜的回应。

    面摊老板揭开热锅,一边下面条,一边搭茬,愤愤不平的说道:“国子监读书人可真是废物,竟然输给一个蛮子,我都替他们脸红。”

    其他桌的食客忍不住说道:“许银锣要是读书人就好了。”

    在百姓眼里,许银锣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大奉的传奇人物,真正有良心的大人物。

    所以对他有着盲目的崇拜,认为许银锣无所不能。但理智告诉他们,许银锣不是读书人,学问肯定不如那蛮子。

    因此只能感慨一声:如果许银锣是读书人就好了。

    面摊老板捧着面递给客人,笑道:“不过这蛮子竟敢挑战云鹿书院的大儒,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众食客笑了起来。

    ............

    皇宫,寝宫内。

    元景帝慵懒的坐在塌上,翻阅道经,脚步声传来,老太监小碎步返回,低声道:

    “文会那边传来消息,裴满西楼和翰林院大人们论了经义、策论、民生、农耕、史..........不落下风。”

    “不落下风,就已经是我大奉脸面无光了。”元景帝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老太监看皇帝露出这个表情,便知他心里不悦。

    归根结底,裴满西楼如此逞威风,丢脸最大的还是一国之可有论诗词?”元景帝突然说道。

    老太监摇头。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元景帝嗤笑一声,笑声刚起,又忽然板着脸,冷哼一下。

    顿了顿,元景帝道:“张慎还没来?”

    老太监低头:“张先生未来。”

    元景帝缓缓点头:“不急,文会还没进正题呢。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虽然讨厌,学问上倒也从未让人失望。”

    他神态颇为轻松。

    ...........

    文会正题是什么?

    是战争,是发生在北方的战争。

    国子监代表里,一位学子起身,愤慨陈词:

    “蛮族常年滋扰边境,残杀我大奉百姓,为祸深远。而今遭了东北靖国铁蹄的碾压,竟恬不知耻的来我大奉求援。

    “蛮族就是蛮族,厚颜无耻。”

    外围的国子监学子纷纷响应,怒骂蛮子“厚颜无耻”。

    黄仙儿笑吟吟的全部在意,手指绞着鬓发。

    竖瞳少年满脸怒火,极力压制蛇类残暴嗜血的本性,竖瞳阴冷的扫了那名学子一眼。

    裴满西楼面不改色,甚至笑了起来,道:

    “巫神教称雄九州东北,与大奉紧邻只有三州之地。以大奉的人口和兵力,耗费一定的代价,就能把他们堵在三州之外。”

    他停顿了一下,见诸公和武将们露出认同的表情,这才继续道:

    “但如果北方的领地也被巫神教占领,靖国骑兵南下,可直扑京城。康国和炎国再从东进攻,遥相呼应。大奉岂不危矣。

    “众所周知,北方有连绵无尽的草原,靖国若是得了北方领土,便能养出更多的骑兵,届时,大奉纵使有火炮和弩,也挡不住这群陆地上的“无敌者”。

    “所以,大奉出兵,不是帮我神族,而是在帮自己。我神族繁衍艰难,人口低下,纵使时而滋扰边关,却没那个兵力南下,对大奉的威胁有限。但巫神教可不一样啊。”

    没人反驳。

    翰林院的学霸,国子监的学子,乃至朝堂诸公,其实都认可他的这番话。

    巫神教掌控的东北,物产丰富,既能狩猎,也能农耕,而农耕的文明,人口是最繁盛的。

    巫神教人口相比大奉,差太远,那是因为地域有限。

    若是北方版图落入巫神教手里,迁出一部分人口去北方,最多二十年,巫神教的人口会翻一倍,至少一倍。

    裴满西楼沉声道:“到那时,我神族的今日,便是大奉的来日。”

    许新年默默旁观着。

    这群蠢货,不知不觉被对方掌控了主动,你们要讨论的,难道不应该是索要筹码嘛,怎么讨论起出兵的必要性,肯定要出兵啊,这是毋庸置疑的...........额,讨论筹码好像是谈判桌上要做的事,是诸公的事,确实不宜在这个时候谈。

    这场文会的核心,其实是大奉这边要把裴满西楼的形象打垮,把他的逼格打垮。

    但形式不太乐观啊,这家伙本身就能言善辩,口才厉害,再占据着必须出兵的“大义”。

    许新年目光一转,发现许多武将跃跃欲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皱眉沉默。

    还算有自知之明,这群武将骂人还马虎,辩论?即使他们有丰富的带兵经验,也说不过裴满西楼,呸,粗鄙的武夫.........

