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年不到,五品化劲.........魏渊恍然失神,良久,他瞳孔微动,恢复过来,喟叹道:

    “也对,身负大气运的话,一品有望。可惜将来少不得要走高祖、武宗的旧路。你可能不知道,气运是把双刃剑。”

    “得气运者,不可长生。”许七安说。

    “你知道的还不少!”魏渊表情复杂。

    魏公,你现在的样子,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偷偷瞒着我补课了!

    许七安笑了起来。

    “四品对于武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品级,它决定了你将来要走的路。精于剑者,领悟剑意,精于刀者,领悟刀意。不可更改。”魏渊道:

    “四品的核心在于“意”这个字,意也可以称为道,武夫将来要走的道。所以,武夫二品,又叫做合道。许七安,你想好自己要走的道了吗。”

    魏公,请问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意,它叫做白嫖.........许七安试探道:“斩尽天下不平事,算不算?”

    “这是志向!”魏渊没好气道:“你逢人就喊一声:斩尽天下不平事!然后人家就会屈服在你的志向之下?”

    “.........”

    “所谓意,需要依赖武夫的暴力,准确的说,是攻杀手段。刀枪剑戟拳等等。你是使刀的,自然就是刀意。”

    “如何修出刀意呢?”许七安虚心求教。

    “我以前和你说过,五品开始,一切都需要靠悟!你的天赋不错,悟性也高,能在极短时间内掌控自身,晋升五品。而有些人天资差,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掌控肉身力量,无法晋升。

    “至于如何领悟刀意,我能教你的只有经验。首先,你要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简单来说,便是领悟刀的奥义。这需要你结合自身对刀法的感悟。日积月累才行。

    “其次,你要把自己的信念融于刀中,你修行的天地一刀斩,就是创造此功法之人的信念。”魏渊语重心长的教导。

    对啊,我的《天地一刀斩》就是刀意的一种,那位前辈的信念是:没有什么是一刀斩不断的,如果有,那就逃跑。

    “魏公,是不是说,我本身就领悟了半个刀意?那我是不是能在《天地一刀斩》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东西。让它成为独属于我的“意”?”许七安有些惊喜。

    “孺子可教。”魏渊笑道。

    谈话到了尾声,魏渊忽然说:“记得我们第一次初见吗?”

    “观星楼里那次?”许七安不太确定。

    “嗯!”

    魏渊点点头:“你当时唱的曲儿挺有意思,我至今还记得..........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他哼的还很标准。

    “后续呢?我很喜欢这首曲子。”魏渊笑道。

    这,我从小最害怕的就是被老师请上讲台,当众唱歌...........许七安就说:“等将来魏公告诉我您和皇后娘娘的故事,我再给您唱吧。”

    ...........

    离开打更人衙门,许七安骑乘着心爱的小母马,进了勾栏,在勾栏里用药水改变了容貌,这才骑上小母马重新上路。

    绕了许久,确认无人跟踪,他悄咪咪的敲开外室的院门。

    “吱~”

    院门打开,是个身子发福的老妇人。

    “??”

    许七安脑子里闪过一串问号,我的王妃呢,我辛辛苦苦偷来的人妻王妃呢,我的大奉第一美人呢?

    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妈子?!

    “你谁啊。”

    老妈子狐疑的盯着许七安,神色颇为不善。

    ........许七安简化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说道:“我叫许倩,这位婶婶,为何会在我家中?”

    “你家?”

    老妈子眼神更狐疑了,道:“你稍等!”

    也没关门,转身就进去了。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老妈子拎着扫帚,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叫骂道: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追到这里来了。天子脚下,不是你这种狗东西能撒野的。”

    老妈子一扫帚打过来,许七安头一低,躲了过去,顺势钻进院里。

    老妈子气的嗷嗷叫,追着他一通乱打。

    主屋的门打开了,王妃小手捧着一碗花生,靠着门,乐滋滋的看戏。

    老妈子一看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才意识到其中的猫腻,拄着扫帚,疑惑的看一眼许七安,又看一眼王妃。

    “我真是她男人。”

    许七安解释了一句,看了眼穿着素色布衣,头上插着廉价玉簪的少妇,走过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个板栗:“好玩吗?”

