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欣赏,当然是因为堂哥很有脑子,与父亲那种粗坯不同。这让自视甚高的许新年由衷的欣慰。

    失望,则是不能在堂哥面前人前显圣,制造智商上的优越感。

    是的,哪怕堂哥多次作出令人惊叹的诗词,哪怕堂哥刚才在石碑上写出这般劈山开地般的句子.....许新年依旧觉得自己的智商是更高一筹的。

    没这份心态,做不出“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兄弟俩快速在林子里穿梭,悄咪咪的摸向马厩方向。

    不辞而别是此刻最佳的选择。

    许七安留在现场,迎接他的或许是云鹿书院的感恩戴德,甚至奉为大儒....虽然不太可能。

    这是好的一面。

    坏的一面也很明显,云鹿书院与国子监是道统之争,许七安接受云鹿书院感恩戴德的同时,必定招来国子监出身的读书人的敌视。

    满朝朱紫贵,都是国子监。

    一个税银案就遗祸无穷了,而这比一百个税银案还危险、麻烦。

    辞旧与我想法不谋而合....许七安呵呵道:“辞旧,你是真的狗。”

    很好,二郎不是迂腐的读书人,这或许是他精读兵法的缘故。

    “粗坯。”许新年反唇相讥,接着说道:“只要我们离开,事后,相信书院不会肆意宣扬,会替我们保密。”

    他不再说话,一边赶路,一边凝眸沉思,显得沉默寡言。

    ......

    圣人学宫外的大坪。

    穿麻衣,头发花白的赵守,忽然做了个令人意外的动作,他蓦然转身,凝望学院后方。

    稍后几秒,三位大儒做出了同样动作,脸色凝重的眺望。

    长公主心里困惑,下意识的顺着他们的目光扭头,晴空朗朗,什么都没有。

    但在下一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清气冲天而起,贯穿了云霄。浮在清云山的厚重白云,在众目睽睽中崩散。

    赵守率先消失,三位大儒随后展现言出法随的神异,将自身三尺挪移到书院后方。

    长公主柳眉轻蹙,提着裙摆,疾步急促又不失仪态的跟上。

    她身段高挑,曲线曼妙,疾走时的风韵不可描述,只可意会。

    ......

    亚圣学宫,烛台倾倒,蜡油绵密流淌。

    空旷的大殿中,清气如春风荡漾,凸显出赵守的身影,他迅速扫过大殿每一寸角落,而后目光聚焦在裂开的程氏亚圣的碑文。

    这....院长古井般的瞳孔里掀起了狂涛骇浪,同时迅速分析出那股冲天清气的缘由。

    镇压学宫的碑文崩裂,云鹿书院内蕴的浩然之气挣脱了束缚,充盈自溢,才造成了刚才的景象。

    问题是,程氏亚圣的碑文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崩裂?

    很快,赵院长明白了,他的目光被当初自己立在殿内的石碑吸引,他看着碑文上的内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淡化,在消失,唯有那一行丑陋的字体深深烙印在瞳孔里。

    烙印在心里。

    成为此刻世界的唯一。

    令人如沐春风的清气荡漾中,三位大儒的身影显化,他们下意识的扫视整个大殿。

    看到崩裂的程氏亚圣石碑时,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好端端的,石碑怎么会裂.....不,这是好事,意味着镇压云鹿书院气运的封印产生了动摇....李慕白心里想着,忽然发现院长的状态不对。

    是一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失魂般的状态。

    石碑竟然裂了,在亚圣不出的年代,居然有人能撼动程氏石碑....张慎和陈泰相视一眼,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与疑惑。

    紧接着,他们与李慕白一样,发现了赵院长的异常。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张慎喃喃道。

    他完全被这句话里蕴含的气魄、风骨、志向所震撼,浑身鸡皮疙瘩暴凸的东西,胸腔里的热血仿佛也沸腾了。

    “这才是一个读书人,真正该做的事。”陈泰嘴皮子颤抖:“为官,当为民,为国,为天下苍生,不该为一姓之家,为少数几人。”

    这位被誉为有治国大才的大儒,这一刻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声音嘶哑:“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

    李慕白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是谁写的?”