    “诸公平时在朝堂上不是牙尖嘴利吗,太傅打本宫手掌心的时候,不是能说会道吗,怎么都不说话。”裱裱焦虑道。

    “太傅怎么能下场,他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辈分差太多了,即使赢了也不光彩,人家只会说我大奉以大欺小。诸公亦是此理,而且,如果诸公下场,我敢保证,裴满西楼会主动与他们比斗学问.........”

    怀庆难得说了一大堆的话,给愚蠢的妹妹解释:

    “诸公的学问,除几位大学士,其他人都已荒废。”

    裱裱睁大眼睛,喃喃道:“那怎么办?气死人了。”

    国子监学子脸色沉重,翰林院的学霸们同样如临大敌,脸色都不好看。

    王首辅叹口气:“裴满西楼才华惊艳,实在让人惊讶。”

    翰林院的年轻官员,入场时自信满满,与现在沉默又严肃的姿态,落差明显。

    王思慕频频看向许二郎,期待他能站出来表现。

    王首辅注意到了女儿的眼神,道:“二郎怎么今日如此沉默?”

    王思慕蹙眉。

    就在众人哑口无言,苦思对策时,芦湖上空清光一闪,穿儒袍,戴儒冠的张慎凭空出现。

    然后,他朝着湖面坠落。

    清光再一闪,张慎便出现在凉棚里,神态间还残留着些许后怕。

    他吹的牛皮肯定是:我所在的地方不是云鹿书院,在芦湖。所以差点掉湖里了.........许七安心里疯狂吐槽。

    “张大儒来了。”

    “张先生终于到了,我就知道张先生不会缺席。”

    外围的学子们欢呼起来,如释重负。

    诸公笑了起来,与张慎有交情的人,纷纷开口:“谨言兄,你可来了。”

    张慎不冷不淡的颔首,旋即看见了太傅,急忙作揖:“学生张慎,见过太傅。”

    太傅“嗯”了一声,始终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张谨言,这位白首部的年轻人要向你讨教兵法,你指点他一二。”

    凉棚内,气氛顿时高涨。

    张慎环顾一圈,望向华发如雪的裴满西楼,道:“你就是那个著出《北斋大典》的裴满西楼?”

    裴满西楼首次起身,作揖道:“学生见过张先生。”

    张慎摆摆手:“不必客套,你要和我斗一斗兵法?”

    棚内一下安静,众人翘首企盼。

    黄仙儿微微坐直身子,眯着眼,凝视着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竖瞳少年收敛了狂傲之气,这位儒家体系的四品高手,便是裴满大兄本次文会的“敌人”,他虽看不起读书人,但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则不在鄙视范围里。

    儒家体系即使没落多年,积威仍在。

    “学生才疏学浅,想向先生请教。”裴满西楼笑容温和,成竹在胸。

    张慎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是耍流氓吗,老夫二十多年没领兵了,都快忘记枕戈而眠的滋味。我说来说去还是二十多年那一套,你跟我论什么兵法。

    “你怎么不跟魏渊论兵法去,这老小子坐镇朝堂,暗子遍布天下,二十年运筹帷幄不曾停息,就等着有朝一日厚积薄发。”

    裴满西楼笑道:“先生这话,岂不也是耍流氓?”

    竖瞳少年忍不住插嘴,冷哼道:“你怎么不让裴满大兄和监正斗法去。”

    这次,裴满西楼没有训斥少年,笑问道:

    “那便不讨教兵法了,其实学生对先生兵书仰慕已久,听闻先生精通兵法,所著《兵法六疏》广为流传,人人称道。

    “后学不才,也著了一本兵书,此书耗时数年,不但融入了中原兵法,更有蛮族骑兵的兵法之道。还请先生赐教。”

    说着,看向身边的竖瞳少年。

    玄阴把脚边的小木盒打开,捧出厚厚一本书籍:《北斋兵卷》

    大奉这边,众人面面相觑,着实没料到此人不但精通兵法,竟还写了兵书?