    这位镇北王遗孀,大奉第一美人,挨了揍,重新冷着脸。

    倔强的不搭理他,只是柔声道:“张婶,你先回去吧。”

    张婶嘀咕了几句,把扫帚靠在墙边,走出了院子。

    第421章

    许七安:我鱼塘里没有废鱼

    张婶离开后,许七安把小母马牵进院子,拴在小榕树的树干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短短几天里,原本萧条的院子,竟开满了妍态各异的鲜花,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间起舞。

    空气中夹杂着清新的花香。

    许七安大致扫了几眼,看到了许多名贵的品种,其中有几株价格高达十几两白银。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名贵品种的价格,是因为家里的婶婶天天撅着屁股摆弄盆栽,开春后,在这方面投入白银两百多两。

    许七安当然不会过问婶婶花了多少银子买名贵花种,反正又不是花他钱。主要是婶婶的心爱盆栽总是时不时被许铃音打翻。

    每次婶婶都要暴跳如雷的教训她,然后叨叨叨的说:你知道这些花值多少钱吗,你这个死孩子。

    “这些花是怎么回事?”许七安不动声色的问道。

    “院子太单调了,我就买了些花种在院子里。”王妃语气平静。

    我给你的银子,可买不起这些花..........许七安心里嘀咕,表面平静的“哦”一声,表现出随口一问,对花没有兴趣的样子。

    心里则在想,如果是买的种子,那就能合理解释了。半旬的时间里,把种子催生成鲜花满院的场景,这是花神的能力?把这女人丢到沙漠去的话,那就是造福全世界啊。

    顺着这个思路,他想到了那一小截莲藕,如果让王妃来培育莲藕,能不能让它起死回生?

    金莲道长说天材地宝无法单独培育,但如果培育的人是花神呢?

    想到这里,许七安有些激动,但很好的保持住了心态。

    见他兴致缺缺的模样,王妃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的张婶怎么回事?”许七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他循着香味进了屋,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锅里煮着盐水花生,还放了一些香料。

    “住在附近的,前些天她在咱们家.......我家外头摔了一跤,瞧着可怜,就帮了一把。打那以后,就经常过来帮我忙,花生也是她送来的。”

    王妃坐在小木扎上,小碗搁在大腿上,说道:

    “她儿子是做药材生意的,据说在内外城有好几家铺子。因为儿媳妇不喜欢她,她儿子就在附近买了栋小院安置老母亲。她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多孝顺,给她买宅子。”

    许七安靠着灶台,吃着盐水花生,把花生壳砸她脚丫子上,哼道:“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王妃缩了缩脚,怒目相视,冷笑道:“我说我丈夫死了,隔壁的一个小痞子觊觎我美色,几次三番的在想要动粗,占我便宜。

    “我便卖了宅子,搬到这里。没想到他有寻上门来,还说要隔两天过来住一次。”

    许七安不屑道:“觊觎你美色?王妃啊,您照照镜子再说。”

    王妃气道:“不许你吃我花生。”

    “就吃。”

    “不许吃。”

    “就吃。”

    整个上午,许七安就在王妃的小院里度过,坐在院子里替她编竹篮,修补木桶,做小锄头,劈柴.......还在院子里给她砌了一个烧水的小灶台。

    他干活的时候,王妃坐在竹椅上看着,有些失神。

    等时间差不多,她默默起身进了伙房,敷衍的烧了几碟菜。

    “好吃吗?”

    餐桌上,她手托着腮,眨巴着眸子看许七安。

    真尼玛难吃.........许七安虚伪道:“厨艺有进步。”

    王妃顿时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儿,哼哼道:“那你全部吃完。”

    “那你呢?”