    三人同时望向院长赵守,院长闭关十几年,为了推翻程氏的理学,呕心沥血。当世如果有人能开创新的学术流派,非他莫属。

    但院长刚才与他们一起,而且,院长此时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回应他们的是沉默,许久之后,赵守低声道:“你们先出去,有什么话,事后再议。”

    他接着说:“君子缄默。”

    三位大儒躬身作揖,并肩离开。

    殿门关闭,四周寂静,赵守沉默的站在碑前,背后是镂空的门窗,阳光斑驳洒入。

    很久之后,他正了正衣冠,朝着碑文行弟子大礼:“朝闻道,夕死可矣。”

    .....

    长公主提着裙摆,终于赶到亚圣学宫之外,却发现学宫十丈之内,被一道宛如倒扣的碗般的气罩包裹,隔绝内外。

    她没有急,沉静的站在学宫外的台阶下,像一朵静谧盛放的鲜花。

    俄顷,三位大儒并肩出来,脸色沉凝,但分辨不出是好是坏。

    “三位先生,可否告之?”长公主目光遥望学宫。

    “公主莫问了。”陈泰作揖,“此事,我等暂时也摸不着头绪。”

    长公主笑了笑,难掩贵气的脸蛋一如既往的平静。

    告别三位大儒,她独自往雅阁方向行去,山风里,罗裳裙带飘飞,仿佛是山中的精灵,下凡游玩的仙子。

    两列披甲持锐的士卒依旧守在雅阁外,宛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这支二十四人的金吾卫是她的护卫队,山下还有一支由七名打更人组成的队伍。

    只是书院对魏渊极为厌恶,不允许打更人上山。

    长公主带着护卫队下山,找到侯在官道边的七名打更人,嗓音清丽:“云鹿书院清气冲天,亚圣学宫被封禁,将此事禀告给魏公,让他盯紧书院,查明此事。”

    “是!”打更人抱拳。

    长公主继续说:“替本宫查一个人,长乐县衙快手许七安。”

    “遵命。”

    第45章

    大哥真讨厌

    观星楼,八卦台。

    白衣、白发、白胡子的监正坐在案前,手里捻着一杯酒,无声的眺望京城西北方向。

    左边还有一张桌案,案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案前坐着鹅蛋脸大眼睛,五官精致,甜美暗藏的褚采薇。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喋喋不休的说话:“师父,我什么时候能踏入六品,成为炼金术师啊。”

    监正笑着回答:“你什么时候不顾着吃,肯安心修行,时机就到了。”

    褚采薇为难道:“那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呀。”

    她咽下食物,继续叨叨:“对了,那假银很容易燃烧,且丢水里就爆炸,根本无法保存嘛。这样不好向皇帝交差。”

    监正大人轻声道:“皇帝老儿吃饱了撑着,让他滚犊子就是。”

    褚采薇吐了吐小舌尖:“徒儿可不敢说这话,您自己去。”

    监正笑容和蔼。

    “师父,四师兄都快魔怔了,您也不管管。没事总往城外跑,说什么炼金术奥义的大门已经朝他敞开了。”

    “.....”

    “师父,我觉得许七安这个小快手挺不错,咱就不能把他收到司天监?哦,您不知道他是谁,就是破了税银案那人....”

    “....”

    “师父,什么是嫁接啊。”

    监正叹了口气:“采薇啊。”

    “师父你说。”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哦。”

    几秒后...

    “师父,你怎么老是往那边看。”

    “采薇啊,师父有些遗憾。”

    “师父你说。”

    “师父怎么就不会儒家的禁言术呢。”

    “嘻嘻....”褚采薇脸上得意的表情刚浮现,忽然发现案上的食物在刹那间腐败,散发出难闻的馊味。

    她小嘴一瘪,要哭的表情,心疼的无法呼吸:“师父,我错了。你快变回来。”

    监正依旧眺望西北方向,笑呵呵的说:“师父就再教你一个道理,在炼金术的领域里,绝大部分转换都是不可逆的。”

    褚采薇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唧唧的走人,“我再也不来陪你这个糟老头子了。”

    ......

    竹林边的雅阁,院长赵守沉声道:“此地三十丈内禁止靠近。”

    说话的同时,他挥了挥袖子,清气膨胀,将雅阁方圆三十丈笼罩。

    做完这些,他回身,看着被召集过来的三位大儒。

    李慕白手里捧着茶杯,脸色严肃,“询问过了,当时并没有学生在亚圣学宫附近,也没无法得知有谁进入其中。

    “石碑上的字迹,不属于书院任何一位学子。能写出这么丑的字,我不认为是我们学院教出来的。”

    说到这里,李慕白有些心虚,倘若不是学院的学子,今天又在学院内的,除了那个便宜弟子,还有谁?