    读书人注重著书立传,哪怕学问高深之人,对著书也是很谨慎的。一本书修修改改很多年,才会公布天下,广而告之。

    至于一些随笔、笔记,在这个时候,其实称不上“书”。

    比如许七安在云鹿书院看过那本《大周拾疑》就是笔记,称不上书。

    所以,众人对裴满西楼的话,半信半疑。

    太傅脸色明显一沉。

    王首辅等官场老人,脸色也随之凝重,有了不好预感。

    出于对书的尊重,张慎无比严肃的双手接过,湖面清风吹来,书页哗啦啦作响,飞速翻阅。

    张慎的脸色变幻,被场内众人看在眼里,先是愕然,继而欣赏,到最后竟是振奋。

    裴满西楼问道:“先生觉得,此书如何?”

    张慎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下,叹道:“妙。”

    “全书分为三卷,第一卷兵道,论述了何为兵法,何为战争,便是不通战事之人看了,也能知道什么是战争,提纲挈领。

    “第二卷论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形容的太好了。十二种谋攻之策,让人拍案叫绝啊。

    “更难得的是第三卷,精研排兵布阵,提供了许多种武者与普通士卒的配合的阵型,极大发挥了普通士卒的用处。”

    裴满西楼确实是惊才绝艳的读书人,兵法之道,他张慎输了,儒家讲究念头通达,死鸭子嘴硬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再说,输了文会,丢脸最大的还是元景帝和朝廷,云鹿书院早就被驱逐出朝堂,他没必要为了国子监这群酒囊饭袋的脸面违背本心。

    张慎喟叹一声:“老夫的《兵法六疏》实不如你这本《北斋兵法》,甘拜下风。”

    “都说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品性高洁,名不虚传。”

    裴满西楼笑了,笑的酣畅淋漓。

    他为什么要挑张慎做垫脚石?理由有三个:张慎名气够大;张慎隐居二十多年;张慎是云鹿书院读书人,直抒胸臆,品德有保证。只要自己的兵书能折服对方,他就不会昧着良心打压。

    君子可欺之以方,就是这个道理。

    凉棚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失去了表情。

    竖瞳少年玄阴嘶声笑道:“都说大奉文道昌盛,尽是读书种子。看来,都不及我裴满大兄。大兄,等你回了北方,你就是咱们神族的许银锣了。”

    他指的是如许七安一样备受爱戴。

    闻言,凉棚外的国子监学子又羞愧又愤怒,想反驳怒骂,却觉得羞于开口,谩骂只会更丢人,憋屈的咬牙切齿。

    翰林院的学霸们一脸尴尬。

    其他领域的学术,他们还能有来有往的讨论、争辩,打战这一块,学霸们连战场都没去过,毫无发言权,纸上谈兵只会惹人笑话。

    黄仙儿娇笑起来,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在嘲笑。

    “这文会一点意思都没有,早知道就不来了。”有女眷抱怨道。

    她们怀着期待和热忱而来,想看的是蛮子吃瘪,而不是杨武杨威,力挫大奉读书人。

    怀庆叹了口气,她是女儿身,这种场合不好下场,否则就是打读书人的脸,而且,兵法之道,她也只是看过一些兵书而已。

    那裴满西楼是白首部少主,久经战事,经验丰富,水平肯定比她高很多很多。

    “扶我回去!”

    太傅握着拐杖,用力顿了三下,低吼着说。

    老人满脸失望。

    ...........

    寝宫里。

    老太监脚步飞快的跑进来,脸色忐忑。

    帷幔低垂,榻上,元景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太监低声道:“张慎,服输了........”

    “啪!”

    元景帝把书摔在了老太监脸上。

    .........