    “我不饿,花生吃饱啦。”

    许七安点点头,埋头吃饭,不多时,就把她烧的菜吃的一干二净,就差舔盘子,王妃愣愣的看着他,有些意外。

    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清楚的,毕竟舌头不会骗人。

    “生活就是这样的嘛,粗茶淡饭才是真实。”

    许七安说话的时候,瞄了一眼傲娇王妃,她似乎有些感动,目光柔和许多,但又很好的藏了起来。

    见状,伸手进怀里,轻扣镜面,倾倒出小截莲藕。

    “我这趟呢,去了剑州,不是故意食言不陪你的。”许七安诚恳道歉。

    “谁要你陪。”王妃撇撇嘴,别过头去。

    “倒也不是白走一趟,找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许七安把莲藕放在桌上,道:“是一个前辈赠予我的。据说是个宝贝,但已经枯萎了。”

    莲藕色泽暗淡,表面出现很多皱纹,整体呈现萎缩。

    “这是什么东西?”王妃注意力被吸引了。

    “不太清楚,反正说是宝贝。”许七安感慨一声:

    “这东西对我还挺重要,但似乎养不活了。不过就算枯萎,也是一种药,总算不是白跑一趟吧。”

    慕南栀对自己身份很敏感,许七安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看破她真身,免得引起她不必要的恐慌。

    王妃想了想,拿过莲藕,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后露出小白牙,啃了一口。

    许七安猝不及防,来不及阻止。

    王妃嚼了几口,吞下去,颇为开心的评价道:“还挺香甜的。嗯,它还活着,养一阵子就好。”

    “!!!”

    许七安心头一震,巨大的喜悦将他吞没,没想到随意的一个尝试,竟能得到这样的回复。

    如果这小截莲藕能够培育成功,世上就有第二株九色莲花,它能自己生长,结莲蓬..........

    莲子的神异许七安是见识过的,而从今往后,每过一甲子,他就能得到二十四颗莲子。

    这,这.........

    另外,莲藕能成长起来的话,武林盟老祖宗的破关条件就满足了。他如果能借莲藕晋升二品,那就欠了自己一个泼天大的人情。

    将来和神秘术士摊牌,武林盟老祖宗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底牌之一。

    许七安的心悄然火热起来,极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道:“那你可以试试,嗯,如果没养活,记得把它还给我。我另有作用。”

    如果没养活,我就拿去向国师交差。

    王妃点点头。

    等等,国师为什么让我去讨要这截莲藕?她是人宗道首,应该知道九色莲藕难以培育,所以目的很可能是炼药。

    可炼药的话,为什么要特意交代由我去讨要?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一眼王妃。

    不应该啊,洛玉衡不可能知道她被我偷偷养起来了。额,我和国师也不熟,对她不太了解,不能草率定论。

    原以为王妃是吉祥物,只要美丽就好了,没想到给了我如此大的惊喜,我鱼塘里的每一条鱼都是有用的呀..........许七安由衷的感慨。

    这时,王妃犹豫了一下,有些嗫嚅的说:“我,我银子花完了.........”

    说到这里,似乎不习惯问男人伸手要钱,这样会显得她是人家养在外头的小妾,于是别过脸,细若蚊吟的说:

    “能,能再给一点吗。”

    我离开前不是才给了你十五两么,五天就快花完了?许七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察觉到他的沉默,王妃霍然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又扭过脸去,冷冰冰道:“你不给就算了。”

    她有些委屈。

    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倾倒出五枚银锭,一锭十两,逐一摆在桌上,然后把它们像烧饼一样掰碎,捏成一粒一粒。

    “你一个妇道人家,最好不要用官银和银锭,碎银就够了。这样不容易招来外人惦记。我刚才想的是,上次给你银锭时,没有考虑到这个,我很自责。

    “既然没法一直陪着你,就应该注意好这些细节。这是我的失误,以后不会了。”

    他语气诚恳,表情真诚。

    王妃依旧看着门外,但声音有些娇柔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生气了。

    ...........

