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
可他们不知道，实际情况正好相反。
“不死妖”忍着笑，再度张口时，发言便愈发显得情不自禁：“会坐在这里当客人的人……噗……居然跟我谈起了什么运气和实力噗——”
她努力压住笑意，往侧后方一靠，同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难道你也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
温荣险些径直掀了椅子站起身来。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道：“不死妖小姐恐怕是打击太大所以失心疯了，连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
“什么？我不是在单纯的提问吗？你不是孤儿为什么要跟我论运气？还是说你有一个缠绵病榻的妈和酗酒欠债的爸？你们家需要你卖血卖肾打工养家？还是说你就像我身边这位朋友一样身有残缺但身残志坚靠自已奋斗来到了这场拍卖会？……”
温荣有心想打断驳斥，可不死妖也不知哪来的肺活量，说话跟机关枪似的根本不给人打断的机会：“如果一切都不是，如果一切正相反，你不但父母双全并且家境极好从出生就具备了来这种拍卖会的资格，那你觉得你至今拥有的一切靠的是运气还是实力？”
她惊讶地倒抽一口冷气，即便如此也还是语速很快：“你不会拥有这一切还觉得自已都是靠实力吧我的天哪，那恐怕上天收走你全部运气的时候你将会比我深刻千倍万倍的明白你这大半辈子才真的是——除了运气，什么都没有。”
几秒的停顿，她突然收起所有情绪，平铺直叙道：“如果以上都不是，那就当我没说。”
满场嘈杂中，这两排突然变成了真空地带，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好一会儿后，秦悟才摸了摸耳朵感叹道：“想不到不死妖大大居然是这种类型。”
后排的温荣整个浸在黑暗里，只看得见微微发抖的身躯。
此时温璨突然转头看向了不死妖，平平问道：“你定的价不是五十亿？”
“……”
“不死妖”刚刚狠狠爽了一把，正要趁着余热再怼一把，却刚一张口就变了个调：“是啊。”
接着，她甚至还僵硬地放轻了语气：“我定的一块钱。”
一旁的秦悟夸张地抽了口气：“天哪，是谁在害不死妖大大？”
“……”
第636章
真遗憾，不是吗？
“……”
叶空微微僵硬。
她不太想接这个贱人的话，却又不想放过机会。
坐在最后一排，她抬头遥望最前方的区域，最终还是抬手的撑住脸，笑了起来：“谁知道呢？”
黑暗里少女低弱的笑音，与第一排傩面下传出的嘲讽重叠。
“反正肯定是个出不起钱买《群星》所以只好走歪门邪道的孬种，估计会是那种，一辈子躲在爸爸和老婆背后吮手指喝奶的男巨婴吧。”
“不然我很难想象，谁能想出这么又脏又low，毫无气概和智慧的手段。”
“啊……”
她在黑暗里发出高高在上而怜悯的咏叹：“一个绝望的孬种和蠢货。”
“这种人……”
“不死妖”在第一排回首，用那张傩面对准侧后方浑身僵硬的中年男人：“估计就是你说的那种，除了运气什么都不剩，却还毫不自知的蠢人吧。”
傩面下，那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温荣捏住微微发颤的拳头，却发现怎么也止不住。
他死死盯着那张色彩夸张线条诡谲的面具，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最后一排的黑暗里，少女也无声笑弯了眼睛。
·
椅子突然被用力撞了一下。
“不死妖”一个摇晃险些仰倒，被身旁的人及时按住扶手才稳住身体。
她皱眉看向一旁，那人却先一步道歉堵住了她的嘴。
“抱歉，轮椅刹车突然失灵了。”
被这么一打断，她也懒得去看身后那老男人的反应了。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台上的拍卖师终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看起来分外沮丧地垂着头和肩膀：“真的没有人要拍吗？”
客人似乎连嘲笑都懒得继续。
全场静默。
拍卖师只得缓缓举起锤子，死气沉沉道：“我宣布，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卖品——”