    芦湖畔,凉棚里。

    裴满西楼朝四方作揖,笑容温和,胜不骄败不馁的姿态:“多谢各位指教,大奉不愧是文道昌盛之地,令人心生向往。”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就像在嘲讽,不,这就是嘲讽。

    太傅面沉似水,加快了脚步。

    诸公纷纷起身,沉默的离开案边,打算走人。

    “笃!”

    酒杯放在桌上的声音有些沉重,引来周遭人的侧目。

    许二郎翩翩然起身,朗声道:“我大哥有句诗: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

    声音传开。

    太傅停下脚步,回眸看来。

    诸公和勋贵武将们看了过来。

    国子监的学子看了过来。

    裴满西楼愕然的看着这位出言挑衅的翰林院年轻官员。

    许新年望着白发蛮子,淡淡道:“本官与你论一论兵法。”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辞旧!”

    翰林院的同僚们纷纷用眼神示意,让他不要冲动。

    许辞旧在官场名声不错,全是楚州屠城案中,堵在午门怒骂淮王时积累。

    这份名声来之不易,因为一时愤慨、冲动毁于一旦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张先生是他的老师,连他都输了,许辞旧以为自己能赢?”

    “何苦再去丢人呢,裴满西楼所著兵书,连张大儒都自愧不如,大加赞赏。”

    “我等也愤慨不平,只是,只是这许辞旧过于鲁莽了。”

    国子监学子议论纷纷。

    裴满西楼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许新年看了片刻,恍然想起,这位是张慎的弟子。

    只是........老师都输了,学生还想扳回局面?

    竖瞳少年玄阴一脸冷笑,而黄仙儿则百无聊赖的玩弄酒杯,淡淡道:“无趣。”

    王思慕错愕的瞪大眼睛,她没想到许新年憋了半天,竟是为了此刻?

    意气用事!王首辅心里大怒。

    “许大人,你可练过兵?”裴满西楼含笑问道。

    许新年摇头。

    “可上过战场?”裴满西楼又问。

    许新年还是摇头。

    这位出生蛮族的读书人微微摇头,“你虽主修兵法,却是纸上谈兵,怎么和我论兵法。”

    竖瞳少年玄阴嘲笑道:“你莫不是也著了兵书,要拿出来与我大兄一较高下?”

    见许新年被蛮族嘲笑,众人亦感丢人。

    张慎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心说这小子脑子糊涂了?为师都自愧不如,他跳出来作甚?给我报仇么。

    不过,让他受一受挫折也好,许辞旧就是太顺了,不管是家境、求学、官场,他都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

    许新年抬了抬下巴,傲然道:“没错,我这里确实有一部兵书,请裴满兄指点一二。”

    “!!!”

    包括张慎在内,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许新年,目光极为茫然,与裴满西楼一样,他们怀疑耳朵出问题了。

    许新年不理众人,从怀里摸出一本浅棕色书皮的线装书。

    裴满西楼看见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孙子兵法。

    饱读诗书的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并非当世流传的兵书,也不是朝廷刚修的,赠予他的那些老调重弹的兵书。

    但他是个爱书的人,不会因书名而轻慢了任何一本书,抬手摄来,微笑翻阅。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开篇还算不错,简单的陈述了战争的重要性,颇为一针见血。

    继续往下看: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裴满西楼微微颔首,收起了内心的些许轻慢和审视心态,能写出这一句,著书之人确实有些真本事。

    当他看到“兵者诡道也”时,终于动容,瞳孔略有收缩:“妙,妙啊!此言甚妙。”

    裴满西楼如饥似渴的看下去,渐渐沉浸在知识海洋里,流连忘返,把周围的一切都忽略了。

    此书有十二篇,内容博大精深,它不但描述了战争理论、经验,甚至还总结出了战争的规律。

    这本书已经超脱了计谋的范畴,书中阐述的东西,不仅限于简单的计谋兵法,而是一种更宏观,更高层次的东西。

    比如,书上说,政治是决定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层次高一下子拔高了,裴满西楼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蛮族打战,只是为了劫掠,裴满西楼也认为打仗就是打仗,战场之外的因素固然重要,但战争的胜败,终究是双方战力的落差。

    兵书的字数不多,相比起他厚厚的一大本,显得简陋无比。可它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值得让人深思许久。