    “笃笃...”

    这时候,张慎敲了敲桌面,这位大儒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面无表情的反驳挚友:

    “字迹是可以伪装的,丑陋的字更是如此。”

    陈泰忽然问道:“那么,伪装字迹的理由是什么?那块碑竖在那里十几年了,学院里的师生都尝试过,都乐意当这个英雄。没理由伪装字迹。

    “而且,当时许辞旧和许宁宴兄弟俩恰好在游山。”

    三位大儒讨论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李慕白喝了口杯里的茶水,喟叹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惭愧啊,我这些年早已断了仕途的念头,一心只想流芳百世,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纯靖兄高风亮节。”张慎竖起大拇指,表扬一番,接着说:“劝学诗就交给我来指导吧。”

    李慕白当即改口:“为国为民,与名垂青史也不矛盾。”

    院长赵守一愣,凝视着李慕白,眼中清光闪烁,诧异道:“你快立命了?!”

    “!!!”陈泰和张慎一震。

    李慕白笑着抚须:“刹那顿悟,豁然开朗。”

    其他两位大儒瞬间就酸了。

    被院长赵守点破后,两人顿时察觉出李慕白气息出现的微妙变化。

    三品立命境,是一个寻找人生目标的境界,有人读书是为功名,有人为利禄,有人为福泽后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院长赵守的道,是为儒家开创新的流派,为天下千千万的读书人,打破思想的禁锢,找出一条新的道路。

    所以,他一日达不成这个目标,一日无法突破到二品境。

    其他人没有问李慕白的人生目标,因为这时候的他,自身也处在一个朦胧的状态里。

    张慎和陈泰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决定,今日后在亚圣学宫闭关悟道,不出来了。

    “至今日起,亚圣学宫禁止学子入内。”赵守内蕴神华的双眼,扫过在场的大儒,道:“这件事,不准外传。我要对你们三人立言。”

    三位大儒互看彼此,微微颔首。

    赵守气沉丹田,力聚舌尖:“君子当三缄其口。”

    ......

    两骑飞快驰骋,临近京城时,兄弟俩放慢速度,让马匹小跑着赶路。

    他们租的是劣马,只比驽马好一点,优点是便宜,缺点就是体力不行。

    无法保持长时间的高速奔跑。

    跑死了,还得赔十几两银子。兄弟俩都是对自己钱包很有逼数的人。

    许新年吐出一口浊气,终于问出心里的疑惑:“大哥是否该解释一下。”

    他指的是那段惊世骇俗的格言。

    “你想要我解释什么?”许七安反问。

    “大哥只是启蒙而已,如何说出那般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许新年骄傲的抬起下巴:

    “那是读书人才能说的话。”

    瞧把你得意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吧....老子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而且还是资深键盘侠,深受键盘文化熏陶,什么都懂一点.....真比拼知识储量,你们这些读书人在我面前只能算弟弟!

    许七安很想把这个槽给吐出来。

    他沉吟片刻,换了个说法:“辞旧也觉得,当下儒家的思想有些问题,可当我问你,读书人该做什么时,你的回答依旧是符合时代的标准回复。”

    这一句,让许新年陷入了沉思。

    “这是思想的局限性,你们读书人受着某种思想的熏陶,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它的形状。即使意识到不对,也很难挣脱出来。”许七安侃侃而谈:

    “咱们可以换个说法:思想禁锢。”

    “思想禁锢...”许辞旧喃喃的重复这四个字。

    “云鹿书院的院长同样被思想禁锢着,被程氏的学术影响着,他想要突破,想要找到新的流派,但他自己身在旋涡,又如何带领天下读书人脱离旋涡呢?”

