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巡抚大人去都指挥使司了,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南城。”一位银锣按住刀柄,沉声道:

    “南城的城防军有多少人?”

    “不足千人。”士卒回答。

    这怕是守不住啊....

    “这样,我们几个率领虎贲卫赶去南城,那群大头兵敢造反,就砍他丫的。相信能拖到巡抚大人和援兵过来。”一位银锣提议。

    几个好战的打更人,顿时跃跃欲试。

    虎贲卫本就是身经百战的悍卒,再加上练气境打底的打更人,配合城防军的话,不说万无一失,守住一段时间不难。

    “那杨川南怎么办?他是朝廷要犯,我们不能弃之不顾。”许七安提醒这些头脑发热的打更人。

    “带上他一起去。”一位铜锣说。

    “你信不信卫司的兵当场跟我们死磕?”许七安挑眉。

    “他们兵临城下,打的不就是这个目的?”那位铜锣冷哼道:

    “以为武力逼迫,就可以让巡抚大人,让我们屈服?正好让这些云州的兵蛮子知道,什么叫打更人。”

    这是打更人们最恼火的地方。

    向来只有他们督察百官,惩治贪官污吏,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敢欺负到家门口?还扬言让巡抚半个时辰内出去见面,不然就冲进城来。

    这是完全不把打更人放在眼里,把他们的面皮踩在脚下。

    仕可忍,武夫不可忍。

    术士可忍,武夫还是不可忍。

    干他娘的。

    许七安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诸位冷静,武力解决不了问题。”

    最开始接见士卒的那位银锣脾气最暴躁,看着许七安爆了句粗口:“反正老子忍不了,姜金锣不在,这里银锣说了算。兄弟们,跟我走,带上杨川南。”

    李妙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砰!

    拍桌的巨响中,许七安站了起来。

    正准备离开驿站的一众打更人愕然回来。

    许七安指着那位银锣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管你是不是银锣,少特么用职位压我,压的住吗?你去问问姓朱的,压不压得住!

    “你把矛盾激化了,你让巡抚大人怎么做?杀光卫司三千士卒?退一步说,你要守不住呢,战火波及到城中普通百姓,你负责吗,你能负的起责?”

    那银锣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许七安,你特么觉得自己能负责?”

    “至少老子的肩膀比你能扛!”许七安喝道。

    一时间竟没人反驳。

    一个铜锣的大放厥词,竟让满屋子的打更人齐齐缄默...女鬼苏苏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她觉得难以理解。

    “你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看守杨川南,他是朝廷重犯,不能有任何闪失。外城的守军交给我去拖延。”许七安见没人继续抬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

    众人一脸质疑。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思路清晰的解释:“卫司的军队兵临城下,其目的不是攻城,而是要求巡抚大人释放杨川南。这就有回旋的余地。

    “你们火急火燎的赶过去,还带着杨川南,这与挑衅无异。反而是把矛盾激化,让双方都没有退路。

    “当然,凭我肯定劝不动卫司的将士,但李将军可以。”

    许七安把李妙真推了出来,笑道:“想必李将军也不愿意大家闹的这么僵,让杨川南没了退路。”

    至于让杨川南亲自过去,他没考虑过,一来姓杨的未必会配合。二来,直接被救走了怎么办?

    李妙真似乎就在等这个结果,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再冷眼旁观,颔首道:“本将军会尽力而为,撑到巡抚大人赶来。”

    ....

    李妙真和许七安牵了两匹快马,向南城门赶去,纸人苏苏抱着李妙真的小蛮腰,坐在后面。

    “你这个小铜锣还挺有能耐呀!”苏苏侧着头,打量着并行的许七安。

    “不是我有能耐,主要是...”许七安咳嗽一声,用吐露秘密的语气:“其实我和张巡抚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苏苏一下抓住重点:“呀,你是张巡抚的兄弟?”

