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琅儿小声道:“真没想到堂堂皇后,手段竟如此毒辣,害福妃、构陷太子,亏我们还以为她真的面慈心善呢。”

    陈贵妃皱皱眉,斥责道:“不得置喙皇后娘娘。”

    “娘娘,您就是太小心了。陛下在朝堂提出废后,等诸公确认之后,她便不再是皇后娘娘。”另一位宫女咯咯娇笑。

    “或许我们娘娘再过不久就是皇后了。”

    陈贵妃连连皱眉,想要训斥两个口无遮拦的宫女,忽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母妃,临安来啦。”

    门外光影晃动,临安的影子投入屋中,接着,火红的裙摆像一簇在风中晃动的焰火。

    两名大宫女默契的噤声,结束话题。

    陈贵妃露出慈爱神色,直起纤腰,招手道:“临安,晨间不是刚来过么。”

    “想母妃了嘛,恨不得赖在景秀宫,天天陪着母妃。”

    临安是个会撒娇的姑娘,人美嘴甜,不管元景帝还是陈贵妃都很宠她。

    “那就陪母妃闲聊会儿,等你觉得无聊了,再会韶音苑。”陈贵妃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好哒!”

    裱裱坐下后,娇声道:“主要是想母妃了,然后顺带办点事。”

    陈贵妃笑容不变,柔声道:“什么事。”

    裱裱看向琅儿,吩咐道:“许大人有话要问你,他在外院的偏厅等着,你过去一趟。”

    说完,像陈贵妃解释:“就是我培养的打更人许七安,母妃对他也有印象的,太子哥哥的案子就是他在办。似乎有什么话要问询琅儿,但守门的奴才不让他进来。”

    陈贵妃沉吟片刻,挥挥手,“琅儿,你去见见他吧。”

    “是。”琅儿道,双手平放在小腹,莲步款款,跨过门槛,出了院子,身影渐行渐远。

    临安收回目光,顺着这个话题,“母妃,太子哥哥能恢复清白,还得多靠许七安呢。母妃你不知道,我培养他好辛苦的。

    “你总是说怀庆会培养人才,培植势力,其实临安也不差的。他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会长乐县的一个小捕快呢。还不是我辛辛苦苦栽培,把他培养的这么出色。”

    陈贵妃讶然道:“你是怎么认识一个小捕快的?”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反正我培养的人才救了太子哥哥,对不对。”

    “对对对,多亏了临安,这次要没有临安培养的人出力,你太子哥哥就危险了。”陈贵妃捏了捏女儿肉感十足的鹅蛋脸。

    ........

    偏厅里,许七安坐在椅子,手里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一口。

    这景秀宫的茶,即使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也远比婶婶珍藏的好茶要醇香。

    “不过比起刚才临安喝的茶,还是差了不少。回头问临安要几两茶叶,也让二叔婶婶他们尝尝贡品。”

    许七安心里想着,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旋即看向侍立在旁的小宦官,笑道:

    “小公公,你是陛下派来监督本官的,用官面上的话说,那是钦差大臣啊。坐坐坐,别站着。”

    小宦官竟有几分见识,无奈道:“出了京,那才是钦差。奴才这不还在宫里呢,那依然还是奴才,就好比那些巡抚,在外头威风凛凛,可回了京,不就一个小小的御史嘛。”

    这话把许七安逗笑了,“入木三分,入木三分啊。”

    张巡抚要是回了京,就是个弟弟,而在外头,他威风凛凛,即使是布政使、都指挥使这样的大佬,也得恭恭敬敬,自称下官。

    “对了,小公公是陛下寝宫里当差的吧。”许七安问道。

    小公公点点头。

    “昨日小公公汇报完,陛下就去了皇后的凤栖宫?”

    有个疑问,许七安藏在心里很久了。昨天从蟹阁里查到黄小柔与皇后的渊源,线索开始指向皇后,但御药房的收支记录被人悄悄撕毁,因此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皇后救了黄小柔。

    以元景帝的智慧和城府,不应该在案情未明朗之前,火急火燎的去质问皇后。

    如果元景帝真是这样冲动无脑的人,太子案发后,他应该直接废太子。

    “不是.......”小宦官摇摇头,犹豫片刻,小声道:

    “是陈贵妃去了陛下的寝宫哭诉,指控皇后构陷太子,陛下念及与贵妃的情分,这才去凤栖宫质问皇后。奴才也是那时候,被陛下喊去问话的,那会儿奴才还没主动汇报呢。”

    陈贵妃是怎么知道案情进展的?

