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接着,他看见监正身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套着简单的亚麻袍子,伏案吃喝。

    之所以判断出她是女人,主要是在男人趴着时,勾勒出的臀型不会那么丰满浑圆。

    “见过监正!”

    许七安远远停下,抱拳问候。

    “不错,根基很扎实。”监正点评了一句。

    这时,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褚采薇裙摆飘飘,拎着几袋糕点上来。

    她把糕点放在桌上,推给伏案狂吃的女人,女人侧头看了一眼,说:“这么少?”

    “被一个愚蠢的小孩吃掉了。”褚采薇把锅甩给许铃音。

    女人点点头,继续吃着。

    五师姐?

    这个时候,许七安才回过味来,想起了曾经与魏渊的一番交谈。

    监正有五位弟子,其中五弟子常年闭关,不了解司天监的,都认为司天监只有褚采薇一位女弟子。

    “就是她啊?”许七安心想。

    这时,监正醇厚的声音响起:“这把刀用的怎么样?”

    “很好用,多谢监正大人。”许七安恭声道。

    同时在心里腹诽:这把刀不就是为我的天地一刀斩量身定制嘛,这不都在你的算计中嘛,尽说一些废话。

    “脱胎丸效果如何?”监正又问。

    “非常好。”许七安斟酌道:“就是容貌大变给我造成了些许困扰,不如我以前那般温润如玉的低调。”

    “这样啊.......”监正点点头,笑道:“我可以帮你恢复原样。”

    啊?这都能变回来吗.......许七安有些呆滞,连忙摆手:“不敢劳烦监正。”

    其实做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男人,才让我更有代入感!

    在监正面前,他不敢说骚话,只能在心里皮一下。

    监正缓缓点头,说道:“钟璃是我五弟子,五品预言师,她会随你历练一段时间。”

    褚采薇一愣,看了眼监正,又扭头看了眼许七安。

    原来术士五品叫预言师........可是,为什么要随我历练一段时间?许七安试探道:

    “这......卑职能知道原因吗?”

    监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喊了一声:“钟璃。”

    穿亚麻长袍的女人起身,朝许七安施了一礼,道:“老师你说运气不错,跟着你,我的厄运会一定程度的降低,你就是我的机缘。”

    声音倒是挺悦耳,挺好听。

    许七安盯着她的脸猛看,但她微微低头,披散着杂乱又浓密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

    “厄运?”他反问道。

    钟璃措辞片刻,诚恳回答:“预言师能窥探天机,遭天道反噬,厄运缠身,只有扛过三千六百劫,才能晋升。抗不过,则身死道消。

    “但凡能扛过天道反噬的,都是有大气运的人。”

    听了钟璃的解释,许七安首先想到两件事,第一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天监六品炼金术师辣么多,而六品之上,他只见过一个杨千幻。

    第二件事,逼王居然是有大气运的人,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预言师能窥探天机?嗯,这是天机师的前置职业.........许七安好奇道:“天道反噬是以怎样的形式出现?我得评估一下所谓的反噬有多可怕,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铜锣。”

    他预料的没错,监正是知道自己身上古怪运气的。

    钟璃想了想,说道:“祸从口出,有时候我无意中的一句话,会转化为实质性的灾祸,牵连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

    “有时候一个无意中的举动,也会招来难以预料的灾祸。且大小无法控制,可能只是后退一步,就招来生死大劫。”

    说着,她象征性的后退了半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意外发生了,堂堂一位五品强者,竟然脚底一滑,从八卦台摔了下去,摔了下去.......

    “救人啊!!!”

    许七安脸色大变,本能的喊了出来。

    观星楼高达百米,这种高度跌下去,就算是许七安自己,没到铜皮铁骨境的话,都必死无疑。

    而术士的体魄很一般,远远无法与武夫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许七安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飘过一句歌词: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监正叹口气,探出了宽袖之下的手,轻轻一抓。

    坠楼的钟璃被抓摄上来,躲过了坠楼身亡的命运。

    她低着头,黑发披散,语气很平静:“其实如果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从观星楼跳下去,我也不会受伤,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片混乱,没有任何自救的念头.......