    “要不然我怎么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原来如此...”苏苏恍然大悟,感觉自己知晓了一个大秘密。

    李妙真嘴角一抽,很想提醒自己的女仆,告诉她许七安这个人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他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话语权,是因为深得魏渊信任和赏识,在衙门中地位不同寻常。

    但这些信息来自天地会内部,二号知道的情报与李妙真有什么关系?

    .....

    来到南城门,展示腰牌后,两人登上城头,城防军的千户亲自接待。

    “巡抚大人,为何还没来?”

    手持军刀,国字脸,三角眼的魁梧千户,目光望向空旷的大街,心里难掩失望。

    “巡抚大人在都指挥使司查案,暂时赶不过来,我与游骑将军先来拖延时间。”许七安解释。

    他站在城头俯瞰,城外有两个方阵,其中大那个方阵,正是卫司的军队,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中间是火炮军。

    旌旗猎猎,三千兵马望着城头,寂寂无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许七安现在是半步炼神境,但直面这支身经百战的军队,心里的念头仍旧是回避,不敢正面硬刚。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什么样的武夫才能做到这般壮举?

    他感慨的想。

    “云州的军队凶悍无比,说闹就闹,根本不怕死。”李妙真手持银枪,与他并肩俯瞰:

    “我昨夜赶来驿站,就是怕巡抚大人做事过激,将事情推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许七安点点头,云州匪患如火如荼,在云州当兵,不凶悍才怪。常年征战的士兵,煞气深重,通常只认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首领,外人很难驾驭。

    不像安逸之地的士兵那么惜命。

    “那边的小方块,又是那个所的军队?”许七安问道。

    兵临城下的是白帝城下辖的卫指挥使司,又称卫司。下一级的是所,边上那个小方块,看着大概四五百人,许七安猜测是郡县级的“所”。

    李妙真顿时有些尴尬:“是我的飞燕军。”

    宁也是个二五仔?许七安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李妙真解释道:“我确实有想过用军队施压,这都是在云州军队里养的臭毛病。”

    她把锅甩给了云州军队。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出城?”许七安试探道。

    “嗯。”李妙真点头。

    “我能不去吗?”

    “你代表的巡抚大人,”李妙真横了他一眼:“卫指挥使徐虎臣脾气暴躁,且刚愎自用,你既然想化解矛盾,少不得要隐忍。”

    “你的面子都不行?”

    李妙真“呵”一声:“我要不陪着,他说不得就砍了你这个铜锣。”

    “嘿,当兵的还真不讲理。”

    城门咯吱声里打开,城防军的千户送两人出城,挥挥手:“保重啊。”

    许七安在马背上回望:“千户大人,不如与我们同去?”

    千户说:“这里风大,大人说什么?卑职听不清...哦,大人说关城门?好的,卑职打死也不开城门。”

    城门缓缓关闭。

    “....”许七安心说,淦。

    李妙真没有直扑卫司,而是调转马头去了自己的飞燕军,喊来数十骑压阵,这才迎上卫司的三千兵马。

    “我的飞燕军,修为最低的也是炼精境,共计四百三十七人,伍长炼精巅峰,什长练气境,百户铜皮铁骨境。”

    李妙真声音悦耳清脆,略带得意的向许七安介绍自己的私军。

    四名六品境,四十名练气境....我的妈诶,这女人太可怕了吧?

    许七安咽了咽口水,“这样的军队,在云州也没有了吧。”

    李妙真“嗯”一声,矜持道:“大家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跟着我来云州的。”

    你面子是有多大?许七安扭头,看着骏马银枪的高马尾美军娘,不得不重新评估她的实力了。

    许七安对她的直观印象是天宗圣女,其次才是飞燕女侠。可如今看来,飞燕女侠这个称号得排在前头。

    李妙真在江湖上的人脉关系,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天地会内部个个都是人才,我这个小铜锣要加把劲了...嗯,先定个小目标,成为魏渊的儿子...