    不用说,肯定是裱裱告诉她的,臭丫头一见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距离太子更进一步,于是欢天喜地的找母亲分享喜悦,在所难免。

    正聊着,一个穿荷绿色宫装的女子,跨过门槛,进了偏厅。

    她五官俊秀,皮肤白皙,二十四五的年纪,眼睛是那种圆圆的杏眼,和褚采薇一样,但没有后者那么大。

    褚采薇的大眼睛总让许七安想到二次元的纸片人老婆。

    再加上圆润的鹅蛋脸,甜美可爱,大眼萌妹的称号当之无愧。

    这位宫女进了偏厅,盈盈施礼,道:“见过许大人。”

    “琅儿姐姐。”许七安笑着回礼。

    琅儿站在偏厅里,微微颔首,“许大人想问什么?娘娘还等着奴婢伺候。”

    许七安立刻说:“抱歉,卑职也是奉旨办事。”

    顿了顿,他不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琅儿姐姐前些日子去过御药房?”

    琅儿点头。

    “去做什么?”

    “太子出事以来,娘娘成日以泪洗面,精神萎靡,那天犯了头疼症,奴婢去御药房取了些舒神醒脑的药。”琅儿坦然的回答。

    “你有没有撕毁御药房的收支账册?”许七安问道。

    他对名单上的其他宫女和太监,也是这般干脆利索。有望气术在,相当于一台百试百灵的测谎仪,比监控还好用。

    虽然望气术有诸多限制,能被法器屏蔽,对术士不管用,也不能用来指控四品以上的官员,福妃案事关国本,同样不能用望气术来作为证据。

    但对于这些太监宫女,望气术并不受限制,再说许七安只是用来辅助。

    我先确定你是狼人,然后再来调查你。这比顺藤摸瓜的找线索要简单方便多了。

    琅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许七安如何简单粗暴,她摇摇头:“没有。”

    呼,说的是实话.......施展望气术的许七安,在心里失望的叹息一声。

    看来他的判断是错的,撕毁账册的人不是在五天之内进的御药房,而是更早之前。至于偷偷进入御药房,这个可能性不大。

    因为元景帝的御药房储存着珍贵的灵丹妙药,狗皇帝的小金库都用来炼丹了,把御药房形容成宝库也不过分。

    既然是宝库,外头自然重兵把守,不是说潜入就潜入的。

    “两个可能,撕毁账册的人是在五天以前进了御药房。或者,是御药房中出了一个叛徒。待会就去问询御药房里当差的宫女和太监.......”

    想到这里,许七安起身,拱手道:“我问完了,不过此案还没结束,可能以后还会拜访。”

    他先打个预防针,省的又吃闭门羹。

    闻言,琅儿眼里流露出明显的不耐。

    许七安连忙道:“回头给琅儿姐姐送些小礼物过来,京城桂月楼的绿豆糕是招牌点心。”

    他知道琅儿喜欢吃绿豆糕,来景秀宫的路上,临安与他说过。

    “不用了,”琅儿摇摇头,带着疏离和些许抵触,淡淡道:“奴婢不爱吃绿豆糕。”

    被讨厌了吗......呵,这女人看起来也快如狼似虎的年纪了,竟然对我这种世间罕见的美男子态度如此恶劣。

    是脱胎丸的效果不够妙,还是花径不曾缘客扫,因此不识男人的好?

    “既然这样,那本官就不打扰........”

    许七安忽然僵住。

    望气术提供的视野里,琅儿的情绪很稳定,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

    ............

    PS:感谢盟主“哈哈哈_123”的打赏,感谢盟主“山腰的尾巴”的盟主打赏。谢谢两位大佬。

    PS:祝高考顺利,老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再就是心态要平稳,我当年高考的时候心态就稳如老狗。那会儿不太懂事,只想着赶紧考完试,开开心心的过暑假。

    现在想想,当初要是临阵磨枪的话,我也许就进清华北大了。哈哈哈哈哈........

