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云清絮见他不回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

    李夫人见到这一幕,心底重重沉下,手掌重重拍了一把手边的茶桌,恨铁不成钢地咳嗽了一声。

    “渊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渊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已的失态后,往后退了两步,涨红着脸,不看再看云清絮,眸光投向别处,尴尬至极。

    “抱歉。”

    他解释道,“近日总在通宵夜读,精神恍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望云妹莫怪。”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

    这客殿中人,人人都知道原因。

    却无人愿意捅破那张窗户纸。

    云清川更是眼底一闪,扬起一点笑意,走向李渊这边,扶住他的右臂,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李兄……可有家室?”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找上门来

    “贤弟,可有家世?”

    此话一出,李渊眼底一闪,生出希翼。

    难不成……

    “尚未成家。”

    他立刻答道。

    云清川笑得温和,真如兄长一般。

    “我有一位知交好友,他家中有一待字闺中的妹妹,举止温婉知书达理,父母俱全,皆在京中营生。”

    “贤弟若有意的话,我便做个媒,为你们撮合撮合,说不定能成就一桩姻缘。”

    李渊面上笑意顿消,心跌入谷底,不敢正面回答云清川的话,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落在别处。

    “云兄客气了。”

    他艰难地开口,“为学功名只觉晚,老年方悔读书迟。大丈夫自当功成名就后再成家,如今提这些尚早,渊一心只求学。”

    云清川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换上惊讶的语气,赞道。

    “原来如此。”

    “倒是为兄唐突误会贤弟了。”

    “为你张罗婚嫁之事,为兄再不会提,更不会让别人影响你求学读书。”

    “提前祝贤弟得登桂榜,光耀门楣了。”

    李渊一口气憋在喉中,面色青白交加,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回应什么。

    端坐的李夫人,看到儿子被这样提点,面色也有些不虞。

    做兄长的,护着自已的妹妹,情有可原。

    可她们李家,说到底也是云姑娘的救命恩人,没必要这样避如蛇蝎地发出警告吧?

    正要开口时,云清絮已主动上前道歉。

    路过云清川时,狠狠踩了一脚,听到后者吃痛的抽气声后,这才来到李夫人身前。

    反握着她的双手,语气亲切而真诚。

    “我自幼失去双亲,兄长一直将我当幼童看待,平日说话也直来直去惯了,不怎么顾忌讲究。”

    “刚刚只是想劝诫李兄多读些书罢了,好好求学,没有旁的意思,夫人不要误会。”

    “在扶沟村时,夫人您教我一道绣梅花的针法,回府之后,清絮习练许久都练不出精髓,若夫人有意,不如来我闺房小坐,指点指点?”

    云清絮连哄带讨好,压下了李夫人心头的那丝不虞。

    李夫人反握住云清絮的手,叹道,“今日来看你,只是想确定你平安的消息,临近除夕了,府中尚有许多杂事未做,实在腾不出时间教你。”

    “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些了,你再学也不迟。”

    又絮叨几句后,李夫人打眼瞧见自已儿子失魂落魄的姿态,心底一叹,有些后悔今日来云府了。

    扶着云清絮的手,缓缓站起来,指着那些提来的节礼道。

    “扶沟村靠山,这些都是山里的鲜货,虽没有鱼翅燕窝那样金贵,但也是罕见的补身之物,我们做女子的,自当好好照养自已的身子。”

    “来的匆忙,也看过你平安了,我便先回府忙活了。”

    “你李叔他还在府中等着呢。”

    李夫人言罢,起身准备带李渊离开。

    不曾想,身形还未动,外头传来月牙清脆的声音。

    月牙小跑着进了客堂,额间因奔跑而生出一层薄汗。

    “小姐,公子,赵管家来了。”

    “带了好多节礼!”

    “说……”

    “不仅有给您和公子的,还有给李家的年货!”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的人,谁也不许动心思

    摄政王府。

    暗云低垂,晦暗的光线透过瓦楞与雕梁,将斑驳的光团投射在殿内冰冷的玉阶上。

    华裳阁的掌柜跪在玉阶上,膝盖处传来的冰冷的痛感,让她愈发小心、谨慎。

    腰埋得极低,指着那些被下人捧着的绫罗首饰,恭敬地解释着。

    “华裳阁也同云姑娘做过几次生意,知道云姑娘的喜好,这些衣衫首饰,都是命匠人按照云姑娘的身形定制的,尤其是这靛蓝色的翠羽冠。”

    “这翠羽冠上的羽毛,取自西疆密

    林深处的绫若鸠。”

    “此鸟本就罕见,这蓝色的羽毛,也只长在其头顶一支,寻鸟人耗费一年的功夫,才凑得这么一捧,又由百年传承的名匠,耗费三个月的工时,方做出这样一顶。”

    “别说是云姑娘了,想来天下女子,任谁见了这翠羽冠都挪不开眼。”

    玄翼也看向那绫罗绸缎的正中,被摆在托盘上的蓝色发冠。

    琉璃冠华,灿若繁星。

    比先皇后曾经戴在头顶的那一只凤冠还要惊艳。

    只是……

    狭长的凤眸垂暗,玄翼的声音,也低沉如晦。

    “怎做成孔雀的形状了?”

