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玄璟渊的手按在桌面上,忍住那份心虚,“朕确有此意。”

    玄翼冷哼一声,“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玄璟渊却不依,稚嫩的五官绷紧,露出与玄翼如出一辙的肃然。

    “哦?摄政王可是要抗旨?”

    “摄政王如今年逾三十,却迟迟不婚,不仅宫中太后和朕操心,便是百姓也担忧不已,早日成家立业,也可早些安稳民心。”

    “朕听闻长春侯府擅长教女,家中各个女眷皆温良淑雅,给你做侧妃绰绰有余,你为何不乐意?”

    侧妃?

    玄翼眸光微闪,看向这个心思越来越深重的少年皇帝。

    “为何是侧妃?”

    正妃当然是娘的位置!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谁都不许抢娘该有的名分。

    玄璟渊心里暗恼,面上却不显,“听闻摄政王您心中已有寄托,朕便不强人所难了,朕可允你一世不娶正妃。”

    玄翼的眸光凝在玄璟渊身上,眸光如刀,似是要削去他的一切伪装,看透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被这样的目光打量着,玄璟渊只觉得后背冷寒淋漓,放在御桌上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就着他快要忍受不住,准备拍桌暴走时,玄翼终于收回了眸光。

    语气疏淡。

    “陛下不必为本王操心,若是陛下对林家女有思慕之情,不如您将林家女选为妃嫔,纳入后宫。”

    “陛下年纪也大了,也该考虑自已的终生大事了。”

    玄璟渊彻底恼了,“摄政王!朕才十二岁!”

    玄翼挑眉,似刚发现这个事实一般,讶异道:“哦,陛下才十二岁啊?本王见陛下这事事操心的姿态,还以为您已经三十二了。“

    砰!

    玄璟渊手按在桌面上,怒道:“摄政王,别以为你位高权重朕便不敢动你。”

    玄翼看他跟看个笑话一般,“哦,陛下要怎么动弹,说来听听?”

    玄璟渊气急,却又不能仗着身份将玄翼怎么样,眸光转了一圈,将那京中贵女的册子甩了出去。

    怒道。

    “今日,你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这里头,朕总要赐一个与你为妃!”

    书册滚落在地,长春侯府的第七页被风徐徐吹开。

    露出一张清秀高贵的面容。

    玄翼看到了熟人,眸光微眯,喃喃道:“林婉如。”

    这名字一出来,玄璟渊尘封的记忆便涌了过来,他想起来了,娘说的林家小姐,就叫这个名字。

    玄璟渊蓦地站起来,指着那张小像道:“对,朕即日赐旨,封她为你的侧妃!”

    玄翼起身,一脚踩在那人像之上。

    “陛下,不要再任性了。”

    眼底深处,寒意尽生。

    他这辈子,除了清絮,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女人。

    玄璟渊对他不满已久,见他这般表现,冷笑不已,“摄政王记得,朕是天子,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别说是为你赐婚一事……”

    玄翼瞥他一眼,懒得再跟他言论,转身离开。

    抬脚迈过门槛时,冰冷的话落在殿内。

    “陛下想赐婚那便赐吧,你我且看看林七小姐能不能活到成婚之日。”

    砰!

    玄翼走后,玄璟渊右拳狠狠砸在桌面上。

    眼底怒火丛生。

    “来人!给朕磨墨!”

    他不想娶,他偏要他娶!

    ……

    荔枝巷。

    云清絮看到围在院外的那一队官兵时,脸色骤变。

    跨着篮子冲过去,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为首的官差。

    “官爷,这里……可是生了什么事?”

    官差得了摄政王府的吩咐,自然不敢对云清絮冷脸,忙解释道。

    “有两个贼子进府盗窃,正好我们巡逻至此,将他们当场抓获。”

    “盗贼和部分赃物,我们都已经移送进大理寺了,过些日子,会把那一部分赃物给你退返回来。”

    “这箱子里的则是他们盗窃的金银珠宝,你回去清点清点,看有没有错漏。”

    云清絮闻言,脸色骤变,“怎么会招惹了贼人!”