    “嗯,如果是别人出手帮我摆平厄运,它是不作效的。只有自己亲身挨过考验才行。”

    所以,就需要我这位欧皇来帮助你这位非酋,把厄运降到最低........许七安恍然点头,明白了监正请他过来的真正原因。

    “抱歉。”

    许七安摇头拒绝:“我近来要离京,有要事处理,不方便带着人。”

    突然,一杯酒隔空飞到他面前。

    许七安伸手接过的同时,耳边响起监正的传音:“喝了它,不必离京。”

    监正知道我为什么要离京?他果然知道神殊和尚在我身体了.........酒是普通的酒水,他打算怎么帮我.......许七安饮尽杯中酒水,有了相应的猜测。

    屏蔽天机!

    术士的拿手好戏。

    ............

    与京城相隔万里之外的云州,白帝城外军营。

    飞燕军的军帐中,李妙真褪下了轻甲,收起了银枪,换上天宗的道袍。一如她当初下山时的模样。

    纸人苏苏指挥着一众鬼魂,帮忙打包细软。

    .......

    PS:先更后改,好久没求月票了。

    第262章

    猜题

    “主人,都打包好了。”

    穿着白色层叠繁复的罗裙,妆容精致,倾国倾城的苏苏娇声道。

    李妙真微微颔首,打开系在腰上的香囊,漩涡状的吸力涌出,将军帐内十几名鬼物在摄入其中。

    “真可惜啊,您还是没能突破到四品境。”苏苏叹了口气,说道:

    “否则,以人宗弟子的水平,不会有您的对手。”

    “元婴岂是那么容易可以修成的。”李妙真无奈的叹口气。

    她卡在金丹境整整两年了。

    云州的匪患已经清剿结束,李妙真配合云州地方军,以及两位金锣攻山拔寨,把最大的几个寨子铲平,小山寨则有数十个。

    当然,云州匪患宛如跗骨之蛆,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存了数百年,不是说剿灭就能剿灭。

    过个几年,又会死灰复燃,生根发芽。

    眼下的成果,是地方军队能做到的极限。云州会安定好些年,李妙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了。

    接下来,她要去做自己的事——天人之争!

    天宗和人宗每隔一甲子就要论道一次,在此之前,两宗年轻一代的杰出弟子率先碰撞,为天人之争预热。

    李妙真是这一代天宗弟子里最杰出的人物之一,另一位是李妙真的师兄,也是天地会的成员,手持七号地书碎片。

    不过那家伙人在东北,嫖到失联了。

    “可惜那讨人厌的臭蛋陨落啦,不然可以帮我查一查苏家的灭门案。”苏苏忽然说道。

    李妙真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魅,心里一动,其实苏苏的家不在京城,那家伙即使想查,也不可能离开京城,千里迢迢的去查一桩陈年旧案。

    苏苏自己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总是时不时挂在嘴边,看似惋惜灭门案,实则是惋惜那个臭不要脸的男人。

    所以,要太上忘情啊........李妙真心里感慨一声。

    亲友故去,悲恸难禁。爱人变心,怨恨交织..........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都是业火,要不怎么说情深不寿呢。

    唯有无情,才能亘古长存。

    带着苏苏离开军帐,四百多名飞燕军集结在广场上,静静等待着。

    四百将士齐卸甲。

    李妙真缓缓扫过将士们,此时的他们,有的换上了便服,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穿着像个富家翁,有的则是破烂如乞丐........这就是他们原本最初的模样。

    飞燕军是杂牌军,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丐帮弟子;有四海为家的江湖浪子;有劫富济贫的侠盗等等。

    他们都是因为一个人,才集结在云州,组织成军队,那个人叫飞燕女侠。

    而今李妙真要走了,这支军队自然也就散了。

    剿匪结束后,杨川南私底下找过李妙真,想把飞燕军纳入正规军队,培养成云州的王牌军。希望她能说服飞燕军的将士留在云州。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的。

    “这一年多来,我们并肩作战,拔除大大小小山寨数百,斩匪数千人。我们所过之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不惧匪患。我们所过之处,商贾得以通商贸易养家糊口。我们所过之处,正义之光挥洒而下.......