    第256章

    坦诚布公

    这一瞬间,许七安难掩脸庞错愕和惊讶表情。

    望气术侦测出的结果让他内心倏然警惕,各种念头相互碰撞,火花四溅。

    他迅速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琅儿其实不爱吃绿豆糕,之所以表现的爱吃,是想讨陈贵妃喜欢。

    二,她在说谎,望气术没有甄别出来,这意味着她身上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

    第一种可能,暂时无法判断。

    第二种可能,才是让许七安头皮发麻,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原因。

    景秀宫的宫女怎么会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

    她佩戴屏蔽望气术的法器做什么?

    除非,她这几天需要用这种法器来瞒天过海。除非她知道自己近期会遭遇盘问。

    她这几天做过什么?

    她去过御药房!

    至于是不是被李代桃僵,其实站在眼前的琅儿是“外人”易容假扮.......许七安觉得可能性不大,人皮面具的话,瞒不过他的观察。

    若是高段位强者的“变幻”之术,更加不可能。这里是皇宫,高段位强者根本潜不进来。

    “许大人?”

    琅儿皱了皱眉,眯着眼审视着失去表情管理的许七安。

    “不能轻易下定论,也许她只是不爱吃绿豆糕,无意中说出了心里话。”

    心里想着,许七安没有慌乱的去稳定情绪,而是让脸色保持着一定的“糟糕”,盯着琅儿,略带不忿的语气说:

    “琅儿姑娘虽是陈贵妃身边的人儿,但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本官为朝廷流过血,立过汗马功劳,琅儿姑娘的态度如此轻慢,是对本官有意见?”

    琅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许大人多想了,奴婢并非轻慢,对大人也没有意见。”

    顿了顿,施礼道:“奴婢还急着回去伺候贵妃娘娘。”

    说完,跨出门槛,离开了。

    看着宫女离开的背影,许七安一颗心沉入谷底。

    刚才,望气术的反馈里,琅儿依旧没有说谎。

    最后一句的质问,即是许七安在掩饰自己的失态,也是挖坑等琅儿跳。

    首先,琅儿对于这场问询很不耐烦,对他观感也是嫌弃,想尽早打发走.......这一点许七安可以确认。

    而正常人在面对“你是不是讨厌我”类似的质问时,出于礼貌,会下意识的敷衍,不承认,于是这就构成了撒谎。

    可是在望气术给予的反馈中,琅儿的情绪异常稳定,没有侦测到谎言。

    由此,几乎可以确认这个宫女身上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也侧面验证了她心虚,刻意用这类手段开规避拷问。

    到这里,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真相揭开了。

    幕后之人是她!

    陈贵妃?!

    这一刻,无数细节、线索在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信息素如同沸腾的湖水。

    这我是真没想到.......赶紧离开这里,向魏公和怀庆禀报我的发现.......许七安一刻都不想在景秀宫待下去了。

    这感觉,就像在漆黑的深夜,进入某个荒山旅馆,却发现这是一座鬼屋。招待员是一个眼珠子挂在脸上,满脸腐肉,蛆虫乱爬的恶鬼。

    桌上的一盘盘食物是蛆虫,是屎,是腐肉,是人头.......

    许七安则是那个无意中窥破鬼屋秘密的活人,头皮发麻,只想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趁着恶鬼反应过来前,赶紧离开。

    “我问完了,小公公,咱们回去吧。”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泰然自若的提出离开。

    “是!”

    小宦官不疑有他,颇为轻松的应了一声,跟在许七安身后跨出偏厅门槛。

    等等!

    许七安的步伐忽然僵住,如果陈贵妃是幕后之人,那么皇后遭遇的一切,就是陈贵妃即将支付的代价:剥夺位份,打入冷宫。

    太子会不会被废,说不准.......太子怎么样,许七安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临安怎么办?

    她今天很开心,因为案情即将告破,太子无罪释放是迟早的事。

    可是接下来,我可能亲手把她的母妃推入万丈深渊。

    她知道这件事后,应该会恨我吧。

    相比起怀庆,临安这样的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更差,母妃被打入冷宫,甚至被赐白绫和鸩酒都是有可能的。

    不谈皇帝的宠爱,仅从位份上说,贵妃和皇后差远了。

    皇后是皇帝的正妻,或许害死一个妃子不会被赐死,但贵妃呢,贵妃有这样的待遇吗?

    “许大人,许大人?”