    之后的半天里,许七安带着王妃逛闹市,买了胭脂水粉,添了菜米油盐,还有漂亮的衣裙,黄昏前,牵着冷落了半天的小母马离开。

    他前脚刚走,张婶后脚就来了。

    看着屋子里大包小包的物件,张婶吃惊道:“慕娘子,你家男人走了啊?啧啧,买这么多东西,得好几十两吧。”

    张婶扫了几眼,发现都是女儿家的用品、物件,惊叫连连:“哎呦,你家男人对你真好。”

    王妃就有些小得意,眉眼弯了弯,但在外人面前,她决不暴露本性,端庄温婉的说:

    “我家男人是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平日里不回来,即使回来了,黄昏前也得回去。早上我气他冷落我,跟你说谎了,张婶别见怪。”

    说着,递了一包羊肉,一盒胭脂。

    张婶连忙摆手:“我一个老婆子哪需要这些,羊肉我便收下了。”

    老婆子脸上笑容热切了许多。

    她并不怀疑慕南栀的话,如果换成是一个娇俏的美人,张婶可能会怀疑这是某位大老爷养在这里的外室。

    但这位慕娘子身段虽然丰腴有致,但这张脸委实平平无奇了些。便是市井里登徒子,也不会对这样姿色平庸的女子产生非分之想。

    ............

    许府。

    许七安穿着黑色劲装,牵着小母马回家,那件锦衣在勾栏时换下来了。

    他也懒得再换上去。

    餐桌上,许二叔喝着酒,问道:“这次去了哪儿。”

    许七安低头吃饭:“剑州,帮朋友打了一架。”

    “天宗圣女还有丽娜她们也去?”

    “嗯。”

    许二叔抓住机会,教训侄儿:“别老是打打杀杀的,一山更有一山高,剑州是大奉武道圣地,高手不计其数。

    “看你这样子,说明你那朋友没有惹上强人,否则........”

    许新年咽下米饭,道:“剑州啊,就是有武林盟那个州?”

    “可不是,剑州武林盟势力庞大,当地官府都要低头。而且,他们特别团结,惹了一个就会带出一林盟的盟主叫曹青阳,江湖武榜前三,对吧爹。”

    “是啊,剑州可是江湖恶人的禁地,与云州恰好相反。那曹青阳在江湖中是一代枭雄。”

    婶婶一个妇道人家,听的津津有味,就问:“那比宁宴还厉害?”

    倒霉侄儿在婶婶心里,就如同天下第一高手,她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服气的。

    二叔沉吟一下,摇头道:“宁宴还是差远了,再练五年,或许能与那位盟主争锋。而且他们不买官府的面子。”

    他知道侄儿是六品。

    婶婶一听,连忙说:“还好宁宴没有惹上人家,好端端的怎么跑剑州打架去了。”

    许玲月替大哥说话,柔柔道:“爹,大哥做事有分寸的。武林盟那么厉害,他不会去招惹。”

    许七安闷不吭声的吃饭。

    晚餐结束,许新年放下碗筷,说:“大哥,你来我书房一趟。”

    兄弟俩并肩走出前厅,进了书房。

    许新年关上门,径直走到书桌边,抽出厚厚一沓纸,说道:“元景帝登基至元景20年,二十年间的所有的起居记录都在这里。”

    许七安扫了一眼,闭了闭眼,无奈道:“你这是草书.........不对,短短五天,你收集了元景帝二十年的起居录?”

    许二郎迎着大哥震惊的目光,抬了抬下巴,一副很得意,但强行淡定的姿态,说道:

    “我晋升七品了,儒家的七品叫仁者,想要踏入这个品级,就必须领悟仁义。仁者,兼爱天下,是道德典范。仁者,才能养浩然正气。所以七品仁者,是四品君子境的基础。

    “当然,我距离四品还差的远,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对我来说,不过是微微的一小步。”

    不值得高兴,那你还叨叨叨的说这么多.........许七安心里吐槽,想了想,问道:

    “仁者有什么战力加成吗?”