    “李妙真多谢各位兄弟不离不弃的陪伴,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云州之旅告一段落,我将继续前行,你们也该回家与亲友团聚。

    “人生之路漫漫,或坎坷或顺利,或辛酸或悲喜,希望大家铭记云州的时光,勿忘初心。”

    说到这里,李妙真看着四百将士,抱拳,铿锵有力的声音:“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四百将士抱拳,声浪如狂潮: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才是他们愿意效忠,愿意追随的飞燕女侠。

    ............

    南疆。

    蛊族之所以被称为蛮族,并非他们茹毛饮血,而是他们以蛊为本,修行体系、生活习性都契合蛊虫。

    如此才能培育蛊虫,与蛊同化。

    用更妥帖的话形容,蛊族的发展走的是“蛊本位”,因此文明程度无法与“人本位”的大奉、西域和东北各国相比。

    文明差距体现在各方面,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文化和建筑。

    蛊族至今还沿用着古时代的象形文字,建筑以黄泥屋和草屋为主,用的是陶器而不是瓷器。

    不过,穿的衣衫与大奉百姓相差不大。南疆蛊族擅长种桑养蚕,采集的蚕丝品质比大奉要高数倍。

    但他们不擅纺织,因此经常被大奉的商人低价收购高品质蚕丝,或者用现成的布料以物换物。

    伯山纵横百里,物产丰富。

    山中飞禽走兽,草药野果数之不尽。山下则是一片沃土,河流密布,力蛊部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力蛊部在这片平原中开垦出数千顷,一部分族人务农,一部分族人狩猎,彼此之间以物易物,丰衣足食。

    莫桑背着牛角弓,带着一队儿郎狩猎返回,有人背着数百斤重的野猪,有人拎着色彩斑斓的锦鸡,满载而归。

    莫桑在山脚处的田里看见随女人们采摘蔬菜的妹妹丽娜。

    丽娜穿着样式简单的布衣,露出两截修长匀称的小腿,南疆气候炎热,大奉的罗裙、长袖在这里穿不出去,所以蛊族的人会把大奉服装进行裁剪、修改。

    裙摆只到膝盖处,衣袖则短到手肘部位。

    “丽娜!”

    莫桑喊了一声,等妹妹抬起头,他才接着说道:“天蛊婆婆昨日派雪鹰传书,让你今天去见她,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丽娜明显一愣,然后拍了拍脑瓜:“哎呀,我给忘记了,莫桑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莫桑听见身后的汉子们发出哄笑声,田里的女人也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莫桑觉得有些丢人,回头怒斥汉子们:“笑什么笑。”

    另一边,穿着绵柔布靴的丽娜在溪边洗干净手,打算去百里之外的天蛊部落。

    莫桑见状,连忙喊道:“天蛊部的水坝缺了道口子,你记得帮忙修理一下。”

    “知道啦!”丽娜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跑远了。

    ........

    相比起力蛊部,天蛊部更像是某个大奉王朝的县城,虽然简陋了些,但摆脱了草屋,以黄泥屋和砖瓦屋为主。

    天蛊部建在落霞山的山脚下,从山脚到山腰,一块块梯田鳞次栉比,山上有一座水坝,昨日突然决堤,冲垮了梯田。

    年少时经常在各部玩耍的丽娜轻车熟路的登上落霞山,在山脉中跋涉许久,看到了坍塌的坝口。

    看到了数十名天蛊部的人站在水库边缘,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天蛊婆婆。

    丽娜视线掠过他们,看向水库,水面浮着一具怪物的尸体,那怪物长十余丈,体表覆盖黑色的鳞片,头尖,颈细长,爪有薄膜。

    天蛊婆婆注意到了丽娜,向她招手。

    丽娜在岩石间轻盈的起跃,来到天蛊婆婆面前,娇声道:“婆婆,那是什么怪物。”

    “蛟!”