    “真正能做到的,只有身在旋涡之外的人。

    “可能正是因为大哥我没有读过多少书,才能剑走偏锋,才能标新立异,才能不受程氏理学的禁锢。”

    当然,我也有思想禁锢,来自21世纪的思想禁锢,只不过没有人给我当头棒喝而已....许七安在心里说。

    思想禁锢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三观,而三观是时代造成的。你身在这个时代,受其熏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有时间尺度达到一定距离,才能高屋建瓴,发现问题。

    许辞旧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开始了思考,开始了格物,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神采奕奕的看着许七安:

    “大哥一番话,让我豁然开朗。”

    大哥真厉害。

    悟性很强大...许七安心里做出评价,表面不当一回事,反而露出嘲笑神色:

    “可惜啊,你没有继承我许家的优良基因,你继承的是李家的。”

    大哥真讨厌....许辞旧忽然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话让娘听了去,又要气的拍桌子骂:这小混球就是跟老娘八字相冲。

    PS:哀悼一下疫情中不幸去世的烈士和同胞,本来今天想断更一天,以表伤感,想想还是算了。铭记于心就行了。

    第46章

    买首饰

    返回京城,把马匹还给马行,收回押金后,许七安走出铺子的大门,说道:

    “辞旧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许新年点点头,没有多问,独自沿着长街往家的方向离开。

    许七安在街边买了份桂花糕,边走边吃,不多时,抵达了一家首饰铺:

    宝器轩!

    宝器轩的老板是位秀才,其实读书人做生意的情况非常普遍,尤其是那些豪门贵胄,光靠收田租,是无法支撑一个大家族糜烂的生活开支的。

    京城里的大商铺、青楼等赚钱行业,背后都有贵族的身影。

    “大奉商业明明空前发达,偏偏沉重赋税却压在农民身上....我有理由怀疑这是门阀贵族们在搞事情。”

    “种田能种出多少银子,想要富,肯定得从商人身上薅羊毛啊。”

    “想要让百姓过的更好,让大奉国库更富有,就一定要改革,但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小胥吏说话。嗯,订个小目标,先把二郎培养成大奉首辅...”

    想到将来傲娇的小老弟将来位极人臣的模样,许七安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

    许七安踏入铺子,目光掠过柜台,一件件摆在红丝绸上的首饰映入眼中。

    钗、钿、笄、簪、步摇、华胜....眼花缭乱。

    其中以金质的最贵,玉质的得看种类,贵的胜过黄金,便宜的则与银质差不多。

    许七安摸了摸自己兜里的三钱银子,心里嘀咕,这点钱根本买不到什么珍贵首饰啊。

    他正感慨着缺钱,脚下踩到了硬疙瘩,很自然的就捡起来,面不改色的揣兜里。

    可能是太顺其自然了,没有人因此留意他。

    “一钱银子没卵用啊,一钱金子还差不多。”

    他有种前世逛奢侈品店的感觉,反正都是买不起,唯一不同是现在的店家很矜持,没有前世的服务员那么讨厌,恨不得黏着你,让你立刻消费。

    “店家,你们这里有折扣吗?”许七安敲了敲柜台。

    店家是位蓄山羊胡子的老人,一身书生打扮,闻言并不惊讶。

    店家指着挂在墙上的签,笑眯眯道:“客观要是能解开字谜,店里的玩意儿可以折半于你。”

    这个规矩是宝器轩的特色。

    猜字谜打半折....有趣.....许七安走到木签前,扫了眼上面的字谜:云破月来花弄影!

    凭借丰厚的知识储量和逻辑推理能力,他很快解出了字谜。

    “有些首饰光重量就好几钱了,再加上人工费....”

    许七安估算了一下,发现就算打半折,他依旧买不起太好的首饰。

    但他很快就有了办法。

    能来宝器轩买首饰的女子,家境都殷实的很,且读过几年书,至少不是目不识丁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都有个毛病:半桶水叮当响。

    觉得自己是文化人,喜欢附庸风雅,因此,对于宝器轩的小把戏尤为沉迷。

    同样价位的首饰,她们喜欢来宝器轩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解一解字谜。

    解开字谜的话,店家会在木签下方刻上正确的谜题,然后连带首饰一起赠给客人。

    没解开倒也罢了,一旦给她们解开一两个字谜,就可以与闺中密友吹牛皮了。

    这是许七安听了旁侧两名妙龄女子的谈论,分析出的店家套路。

    不愧是秀才开的铺子,懂的如何吸引高端客户群体。

    “玉姐姐,这里的字谜我没一个能解的,好难呀。”

    “妹妹说的是,店家是有功名的秀才老爷,出的题自然难,等闲读书人都未必能解开呢。”

    “玉姐姐,我家郎君也是这么说,我要是能解开字谜,拿走木签,定让郎君刮目相看。”

    “痴人说梦。”

    “哎呀,你讨厌....”