    许二郎脸色陡然一僵:“没有,只是让我记忆力和体魄变强了。”

    噗,那不还是个弱鸡..........许七安忍着笑意,把起居录拿起来,仔细。

    这草书真的是.......草了。许七安看了片刻,想骂娘。

    古代的草书,就类似于他上辈子的明星签名,不是给人看的。当然,读书人是看的懂的,因为草书有固定形体。

    但许七安不是读书人。

    “你给我念吧。”

    “......好吧。”

    兄弟俩一个听,一个念,蜡烛换了两根。

    期间,许二郎不停喝茶润嗓子,去了两次厕所。

    皇帝的起居录,记的是一些日常生活中、议事过程中的言行举止。

    许二郎并没有全部记录下来,一些明显没有意义的日常对话,他自动做了删减。

    直到后半夜才全部念完。

    许七安兀自闭眼,长达一炷香时间,等完全消化了内容,睁开眼,有些失望的说道:

    “没有什么价值,至少我现在看不出来。”

    许二郎问道:“你到底要查元景帝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有问题,嗯,不是觉得,是确实有问题。从剑州回来后,我更确定咱们这位陛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但到底哪里有问题,我说不准,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能尽量搜集他的相关事迹,看看能否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许七安说道。

    “元景权术登峰造极,哪里简单了?”

    许二郎吐槽了一句,然后说道:“他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份起居录有问题。”

    许七安一愣,“起居录有什么问题。”

    ............

    PS:我感觉自己码了四万字,结果才四千。头秃了,六千字果然是人类极限,而我每天都在超越极限,我日更八千。

    第422章

    暗流汹涌

    起居录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的字写的太特么草了..........问完,许七安心里腹诽。

    许二郎喝了一口,润润嗓,解释道:“起居郎一般由一甲进士担任,是真正的天子近臣,清贵中的清贵。

    “三年一科举,因此,起居郎最多三年便会换人,有些甚至做不到一年。我在翰林院翻阅这些起居录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有意卖了个关子,见大哥斜着眼睛看自己,连忙咳嗽一声,打消了卖关子想法,说道:

    “元景10年和元景11年的起居记录,没有标注起居郎的名字,这很不正常。”

    许七安沉吟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记录中出了纰漏,忘了署名?”

    许二郎摇头:“起居郎官属翰林院,我们是要编书编史的,怎么可能出这样的纰漏?大哥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翰林院了。

    “再说,历任起居郎都有署名,偏就元景10年和11年没有?这也太奇怪了。我推测,10年和11年都是同一个人。”

    元景10年和11年的起居记录没有署名,不知道相应的起居郎是谁..........如果这不是一个纰漏,那为什么要抹去人名呢?

    如果起居记录有问题,那应该是修改这份起居记录,而不是抹去起居郎的名字。

    许七安念头转动,分析道:“会不会是这样,起居记录有问题,你抄录的那一份是后来修改的。而那位起居郎,因为记录了这份内容,知道了某些信息,所以被杀人灭口,除名。”

    许二郎摇头:“不对,按照大哥的推测,就算杀人灭口,也没必要抹去名字吧。真正有问题的是起居记录,而不是起居郎的署名。只需要修改起居记录便成。”

    “你说的对。”

    许七安点头,主次关系不能乱,真正重要的是起居记录,只要修改了内容,那么,当时的起居郎是罢官还是灭口,都不必抹去名字。

    “那么,是这个起居郎自身有问题。”许七安做出结论。

    “这个起居郎和元景帝的秘密有关?”

    许二郎压低声音,夜深了,他却双眼明亮,炯炯有神,显得无比亢奋。

    “他和元景帝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想起了一件事.........”