温荣深吸一口气，昂起头来，森冷的下瞥着前面那道背影，双手也终于停止了发颤。
“……天才画家不死妖的爆火长篇漫画《群星》……”
越长的定语，越是招出底下客人不耐的催促和嘲笑，可拍卖师就跟个狂粉一样如此坚持——
“时限二十年起拍价五十亿的的影视版权——”
他用近乎绝望的视线扫视全场，似乎还等着有人能拯救陈列柜里的东西，却最终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继续下去：“就此，流拍——”
锤子高高扬起——
“等等。”
一道声音，伴随着一个写着“8”的牌子一起倏然上浮到所有人的感官里。
台上拍卖师绝望灰心的瞳孔猛地一缩，可扬起的手却不但没停，反而更快近乎慌张地猛地下锤——
砰——
是金属制的号码牌被投掷出去准确砸到人手的声音。
法槌也因此被打落在地，发出乒乓一声。
拍卖师胆战心惊地握住自已被砸破皮的手腕，转头看向台下那个站起来的身影。
8号。
坐在第一排左侧靠中间的位置。
他是为了把号码牌丢出去才站起来的。
此时理了理自已的领带，语调调侃道：“你可真奇怪，没人举牌的时候拼命拖延时间，我真的举了你却又装看不到听不到——你没事吧？”
“我……”拍卖师怯怯道，“我没反应过来。”
“那你得练练反应力了。”
男人转过头，聚光灯染出他脸上浮夸的金色雕花面具，配上他微微点头说“各位见笑了”的模样，叫人几乎一眼就能确定这一定是个身世不凡并且长期居上位的男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养成这一身吊儿郎当却又从容不迫的气度。
向众人道过歉后，他才又施施然坐下，对台上的人一抬手：“来，把我的牌子给我。”
拍卖师捡起牌子，慢慢送还给他。
直到接过牌子，男人又对停在面前不停瞟他的拍卖师笑眯眯一抬手：“回去你该在的位置啊。”
拍卖师就像个被抽的陀螺，又缩头缩脑回到了台子后面。
9号按了按额角：“把法槌捡起来。”
——
等到人和装备都各归各位，男人才在越来越大的、充满震惊和怀疑的讨论声里，正式地，再度举起了牌子。
“五十亿。”他微微笑着，高声转低声，“零一块钱。”
——
静默，随后哗然。
“他疯了？”
“9号，9号是谁？”
“五十亿？！就算只加一块钱可那是五十亿！！！”
“他真的疯了。”
“是谁家的？”
“听口音不像南港人。”
……
很多人都震惊得哗地站了起来。
跟着一起猛地站起来的还有温荣。
“怎么可能？！”
面具下他简直是双目圆瞪，面无人色，五官都快要被震惊和愤怒扭曲了。
可话一出口，他发热的脑子就清醒了一半，倏然低头看去——
附近一圈，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不过三五个人，却是全场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存在。
方才闹得再凶，笑声再大，他们也毫无所动——因为年纪和阅历都摆在那里，再大的场面再大的闹剧都要沉默以对才能显示出他们的涵养和地位。
先前他说话声音低，和不死妖有几次来回都不至于传给外人听到。
可此时，他猛地一站，加上没有控制音量，立刻就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黑暗中，那一张张低调纯色的面具下，分明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是“他怎么这么大反应？”的惊讶，是“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失态？”的惊讶，是“他不是温家继承人吗？怎么会对着五十亿大喊大叫？”的惊讶……
乱飘的视线倏然落到了前面。
那个戴着傩面的年轻女人，无声转过头来，面具下的双眼由下往上，凉幽幽，冷清清地盯着他：“你要再来判一判吗？”
“这是我的运气呢，还是我的实力呢？”
温荣：……
在他僵硬凝滞的视线里，不死妖倏然一笑。
“无论如何，有关《群星》的合理价格，看来你是没机会和我商量商量、讨论讨论了——真遗憾，你说呢？”
温荣：……
第637章
1号是谁
台下吵闹如菜市场，台上倒是僵冷死寂。
拍卖师眼珠乱转，迟迟没能落下法槌。
9号便笑着翘起二郎腿：“这么长时间也够你震惊了吧？还不落槌是等着我反悔吗？”