    孔雀虽然华丽,但却少了几分贵气。

    做成凤凰更好看些。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掌柜面色陡变。

    咬着下唇,艰难道:“回……回王爷,孔雀样式的发冠,朝堂民间皆可制作,但凤冠……只有内务府才有权督造……”

    “奴婢……实在不敢啊。”

    “无碍。”

    玄翼嗤笑一声,“待会儿本王便命内务府提供图纸,给你们送过去。”

    “这发冠拿走,其余的东西皆留下吧。”

    玄翼眼神看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是……”

    华裳阁的掌柜出了大殿,脸都是白的。

    紧跟着她的小徒弟,见左右没人,拽了拽她的袖子,艰难地问道。

    “师傅……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让咱们做凤冠?”

    “哪日不会还让咱们做龙——”

    “闭嘴!”

    掌柜狠狠瞪了她一眼,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和怒意。

    “主子所作所为,岂有你我猜度?”

    “你再敢乱说一句,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小徒弟被那眼神吓了一跳,急忙噤声,不敢再言。

    心里却不停地打鼓。

    坊间都传了这么多年了,摄政王早有称帝为皇的不臣之心,可王爷这么多年按兵不动,又一步一步地放权给当今天子,大家都以为他歇了那称皇称霸的心思了。

    不曾想……

    ……

    “王爷,东西已由赵管家送至云府了。”

    殿内,暗卫单膝跪地,汇报着云府那边的状况。

    “您所料不差,李家一回京,自家的宅院尚未来得及收拾,便提着节礼去了云府,您提前留给李家的东西,也都正好派上用处。”

    “还是您有先见之明,提前派人守在李府门前。”

    坐在蟒椅上的玄翼,将手中盘梭的玉佩往桌上一按,唇角轻挑,露出几分讥讽来。

    “不是本王有先见之明。”

    他冷笑,凤眸微眯,“一个二十岁书生,心里那点儿心思全暴露在脸上了。”

    “他父母又惯宠他,便是要天上的仙女,都恨不得为他求来……呵呵,也不看看自已有没有那个命数。”

    “本王的人,也是他敢肖想的?”

    “若非他……”

    玄翼眼底杀气一闪而过。

    若非李渊是絮儿的救命恩人,杀了他让絮儿因此恨上自已,他绝对不会留李渊的命。

    絮儿是中了春

    药之后失踪的。

    再找到她时,她已痊愈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正常人动动脑子便能猜到。

    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已心爱之人,被别的男子侵犯?即便是一时情急?

    他不怪絮儿,他怜她惜她。

    但他无法原谅李渊。

    等再过些时候……等絮儿快忘了这群人的时候,就是他动手清理的时候了。

    ……

    “王爷,晋南的那位大夫也来了。”

    暗卫头埋得更低,继续汇报,“王府的私军寻了许久,最后在窑洞中找到了窦大夫,窦大夫原本不愿来的,可他家中有一十五岁的孙女,哭着闹着要进京过节,窦大夫这才上了王府的马车。”

    “如今人已安排到侧院了,您要见一面吗?”

    “太医说了,您的腿伤不能再拖了……”

    玄翼看向自已被衣袍盖住的残腿,眸光微凝。

    晨起时,这条腿已没有知觉了。

    不能再拖了。

    再拖,只怕真的要废了。

    絮儿从前不喜欢他,往后更不可能喜欢一个残废了的他。

    “现在带他们过来吧。”

    玄翼淡声吩咐。

    ……

    云府内。

    赵管家顶着满殿众人质问的眼神,指挥着小厮,命他们将那成箱的节礼搬进来,垒在一起。

    几个呼吸的时间,大殿已堆地满满当当。

    他先冲云清絮腼腆一笑,想起王爷的吩咐后,目光转动,落在一旁的李夫人和李渊解释道。

    “夫人与公子对云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们王爷一直铭存在心。”

    “只是天高路远,通行不便,京中又生了许多事端,王爷忙不过来,实在没办法亲自去扶沟村道谢。”

    “如今既夫人与公子进京,我家王爷正好尽地主之谊,好好答谢一番。”

    “这些节礼,虽是番邦进贡的稀罕物件,可对于我们摄政王府来讲,不值个什么钱,二位千万不要客气。”

    “二位是坐马车来的……还是?”