    天蛊婆婆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知哪里来的,毁了大坝,部落里刚插下去的秧苗都给冲毁了。”

    “噢。”

    丽娜是第一次见到蛟,但听说过,这种怪物生活在南疆密集交错的水域中,沿着地下暗河到处乱窜。

    丽娜的一个叔叔据说就是戏水时被蛟吃了。

    “你帮忙采集一些石块,尽早堵住缺口。”天蛊婆婆说。

    “好哒!”

    干苦力丽娜最在行,她旋即跑开了,半刻钟不到,众人听见了沉闷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块“石山”缓缓移动。

    这座石山高二十多丈(六七十米),丢水库里能掀起惊涛骇浪。

    石山不是自己移过来,而是被丽娜扛过来的,只是与二十丈的巨石相比,她渺小如蝼蚁。

    天蛊部的众人面不改色,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蛊族七个部落中,力蛊部以怪力著称,丽娜的父亲龙图,那才是真正的搬山,当年与大奉打仗时,他扛着一座山投掷大军,砸死数千人。

    巨石缓缓挪到水坝附近,接着轰隆一声,丽娜把它放了下来。

    众人站在坝上低头俯瞰,只见丽娜缓缓沉腰,扎稳马步,酝酿数息,忽然“嘿厚”一声怒吼,一个冲拳击在巨石表面。

    咔擦声里,巨石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缝,并迅速蔓延,顷刻间分崩离析,化作一块块碎石。

    这下子,修补大坝的材料就有了,不用天蛊部的人辛苦采集,大大节省了时间和劳力。

    留下部落族人修补大坝,天蛊婆婆带着丽娜下山,返回她的住所,一座有天井的四合院。

    天蛊婆婆的儿媳正在院子里晒着做药引的蛊虫尸体,她的儿子则在后院饲养蛊虫。

    天蛊婆婆带着丽娜径直入屋,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啪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白玉般的虫子,形如蝎子,有六条节肢。

    头顶两颗乌黑的眼睛,显得有几分可爱。

    “这是婆婆的老伴炼的七绝蛊,他走之前,这蛊只炼成一半,婆婆用了二十年,总算把它完工了。”天蛊婆婆把盒子推给丽娜,说道:

    “现在就交给你保管了。”

    “给我的吗?”丽娜有些意外。

    “不是给你的,是交给你保管,你将来要把它赠予有缘人。”

    丽娜脑海里闪过一串问号。

    她完全没搞明白事情的走向,突然被赠了七绝蛊,还让她转交给有缘人。

    天蛊婆婆盖上盒子,说道:“还记得婆婆与你说过,那两个小偷的故事吗。”

    丽娜用力点头:“记得的。”

    同时她想起了三号,话说回来,三号很长时间没有传书了,地书聊天群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天蛊部有一则传说,蛊神复苏之日,整个南疆,乃至九州都将化为蛊的世界。虽然蛊族以养蛊炼蛊生存,但蛊只是工具,我们依旧是人。”

    天蛊婆婆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神色:“这不是传说,是天蛊部一代代推演出的末日,为了窥见这个未来,很多前辈遭了天机反噬。

    “为了能让蛊神一直沉睡下去,二十年前,老头子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要去偷一件东西,用它来压制蛊神,让它世世代代沉睡下去。

    “于是他离开了南疆,从此再没有消息,没多久,他留在部族里的本命蛊枯萎,我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被偷的东西是什么?”丽娜抱着木盒子,蔚蓝如大海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

    天蛊婆婆摇着头,拍着丽娜的手背,声音慈祥:“婆婆年纪大了,遭不住天机反噬。”

    要不怎么说天机不可泄露呢。

    “昨夜,我窥见了命运的变化,那东西快出世了,丽娜,你也牵扯其中。”天蛊婆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我?”