捕捉到反悔二字，拍卖师眼睛一亮神情一震，生怕错过机会似的正色道：“9号先生，请问您确定要以五十亿零一元拍下这份时限仅二十年并且仅限影视方面的改编版权吗？”
9号：……
即便是上一秒还以为拍卖师是不死妖的人的客人们也不免感到离谱了。
“不是，这人有病吧？”
“9号说得对啊，先前介绍的时候恨不得加上千字金光闪闪的定语，怎么真的有人拍了他反而开始强调缺点了？这到底是想拍出去还是不想啊？”
“哈哈，两个‘仅仅’，只差没说‘你个冤大头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现在觉得他应该不是不死妖雇的。”
“不但不是不死妖雇的，应该还是想搞不死妖的人雇的吧。”
“看来只有我们在被当成傻逼玩弄呢。”
“别让我知道是谁……”
……
在场的大多都不是蠢人，从拍卖师前后巨变且完全自相矛盾的态度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声音交错起伏，一双双眼睛在面具后面闪着幽幽的光，看得台上的拍卖师忍不住冷汗直冒。
而9号一言不发，只冲他摊开手耸了耸肩：“所以，还不落锤吗？”
“我……我只是确认一下您的意思，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拍卖师最后看了眼第二排某个位置的身影，冒着冷汗抖着手，终于扬起手来——
“我宣布，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物品，漫画家不死妖的大作《群星》时限二十年的影视版权，由9号先生，以五十亿零一元的高价拍下！”
“成交！”
法槌重重落下。
尘埃落定。
而被众人询问身份的9号也毫不掩藏地站起来对着四方拱手：“见笑见笑。”
“其实不全是花的我的钱。”
……
散场前，有工作人员走上舞台用话筒对众人道：“请各位贵客携带自已的号码牌离开会场，这将会成为你们在舞会会场的休息室门牌号。”
“这么多客房？秦家又修新楼了？”
……
“是江叙吧？”
逐渐站起来往外走的观众席里，几个玉洲来的对着那众星拱月的身影交头接耳。
“我听着也像。”
“所以他是替星飞拍的？”
“那就合理了，星飞在这方面的确专业对口，这回给了不死妖这么大面子，之后想陆陆续续签下游戏版权、周边版权什么的想来也会方便很多，而且说不定还要打折。”
“星飞的全息技术不是已经研发成功了？他们如果打算拿《群星》做切口展开第一个项目，那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五十亿也太多了，这些做游戏的就是赚钱。”
……
会场的灯啪一声亮起，所有正起身要走，或者还坐在椅子里低声说话的客人们全都被暴露在灯光下。
“卧槽！”
很多人一边抬手挡光一边骂骂咧咧，角落有佣人频频弯腰致歉。
客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会场。
倒数第二排的那对情侣没能抢第一时间离开，就被生生堵住了。
只好先看着那些隐约眼熟或者完全陌生的人不断从面前走过。
期间好几个人都对着最后一排的小桌子以及上面的果盘指指点点。
“搞什么？坐最后一排还有优待？”
“我们怎么没有这些东西？就差摆盘瓜子了。”
“早知道坐最后一排。”
……
于是这对情侣也不由得看向了身后，那个在拍卖会中曾引起过他们多次注意的怪人，早在散场前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诶那是秦悟！”
女生戳了戳男生的肩膀，对他示意刚走过去的人。
又指了指他身后的轮椅：“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温璨了，不知道面具底下是什么样，但气质还蛮特别的。”
“不死妖不死妖！哇！这身高，她得有一米七几了吧？”
两人兴奋地说了两句后，女生突然一愣。
“奇怪。”
“怎么了？”
“刚才你看到秦悟的牌子了吗？”
“不是2号吗？”
“对啊，他是2号——那谁是1号？秦悟会让人排在自已前面吗？”
“1号没有举牌……说不定是秦老太太或者秦老先生呢。”
话音刚落，秦老太太就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手里拿着的分明是11号。
而在她后面两个位置走过的就是秦老先生，他的牌子是22.