    许七安揉了揉眉心,没想到无意中,又发现了一件与术士有关的事。

    如果问题出在起居郎本身,而他的名字自行消失,这么熟悉的操作,和苏苏父亲的案子一模一样,和术士屏蔽天机的操作如出一辙。

    苏航的案子,背后有术士操纵的痕迹,而这位起居郎的名字同样被抹去了........两者之间必定存在联系。

    当年的朝堂之上,肯定发生过什么,而且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

    “我怎么感觉忽略了什么?对了,离开剑州时,我曾经托大理寺丞和刑部陈捕头查过苏航的卷宗.........”

    许七安吃了一惊,如果不是二郎的这份起居记录,让他重新审视这件事,他几乎忘记了苏航卷宗的事。

    而以他五品化劲的修为,记忆力不可能这么差。

    看来我得随时写日记了,免得好不容易查出来的线索,自动遗忘.........许七安心说。

    “怎么查这个起居郎?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许七安问。

    “自然是找官场前辈打听。”许辞旧想也没想。

    如果是屏蔽天机的话,不可能有人记得.........许七安摇头:“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去吏部查,吏部案牍库里保留着所有官员的卷宗,自开国以来,六百年京官的所有资料。”许二郎说道。

    他旋即摇头:“这些都是机密,大哥你现在的身份很敏感,吏部不可能,也不敢对你开放权限。”

    除非不相干了。

    要让元景帝知道,直接卷铺盖滚蛋都是慈悲的,没准罗织罪名下狱。

    “吏部尚书好像是王党的人吧,你未来岳父可以帮我啊。”许七安调侃道。

    “大哥休要胡言乱语,我和王小姐是清白的。再说,就算我和王小姐有交情,王首辅也从未认可过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许二郎摆摆手,拒绝了大哥不切实际的要求。

    “要你何用,”许七安批评小老弟:

    “你要是早点把王家小姐勾搭上床,把生米煮成熟饭,哪还有那么麻烦。我明儿就能进吏部查卷宗。二郎啊,你这点就做的不如大哥,要换成大哥,王家小姐已经是老司姬了。”

    许二郎“呵”了一声,没好气道:“大哥除了睡教坊司的花魁,还睡过哪个良家?”

    许七安脸色顿时呆滞。

    大哥笑了二哥,二哥嘲讽了大哥,打成平手。

    空气沉默了许久,兄弟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讨论。

    许七安沉吟道:“必须要想办法去一趟吏部,这很重要。二郎,你帮大哥去查一查先帝的起居记录。”

    历代皇帝的起居录是撰写历史的重要依据,而翰林院就是负责修史的。许二郎想要查起居记录,易如反掌。

    许辞旧没问原因,点了点头。

    怎么进吏部?这件事就算魏公都办不到吧,除非师出有名,不然魏公也无权进吏部调查卷宗.........而吏部我又没人脉,额,倒是勉强有一位,但那位的侄儿已经被我放了,没法再要挟他。

    许七安揉了揉眉心,愁眉不展。

    “对了,辞旧知道许州吗?”

    许七安定了定神,换了个话题,没忘记初代监正这条线,向学识丰富的小老弟打探消息。

    许新年皱着眉头,回忆许久,摇头道:“没听说过,等有闲暇了,再帮大哥查查吧。每个朝代都会有更改州名的情况。

    “另外,民间对州的叫法也不同,比如剑州别名武州,这是因为武林盟在剑州势力庞大,压过了官府。所以,最开始是戏称为武州,后来这个叫法渐渐流传下来。

    “大洲还好,名称变来变去都容易查,州中小州,数量驳杂,需要很长时间。”

    剑州别名武州,那许州是不是也是其他州的别名?许七安思考起来,道:“有劳二郎了。”

    .............