    她和兄长素来低调,此前也身无长物,盗贼瞎了眼了,来他们家里偷窃吗?

    官差按照摄政王府的吩咐,对她解释道:“似是因为几本册子,这盗贼其中一人,是乌衣巷一间书铺的掌柜。”

    “那几本册子我们收缴了,过两天还你。”

    “云姑娘,财不外露,往后还是注意些才是。”

    “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我等也不再跟你浪费时间了。”

    官差们呼喝一声,离开此地。

    云清絮来不及清点那金银首饰的数量,提起箱子进院,急慌慌地冲进书房,待看见那被翻的一团狼藉的书桌时,心跳一窒。

    出门前,放在桌角的三本朱子讲义不翼而飞!

    果然是那个掌柜!

    她不过是卖了三页摹本,他便盯上了她的原本!

    好狠毒的心思!

    第三十章

    隔壁有问题

    是夜。

    青衣太监带着赐婚的圣旨来到侯府门前。

    门房看见那澄黄色的圣旨拦都不敢拦,一边大开府门让宫里的公公进门,一边急慌慌地叫醒沉睡的长春侯府……

    一盏盏灯火被点燃,各色门扇开合中,上到老夫人玉氏,下到池儿这般的幼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都赶来正院接旨。

    灯火通明。

    见人都到齐了,青衣太监摊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陛下诏曰,长春侯府教女有方,端庄淑柔……”

    跪在人群末尾的林二小姐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果然,母亲说的不错,陛下有意将她嫁与摄政王府。

    虽然宫里传话是林家小姐,并未指出哪一位,可她这位嫡长女还未出嫁,底下的妹妹们谁敢嫁人!

    “特赐林七小姐林婉如为摄政王之侧妃,三月后,至太庙成婚……”

    林二小姐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面色淡然的林婉如。

    怎么会是这个贱人!

    她急忙起身,声音尖利,“公公,您仔细再看看,是不是名字念错了?”

    “我才是长春侯府的嫡长女,我是林二小姐林文淑!”

    青衣太监冷笑一声,有些不耐,“陛下亲笔御书,杂家岂会读错?如今圣旨已下,婚事已定,还望林二小姐莫做那失态之举,平白丢了侯府的颜面!”

    林侯爷也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住嘴!”

    “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怎敢胡乱攀扯!”

    再看向林婉如时,看着她那淡然出尘的面色,心下对这个女儿愈发满意。

    不错,虽然只是侧妃,但摄政王府后院空悬至今,府内连个侍妾都没有,婉如嫁过去便是正经的主母。

    而且,陛下的旨意上写了,要让宛如和摄政王在太庙成婚!

    自古以来,只有天子和太子大婚时才能在太庙成婚,如此荣宠,竟给了自已这个名声不显的小女儿,往后,他在同僚之中也可横着走了!

    林侯爷强压下心底的喜色,恭敬地上前接了圣旨,而后将早早准备好的荷包,塞到太监手中。

    青衣太监掂量着那荷包的份量,面色终于好看起来。

    他清了清嗓,特有的尖利嗓音,在这深夜中,愈发刺耳。

    “林侯爷,不是杂家多嘴,实在是各人有各人的命,陛下喜欢贵府的七小姐,愿意给七小姐脸面和荣耀,那时贵府的福气,若是因为个别人搅乱了这福气,给你侯府带来灾祸……那侯爷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了。”

    “夜深了,侯爷和老夫人早些歇息吧,杂家还要去摄政王府宣旨呢……”

    “公公您慢走。”

    宰相门前三品官,更别说这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了,林侯爷一直将人送出院门,看着那公公上了轿,腰板才直起来。

    进院之后,眼底是压不住喜色。

    他先是扶起老夫人,满面喜色,“娘,这么晚了还害您跟儿子一起折腾,实在是儿子不孝。”

    老夫人拄着手中的拐杖,摇了摇头,念了声阿弥陀佛后,道:“除了皇亲贵族的正妃之外,罕少有赐婚的圣旨,侯府能有这般的荣耀,都是佛菩萨保佑。普济寺的大师总说,家里要出个有福气的姑娘,没想到,竟是小七了……”

    她对林婉如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过来。

    林婉如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走了过去,心中却没有太多喜色。

    侧妃……不过是个妾罢了。

    她在现代习惯了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让她来古代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她还是做小的,心底哪能开心?