    丽娜眨了眨蓝眸,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天蛊婆婆的“故事”里。

    “去京城吧,你修为足够了,只是缺乏历练,恰好借此机会去人间世走一走。”天蛊婆婆补充道:

    “这件事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他也同意。”

    去京城........丽娜端详着手里的木盒,发现自己并不是太抗拒这样的事。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三号、一号,以及金莲道长。

    ............

    正午,暖融融的阳光挂在天空,许府充斥在欢声笑语里。

    一桌桌酒宴在大院里摆开,左边几桌是许氏族人,右边几桌是许平志和许七安的同僚、故友。

    长乐县的县令和捕班的快手们也在其中,当然,还有府衙的总捕头吕青。

    可惜李玉春宋廷风等人身在云州,无法参加酒宴。

    许平志带着许七安挨桌敬酒,许七安原本只是应付了事,但听到大家一边恭喜,一边喊子爵大人........忽然就爱上这种感觉了。

    到了朱县令这一桌,肥头大耳的县令老爷感慨道:“本官有一个侄女,年芳二八,长的颇为俊俏。原本想许配给宁宴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朱县令的女儿已经嫁人,否则还能勉强配的上许七安。侄女就不行了,身份不够。

    王捕头笑着接茬:“宁宴现在是子爵了,能配的上他的,只有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众人哈哈大笑。

    邻桌的吕青听在耳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惆怅黯然。

    本来,以她府衙总捕头的身份,配一个打更人是绰绰有余。而且属于同行,可谓天作之合。

    但许七安封爵之后,跻身贵族阶层,肯定不能娶一个女捕快为正妻,于礼不合。

    宴席一直到未时两刻才散去(下午一点半),许七安和许二叔负责送客,婶婶指挥着下人收拾残局。

    申时三刻,许二郎带着下人和丫鬟回来了。

    婶婶不愧是亲妈,吩咐厨娘给二郎热了一桌中午的剩菜。

    “二郎吃完就好好休息,明日得早起去贡院考试。”婶婶殷勤的给儿子夹菜。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但许二郎明日得早起,所以要提前吃饭,早些休息,睡眠不佳的话,会影响明日的考试。

    许七安坐在一边喝茶,突然说道:“二郎,会试考的是哪些?”

    许二郎一边吃菜,一边简单介绍:“策问、经义、诗词。”

    顿了顿,说道:“从先帝开始,诗词便从科举中剔除,一直到元景十一年,王贞文入内阁,在他的推动下,诗词又重新回到科举。”

    儒家正统之争的两百年里,诗坛衰弱,已经到了退出科举舞台的地步。

    “大哥要是参加科举,别的不说,至少能重振诗坛。”许二郎客观点评,他喝了一口酒,转而看向父亲,幽幽道:

    “自去年年尾以来,大哥在诗坛名声鹊起,爹也渐渐出名了。”

    膝盖上坐着许铃音,正逗弄女儿的许平志一愣,随后露出喜色,哈哈大笑:

    “其实是大郎自己天赋异禀,为父也没怎么培养,这般读书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他们怎么夸我的?”

    许新年嘴角一挑:“夸你不当人子。”

    “???”