    次日,许二郎骑马来到翰林院,庶吉士严格来说不是官职,而是一段学习、工作经历。

    成为庶吉士后,许二郎还得继续读书,由翰林院学士负责教导。期间参与一些修书工作、协助学士为书籍做注、替皇帝起草诏书,为皇帝、皇子皇女讲解经籍等等。

    因为许七安的缘故,许二郎的前途大受打击,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这些工作与他无缘。

    也是因为许七安的缘故,他在翰林院里如鱼得水,颇受礼待。

    翰林院的官员是清贵中的清贵,自视甚高,对许七安的作为极是赞赏,连带着对许二郎也很客气。

    听完翰林院大学士马修文的讲学后,许新年进了案牍库,开始查阅先帝的起居记录。

    皇帝的起居记录并非机密,属于资料的一种,翰林院谁都可以查阅,毕竟起居记录是要写进史书里的。

    而史书是给人看的。

    相比起将来史书记载注定过大于功,注定争议颇多的元景帝,先帝的一生可谓平平无奇,既不昏庸,也不强干,在位49年,仅发动过两次对外战争。

    还是南北蛮族逼迫的太紧,不得不出兵讨伐。

    翻着翻着,许二郎看到一段对话,发生在贞德28年,对话的主角是先帝和上一代人宗道首。

    先帝说:“自古受命于天者,未能长存,道门的长生之法,能否解此大限?”

    人宗道首说:“长生可以,长存不行。”

    先帝又说:“闻,道尊一气化三清,三宗伊始。不知是三者一人,还是三者三人?”

    对话到此结束。

    “咦,后面怎么没了?”许二郎嘀咕一声,继续翻开。

    据说在两百年以前,儒家大盛之时,皇帝是不能看起居录的,更没资格修改。直至国子监成立,云鹿书院的读书人退出朝堂,皇权压过了一切。

    打那时候起,皇帝就能过目、修改起居录。

    当然,国子监出身的读书人也不是毫无风骨,也会和皇帝据理力争,并一定程度的保留真实内容。

    许二郎没有在意这个细节,接着往下看,边看边记。

    不知不觉,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许二郎出了案牍库,到膳堂吃饭,席间,听见几名五经博士边吃边谈论。

    “今日朝堂真是精彩纷呈啊。”

    “左都御史袁雄弹劾王首辅收受贿赂,兵部侍郎秦元道弹劾王首辅贪污军饷,还有六科给事中那几位也上书弹劾,像是商议好了似的。”

    “呵,王首辅因为镇北王屠城案的事,彻底恶了陛下,此事摆明了是陛下要针对王首辅,在逼他乞骸骨。”

    “魏渊高兴坏了吧,他和王首辅一直政见不合。”

    “今日只是开端,杀招还在后头呢。王首辅这次悬了,就看他怎么还击了。”

    “除非他能联合朝堂诸公,但朝堂之上,王党可做不到一手遮天。”

    许二郎皱了皱眉,莫名的有些烦躁。

    先是想到了王思慕,而后是觉得,京察之年党争激烈,京察之后这半年来,党争依旧激烈。

    党争之后又党争,党争之后又党争。

    有几人是真正在为百姓做事,为朝廷做事?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正是那位沉迷修道的九五之尊。

    ............

    第二天,事情果然发酵了。

    左都御史袁雄再次上书弹劾王首辅,细数王首辅贪赃六大罪,并罗列出一份名单,涉事的王党官员总计十二位。

    兵部侍郎秦元道则继续弹劾王首辅贪污军饷,也罗列了一份名单。

    元景帝“勃然大怒”,下令严查。

    这场风波起的毫无征兆,又快又猛,正如剑客手里的剑。

    王党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官场暗流汹涌。

    许二郎请了半天假,骑着马哒哒哒的来到王府,拜访王家大小姐王思慕。

    王府的门房已经熟悉许二郎了,说了句稍等,一溜烟的进了府。许久后,小跑着返回,道:

    “许大人请随我来。”

    许二郎被引着去了会客厅,见到了端庄温婉的王家小姐。

    她依旧既往的秀丽灵动,但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愁色。

    王思慕挥退厅内下人后,许二郎沉声道:“这两天朝堂的事我听说了,恐怕不是简单的敲打,陛下要动真格了。”

    “二郎果然聪慧。”王思慕勉强笑了一下,道:

    “爹昨日在书房苦思一夜,我便知道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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