    两位良家小娘子,朝着木签愁眉苦脸了好一阵子,嘟嘟嚷嚷的碎碎念。

    她们穿衣打扮都颇为精致,想来家境都是极好的,也受过一定的教育,不然不会尝试解字谜。

    “两位娘子。”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侧响起。

    两位容貌秀丽的小娘子警惕的转头,看见面孔俊朗,身材昂藏的许七安后,警惕之色稍稍降低,但没有说话。

    大奉王朝的风气相对自由,但大街上与陌生男子攀谈,依旧是很失礼的行为。

    许七安不在意,开门见山的道出心意:“在下可以为两位娘子解字谜,但省下来的银子两位娘子得分我一半,省下来五钱银子,你得分我两钱半。省下来四钱银子,你得分我两钱。”

    听见许七安的提议,店家诧异的抬头,认真审视了他片刻,嗤笑一声,不再搭理。

    这人虽然穿着书生袍子,但只要仔细观察,看体格和肤色,就知道是打肿脸冲胖子的货色。

    你见过哪家的书生体壮如牛,皮肤是小麦色的?

    那儒衫根本不合身。

    对于许七安的提议,年纪稍小的女子,眼睛亮晶晶的,颇为意动。

    年纪稍大些的,更端庄矜持,也更谨慎疏远,淡淡道:“公子自便,若是真解开了字谜,奴家也不会赖账就是。”

    距离感极强。

    “两位娘子选一个。”许七安笑道。

    年纪稍大的女子有些犹豫,年纪稍小些的,跃跃欲试,见身边的姐姐没有反对,便指着其中一块木签:“云破月来花弄影。”

    嗓音软濡。

    许七安当即道:“能者多劳的“能”。”

    两名小娘子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店家,店家瞠目结舌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当下,那位年纪小的娘子便买下了一枚金钗,喜滋滋的拽在手里。看许七安的眼睛,变的亮晶晶的。

    她收好木签后,眼睛一转,语气熟络了几分,道:“公子还能继续为奴家解字谜吗。”

    “莲儿...”被称为玉姐姐的女子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玉姐姐,咱们两个一起来的,我有,你没有,那多不好。”说完,叫莲儿的良家期待的看着许七安。

    求之不得....许七安露出暖男的笑容:“没问题,娘子再选一个。”

    “孔雀东南飞。”她指着一块木签。

    “孙!”许七安道。

    “.....”店家傻眼了。

    “谢过公子....”

    两位小娘挑了心仪的首饰,心满意足的离开铺子。

    许七安耳力惊人,听到那个叫莲儿的女子说:“这位公子真有才华,且高大英俊,比我郎君要壮实多了。”

    “莫说胡话。”年长的女子训斥。

    她似乎害怕被许七安听见,上前来纠缠,拉扯着莲儿迅速离去。

    第47章

    日常气婶婶

    就这样,许七安得了一两四钱银子,加上自己原本的三钱和捡来的一钱,总共二两。

    而许七安看中的金步摇,得十两银子。

    他如法炮制的又帮了三位小娘子解字谜,总算凑足五两银子。

    “应该够买一支金步摇了,但我还得给婶婶买一个....”

    “公子?”店家脸色苍白的呼唤打断了沉思的许七安。

    许七安沉默看他。

    “公子可否高抬贵手?”

    “店家这话就没意思了,规矩是你定的。”

    “公子想要什么直说吧。”

    “我想买两支金步摇,但只够一支的银子....嗯,还是半价那种。”

    “我,我送公子了。”店家咬牙切齿。

    “那多不好意思。”

    “.....您以后别再来,老朽就感激不尽了。”

    是不是玩不起?许七安心满意足的怀揣着两支金步摇走了。

    真不是想白嫖,许某不是那样的人,奈何店长过于客气。

    至于店长的感受,他不在乎,能开的起这样的铺子,二三十两银子固然肉疼,但也不算太大损失。

    而且,既然玩这种套路,受益于套路,那也得做好碰到高手的心里准备。

    没道理只有你能赚别人钱,别人就不能薅你羊毛。

    离开铺子不久,他突然背后寒毛竖起,毛孔像是有细密的针扎入。

    这让他心脏加速跳动,肾上腺素分泌。

    有人在跟踪我....在注视着我....暗藏敌意....许七安隐约有了明悟。

    许七安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心里则在盘算。

    是谁跟踪我....宝器轩?显然不是,虽然店家看起来很想暴揍我一顿,但能让我毛骨悚然的高手,绝对是有背景的,区区一个宝器轩,没这样的人才。

    云鹿书院?也不对啊,云鹿书院的大儒们,争着抢着要收我做座下童子。又怎么会对我隐含敌意。

    是周府!