    “那徐虎臣是什么修为?”许七安突然问。

    “炼神境巅峰。”李妙真回答。

    “修为倒是不高。”许七安诧异道。

    “魏渊还是普通人呢,不一样当了三军统帅。”李妙真摇头道:“行军打战不是好勇斗狠,高品武者能以一当百,当千。但未必能统领一支千人军队。

    “我的能力,五百人已经是极限。但徐虎臣能统率三千至五千人的军队。沙场上正面交锋,我必败无疑。”

    暴力是美学,战争是艺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李妙真在距离卫司军队五丈处停下来,朗声道:“徐指挥使,过来说话。”

    一骑出列,为首的将军身高八尺,胯下的坐骑比普通的马匹要高大,手里使一柄长槊。

    敢用长槊的,无一不是骁勇悍将。

    徐虎臣手持长槊,目光凌厉,深青色的下颌刚刚刮过,他朝着李妙真微微颔首:

    “李将军也是同我等一起营救都指挥使大人的?”

    李妙真摇头:“杨大人一切安好,徐将军太冲动了。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大不了一死。”

    徐虎臣光棍的很,咧嘴道:“老子这条命就是都指挥使大人救的,朝廷要治他,老子就豁出这条命。”

    许七安突然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徐虎臣斜睨许七安,冷笑道:“原来是魏阉手底下的鹰爪。”

    你说我没事,说我爸爸就过分了...许七安拇指一弹,后腰的黑金长刀出鞘半寸,沉声道:

    “徐将军,不要挑战朝廷威严。本官是带着诚意而来,你若不识抬举,刚才,就已经将你斩落下马。”

    李妙真说了这么多,其实透露的是一个意思:莫要和当兵的讲道理。

    讲道理是读书人干的事,当兵的只讲拳头,拳头硬,你才有尊严。

    许七安的想法是,先展示武力,赢得尊重,震慑这群不怕死的家伙。然后才好好讲道理。

    徐虎臣对李妙真客客气气,对他直接冷嘲热讽,这就是没有尊严的体现。

    但直接砍人肯定不行,那会把矛盾激化。

    “哒哒哒...”

    他调转马头,默不作声的去了另一侧。

    徐虎臣和李妙真,以及飞燕军的数十骑,目光追随着他。

    “哼!老子要见巡抚,他一个铜锣也配与我对话?”徐虎臣不屑的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以为这里是京城,人人都怵打更人?

    “李将军,都指挥使大人究竟如何了。”

    李妙真摇摇头,只是望着许七安的背影。

    徐虎臣有些急躁,他性格本来就暴躁易怒,对巡抚大人避而不见,派一个铜锣来应付自己,心里已经极为不满。

    甚至按捺不住斩杀铜锣,向巡抚示威的冲动。

    看在游骑将军李妙真的份上,才愿意过来说话。

    这时,那个铜锣停了下来,还扭过头来看徐虎臣,面带冷笑。

    接着,他左手拇指一弹,将佩刀顶出半寸,右手握住了刀柄,短暂蓄力之后....

    “锵!”

    刺耳的出鞘声回荡在半空,在徐虎臣等人眼里,在数千军队眼里,只觉得空气扭曲了一下,似有什么划过。

    下一刻,沉闷的响声中,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从许七安脚下,一直蔓延到军队面前,纵向十余丈。

    前排的骑军骚动起来,马匹似乎受了惊。

    徐虎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刚才是真的能斩我下马。

    这位领兵打战,彪悍无比的将军,心里升起了一丝丝的敬畏,认同了许七安的诚意。

    李妙真诧异的盯着许七安,脑子里闪过大大的问号。

    以她天宗圣女的眼光来判断,这一刀锋芒之锐利,迅捷如雷霆,即使初入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者,也无法用肉身硬抗。

    这是一个练气境的武者能斩出来的?

    她紧接着,想起了一号说过的话,许七安这人曾经斩过一位银锣,而那位银锣是炼神境的高手。

    当时的他便能越级斩人,而今,他是半步炼神。

    如果天才,金莲道长竟没有邀他入会,而是选择了他的堂弟,那位堂弟...恐怖如斯。

    “嚯哦。”

    身后,飞燕军的高手们,一阵惊叹。

    “哒哒哒...”