两人：……
不知为何，秉着一种毫无来由的直觉，女生突然把手伸向了最后一排那张小桌子。
那个怪人走得早，没听到最后的叮嘱，她把号码牌流下来了，此时正倒扣在上面。
“你想什么？怎么可能……”
她男朋友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把牌子翻了过来。
金底黑字的数字“1”，大剌剌地曝光在明亮的灯光下。
男生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口倒抽的冷气。
面具下，他们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和迷惑的神情。
“这人到底何方神圣？”
“别管，舞会上就知道了！”
女生语气里全是找到大八卦的兴奋，拖着她男朋友提起裙摆就冲了出去。
而走在最后的几人中，一个戴着青色日落面具的女人，视线不经意扫过那张1号牌，脚步突然一顿。
“怎么了？”
“没事。”
·
在法槌落下之前，叶空就静悄悄起身离开了会场。
光线陡然刺入眼睛，她不适地眯了眯眼，视觉还没恢复正常，已经有人走上前来：“客人请随我来。”
“去哪？”
“接下来是舞会，所以要去举办舞会的场地。”
佣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惊讶道：“您的号码牌呢？”
“丢在里面了。”
“额，请问您是几号？”
“1.”
佣人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更加恭敬了。
叶空看得一阵不适，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当佣人引路的方向逐渐变得似曾相识时，她又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住了。
“舞会到底要在哪里举办？”
她站在穿过树林的石板路上，冷冷问前面的人。
“是船上。”佣人转回头来，笑眯眯道，“我们先生突发奇想，把地点改在了游轮上——游轮停靠在秦家码头，穿过这边树林很快就到了。”
第638章
舞会
天光刺目。
面具下叶空垂眼思索片刻，道：“我想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游轮上有客房的，我问您号码牌的作用也就在这里，号码牌就是客人的房间号呢。”
“……你是说，号码牌是多少，船上的房间号就是多少？”
“是的。”
她松开轻轻捏着的手指，轻吐了一口气：“走吧。”
·
她走后约莫十分钟，拍卖会场外的洗手间里，女客们进进出出，隔间门不断作响，很快走出了一个身着简单礼裙，扣着黑色面具的高挑女人。
她戴着面具，冲镜子左右照了照盘起来的发，又理了理脖子上的项链，这才低头洗手，随后自然无比地混入了女客人之中，从这华丽的洗手间走了出去。
哦，还没忘记拿上她不知为何比别人要更亮更闪一些的金色号码牌。
上面的数字，是“11”。
·
游轮就停靠在秦家后坡下。
岸边绑着一块玩笑似的木牌——“秦家港”。
可这不是玩笑，凡是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
秦宅之所以神秘而引人神往，不仅仅只因为地理位置或其中的豪门生活，还因为这片能停靠大型邮轮的海岸。
是秦家以很多年对南港的贡献所换来的，合法存在的私人港口，不属于企业，不属于集团，只属于秦家，依附这永远不会变化的家族基地而存在。
经过这么多年的开发，又从最开始的只能停小船逐渐扩大到现在的模样。
叶空驻足在岸边，也驻足在游轮的阴影中。
她没有抬头去看这艘气派豪华的大船，而是转头望向了这片海岸。
七年时间，这里的变化翻天覆地。
可她还是能想起来当初趁夜从岸边跳上那艘破游艇时所见的一切。
黑夜里的树林，树林后的灯火，灯火中如怪物般耸立的庄园楼房，以及许多许多沉重而充满杀气的脚步声……
她原本以为那就是结束。
可事实上，大概在她双脚离岸的瞬间，脚下摇晃的水波并不是在宣告结束，而是在暗示未来。
毕竟她一向是个喜欢玩首尾呼应的画家。
少女收回视线，抬头凝视这艘大船，然后迈开脚步，走向它——
真正的结束，是在今天。
·
通往船上的阶梯尽头有人在审核二维码。
客人们一边难掩兴奋的谈笑张望，一边展示二维码拿着牌子走了上去。
许多人没有急着进舱房，而是在甲板在景观区在各个娱乐区域参观玩耍。
但也有例外，3号“不死妖”就一副兴致缺缺只想去房间睡觉的样子。
