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去厨房端点儿解酒汤来!”

    第四十六章

    催婚

    大夫姗姗来迟。

    把了玄翼的脉后,脸色异常难看。

    “之前没有大夫告诉过你们吗?病人的体质根本不能饮酒啊。”

    “一两杯倒无事,灌了这么多……那不是要命吗!”

    他指挥着端着醒酒汤的云清絮,气恼道:“灌醒酒汤有什么用?心火亢盛,痰热阻窍,去寻些赤小豆和瓜蒂来,必须得将喝的这些酒吐出来才管用!”

    “若不尽快,只怕有生命之忧啊!”

    云清絮闻言,脸色骤变。

    倘若玄翼真在云府发生什么意外

    ,今日与会的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

    不能喝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就为了一点脸面,平白害惨了她们。

    她心中又气又急,又带着一丝担忧,跟着那药童出了书房,准备先去寻催吐的药。

    书房内。

    老大夫从药箱里翻出银针,正要给玄翼施针时,便见那本该昏迷的男人,眸光微抬,泄出冷淡的威光。

    他浑身滚烫,已发了烧,眸底一片血红。

    沙哑着嗓音道:“语气好一点,不必吓她。”

    老大夫眼角狠狠一跳。

    这都什么时候了,性命攸关了还有空关心这个!

    可想到后者的身份,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而后,又听那沙哑的男声道:“记得要诊金,不要钱,要云姑娘写个妙手回春的字迹赠你,到时你送摄政王府去,本王必有重谢。”

    老大夫快哭了,“王爷,您别管那么多了,您还是快让老夫给您施针吧,再不施针,云府上下都得跟着您完蛋。”

    玄翼这才老实,闭着眼,放心昏了过去。

    ……

    折腾了一夜。

    昨夜饮酒憩在云府的众人,终于幽幽转醒。

    最先醒来的是云清川,他换了一身青衣,带上书生的冠帽,一边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一边听柳叶汇报昨儿他醉酒之后发生的事。

    “施针催吐之后,摄政王果然醒了,乘着车銮回了王府。”

    “可走的太急,忘了给诊金,那老大夫说自已头昏眼花的,想必大限不久了,便让姑娘给他写了个妙手回春的墨宝,回去之后他装裱一下做成锦幅,也好彰显自已医德高深。”

    “话都这么说了,姑娘自然不能回绝。”

    “写了字赠了墨,又往匣子里塞了二十两银子,这才将那大夫送走。”

    “小姐折腾了一晚上,好在有惊无险送走了王爷,天擦亮时,小姐实在熬不住了,便去睡了。”

    “公子,你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再睡会儿?”

    云清川听柳叶陈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一个老大夫不要诊金要什么墨宝啊。

    可想到自已带着絮儿走南闯北,一路上所见奇人异事多有怪癖,倒也没想太多。

    扫了一眼柳叶眼下的黑青,心中一叹。

    这姐妹俩虽然身份不明,接近他们的目的不净,但毕竟年幼,入府以来做事情也兢兢业业妥妥贴贴的,纵然有怀疑,也没必要苛待她们。

    放缓了语气,“你也劳累一夜,先去睡吧,剩下这些琐事我来处理就好。”x38

    柳叶心底感激,也知道自已已是强弩之末,恭声应下后,带着妹妹回了侧殿的仆从房中。

    ……

    是夜。

    黑木与玄石铺就的宫殿内,一到夜里,便愈显幽冷空寂。

    殿内的装潢与雕花,并非是蝙蝠鸟兽,而是简单的竖纹与横纹,简约又肃穆,如这宫殿的主人一般。

    醉酒之后,哪怕玄翼再不承认,他面色和唇色都难掩苍白和虚弱。

    躺在那白色虎皮毛拼接的软榻上,手中捏着一幅清秀婉约的字。

    素来冷硬的眸光,被烛火点燃了温柔。

    妙手回春。

    字如其人,如她一样,清丽脱俗。

    离夜宿云府,已过去了三日了。

    他处理政务的闲暇时,面前却仍忍不住浮现那日的情形。

    清雅如莲的女子,带着酒香和一身的女儿香滚入他的怀中,她的唇覆在他的唇上,虽只一瞬,却让他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王爷——”

    推门进来的贴身侍卫打断了他的回忆。

    “有两件要事要禀告。”

    玄翼将手中的字帖放在桌案上,耐心地用棉布包好,这才抬眸看他。

    “何事?”