    小宦官见许七安杵在原地发呆,忍不住喊了几声。

    许七安恍然回神,依旧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同时,心里闪过一些困惑,得知幕后之人是陈贵妃后,他依旧没有解开所有的疑问。

    先回去吧......这件事先不和魏渊说了,为了临安,我,我再思量思量.....

    到了院门口,那守门的宦官怨愤不平的看了一眼许七安。

    但当许七安走近,他又立刻收敛了情绪,老老实实,恭恭敬敬。

    “对了,你收了我的银子,进了里头,有帮忙通传过吗。”许七安在守门宦官面前停下来。

    “当然!”

    守门宦官无奈道:“小人通传过了,但琅儿姐姐说不见,奴才贪心,不愿归还银票,又不好向大人您交代,就.......”

    所以她是有准备的........许七安点点头,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琅儿的喊声。

    “许大人慢走!”

    “琅儿姑娘。”

    许七安脊背肌肉悄悄紧绷,表面若无其事的转身:“何事?”

    模样俏丽的大宫女停了下来,笑容淡淡:“娘娘想感谢许大人破了福妃案,让太子殿下沉冤得雪,请您过去一叙,当面感谢。”

    .......许七安刚刚松弛的肌肉,再次紧绷。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有点头皮发麻。

    “本官还有要务在身,不方便逗留,福妃案是奉旨办事,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感谢。”他现在不想见陈贵妃。

    “许大人真客气。”

    琅儿掩嘴轻笑,似玩笑一般说道:“娘娘说,许大人不去见她,她便不让许大人踏出景秀宫半步。”

    .....艹泥马!!

    许七安心里徒然一沉,悄悄发散元神,感应周遭,确认没有得到“危险信号”的反馈,这才松了口气。

    我刚才的发现谁都没告诉,包括琅儿她也没察觉出端倪,陈贵妃不可能知道我已经看破她的诡计,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感谢我,做做样子.......退一步说,这里是皇宫,外头有大内侍卫,里头有临安,以及身边这位元景帝派来监督我的眼线,陈贵妃不可能也不敢在这里对我怎样......

    再说,我一刀两个李玉春的修为,可不是吃素的。

    “好,劳烦琅儿姑娘带路。”

    许七安又扭头对小宦官说道:“你也跟上。”

    两人跟在荷色宫装的琅儿身后,穿过前院的回廊,进了后院。

    景秀宫的主屋是一座建造精巧的二层阁楼,黑瓦层层叠叠,飞檐斗角,四方屋脊蹲着十二只檐兽。

    二楼有供瞭望的瞭望台,适合在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的季节饮酒、赏景。

    来到内院,小宦官用力咳嗽一声,给出提醒。

    许七安心领神会,在院中停了下来。

    琅儿脚步不停,独自进了里屋,接着,许七安捕捉到她细细的声音:“娘娘,许大人来了。”

    陈贵妃“嗯”了一声,柔声道:“我有些话要和许大人说,你们都退下吧,去外院。”

    然后是临安的声音,娇声说:“啊?临安也要走吗?我不走我不走。”

    “临安听话。”

    “.....哼。”

    .......陈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屏退其他人,有什么话是大家不能坐在阳光里说的?许七安眉头紧皱。

    紧接着,临安和屋子里的两名大宫女跨出门槛,与许七安擦身而过时,裱裱偷偷吐了吐舌尖,低声说:

    “待会记得向本宫汇报。”

    小宦官左右为难,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便听琅儿说道:“娘娘说了,其余人退下,你没耳朵吗。”

    “哎。”小宦官点头应着,转身跟了上去。

    “等等,”许七安喊住他,训斥道:“陛下派你来监督我,你得有“钦差大臣”的自觉,腰杆子挺直些。”

    旋即,他大声说:“本官终究是外臣,与贵妃娘娘不便私下见面,这位小公公负责监督本官,是奉了陛下旨意的。”

    他这话表面是说给琅儿听,其实是对里头的陈贵妃说。

    沉默了几秒,屋里传来陈贵妃的声音:“那便在外头候着吧。”

    “站远点.....”许七安挥挥手。

    小宦官乖顺的退到远处。

    站在院中,许七安假装整理仪容,其实趁着这个短暂的时间,权衡着利弊,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如果只是感谢我,没必要屏退众人,换而言之,陈贵妃与我说的话,是不能被外人听见的。