    小铜锣骑着马返回,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淡淡道:“徐将军,本官许七安,代表巡抚大人来与你商谈。”

    “...”徐虎臣沉声道:“大人请说。”

    ....

    PS:字数多,所以更新晚了。顺带求个票。先更后改。

    第223章

    安抚和翻脸(大章)

    我的妈诶,感觉真快猝死了....许七安现在的状态,就像熬夜72小时,然后被逼着跑了一千米。

    心脏砰砰狂跳,在超负荷的边缘徘徊。

    幸而他在炼精境打下的基础很扎实,身体韧性和耐久性极强,换成前世的他,恐怕已经殡仪馆排队...不,应该是早在爆肝修仙的第四五天里,就已经含笑而去。

    “至少换来了对方的重视,可以好好沟通...最讨厌的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大家温和一点,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不好吗?”许七安心里想着,表面装作云淡风轻,朗声道:

    “徐将军,都指挥使杨川南卷入了什么案子,你知道吗?”

    徐虎臣颔首,声音低沉:“这件事早就在云州官场传开了,但都指挥使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枉,你说了不算。巡抚大人说了也不算,得查了才知道。”许七安耐心开解道:

    “巡抚大人就是为这件案子而来,目前我们确实掌握了对杨大人极为不利的证据,不过巡抚大人并未鲁莽裁断,已去都指挥使司核实证据。

    “徐大人不管不顾,带着三千兵马军临城下,这是要把杨大人往死路上逼啊。”

    徐虎臣冷哼道:“你少给本将军戴帽子,昨夜,都指挥使司传来密报,巡抚率队强攻都指挥使府邸,杨大人被一位金锣重创,奄奄一息。

    “即使杨大人真的有罪,那也是三司会审,你们不走公堂,私闯府邸,不就是想屈打成招吗。”

    你懂个屁,这叫兵贵神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倘若杨川南真的是幕后黑手,那他现在已经造反了。

    “巡抚大人做事,自有他的章法,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还是得提醒徐将军,您想兵谏,可以。但莫要冲动行事,三千兵马可掀不翻白帝城,更掀不翻云州。”

    许七安说完,见徐虎臣瞪着眼珠子,似乎被自己的话激怒了,他悠悠的补充道:

    “但你得为杨大人想想,他还好端端的在驿站里,八字还没一撇的罪,徐将军是要给他提前判了?”

    徐虎臣皱了皱眉,确实有了些犹豫,不像刚才那般冲动暴戾。

    “你看,案子都没查清楚,徐将军就这般了。巡抚大人上报朝廷的时候,说杨川南拥兵自重,武力威胁....到时候,来的就不是巡抚了。”许七安威胁完,又安抚道:

    “李将军与都指挥使相交莫逆,我的话你不信,她的话总信吧。”

    见双方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李妙真沉吟着说道:“目前形势,确实对都指挥使不利,但兵谏非正道。徐将军别冲动,给巡抚大人一点时间。”

    杨川南与她是战友关系,李妙真的心自然是向着杨川南的,但解决问题要有章法,兵谏如果有用的话,李妙真早就尝试了。

    可问题是不行啊,都指挥使司只能调动白帝城下辖的“卫指挥使司”,云州其余府郡县的卫所,虽属都指挥使司管理,但都指挥使并没有指挥作战的权力,每逢战时,朝廷都是临时命将。

    正因为种种限制,李妙真的飞燕军才应运而生。

    仅凭“卫都指挥使司”这三五千的兵马,根本撼动不了巡抚大人的权威,白白牺牲而已。

    “哼!本将军可以等待,可如果张巡抚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算本将军答应,手底下几千号的兄弟也不答应。”徐虎臣变相的服软了。

    呼...搞定!许七安松了口气。

    遇到这种矛盾,千万不能冲动,要懂得和稀泥。像其他打更人那样搞,这事儿就麻烦了。

    名侦探许白嫖本能的抵触战争,那样会死很多人。而这事并非一定要用战争来解决。

    至于后续怎么处理,就交给巡抚大人来头疼。

    ....