    侍卫恭声道:“一是宫里差人过来告知,说既然王爷与林七小姐的婚期已定,便快点走流程,您若不愿自已操劳,宗人府那边可以代劳为您操办,问名、纳吉、纳征这些,都不能再拖了。”

    玄翼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毛都没长齐呢,竟然敢打本王的主意。”

    “他若乖乖听话,将心思都放在朝政上,等他能独掌大权那一日,本王立刻撒手放权。”

    “不好好跟着先生夫子学些课业本事,一天天竟折腾这有的没的,前些日子姜小将军不是进宫教他武艺了吗?他学的怎样?”

    侍卫尴尬道:“坚持倒是坚持下来了,抬手抬腿时,看着也不像花拳绣腿,只是陛下似乎极为钟意长春侯府的七小姐,总是召她进宫觐见……”

    玄翼闻言,冷笑一声,不留丝毫情面。

    “既如此,你就去回了那送信的太监,让他转告玄璟渊,看他是想要一个活着的林七小姐,还是想要一具摄政王侧妃的尸体!”

    若再敢逼他,他不介意让这桩婚事以死人收场。

    侍卫听到玄翼话中的果决之意,倒吸一口冷气。

    不敢耽搁,忙继续汇报另外一件要事。

    “王爷,您前些日子不是让赵管家去方城监督蝗灾一事了吗?”

    “赵管家昨儿传信回来,说方城的蝗灾……有些不同寻常。”

    “您若是得空,最好亲自去一趟方城。”

    玄翼闻言,眸光微眯。

    赵管家跟着他的年头也不浅了,他清楚后者办事风格。

    做事稳重妥帖,条理清晰,能自已解决的事,绝不会给他找麻烦。

    一场蝗灾罢了,除了虫之后,再对受灾的百姓进行一番安抚弥补,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结束回京。

    不算什么难事。

    可如今后者竟大张旗鼓地发了密信,让他撇下京中诸事,亲赴方城?

    定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意外。

    玄翼拢了拢最近的政务,确定没有急需他在京处理的政事之后,便不再耽搁,对侍卫颔首道:“准备仪程,明天一早出发去方城。”

    第四十七章

    赐封郡主

    玄翼回拒的说辞传到皇宫之时,身穿宣黄色龙袍的少年,彼时正坐在窗台下,和林婉如面对面下棋。

    此棋不是围棋,而是林七小姐突发奇想创造出来的黑白五子棋。

    五子棋不似围棋那样步步紧逼,需要总揽全局运筹帷幄,反而多了些自由和随意,他玩过两回后,便上瘾了。

    和宫人下棋时,宫人总顾及他的身份,十局有九局半都是他赢,一点儿趣味都没有。

    唯有仙女姐姐,会忘掉他的身份,与他相处时跟朋友一样,既不会像娘那样教导他,也不会像摄政王那样凶巴巴的。

    仙女姐姐不仅长的漂亮,还总有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奇思异想,所以他总喜欢叫她进宫相伴。

    今夜亦是。

    早开的梅花错落,梅影顺着窗扉罩在棋盘上,为那檀木做的棋局,更添几分清幽和雅寂。

    三局两胜,玄璟渊心情正好,指了指太监捧来的白瓷茶盏,笑着道。

    “七小姐尝一尝这茶吧,是闽南新进贡的云雾山茶,入口甘甜,回味幽远,能让人心清气和。”

    对面,林婉如眉头微动。

    她并不知道,为何十岁出头的新帝,会对她施放这般善意。

    难道,是因为穿越者的主角光环?

    这样想着,她总算释然了些。

    穿越一场,总不能半点福利都无吧。

    靠着帝王施放的善意,她如今不仅能随时进宫,有了御赐的腰牌装面子,林氏商行被各路人马大开方便之门。

    就是在林府的地位,也一夜骤涨。

    曾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林二小姐林文淑,即便在圣旨赐她为摄政王侧妃时,对还不咸不淡处处贬低的,可如今,她得陛下看重的消息传出去后,林二小姐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匆匆提裙离开。

    富贵皇权对人的影响,可见一般。

    林婉如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她伸手接过那温热的茶盏,掀开茶盖正要抬袖品尝时,被玄璟渊派出宫去的太监回来了。

    黑着一张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玄璟渊惊愕的眼神中,将玄翼的话如实告知。

    “陛下,摄政王说了,您赐的婚,您自已去娶……”

    “您若是逼他,他不介意将对方给灭口……”

    此话一出,林婉如面色巨变。

    手中的茶盏有些拿不稳,她的林氏商行不是与摄政王府合作的挺好的吗?