    反观自己抄录各个战役,努力的用文字分析细节。总结各种阵营,强调士卒重要性.........贻笑大方。

    当然,这本书也有缺陷,比如它通篇都没有提到武夫的作用,以及如何利用武夫。

    许久之后,裴满西楼终于从沉浸式中挣脱,发出满足的感慨:“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接着,他发现周围的大奉人直勾勾的看着他。

    众人都傻了。

    刚才裴满西楼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充分给他们展示了“欣喜若狂”、“叹为观止”、“如饥似渴”等词汇。

    让人无比好奇,书中到底写着什么,让一位才华惊艳的人物,做出这般反应。

    裴满西楼看了眼许新年,又看了眼手里的孙子兵法,犹豫着,挣扎着,最后长叹一声,深深作揖:

    “许大人,是在下输了。

    “在下别无所求,只想恳请许大人让我抄录此书,在下愿行弟子之礼,称您一声先生。”

    此书确实远胜他写的《北斋兵法》,嘴硬没有意义。

    竖瞳少年玄阴,眼睛瞪的圆滚:“大兄,你,你..........”

    妩媚妖娆的黄仙儿,此刻,娇俏的脸庞终于没有了慵懒散漫的自信,花容微变。

    哗然声响起,炸锅了一般。

    裴满西楼认输了,自愧不如。

    而且,为了能抄录许辞旧所著的兵书,竟不惜以学生自居。

    勋贵、武将们直勾勾盯着裴满西楼手里的兵书,仿佛那是世上最诱人的东西。

    王首辅深深的看着许二郎,眼神和表情都凝固了一般。

    王思慕芳心砰砰狂跳,痴迷的看着傲然立于场中的许二郎。

    太傅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上下审视,而后用力顿了两下拐杖,抚须大笑:

    “这才是我大奉读书人,这才是真正的后起之秀。”

    三公主四公主望着许辞旧,眸中异彩绽放。

    “许家真是一门双杰啊,许七安已是耀眼无比,这许辞旧,竟不逊色分毫。”有人感慨道。

    张慎从裴满西楼手中夺过兵书,怀着深深的困惑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变幻,与刚才的裴满西楼如出一辙。

    等他看完,已是呆若木鸡。

    “不,不对,这本兵书是谁写的?辞旧,是谁写的?”张慎激动的问道。

    自己弟子什么水准,他会不知道?许辞旧在兵法一道出类拔萃,但绝对不可能著出这般经天纬地的兵书。

    这本兵书的作者,另有其人。

    张慎迫不及待想知道原作者是谁,大奉竟有此等人物。

    许新年缓缓点头:“这本兵书确实不是我写的。”

    满堂哗然为之一滞,众人茫然且困惑的看着他,又看一眼张慎。

    渐渐回过味来,这本让裴满西楼折服的兵书,作者另有其人?

    “是魏渊,是不是魏渊?”张慎又问。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二郎身上。

    魏渊........裴满西楼喃喃自语。

    魏渊啊!众人恍然大悟。

    “这关魏公何事?”

    许二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目光扫过众人,拔高声音:“这是我大哥所著的兵书。”

    刹那间,凉棚内外,芦湖畔,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

    PS:真希望每天写万字大章,脑子说:不,你做不到。

    第438章

    各方

    整个现场,在此刻落针可闻,几息后,巨大的震惊和错愕在众人心里炸开,继而掀起狂潮般的议论声。

    这一次的哗然,远胜之前任何一次。

    折服嚣张不可一世的裴满西楼的兵书、让大儒张慎拍案叫绝的兵书,原来不是出自许新年之手,而是那个名字几乎成为禁忌的.........

    前银锣许七安所著?

    “是许银锣所著的兵书,这,这怎可能呢.........他又不是读书人。”

    “许银锣,他只是个武夫啊.........”

    虽然许七安不当官了,众人还是习惯称他许银锣。

    国子监学子们炸锅了,你一言我一语,发表各自的看法、意见,甚至不再顾忌场合。

    大多数人觉得荒诞,难以置信,倒不是看不起许七安,而是事情本身就不合理,让人震惊,让人迷茫,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国子监里,有学子大声道:

    “你们不要忘了,许银锣是诗魁,当初谁又能想到他会作出一首又一首惊才绝艳的传世佳作?”