    另一边,都指挥使司。

    刚刚对账结束的张巡抚还处在愤怒状态中,朝着一众官员拍桌怒骂:“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那杨川南该死,纵使他非幕后主使,这渎职的罪名也能让他充军流放。

    “你们也是,都指挥使司向山匪输送军需,数额如此骇人听闻,整个云州官场竟毫无察觉?通通都该死。”

    经过对账,骇然发现工部每年向云州输送的军需中,有近四分之一不知所踪。其中包含弓弩、火药、火器、铁矿等等。

    一众官员低着头,默默承受张巡抚的唾沫飞溅,不敢顶嘴。

    口吐芬芳之后,张巡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准备开始下半场,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位铜锣不经通报,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高声道:

    “巡抚大人,白帝城下辖卫司,卫指挥使徐虎臣率三千兵马集结在南城外,扬言您不放人,他们就入城。”

    入城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攻城。

    张巡抚惊的站了起来,在场十余名官员一阵骚动。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形如何?”张巡抚追问道。

    “那徐虎臣口出狂言,让您半个时辰内去见他,时辰早已过了...”铜锣说完,见一众官员勃然变色,忙补充道:

    “许七安携游骑将军李妙真出城谈判,情况目前不明。”

    张巡抚头皮发麻,他没想到云州的军队如此彪悍,不讲规矩。

    此刻的心情,既惊且怒,同时还有焦虑和担忧。

    许宁宴虽然破案厉害,但张巡抚知道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连杀人经验都没多少,更何况是与不讲理的军队周旋。

    “谁让他去的,谁让他去的?”

    张巡抚拍桌怒吼。

    那位铜锣撇嘴,“是许宁宴硬要出头,本来依照银锣们的意思,是带着杨川南一起守城,等待支援。

    “许宁宴还说,他会扛责任。”

    平心而论,许宁宴采取的策略更稳妥,更正确。朝廷对于士兵哗变,通常都是采取安抚措施,然后斩杀领头者,以儆效尤。

    能不动刀兵就尽量不动。

    但是,张巡抚看来,这显然已经超出许宁宴的业务能力范畴。

    “宋大人,立刻通知五城兵马司,集结兵力赶往南城。各衙门衙役全体出动,维护城中治安....”

    张巡抚迅速做出部署,慌而不乱,体现出一位巡抚该有的素质。

    ......

    “驾,驾...”

    张巡抚策马狂奔,一把老骨头差点被颠散架,他甚至都不敢开口埋怨姜律中,因为冷风会倒灌进来,只敢喊几声“驾”。

    原本在张巡抚的安排中,姜律中应该率先赶往南城,一位四品金锣最适合镇场子。

    但姜律中稳如来狗,不肯离开巡抚身边,害怕巡抚大人的狗命被可能存在的刺客夺走,光荣送出一血。

    姜律中心里也担忧,不过不是担忧卫司军队攻城,而是担忧许宁宴那小子的狗命。

    作为上过战场的金锣,他深知军队的难缠和不讲道理,别看许七安在京城挺威风的,还曾在刑部衙门口杀人。

    其实恰恰因为那是在京城,才能让朝堂大佬们投鼠忌器。

    这里可是云州,匪患严重的云州。但凡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甭管土匪还是当兵的,没一个是软柿子。

    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的可能性极大。

    渐渐的,临近南城,姜律中耳廓微动,凝神细听片刻,如释重负道:“巡抚大人,不必这么赶,慢些。”

    张巡抚不想开口说话,把姜律中的话当耳边风,没有搭理。

    “战没打起来。”姜律中说。

    嗯?

    张巡抚一愣,果然降低了速度,勒了勒马缰,改狂奔为小跑。

    “真的?”