    摄政王每次见她,也都是和颜悦色,为何会说出这等冷血之言!

    她是习惯了男女平权的现代人,努力地适应这个时代,就连被赐婚为侧妃,也忍了下来,左右一个名分罢了,她有信心能在入主摄政王府后,让王府只有自已一个女人。

    可……

    手指紧紧捏着茶盏,盏中清冽的茶水微微颤动。

    对面的玄璟渊听到这等悖逆之言后,眼底皆是恼怒之色。

    “大胆——”

    啪地一声,手按在桌子上,稚嫩的五官,已带上了少年帝王的威慑力。

    “圣旨都敢违背,还敢威胁朕,他什么意思?他想造反了是吗!”

    太监不敢接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婉如也急忙从蒲团上起来,行至一旁,屈膝行礼,劝他,“陛下莫要动怒,身体为重啊……”

    她不说便罢了。

    一说,玄璟渊便想到自已在她面前打的包票,震怒之下,又带着难言的羞恼。

    “你放心……朕必……”

    必定让摄政王娶林七小姐为侧妃?

    不……摄政王连死亡的威胁都放出来了,又怎能强逼!

    若是常人也就罢了,一条人命用来和摄政王博弈,掰掰手腕,即便是真死了,之后厚待女子的家族,那女子也算死得其所。

    这是最近太傅们教他的帝王之术。

    可面对仙女姐姐,他实在不能将她置于危险之境!

    “朕必不轻饶他!”

    玄璟渊隐忍许久,只恨恨地吐出这么一句。

    再看林婉如时,眼底便带上了愧疚。

    “朕料不到他的态度如此坚决,本想着成就一段天作之合,如今看来,是朕莽撞了。”

    “这样,过段时日,让钦天监以你们八字相冲为由,朕出面为你们解除婚约,可否?”

    林婉如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之色,心重重垂下。

    京中这些适龄儿郎中,玄翼无论从权柄还是从容貌上来讲,都是京中冠首。

    而且,他独树一帜,家中没有父母亲族,嫁过去之后,会少许多规矩和麻烦。

    一进府,她就是当家主母。

    所以她对摄政王府是满意的。

    可如今,没了摄政王府这桩婚事,让她再嫁给其他的世家公子,嫁给那些盘根错节的贵族官眷府中,想到那有可能发生的令人头乱如麻的后宅阴私,她只觉心力交瘁。

    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嫁。

    咬着唇道,“陛下,不如让钦天监再加两句批语,就说臣女命格太硬,不宜成婚,适宜做个女户,自力更生,将来招赘招女婿……”

    “不可!”

    玄璟渊立刻打断林婉如的话,小脸崩起来,眼底尽是凝重。

    “女子怎能不嫁人?往后切莫再说这些荒唐话了!”

    “你放心,这京中又不是只有摄政王一个男子,普天之下好男儿多的是!过几日不是秋闱吗?那些江南才子各个才高八斗,容貌俊秀,等殿选时,朕亲自为你挑一个佳婿!”

    林婉如闻言,苦涩一笑,还要再开口,玄璟渊却想到什么要紧的事,对她摆手。

    “朕与太后有事相商,你先回去吧。与摄政王婚约之事你不必担忧,朕会想一个妥帖的办法,必不会污了你的闺誉。”

    语罢,玄璟渊让太监给他劈上那金丝团龙的斗篷,快步出了养心殿。

    ……

    一刻钟后。

    准备入睡的嘉华太后躺在软榻上,额间挂着一抹镶着宝蓝色玉石的抹额,让她年逾四十却保养得宜的五官,看起来愈发雍容华贵。

    宫女又往她腰后塞了一对软垫,她坐直了身体,双眸带着些疏离和质问,看向那坐在椅子上,略有拘谨的玄璟渊。

    “你说什么?请哀家赐封林七小姐为郡主?”

    “她是个庶女啊!她也配?”

    第四十八章

    科举开始了

    林婉如被赐封郡主的消息传遍京城时,已是秋闱的前夜。

    彼时。

    云清絮正在清点兄长次日要带进贡院的考篮。

    三年一届的秋闱,等开考时,往往已届深秋,棉衣都要用夹厚的,讲究些的人家,已用上了炭盆。

    可贡院之中,别说是炭盆了,就连门窗都没有,秋风一起,漏风的砖棚冻的人直打哆嗦。

    云清絮买了今年新下的棉花,同柳叶一起,熬了两天两夜,才做出两套成衣来,从里衣到外衫再到鞋袜,皆缝了双层的棉花,摸起来就厚实温暖。

    为了防止夜里手冷,云清絮还做了揣手的手兜。

    针脚细密处,刚绣好一支暗纹的竹节,便听到外头月牙活力满满的声音。

    “小姐!姐姐!街上热闹极了!”