    “我让小公公站远一些,是对陈贵妃的一种妥协,站远处的优势是,既听不到我和贵妃的谈话,又能清晰的看见我们在屋内的一举一动。

    “这就杜绝了陈贵妃假装老鹰吃小鸡,实则诬陷我欺负后妃的算计......虽然这个操作有点粗劣,但我不能不防。”

    思考结束,他进入了屋子,见到了端坐在软塌,华美宫装的陈贵妃。

    这是许七安第二次见到陈贵妃,上一次还是去年年底的祭祖大典,他一嗓子吼塌永镇山河庙,然后假模假样的表忠心,近距离见过皇帝的女人们。

    陈贵妃和临安是一样的脸型,标准的鹅蛋脸,眉眼、嘴唇、鼻子都很标致。

    单凭颜值来说,陈贵妃比皇后要稍差,但她的气质端庄温婉,亲和力比皇后强。

    不过,绣花华美的衣裙和头上繁杂昂贵的首饰,破坏了她的亲和力。

    许七安见过的女子里,只有临安能驾驭奢华的首饰和衣衫,越是华贵,她的魅力就越强。

    就好比很多女孩子,不打扮的时候很漂亮,一旦浓妆艳抹,就显得俗气。而临安则是那种打扮越艳丽,就越好看的女子。

    这一点母女俩不像。

    “今晨陛下在朝堂提出废后,许大人想必有所耳闻了。”

    陈贵妃的声音少了少女的清脆,多了成熟妇人的温婉,令人如沐春风。

    “卑职已知。”许七安言简意赅的点头。

    “那许大人来我景秀宫,所为何事?”

    “此案尚有一些疑点。”

    陈贵妃“哦”了一声,似笑非笑:“有何疑点?”

    “这.....卑职愚昧,暂无头绪。”

    屋内短暂的安静下来,陈贵妃凝视着许七安许久,脸上笑容一点点收敛,不多时,已如罩寒霜,一字一句道:

    “你撒谎!”

    这三个字,像是重锤砸在许七安心里,又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她怎么知道我撒谎.......他眼神里厉光不受控制的射出,呼吸为之急促,但又在下一刻收敛了所有情绪,茫然道:

    “娘娘此言何意?”

    “你能用望气术看别人,别人也能用望气术看你。”

    陈贵妃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叹息道:“本宫邀你过来,只是试探一番,可你刚才的谎言,让本宫无法再心存侥幸。许大人心思敏锐,世上再精妙的案子于你而言,都是些小把戏。”

    陈贵妃是术士?!这不可能吧。

    她为什么要向我坦白,不怕我告诉元景帝么。

    她邀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种种念头闪过,化作一声叹息:“娘娘,何必呢。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然后回头找魏公和怀庆对付你......许七安心里补充。

    到这一步,两人相当于坦诚布公了。

    陈贵妃的坦然令许七安意外,他知道这绝非好事。

    “你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就在刚才?”陈贵妃又喝了一口茶,平静的就像在闲聊。

    “是,我看出琅儿做了伪装。”

    “但之前有所怀疑了吧,说说看。”陈贵妃笑了笑。

    许七安沉吟道:“卑职回顾福妃案的经过,确实有很多疑惑,娘娘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在桌上摆皇后送的百日春,这里毕竟是后宫,用滋补壮阳的酒把太子灌的微醺,就不怕他做出错事?这不符合您小心翼翼的风格。”

    当日怀庆与他说起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经历,提及陈贵妃对太子之位的重视,以及心胸狭隘、小心谨慎的风格。许七安就有此疑惑了。

    他接着说道:“皇后虽然可以买通黄小柔给太子设局,可她怎么保证太子一定会去清风殿?而您是太子的生母,知子莫若母,知道他对福妃心存念想,于是半途派黄小柔守株待兔......这么一想,就更合情合理。

    “之后嘛,从黄小柔的尸体被发现,再到卑职找出线索,指向皇后,人为推动的痕迹太明显了。可黄小柔如果就此失踪,又达不到您构陷皇后的目的。

    “当然,那会儿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我想不通的是,您为什么要派人撕了御药房的收支册子,那应该是指认皇后最有利的证据。非但多此一举,还暴露了自己。”