    “嗯。”

    姜律中是高品武者,如果城外发生激烈大战,他是能感应到的。

    “看来局势相对稳定。”张巡抚松了口气,接着对许七安刮目相看:“是许宁宴稳住了局势?”

    姜律中摇摇头:“到南城自然知晓。”

    半柱香后,他们看见的城墙的轮廓,张巡抚眯着眼望去,城头的城防军如临大敌,车弩和火炮前都有士卒准备着。

    张巡抚一夹马腹,疾驰而去,在城墙边勒马停下,提着官袍的下摆,火急火燎的攀登台阶。

    绯色官袍象征着他的身份,无人敢拦。

    “巡抚大人,您总算来了。”

    国字脸三角眼的千户见到张巡抚的刹那,感觉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赶路时还心急如焚的张巡抚,登上城头时,收敛了所有情绪,脸色威严,面无表情。

    他站在城头看了一会儿,吩咐道:“用吊篮放我下去。”

    千户说:“卑职直接给开城门吧,方才那位铜锣和游骑将军就是从城门出去的。”

    胡闹...张巡抚嘴角一抽:“卫司的兵马要是真有攻城之心,城门已经失守了。”

    千户立刻低头。

    “不用吊篮,我带巡抚大人下去。”姜律中按住张巡抚的肩膀,下一刻,张巡抚眼前一花,便来到了城外,距离许七安等人,不过十丈。

    许七安这边,也注意到了姜律中和张巡抚。众人表情各不相同,李妙真表情不变,许七安紧绷的脸色微松。

    徐虎臣则瞬间绷紧了身躯,握着长槊的手紧了紧。

    巡抚不可怕,可怕的是跟在身边的那位金锣。

    张巡抚高声道:“徐虎臣,下马说话。”

    徐虎臣皱了皱眉,再次握紧了长槊,权衡之后,他把长槊挂在马钩上,双手空空的迎上张巡抚。

    “巡抚大人!”徐虎臣抱拳。

    “好大的狗胆。”张巡抚冷笑一声,“今日,即使我让姜金锣将你格杀当场,也照样能镇压住你背后的三千士卒。”

    徐虎臣没有说话。

    “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想救杨川南吗。本官问你,如果杨川南真的犯了死罪,你们救不救?”

    “杨大人是无辜的。”

    “本官只问你,救还是不救。”

    “救!”

    张巡抚哈哈大笑:“果然是血性汉子,本官赏识你。杨川南的案子,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你既相信杨大人的为人,那本官也在此向你保证,只要杨川南是无辜的,本官一定还他一个清白。”

    顿了顿,张巡抚忽然翻脸,疾言厉色:“但你私自带兵,军临城下,是死罪!”

    徐虎臣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拳:“卑职...知罪,只要巡抚大人能还杨大人清白,卑职任凭大人处置。”

    “罢了,念在你未鲁莽行事,只要带队回军营,本官既往不咎。”张巡抚宽容大量。

    “巡抚大人既然做了保证,那卑职就相信大人。”徐虎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扭头,朝许七安微微颔首。

    幸亏有这个铜锣从中斡旋,让事情没有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徐虎臣带队来闹,想要的是一个结果,或者说是一句承诺。深怕京城来的巡抚为了功绩冤枉都指挥使。

    眼下,巡抚做出了允诺,且案子还在调查中,都指挥使还没被定罪。

    这个结果已然很好了。

    接下来,张巡抚一阵和颜悦色的安抚,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这让徐虎臣受宠若惊。

    大老粗就是这样,沙场拼杀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别人一旦嘘寒问暖,他们就会心生感激,凶不起来。

    尤其是张巡抚这样身份的高官。

    最后结果皆大欢喜,徐虎臣对众将士有了交代。张巡抚则化解了这次兵谏,没有闹出乱子。

    .......