    赵管家停顿了下,见没人回他,自顾自地笑道。

    “正好今日的城防军是我摄政王府的军队,让他们顺路护送二位和这些节礼离开吧。”

    奉命出府前,王爷吩咐了。

    让他死死盯着李家人,不要让他们和云姑娘有过多接触。

    他虽来晚了一步,让云姑娘与他们费了些口舌,但如今把人赶走……也算将功赎罪吧?

    想到这儿,不敢再耽搁,立刻吩咐外头跟进来的侍卫,“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着夫人和公子上马车?”

    话音落下,十几个重甲侍卫便挤

    进殿内。

    乌压压一团,浑身上下尽是摄人的气息。

    行动之间,像一把把出鞘的刀锋,冷硬逼人。

    一左一右,像对待囚犯一样,架住李渊,不顾他的反抗,拖着他就要往外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怎样的孽缘啊

    “放手!”

    李夫人看到这一幕,面上的端然之色再也撑不住。

    恼怒地看向赵管家,厉声呵斥。

    “这就是你们摄政王府的款待吗?”

    “这般残暴,与乱贼逆党又有什么区别!”

    李夫人尚如此,李渊更不会束手就擒。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也许是不想在心上人身上面前丢脸,猛地甩开那力若百钧的侍卫的桎梏,踉跄着后退两步,站稳身形后,面色涨红,厉声喝斥。

    “我是有官身的秀才,若犯法受刑,也需要有官府的批文方可捉拿。你们凭什么动我?”

    “礼,我李府不收。”

    “谢意,免了。”

    “摄政王府门庭高深,我等升斗小民,实在高攀不起!”

    他话音落下,刚才抓着他右臂的兵吏先笑了,亮了亮自已腰间的腰牌,幽幽道,“李公子有所不知,但凡入王府私军者,最低等的兵吏,也是九品官身,领七等的供奉,享有兵部的特权,无论是贪官污吏,还是一品大员,皆可照抓不误,更别说您一个白身秀才了。”

    “不过李兄弟,你虽是读书人,这身子骨却不大行,不如来我们军营里……”

    眼见李渊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赵管家狠狠瞪了一眼那兵吏,警告他适可而止。

    兵吏眼角一跳,这才改了话音,“李公子见谅,我等行伍出身,手下没个轻重,刚才粗手粗脚的,冲撞到您了。”

    “您是云府的贵客,自然也是咱们王府的贵客,小的怎敢捉拿您?”

    “只是想扶您出去罢了。”

    ……

    直到此刻,云清絮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赵管家带着成箱的节礼进来时,她是蒙的。

    赵管家一番操作,要将李氏母子带走时,她也是蒙的。

    直到这兵吏将一堆死皮赖脸的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旋即,心头升起荒唐和不可置信感。

    玄翼疯了吗?

    一个月前,他一根脚趾头进了云府,都要战战兢兢,唯恐踩脏了云府的门槛。

    如今……他竟然堂而皇之的当起了主人,替云府招客揽客,甚至要将她的救命恩人赶出去?

    云清絮反复叩问自已,是不是这几日好脸色给多了,让玄翼和他手下的仆从,敢把姿态摆得如此猖狂!

    轰——

    云清絮抓过那摆在花架上的紫藤花瓶,狠狠摔在大殿中央。

    这是秋气聚餐那日,玄翼送来的。

    云清絮虽然讨厌玄翼,但却喜欢这花瓶上的枝叶纹路,清俊秀雅,便摆在客室放着观赏。

    如今……

    她哪还有心情观赏!

    花瓶、盆架、水洗,连摔了好几件琳琅的瓷器,她心头的怒意仍未休止,迎着众人望过来的错愕的眼神,她真的生气了。

    指着那堆成小山的节礼,“抬走。”

    “这群腌臜东西都给我抬走。”

    “我数到三。”

    “三,二……”

    赵管家见此,面色巨变,苦着脸哀求道,“云姑娘,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王爷若知道奴才没将节礼送过来,只怕会要咱们半条命啊……”

    “这逢年过节的,还望云姑娘给条活……”

    云清絮冷笑,数出第三个数。

    “一。”

    众人虽面面相觑,却也不怕她发火。

    “好好好。”

    云清絮疏冷的眸光回转,看向门口处的月牙。

    “厨房的火折子取过来。”

    赵管家似是想到了什么,冲月牙拼命的摇头。

    月牙却知道自已真正的主子是谁,得了令后,脚下抹油,飞快地冲向厨房。

    再回来时,不仅拿了火折子,还举着一把烧红的炭棍,火苗闪烁,递给云清絮。

    云清絮接过,二话不说,直接扔进那片堆成小山的节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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