    摄政王虽然不差,但她的想法,是想做正妻的……

    但是圣旨已下,事已至此,她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只能忍下心中的不甘,向那冲自已招手的老夫人走去。

    “好孩子。”

    玉老夫人摸着她的手,看着她熠熠有神的双眸,叹道,“这样一双眼睛,是该嫁入王侯相府中。”

    握着林婉如的手,玉老夫人提起另外一件事,眸光更盛。

    “侯爷啊,普济寺的大师还说了,前些日子救渊儿的人,不仅是渊儿的贵人,也是咱们侯府的贵人。”

    “如今小七的事应验了,只怕贵人之事,也快要应验了。”

    “之前我想着,让那云氏女做渊儿的干娘。”

    “可想来想去到底不妥,等女子嫁了人之后,便是别家的了,关系就淡了。”

    “不如这样,我看老三那孩子至今未婚,这么下去也不像话,不如牵个线做个媒,把她许给老三吧。”

    玉老夫人口中的老三,是侯府的三老爷林从鹤,林侯爷的弟弟。

    虽是庶出,但他的姨娘是玉氏的贴身婢女,玉氏也拿他当子侄疼爱。

    只是,林从鹤是先侯爷的老来子,性格有些孤僻怪异,整日沉湎在那山水画墨之中,不染俗事,至今未婚。

    那云氏女是从小地方来的,想必性格朴实贤惠,能将老三照顾的妥妥贴贴。

    越想,玉老夫人越觉得这个想法靠谱。

    她甚至看向了孙氏怀里的池儿,“到时,若那云氏女真成了渊儿的婶娘,这干娘便不必叫了,叫婶娘即可!”

    孙氏抱紧了怀里的池儿,只觉得老夫人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孙氏——”

    玉老夫人特意点她的名字,“你把那云氏的详细住址跟小七说一说,明日让小七上门拜访,探探那云氏的口风,看看她有没有相好的人家。”

    孙氏哭丧着脸,却不敢不从,只能低声应下。

    ……

    深夜。

    荔枝巷外。

    赵管家手里捏着圣旨,敲响了外头的门庭。

    “王爷……王爷……”

    在廊下拨弄玉箫的玄翼黑了脸。

    几步跨过去将院门打开,立刻捂住了赵管家的嘴,眸中的冷意能将人冻裂。

    “你疯了?本王不是警告过你?除了造反之事外,其他琐事绝不许你进来荔枝巷,更不许你叫破本王的身份。”

    赵管家哭丧着脸,晃了晃手中那明黄色的圣旨。

    “王爷,陛下赐婚,宣旨的太监留了一张圣旨便走了,赐婚这么大的事,奴才怎敢拦着,更不敢在府中过夜了,无奈之下,只得来寻您……”

    话正说着,背后,忽然响起男子沉稳的脚步声。

    提着书箱的云清川,结束了一日的苦学,回到荔枝巷。

    他看到隔壁半开的院门,还有院外那一身蓝色绸缎的赵管家时,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玄翼听到了脚步声,也看见云清川那青色的衣角,眼底一闪,一把扯过赵管家将他拖入院中,而后立刻将院门合上。

    一套动作,迅捷快速,如行云流水。

    赵管家瞪圆了眼。

    自……自家杀伐果断的王爷,就这么怕隔壁院子里的大舅哥吗?

    如果玄翼知道赵管家的想法,他会说,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忌惮这一位!