她跟着引路的人找到电梯，上到舱房最高层，刷卡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待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出完，抬起来的视线里突然闯入一道背影。
她陡然屏住呼吸同时厉声道：“谁？！”
冰冷的海风把白色纱帘吹得不断飘飞。
那人背对着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似乎正低头翻阅一本书，此时闻言合上书，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妖艳无比的金红色面具。
然而与面具的浮夸妩媚不同，面具下那双在微光里弯起来的眼睛，却分明漆黑冷静，即便弯成了笑模样，也只叫人感到冰凌般的凉意。
“好久不见。”
她张口，“朱小姐。”
傩面下的双眼陡然紧缩，几乎要变成受惊至极的猫。
大风携纱帘狂舞，窗外是海浪不息，一切都在疯狂涌动的视野中，唯独那个人安静的、冷淡的存在着。
一如她多年来所梦到那样——无论是怎样惊悚可怖的噩梦，她都在狂风暴雨中做她头顶那轮高高悬挂却永远存在的月亮。
傩面下，一行眼泪毫无预兆滑过脸庞，在下巴上坠成珠，再沉甸甸砸落地板，碎做小小的水花。
叶空看到了，于是惊讶地笑起来：“不是吧？还这么爱哭？”
她放下书，站起身来，抬手取下面具。
朱小姐急忙开口：“小心监控！”
“房间里没有，我测过了，甚至外面通道上也没有，我也测过了。”
叶空不以为意地把面具丢在桌上。
“你……你测过了？”
“我有高人制作的高科技产品，测监控小菜一碟。”
朱小姐闻言，便也取下了面具。
傩面被放到桌上，叶空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成熟的、美丽而特别的脸。
朱蔷薇。
蔷薇拍卖行的老板。
单眼皮长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再加上一米七以上的身高以及瘦而薄的身材，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当超模的。
她走到叶空面前，叶空微微抬头注视几秒，然后飞快地黑了脸。
“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可能我吃得好，就长得快。”
“我也吃得好。”叶空面无表情盯她片刻，然后撇开视线，“算了，基因问题。”
朱蔷薇呐呐，又赶紧说：“你其实也长高了不少，一米七可不算矮呢！”
“……”
叶空笑了一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脱掉板鞋，从鞋子里拔出个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
朱蔷薇定睛一看——一只厚度可观的鞋垫。
朱蔷薇：……
正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下来，而门外很快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去，随后对视一眼，叶空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又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头。
朱蔷薇正要走出去，却又被她拉住了，指了指桌上的傩面。
戴好面具，朱蔷薇这才走到门口，按着把手冷冷问了一句：“谁？”
可他们不知道，实际情况正好相反。
“不死妖”忍着笑，再度张口时，发言便愈发显得情不自禁：“会坐在这里当客人的人……噗……居然跟我谈起了什么运气和实力噗——”
她努力压住笑意，往侧后方一靠，同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难道你也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
温荣险些径直掀了椅子站起身来。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道：“不死妖小姐恐怕是打击太大所以失心疯了，连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
“什么？我不是在单纯的提问吗？你不是孤儿为什么要跟我论运气？还是说你有一个缠绵病榻的妈和酗酒欠债的爸？你们家需要你卖血卖肾打工养家？还是说你就像我身边这位朋友一样身有残缺但身残志坚靠自已奋斗来到了这场拍卖会？……”