    陈贵妃摇头,“并非多此一举,那原本是我刻意留下的证据,假如查案的主办官不是你的话,它会是攻击皇后最有用的证据之一。

    “可你的死而复生完全出乎本宫的预料,黄小柔的尸体和御药房的册子同时被发现的话,引导的痕迹就太重了。我怕你看出什么,直接禀明陛下,于是派人撕毁了册子。

    “所以你当时心存疑惑,却没有一口咬定是皇后就是被冤枉的。呵,如果陛下提前知道这些,昨日本宫的哭诉,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然后,从临安那里了解案情进展,我一边给陛下施压,一边派人暗杀你。只要你死了,皇后再认罪,这一切都将天衣无缝。”

    许七安缓缓点头,今早他还觉得皇后是暗杀他的最大嫌疑人,心里发狠要和怀庆离婚。知道魏渊告诉他皇后认罪,才觉得此案另有隐情。

    原来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是陈贵妃,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要和临安离婚。

    “卑职还有两个疑问,不知娘娘能否解答?”

    “说来听听。”陈贵妃淡淡道。

    “太子已经是太子,为何娘娘还要这般?”

    陈贵妃笑了,笑的很复杂,像是在嘲笑许七安,又仿佛在自嘲:

    “太子终究是太子,一日不登基,就有易主的可能。皇后一直是皇后,四皇子便永远是嫡子。如果我告诉你,陛下原本属意的是四皇子呢?若非陛下当年知道皇后根本不爱他,四皇子已经是太子了。”

    许七安敏锐的发现,陈贵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既有痛快,又有怨恨。

    “可就算是这样,时隔多年,太子之位一直没变,娘娘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朝堂之事,你懂什么。”

    陈贵妃冷笑一声:“有魏渊在,四皇子的赢面就永远比我儿要大。魏渊始终想着独掌朝堂,一扫沉疴,他要施展自己的抱负,就一定会把四皇子推上皇位。

    “我一个女子斗不过魏渊,只能从皇后这里使劲。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是女子最高殊荣。本宫也是女子,也眼热皇后的位分。”

    对于魏渊的志向,许七安有所了解,知道陈贵妃说的是实话。

    “最后一个问题,娘娘身后的人是谁?”许七安问道。

    陈贵妃明显错愕了一下,她沉默许久,摇头失笑:“本宫越来越赏识你了,看来临安无意中挖到了一块宝贝。

    “你是怎么笃定本宫身后还有人的。”

    许七安目光下垂,看着脚尖,思忖道:“如果娘娘早就知道国舅做的事,那么为何隐忍这么久,直到此时才出手。

    “如果娘娘是近来才知道国舅和黄小柔的事,那么又是谁告诉娘娘的呢,肯定不会是黄小柔。她能隐忍这么多年,无缘无故的,不会突然改变坚持主动向你透露。其中必定有一个牵桥搭线的人。

    “另外,娘娘知道卑职说谎了,司天监的望气术可不是一般人能施展的。卑职刚才又猜到一个可能。”

    许七安抬起头,凝视着陈贵妃姣美的容颜,“您的目标是皇后,而您背后的人或势力,目标是魏公。”

    陈贵妃脸上没了笑容,眯着眼,端详许七安很久,忽然说:“许大人觉得,临安如何?”

    很奈斯.......许七安心里一动,没有回答。

    “太子与我说过,临安到了出阁的年纪,我默默留了一个心眼,随后发现,她自从认识了你,逢着来景秀宫,嘴里念叨最多的人就是你。”

    陈贵妃循循善诱:“少女怀春的年纪,本宫也经历过。听说许大人不日便将封爵,子爵虽不大,可意味着你踏入了贵族阶层。

    “本宫可以给你承诺,三年之内,让你爵位更进一步,到时,把临安下嫁给你。”

    赤裸裸的拉拢,这也是陈贵妃与他坦诚布公的原因。

    许七安有些犹豫。

    陈贵妃乘胜追击:“即使你知道了秘密,但要指认本宫是不可能的,琅儿近日身体不佳,突发疾病,太医没有救回来。这个结果,许大人觉得如何?”