    许平志怒而拍桌:“岂有此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许二郎看了眼大哥,呵呵笑起来:“大哥作的诗越多,爹你的骂名就越盛,说不准将来能名垂青史呢。”

    当天晚上,许平志愁的睡不着觉。

    婶婶骂道:“人还没死,你就考虑几百年后的名声,瞎操心。”

    “妇人之见。”许平志哼一声,忧心忡忡:“二郎有首辅之资,大郎将来也能在青史留下一笔。后人评价他们时,都会夸一句。可到了我这里,就四个字:不当人子。”

    婶婶嘀咕道:“那好歹也是青史留名了........对了,我与你说件事,二郎将来如果外派怎么办,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留在京城。”

    “想都别想,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外派是不可避免的。希望不要太远吧。”许平志无奈道。

    云鹿书院的学子,基本无缘京城官场的权力中心。大部分会被分配到各州各地,哪怕留任京城,也只是微末小官。

    “要不你找宁宴去说说,他是打更人,还认识公主,必然会有办法。”婶婶曲着腿坐在床上,烛光里,秀眉轻蹙。

    “这是吏部的事,和打更人有什么关系。”许平志压低声音:

    “打更人监察百官,最招文官憎恶,宁宴出面,只会适得其反。”

    婶婶往床上一趴,抱着枕头,愁眉不展。

    ..........

    “咚咚咚......”

    穿着白衣单衣,正准备入睡的许新年听见敲门声,开门看见许七安站在门外。

    “大哥找我作甚。”

    许七安审视着唇红齿白,俊美无俦的小老弟,咧嘴笑道:“过来猜题。”

    ......

    PS:下一章我得去查一查春闱的资料,虽然不是着重描写会试,但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看我态度这么严谨的份上,投几张月票怎么样,不行的,我可以嘤嘤嘤给你们看。

    先更后改,继续码下一章,回头再改错字。

    第263章

    两首诗

    “猜题?”

    许二郎困惑的反问了一句,不过他聪明的很,立刻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

    不紧不慢的给大哥倒了一杯热水,又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许新年坐在椅子上,说道:“不用,书院的几位大儒已经帮我们押过题了。”

    国子监成立以后,学子们的思想被禁锢在了四书五经里,不复前人灵气,大奉无诗词就是后遗症之一。

    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押题更容易了。

    所谓押题,其实和许七安上辈子老师敲黑板划重点是一样的操作,由于限定了范围以及答题方式,科举试卷是可以一定程度被“预测”的。

    除了押题之外,还有骚操作——买题。

    而比买题更骚的操作是“内定”。

    所谓内定,这一类人即使写的狗屁不通,也可以顺利过关,成为贡士。

    具体操作就是买通主考官,事先商量好怎么对“暗号”,比如第一行末尾是“老”,第二行末尾是“铁”,第四五六行是“666”。

    主考官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人。

    糊名和誊抄防不住这样的作弊手段。

    这些骚操作,许七安是从魏渊那里听来的,听完感慨,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可惜买通考官的行为不作考虑,许新年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注定了他无缘状元、榜眼、探花,甚至连前一甲都未必有可能。

    在遇到钟璃之前,许七安只想着怎么帮二郎做小抄,并瞒过监考的号兵。绞尽脑汁后,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文章抄在某处。

    这个方法的灵感来源于前世的沙雕网友,记得有人在网上吹嘘自己,说女友看到他丁丁上刻着两个字:君愁。

    就问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沙雕网友淡淡一笑,气沉丹田,一柱擎天,原来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与尔同销万古愁。

    虽然是不靠谱的吹嘘,但许七安很有代入感.........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上操作二郎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只要以他修身境的修为,说一句:我的貂蝉........然后就可以在上面写五百字小作文。

    考官绝对发现不了。

    不过以二郎的傲气,打死也不会这么做的..........许七安缓缓点头,“那诗词呢?”

    许新年皱眉回答:“诗词不作考虑,我本身不擅诗词。”

    他的备考重心在策问和经义,当然,其他学子也是一样。诗词这玩意,只能说随缘。

    “有备无患嘛,大哥过来,就是为了猜诗词。”许七安说。

    “那大哥打算怎么猜?”

    “抓阄。”许七安神秘一笑。

    ........