温荣有心想打断驳斥，可不死妖也不知哪来的肺活量，说话跟机关枪似的根本不给人打断的机会：“如果一切都不是，如果一切正相反，你不但父母双全并且家境极好从出生就具备了来这种拍卖会的资格，那你觉得你至今拥有的一切靠的是运气还是实力？”
她惊讶地倒抽一口冷气，即便如此也还是语速很快：“你不会拥有这一切还觉得自已都是靠实力吧我的天哪，那恐怕上天收走你全部运气的时候你将会比我深刻千倍万倍的明白你这大半辈子才真的是——除了运气，什么都没有。”
几秒的停顿，她突然收起所有情绪，平铺直叙道：“如果以上都不是，那就当我没说。”
满场嘈杂中，这两排突然变成了真空地带，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好一会儿后，秦悟才摸了摸耳朵感叹道：“想不到不死妖大大居然是这种类型。”
后排的温荣整个浸在黑暗里，只看得见微微发抖的身躯。
此时温璨突然转头看向了不死妖，平平问道：“你定的价不是五十亿？”
“……”
“不死妖”刚刚狠狠爽了一把，正要趁着余热再怼一把，却刚一张口就变了个调：“是啊。”
接着，她甚至还僵硬地放轻了语气：“我定的一块钱。”
一旁的秦悟夸张地抽了口气：“天哪，是谁在害不死妖大大？”
“……”
第636章
真遗憾，不是吗？
“……”
叶空微微僵硬。
她不太想接这个贱人的话，却又不想放过机会。
坐在最后一排，她抬头遥望最前方的区域，最终还是抬手的撑住脸，笑了起来：“谁知道呢？”
黑暗里少女低弱的笑音，与第一排傩面下传出的嘲讽重叠。
“反正肯定是个出不起钱买《群星》所以只好走歪门邪道的孬种，估计会是那种，一辈子躲在爸爸和老婆背后吮手指喝奶的男巨婴吧。”
“不然我很难想象，谁能想出这么又脏又low，毫无气概和智慧的手段。”
“啊……”
她在黑暗里发出高高在上而怜悯的咏叹：“一个绝望的孬种和蠢货。”
“这种人……”
“不死妖”在第一排回首，用那张傩面对准侧后方浑身僵硬的中年男人：“估计就是你说的那种，除了运气什么都不剩，却还毫不自知的蠢人吧。”
傩面下，那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温荣捏住微微发颤的拳头，却发现怎么也止不住。
他死死盯着那张色彩夸张线条诡谲的面具，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最后一排的黑暗里，少女也无声笑弯了眼睛。
·
椅子突然被用力撞了一下。
“不死妖”一个摇晃险些仰倒，被身旁的人及时按住扶手才稳住身体。
她皱眉看向一旁，那人却先一步道歉堵住了她的嘴。
“抱歉，轮椅刹车突然失灵了。”
被这么一打断，她也懒得去看身后那老男人的反应了。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台上的拍卖师终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看起来分外沮丧地垂着头和肩膀：“真的没有人要拍吗？”
客人似乎连嘲笑都懒得继续。
全场静默。
拍卖师只得缓缓举起锤子，死气沉沉道：“我宣布，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卖品——”
温荣深吸一口气，昂起头来，森冷的下瞥着前面那道背影，双手也终于停止了发颤。
“……天才画家不死妖的爆火长篇漫画《群星》……”
越长的定语，越是招出底下客人不耐的催促和嘲笑，可拍卖师就跟个狂粉一样如此坚持——
“时限二十年起拍价五十亿的的影视版权——”
他用近乎绝望的视线扫视全场，似乎还等着有人能拯救陈列柜里的东西，却最终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继续下去：“就此，流拍——”
锤子高高扬起——
“等等。”
一道声音，伴随着一个写着“8”的牌子一起倏然上浮到所有人的感官里。
台上拍卖师绝望灰心的瞳孔猛地一缩，可扬起的手却不但没停，反而更快近乎慌张地猛地下锤——
砰——
是金属制的号码牌被投掷出去准确砸到人手的声音。
法槌也因此被打落在地，发出乒乓一声。
拍卖师胆战心惊地握住自已被砸破皮的手腕，转头看向台下那个站起来的身影。
8号。
坐在第一排左侧靠中间的位置。
他是为了把号码牌丢出去才站起来的。
此时理了理自已的领带，语调调侃道：“你可真奇怪，没人举牌的时候拼命拖延时间，我真的举了你却又装看不到听不到——你没事吧？”
“我……”拍卖师怯怯道，“我没反应过来。”