    天真可爱的临安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画大饼就想忽悠我........许七安沉吟道:“三年太久了,谁知道贵妃娘娘是不是在忽悠卑职。”

    陈贵妃蹙眉,“最快两年,封爵之事,非同小可。这点你应该清楚。”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许七安摆摆手,露出腼腆笑容:“卑职是想说,成亲得三年,但能不能先圆房?”

    ..........

    PS:我说我参加高考了你们信吗?

    好吧,你们啥都别了,我自己掌嘴,啪啪啪啪啪。

    第257章

    许七安:我又立功了

    “你在耍本宫?”

    “寒冰”一点点爬上陈贵妃的脸庞,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语气都是冷冰冰的。

    “你看,”许七安耸耸肩,嗤笑道:“画大饼的人不管说的怎么好听,只要一有切实的付出,立刻翻脸。”

    还好你没答应,不然老子宁愿临安伤心也要搞垮你。

    陈贵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本宫最大的破绽就是琅儿,只要她不在了,那便是死无对证。

    “而凤栖宫这座高楼,转眼就要塌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许大人是聪明人,如何选择,你心里明白。”

    许七安一脸赞同的点头:“太子还是太子,而皇后即将易位,娘娘又承诺把临安下嫁于我.......所以我选魏公。”

    陈贵妃脸色一滞,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力,好半天才忍住把滚烫茶水泼到这小子脸上,或者摔杯的冲动。

    “这么说,许大人是准备把琅儿从景秀宫带走,要置本宫于死地了?”

    陈贵妃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许七安,屋内的气氛降到冰点,无形的杀机笼罩了许七安。

    炼神境的许白嫖没有捕捉到敌人出手的画面,但七品武者的本能在向他灌输一个信号:危险!

    执意带走琅儿的话,那就是要与陈贵妃玉石俱焚,这样一来,她势必狗急跳墙,不再顾忌这里是后宫,对我出手,我的生命无法得到保障,虽然有神殊和尚在,但神殊是我最后底牌........许七安冷笑一声,挺直腰杆,眉眼间带着不屑:

    “我许七安当日面对上万叛军,孤身奋战,斩敌数千人,死而不倒。娘娘觉得,区区威胁,我会怕?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陈贵妃眼里有着明显的惊讶,缓缓点头,“说的好,许大人确实是位豪杰,栽在你手里.......”

    贵妃娘娘拽紧了手里的茶杯,似乎要摔杯为号。

    突然,许七安大声说:“但我对临安一片赤诚,不愿看她伤心。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就算要揭发贵妃,我也得能走出景秀宫啊.........许七安遗憾的想。

    陈贵妃盯着他看了片刻,放下茶盏,满意点头:“你没说谎,看来你对临安确实是真心。既然如此,许大人为何不愿投靠?”

    你当我是傻子么,投靠你我就死定了,京城里我能依靠的只有魏渊,怀庆都只能算半个,至于临安,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根本护不住我。

    “娘娘,养士不是空口许诺,而是靠实际行动。卑职效忠魏公,是因为魏公以诚待我,我信任他。”

    说完,许七安侧过身,看了一眼院外的小公公,说道:“卑职是对娘娘无可奈何,只是,我寻思着娘娘也不能对我如何。”

    一旦没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那么陈贵妃不可能再为难他。

    小公公虽然是个喽啰,可他现在是元景帝的眼睛,可以视作监控。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一字不漏的传达给元景帝。

    陈贵妃除非直接杀他,不然,任何阴谋诡计栽赃陷害都没用,小公公可以为许七安作证。

    这便是许七安执意要留下小公公的原因。

    陈贵妃深深看他一眼,美眸微阖,“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景秀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卑职告退。”

    许七安拱手作揖,退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小公公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问道:“许大人,贵妃娘娘与您说了什么?”

    “别问,问就人头不保。”许七安没好气道。

    小公公脸色微变。

    走到外院,临安坐在凉亭里,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茶盏,百无聊赖。

    身边有两名宫女侍立。

    见到许七安,她圆润的脸蛋绽放笑颜,眉眼弯弯,桃花眸子灵动起来,招招手,娇声道:

    “狗奴才,快过来。”

    狗奴才喊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听着就像撒娇,嗲嗲的。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笑起来:“殿下,卑职出来了。”

    临安立刻问道:“母妃与你说了什么?”

    “娘娘说,殿下快到出阁的年纪了,问卑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她推荐几位少年英才。她好帮殿下物色未来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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