    这个阶段,如果有人对他抱着敌意,暗中监视,那绝对是周府。

    许七安心里凛然,前世的经验告诉他,一旦你被人跟踪监视,那说明对方近期内就会出手,甚至是今晚。

    “拜访云鹿书院的打算是正确的,即使我和二叔身手都不弱,但家中女眷是累赘...”

    许七安脸色凝重,对付周府的计划刻不容缓。

    返回许府,许七安立刻从柜子里翻出司天监宋卿那里等价交换(白嫖)来的军弩挂在腰上,护心镜绑在胸口。

    这才获得了些许的安全感。

    翻墙到主宅,在后院看到许铃音在赶一群鹅,她插着腰,用力跺脚,吓的小鹅惊慌失措,嘎嘎嘎的四处乱窜。

    “大哥大哥,你看我威风吗。”许铃音瞅见大哥回来,愈发得意。

    “哪来的鹅?”许七安愣了愣,今早离家时分明还没有的。

    “娘让人买的,说自己家养....”许铃音歪了歪头,娇声道:“我忘记后面的了。”

    应该是自己家养比外面买要便宜....许七安“哦”了一声,说:“你小心点,别把鹅给踩死了。没有大鹅吗?”

    “大鹅在那边,我去赶出来。”许铃音自告奋勇的迈着小短腿钻进花圃里。

    几秒后,小孩子杀猪般的叫声传出来了。

    灌木丛剧烈晃动,许铃音嗷嗷嗷的哭着逃出来,脚上拖着一只大白鹅,死死咬住她的小短腿。

    她一脸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大哥救命....”

    许七安袖手旁观,笑出猪叫声。

    .....

    黄昏,许二叔散值回来,一身戎装,腰悬长刀和军弩,鹰顾狼视,与穿常服时的气质截然不同。

    爷仨来到书房,绿娥奉上热茶后,乖巧的退走。

    许辞旧道:“我与大哥已经打点妥当,明日就可以送娘和妹妹去书院,正好铃音也要启蒙了,父亲请的先生水平不太行,教不了她,书院的先生就没问题。”

    铃音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高兴的哭出来....许七安没来由的就想到了前世送热心肠小朋友一箱习题集的趣味笑话。

    许二叔大喜过望,这无疑解决了他一桩心病,家中女眷能得到妥善安置,他才没有后顾之忧。

    “辞旧,多亏了你啊。爹就知道,让你读书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许辞旧有些汗颜:“爹,是大哥的功劳,与我无关。”

    “宁宴?”许二叔意外的看向侄儿。

    听完儿子的解释,许二叔就惋惜的说:“宁宴啊,二叔这辈子做的最大错事就是送你练武。”

    许二叔现在已经相信侄儿是枚读书种子。

    我只是把上辈子学的知识有效利用而已....许七安沉声道:“有件事要告诉二叔,我刚回来时,被人跟踪了。辞旧,你呢?”

    父子俩表情一变。

    许新年皱了皱眉:“就算被人跟踪,我又如何得知?”

    他只是个开窍境的书生。

    许二叔站了起来,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沉声道:“宁宴,今晚你留宿府里,我们叔侄俩住的近些,这样好照应。

    “另外,我晚些时候出门一趟,去御刀卫那里只会一声,让他们晚上加强附近的巡逻强度。”

    许新年和许七安对视一眼,心情沉重。

    .......

    吃饭时,许七安看了眼吃相优雅的妹妹许玲月,咳嗽一声,吸引一家人的注意。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雕刻“宝器轩”三个字的红木小盒,徐徐拉开匣子,这是一支做工精细的金步摇,簪首是雕工精美的花朵,镶嵌珍珠,垂下一道道纤细的金质流苏。

    不看样式,单是黄金的分量就让一家人侧目。

    许玲月和婶婶直接看呆了,两双卡姿兰大眼睛牢牢盯着金步摇。

    金步摇这种首饰,因做工精细,材料贵重,向来被富贵人家的千金和妇人追捧,寻常女子戴不起这么好的首饰。

    婶婶以前就有一支雕花金步摇,很是宝贝。

    许七安一个单身狗,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买金步摇,家里就两个女人适合戴,而婶婶作为一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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