“那你得练练反应力了。”
男人转过头，聚光灯染出他脸上浮夸的金色雕花面具，配上他微微点头说“各位见笑了”的模样，叫人几乎一眼就能确定这一定是个身世不凡并且长期居上位的男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养成这一身吊儿郎当却又从容不迫的气度。
向众人道过歉后，他才又施施然坐下，对台上的人一抬手：“来，把我的牌子给我。”
拍卖师捡起牌子，慢慢送还给他。
直到接过牌子，男人又对停在面前不停瞟他的拍卖师笑眯眯一抬手：“回去你该在的位置啊。”
拍卖师就像个被抽的陀螺，又缩头缩脑回到了台子后面。
9号按了按额角：“把法槌捡起来。”
——
等到人和装备都各归各位，男人才在越来越大的、充满震惊和怀疑的讨论声里，正式地，再度举起了牌子。
“五十亿。”他微微笑着，高声转低声，“零一块钱。”
——
静默，随后哗然。
“他疯了？”
“9号，9号是谁？”
“五十亿？！就算只加一块钱可那是五十亿！！！”
“他真的疯了。”
“是谁家的？”
“听口音不像南港人。”
……
很多人都震惊得哗地站了起来。
跟着一起猛地站起来的还有温荣。
“怎么可能？！”
面具下他简直是双目圆瞪，面无人色，五官都快要被震惊和愤怒扭曲了。
可话一出口，他发热的脑子就清醒了一半，倏然低头看去——
附近一圈，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不过三五个人，却是全场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存在。
方才闹得再凶，笑声再大，他们也毫无所动——因为年纪和阅历都摆在那里，再大的场面再大的闹剧都要沉默以对才能显示出他们的涵养和地位。
先前他说话声音低，和不死妖有几次来回都不至于传给外人听到。
可此时，他猛地一站，加上没有控制音量，立刻就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黑暗中，那一张张低调纯色的面具下，分明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是“他怎么这么大反应？”的惊讶，是“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失态？”的惊讶，是“他不是温家继承人吗？怎么会对着五十亿大喊大叫？”的惊讶……
乱飘的视线倏然落到了前面。
那个戴着傩面的年轻女人，无声转过头来，面具下的双眼由下往上，凉幽幽，冷清清地盯着他：“你要再来判一判吗？”
“这是我的运气呢，还是我的实力呢？”
温荣：……
在他僵硬凝滞的视线里，不死妖倏然一笑。
“无论如何，有关《群星》的合理价格，看来你是没机会和我商量商量、讨论讨论了——真遗憾，你说呢？”
温荣：……
第637章
1号是谁
台下吵闹如菜市场，台上倒是僵冷死寂。
拍卖师眼珠乱转，迟迟没能落下法槌。
9号便笑着翘起二郎腿：“这么长时间也够你震惊了吧？还不落槌是等着我反悔吗？”
捕捉到反悔二字，拍卖师眼睛一亮神情一震，生怕错过机会似的正色道：“9号先生，请问您确定要以五十亿零一元拍下这份时限仅二十年并且仅限影视方面的改编版权吗？”
9号：……
即便是上一秒还以为拍卖师是不死妖的人的客人们也不免感到离谱了。
“不是，这人有病吧？”
“9号说得对啊，先前介绍的时候恨不得加上千字金光闪闪的定语，怎么真的有人拍了他反而开始强调缺点了？这到底是想拍出去还是不想啊？”
“哈哈，两个‘仅仅’，只差没说‘你个冤大头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现在觉得他应该不是不死妖雇的。”
“不但不是不死妖雇的，应该还是想搞不死妖的人雇的吧。”
“看来只有我们在被当成傻逼玩弄呢。”
“别让我知道是谁……”
……
在场的大多都不是蠢人，从拍卖师前后巨变且完全自相矛盾的态度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声音交错起伏，一双双眼睛在面具后面闪着幽幽的光，看得台上的拍卖师忍不住冷汗直冒。
而9号一言不发，只冲他摊开手耸了耸肩：“所以，还不落锤吗？”
“我……我只是确认一下您的意思，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拍卖师最后看了眼第二排某个位置的身影，冒着冷汗抖着手，终于扬起手来——
“我宣布，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物品，漫画家不死妖的大作《群星》时限二十年的影视版权，由9号先生，以五十亿零一元的高价拍下！”