    骑马返回驿站的途中,张巡抚大力夸赞许七安,“你倒是深知人心,懂的如何化解矛盾。宁宴,你又立功了。”

    许七安摆摆手,没有接茬,因为过于疲惫,失去谈话兴致。

    李妙真没有跟着回驿站,带着她的私兵回了军营。

    姜律中皱眉道:“巡抚大人的缓兵之计只能用一时。”

    张巡抚冷笑道:“本官知道,姜金锣,夜里你去一趟卫司军营,把徐虎臣等一干将领请到城中,就说本官有秘事相商,事关都指挥使的案子。”

    许七安心里一沉。

    张巡抚淡淡道:“带出军营后,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巡抚大人...”

    望着说翻脸就翻脸的张巡抚,许七安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张巡抚像是没听到,继续说着:“没了带头的人,普通士卒就是一盘散沙,稍加安抚便成了。杨川南的心腹势力,也就卫司的三五千兵马。解决掉这个隐患,处置杨川南就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此案明显另有隐情。”许七安沉声道。

    “那是另一回事,能查出来,本官自会还杨川南一个清白。但徐虎臣哗变之心坚决,本官必须将苗头扼杀在摇篮中。”张巡抚幽幽道:

    “我会派人从云州各个卫所召集兵马,这样的事,不会有下一次了。”

    巡抚是有权力调动各大卫所的军队的。

    交代完之后,张巡抚看了一眼许七安,嗤笑道:“宁宴啊,慈不掌兵,朝堂也好,战场也好,犹豫就会败北。心软则害人害己。”

    道理我都懂.....许七安默默叹息一声。

    姜律中经历过风风雨雨,丝毫没有波澜,问道:“调动各卫所的兵马,巡抚大人是想借此次事件,压一压云州官场?”

    张巡抚缓缓点头:“杨川南如果不是幕后黑手,那么,幕后那位就在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嫌疑。本官未雨绸缪,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回到驿站,喝一碗茶的功夫,门口值守的虎贲卫进来禀告:“巡抚大人,宋布政使等诸位大人求见。”

    张巡抚屏退闲杂人等,在大厅接见了众官员,他们是为了杨川南的案子来的。

    “此案既已证据确凿,还望巡抚大人早日定夺。”宋布政使说道。

    云州知府等官员纷纷附和。

    “逼宫”来了...许七安心想。

    假如幕后黑手就在这些人里,在张巡抚验完证据的情况下,煽动官员们逼宫的行为不难理解。

    但有些急了...

    卫司的军队刚刚撤去,就迫不及待的要逼张巡抚给此案盖棺定论,实在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之辈该有的操作。

    只能说明梁有平迟迟没有线索,让对方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推杨川南出去做替罪越是心急,越容易露出马脚....姜金锣斩杀徐虎臣等将领,然后调动各卫所兵马过来,巡抚大人就能安枕无忧,好好陪幕后黑手玩一玩。所以,眼下拖延时间就够了....许七安念头闪烁。

    果然,张巡抚一口答应了官员们的要求,但推说今日还要再密审杨川南,明日再三司会审。

    反正先把今天给拖过去。

    打发走诸位大人,张巡抚喝着茶,感慨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杀徐虎臣是稳杨川南这条线,调动兵马是稳幕后黑手这条线。毕竟案子一旦水落石出,对方必定鱼死网破。

    许七安沉吟道:“待姜金锣今夜办完事,我们可以让人伪装成梁有平,引蛇出洞。”

    话刚说完,值守的虎贲卫又进来了,道:“巡抚大人,门外有一群自称福顺镖局的镖师,说要求见巡抚大人。”

    “福顺镖局?”张巡抚皱了皱眉,对这个镖局的名字毫无印象。

    ......

    PS:这章五千字,所有更新晚了。借着大章,求个月票。么么哒。

    第224章

    朝廷要犯

    “福顺镖局?”

    侍立在不远处的朱广孝,求证似的问了一句,吸引了包括张巡抚在内的,众人的目光。

    张巡抚皱眉问道:“你知道这个镖局?”

    朱广孝回答道:“福顺镖局就是我们来云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伙被劫匪血洗的商队。福顺镖局还有一个名字,叫福顺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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