    此刻,没空跟赵家攀扯。

    扫了他一个眼刀后,拖着他进了房内。

    门窗紧闭之后,才敢压低声音道。

    “隔音不好,你动静小些,声音也低些。”

    赵管家闻言,很是心疼。

    王爷在王府中,从来都是别人小心翼翼……何曾见过他这般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模样……

    “行了。”

    玄翼嫌弃地扫他一眼,从他手中夺过圣旨,不耐地翻开,待看到圣旨中的内容后,冷笑一声。

    “果然如此。”

    翅膀都没长起来的雏鹰,竟然敢耍皇帝的威风,给他圣旨赐婚了。

    还三个月之后成婚?在太庙座礼?

    玄翼眼底的耻讽之意一闪而过,将那圣旨放在烛光上,直接点燃。

    明亮的火光照出了赵管家眼底的惊恐之色,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王爷……使不得啊……”

    玄翼翻转着手中的圣旨,淡淡道:“圣旨已焚,说什么都晚了。”

    “本王倒要看看,三个月之后,他还能将本王绑至太庙不成?!”

    赵管家看着那逐渐燃尽的圣旨,心中长叹一声,不敢再言。

    王爷朝政全揽、陛下日渐年盛,他们两人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到时候的冲突,又岂会是赐婚这等小事?

    只盼着那一天,晚一些过来……

    ……

    云清川盯着隔壁紧闭的房门,脚步顿住,眉头微皱。

    狭长的眸光中,闪烁着淡淡的猜忌。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中年男子身上,似乎挂着京中贵族才有的腰牌。

    这腰牌,是身份的代表。

    只是各府的制式、材料不同。

    其上雕刻的花纹与字体也不相同。

    今日云多,月光晦暗,他并没有看清那腰牌上的字迹,但很明显,腰牌是玉做的,只有侯爵以上的府邸才能使用……

    隔壁,不是江南行商吗?

    怎么会跟这等豪门贵族扯上关系。

    而且,院子里的人刚才一把便将那中年男子扯了进去,行动之间,没有半分忌惮和犹疑,说明……

    他一点都不怕这位有侯爵背景的中年人!

    土农工商,商最下层。

    但凡经商之人,皆对官宦之家点头哈腰奉承讨好,绝不会这般粗鲁无礼!

    隔壁住着的……真的是单纯的行商吗?

    云清川眼底闪过一抹果断。

    看来,等秋闱之后,得尽快搬离此地了。

    这等身份诡异之人,绝不能长期做邻居!

    他眸光回收,从对面的门庭转到了自家门庭上。

    待看见那新换的黄铜门锁时,瞳孔一缩。

    锁被换了!

    早上和絮儿一起出门时,还是之前的青铜门锁,怎么晚上回来竟变成了黄铜?

    今日家中难道出事了?

    云清川再也顾不上操心隔壁的事,猛地推开院门,朝内屋走去——

    第三十一章

    准备搬家

    云清川快步进院,到书房看见正在挑灯夜读的云清絮时,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灯光下,云清絮的侧影被剪的细碎而温柔,如梦似幻。

    听到兄长的声音后,云清絮搁下手中的笔墨,笑着转眸。

    眸光清亮,“兄长,你回来了?”

    那一瞬的温暖与关切,让云清川觉得疲惫尽消。

    他一边从书箱中取出书籍,一边将那未凉的点心捧出来。

    “荣盛记做的豌豆糕,怕明日中秋断货,今日排队抢了最后一份。”

    “你素来爱吃这些点心,若饿的话,便垫垫肚子吧。”

    “今日怎么这么晚都没睡?”

    云清絮笑着起身,接过点心后尝了一口,接着,便像一只馋嘴的猫儿一般,眯起了眼睛。

    “果然,豌豆糕还得是荣盛记家的!”

    云清川宠溺地摇了摇头,又闲聊了几句后,才问起正事。

    “门锁怎么换了?”

    云清絮捏着豌豆糕的手指顿了一下,将糕点放下,“兄长,天冷了,我去为你倒些热茶。”

    云清絮抬脚就要溜。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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