    月牙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的棉裙,头顶两侧,扎了两个圆溜溜的发髻,别着手编的柿子线团,看起来娇憨可爱,不像是下人,像是小户人家受宠的幺女。

    她手中抓着一把从外头抢来的糖果子,往自家姐姐的手上一塞,用帕子擦了擦手,跪坐在云清絮身旁的褥子上,双眼亮晶晶的。

    “小姐,外头敲锣打鼓的还以为是什么婚嫁喜事呢,却没看到婚车,只看到了皇宫里头的太监,那太监乘着轿子被长春侯府送回宫中,路过了咱们这儿……”

    “长春侯府的下人们捧了斗篦,里头装满干果和糖稞子,走一路撒一路,说是他们府里的七小姐,深得太后喜爱,如今被封为异姓郡主呢!”

    “似乎,叫什么沁柔郡主……”

    “小姐,那可是正三品的郡主欸!据说还有专属的封地!林七小姐的命怎么这么好啊!”

    云清絮一时不察,针扎在指尖,晕出一团血滴来,蔓延到正在缝制的手兜上,那一团暗青色的竹叶,被染上一层血芒,看着极为不详。

    她急忙收手,将指尖抿到口中,任血腥弥漫唇腔。

    眼神,却带着一丝怅惘,一丝迷茫。

    是啊。

    林七小姐的命,向来是极好的。

    前世她零落成泥时,满京都是这位林七小姐的盛名。

    说她开天下女子经商之先河,为天下女子所不敢为。

    说她姿容盛雪绝色无双,想要求娶她的公子哥,从江南排到京都,无数文人墨客为她写书赋词,歌画她的传奇人生。

    就连她的渊儿,只见了她一眼,便念念不忘,在许多个夜里,烧的迷糊的时候,窝在她的怀中说。

    “娘,可不可以让仙女姐姐,也当渊儿的娘……”

    后来,骄傲横肆如玄翼,也为了林七小姐地下自已高傲的头颅,十里红妆,满京喝彩,只为娶她进府。

    而她和渊儿,则无声无息地葬灭在那冰冷的后院……

    柳叶察觉到了云清絮的怔然和失态,瞪了月牙一眼,示意她少说两句,而后赶紧接过她手中的针线,打岔道。

    “还差几针,让奴婢给补上吧,明日公子便要赴考场了,如今万事都没有公子的科举重要。”

    “小姐,您再检查一下吃食和笔墨,看看有没有疏忽遗漏的。听说明日贡院那些官差们,一个个冷面无情的很,但凡出现文书字迹,无论跟考试有没有关系,都以作弊来论,千万马虎不得。”

    云清絮果然被她说服,撇去心头的杂念,忙继续为云清川整理起了考篮……

    次日一早,天刚擦亮,空中飘起了微雨,雨丝散漫,吹湿了云清絮的发丝。

    她跟着兄长一同坐上了往贡院去的马车。

    坐稳了,马车辘辘朝贡院驶去。

    云清絮看着兄长冷硬坚毅的侧脸,看着他眼睑下的淡淡黑青之色,眼底一酸,险些要落泪。

    秋季总容易伤怀。

    更何况是在雨天。

    这么多年,她跟在兄长身边,看着他十年寒窗熬成雪,两袖清风只有书,熬空了岁月,熬坏了双眼,从那苦冷的县学,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来到天子脚下,等待着临门一脚,踏入了鲤鱼跃龙门的池子里。

    这条路,兄长走的太难了。

    前世,她贪图王府的那点名利富贵,怀着身孕被困在王府,秋闱那天磕破了头,也没办法来送兄长一程。

    甚至……还在兄长中了进土之后,害的兄长死无全尸……

    两世的遗憾,今朝,终于能一块弥补了。

    她把点燃的暖炉塞进云清川手中,别开脸,不让云清川看到她发红的双眸。

    只是声音里,却难掩哽咽。

    “等到了地方,不必急着下车,辰时才开始入考场,外头风冷雨大的,别吹凉了。”

    “会试要考七天五夜,第三天晚上能回家休息一晚,到时候我跟柳叶会过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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