    “娘,我要吃橘子。”

    相通的里间,小豆丁穿着松垮的单衣走了出来。

    “晚上吃什么橘子,牙齿还要不要了,橘子在厅里,自己出去拿。”婶婶正心烦儿子将来的前程。

    小豆丁一声不吭的出门了,她在外头的廊道里吃完橘子,心满意足的回屋瞌睡。

    二叔和婶婶则继续探讨许二郎的前程,说着说着,婶婶就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许新年送去云鹿书院。

    二郎自幼便是天才,记性又好,云鹿书院招生时,许二叔带着儿子去清云山考试,一考便中。

    “当初要是送去国子监该多好。”婶婶懊恼道。

    “妇人之见,云鹿书院才是儒家正统。”许二叔哼道。

    ..........

    许新年把一张宣纸裁剪成十几张小方块,在上面写上“花鸟鱼虫”等主题,然后随意一划拉。

    “大哥,你来吧。”

    许新年觉得大哥是在胡闹,但见他如此热忱,不好拒绝。只想赶紧把讨人厌的大哥打发走,他好睡觉。

    再就是想看看大哥能否现场作诗,他也能过过眼瘾。

    许七安闭上眼睛,随手一抓。

    “两个?”

    许新年发现大哥一把抓了两个纸条。

    “两个就两个吧,多一个就当备用。”

    许七安说着,展开纸条,分别是“咏志”、“爱国”。

    许新年有些期待的看着大哥。

    “ememememem.......我好好想想,明日给你。”许七安挠挠头。

    辞别许新年,回了自己的房间,许七安点亮蜡烛,坐在桌边,抬头看了一眼房梁,说道:

    “你不是预言师么,难道不能直接预言春闱的题目?”

    房梁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套着简单的亚麻长袍,回答说:“预言师更要懂得守秘,我不是有大气运的人,一旦泄露春闱考题,说不定明日就身死道消。”

    “有我护着你啊,监正不是说我是有大气运的人吗。”许七安怂恿。

    “既然你是有大气运的人,那你抓阄的题目,就一定是春闱的考题。”钟璃淡淡道:“何必我冒险呢。”

    有道理.......许七安又问道:“那为什么又不让我猜测策问和经义?”

    “越单一越容易猜对。”钟璃说。

    许七安没再说话,搜刮肚肠的想着自己初高中学过的诗词,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有些诗词依旧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当然,文言文和篇幅较长的诗词他是记不住了,或者记不全,比如李白的将进酒,只记得“黄河之水天上来”寥寥几句。

    但《春晓》这样的诗,他估计到死都不会忘。

    “咏志最有名的应该是曹操的龟虽寿,但考虑到元景帝长生的渴望,写这首诗恐怕会被元景帝厌恶。

    “爱国的诗倒是不少,只是我记忆中的爱国诗,都是在国破家亡时诞生的,什么铁马冰河入梦来,什么国破山河在,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难搞哦。”

    后半夜,许七安睡的正酣,忽然听见“噗通”一声闷响,然后是某个倒霉的女人哼哼唧唧的呻吟。

    他一下子惊醒,下意识的按住床边的佩刀。

    “抱歉,摔了一跤......”钟璃忍着疼痛说道。

    这也能摔倒?你好歹是五品术士啊.......许七安嘴角抽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没事,这也是厄运的一部分?”

    “这还算好的,如果不是在你身边,我恐怕会直接摔断腿。”

    这位监正的五弟子以平淡的语气说出令人辛酸的话:“无碍,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完,她默默起身走向门口:“我到外头打坐,不打扰你睡觉。”

    “.......”许七安目送她离开,关上门。

    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结果门又打开了,钟璃回来了。

    “嗯?”

    许七安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困惑和不满。

    钟璃低声说:“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橘子皮丢在廊道里,我不小心踩到摔了一跤,头磕破了,我觉得还是在屋子里更安全。”

    橘子皮也能滑?好惨......许七安顿时充满了同情心。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