    他的话立刻引来学子们的认同,大声吆喝起来,似乎要说服其他不敢相信的同窗:

    “许银锣不是读书人,可他作的了诗,怎么就作不了兵法?而且,你们忘了么,许银锣可是上过战场的。当日在云州,他一人独挡八千叛军,力竭而亡。”

    闻言,其他学子幡然醒悟,对啊,许银锣也不是没上过战场的雏,他在云州可是一人独挡数千叛军的。

    “许银锣真乃绝世奇才啊。”

    “是啊,许银锣不是读书人,更说明他惊才绝艳,乃世间罕见的奇才。”

    “可恶,这样的人为何走了武道,那许........不当人子啊。”

    一时间,国子监学子的赞誉铺天盖地。

    甚至有憋屈许久的学子,大声挑衅道:

    “裴满西楼,你说自己是自学成才,巧了,我们许银锣也是自学成才。不得不承认,你很有天赋,但一山更有一山高,我们大奉的许银锣,就是你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山。”

    众人立刻附和。

    裴满西楼面无表情,无言以对。

    竖瞳少年双拳紧握,面部肌肉抽动,一副想大开杀戒,但竭力忍耐的姿态。

    他快气疯了,明明形势大好,一切都按照裴满大兄的计划走,除了个别德高望重的名儒不好下场,当代读书人没一个是裴满大兄的对手。

    一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许七安,竟挫败了裴满大兄的谋划,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仙儿咬着唇,柔媚眼波荡漾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原来是他大哥写的兵书,许大郎肯把如此奇书交给他,兄弟之间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更深厚..........王思慕错愕之后,并没有觉得失望,对于二郎和他兄长的感情,既感慨又欣慰。

    单凭许二郎自身的能力,在父亲眼里,略显单薄。可如果他身后有一个劝其所能顶他的大哥,父亲便不会轻视二郎。

    想到这里,她悄悄瞥了一眼父亲,果然,王首辅深深的注视着许二郎。

    王思慕心里暗喜,而且,有了今日文会之事,二郎的名望也将水涨船高。

    有那么一刹那,怀庆忍不住想扭过头,去看身后的某个侍卫,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僵硬着脖子,保持坐姿不懂。

    心里的好奇随之发酵,他竟懂兵法?著兵书?自认识他以来,从未在见他在兵法上发表过见解,是魏公著书?借他的手转交许二郎..........

    聪明的皇长女联想到更多,她怀疑这本兵书是魏渊所著。

    怀庆抿了抿嘴,目光旋即落在张慎手里的兵书上,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罕见的燃烧起对知识的灼热和渴望。

    是狗奴才写的书啊.........裱裱笑靥如花,鹅蛋脸明媚动人,许二郎出风头,她只觉得解气,终于有人能压一压这个嚣张的蛮子,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心理感受。

    突然听说兵书是许七安写的,那裱裱就来劲儿了,心里乐开花,骄傲喜悦翻涌,若非场合不对,她会像一只扑腾的麻雀,叽叽喳喳的缠着许七安。

    太傅欣慰的笑起来,老脸笑开了花:“我大奉人杰地灵,还是有让人惊叹的晚辈的。”

    说罢,他望着宛如雕塑的张慎,沉声道:“张谨言,把兵书给老夫看看。”

    张慎恍然回神,把兵书隔空送到太傅手中。

    太傅拄着拐杖,回身坐在案后,眯着有些昏花的老眼,翻阅兵书。

    半刻钟不到,仅是看完前两篇的太傅,突然“啪”一声合上书,激动的双手微微颤抖,沉声道:

    “此书不得流传,不得让蛮子抄录。这是我大奉的兵书,绝不可外传。”

    这.........

    一时间,勋贵武将们,国子监学子们,翰林院学霸,当然还有怀庆等人,看着太傅手里的兵书,愈发的垂涎和渴望。

    ............

    年轻的小宦官,狂奔着来到寝宫门口,双眼烨烨生辉,没有如往常般低下头,而是一个劲儿的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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