“成交！”
法槌重重落下。
尘埃落定。
而被众人询问身份的9号也毫不掩藏地站起来对着四方拱手：“见笑见笑。”
“其实不全是花的我的钱。”
……
散场前，有工作人员走上舞台用话筒对众人道：“请各位贵客携带自已的号码牌离开会场，这将会成为你们在舞会会场的休息室门牌号。”
“这么多客房？秦家又修新楼了？”
……
“是江叙吧？”
逐渐站起来往外走的观众席里，几个玉洲来的对着那众星拱月的身影交头接耳。
“我听着也像。”
“所以他是替星飞拍的？”
“那就合理了，星飞在这方面的确专业对口，这回给了不死妖这么大面子，之后想陆陆续续签下游戏版权、周边版权什么的想来也会方便很多，而且说不定还要打折。”
“星飞的全息技术不是已经研发成功了？他们如果打算拿《群星》做切口展开第一个项目，那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五十亿也太多了，这些做游戏的就是赚钱。”
……
会场的灯啪一声亮起，所有正起身要走，或者还坐在椅子里低声说话的客人们全都被暴露在灯光下。
“卧槽！”
很多人一边抬手挡光一边骂骂咧咧，角落有佣人频频弯腰致歉。
客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会场。
倒数第二排的那对情侣没能抢第一时间离开，就被生生堵住了。
只好先看着那些隐约眼熟或者完全陌生的人不断从面前走过。
期间好几个人都对着最后一排的小桌子以及上面的果盘指指点点。
“搞什么？坐最后一排还有优待？”
“我们怎么没有这些东西？就差摆盘瓜子了。”
“早知道坐最后一排。”
……
于是这对情侣也不由得看向了身后，那个在拍卖会中曾引起过他们多次注意的怪人，早在散场前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诶那是秦悟！”
女生戳了戳男生的肩膀，对他示意刚走过去的人。
又指了指他身后的轮椅：“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温璨了，不知道面具底下是什么样，但气质还蛮特别的。”
“不死妖不死妖！哇！这身高，她得有一米七几了吧？”
两人兴奋地说了两句后，女生突然一愣。
“奇怪。”
“怎么了？”
“刚才你看到秦悟的牌子了吗？”
“不是2号吗？”
“对啊，他是2号——那谁是1号？秦悟会让人排在自已前面吗？”
“1号没有举牌……说不定是秦老太太或者秦老先生呢。”
话音刚落，秦老太太就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手里拿着的分明是11号。
而在她后面两个位置走过的就是秦老先生，他的牌子是22.
两人：……
不知为何，秉着一种毫无来由的直觉，女生突然把手伸向了最后一排那张小桌子。
那个怪人走得早，没听到最后的叮嘱，她把号码牌流下来了，此时正倒扣在上面。
“你想什么？怎么可能……”
她男朋友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把牌子翻了过来。
金底黑字的数字“1”，大剌剌地曝光在明亮的灯光下。
男生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口倒抽的冷气。
面具下，他们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和迷惑的神情。
“这人到底何方神圣？”
“别管，舞会上就知道了！”
女生语气里全是找到大八卦的兴奋，拖着她男朋友提起裙摆就冲了出去。
而走在最后的几人中，一个戴着青色日落面具的女人，视线不经意扫过那张1号牌，脚步突然一顿。
“怎么了？”
“没事。”
·
在法槌落下之前，叶空就静悄悄起身离开了会场。
光线陡然刺入眼睛，她不适地眯了眯眼，视觉还没恢复正常，已经有人走上前来：“客人请随我来。”
“去哪？”
“接下来是舞会，所以要去举办舞会的场地。”
佣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惊讶道：“您的号码牌呢？”
“丢在里面了。”
“额，请问您是几号？”
“1.”
佣人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更加恭敬了。
叶空看得一阵不适，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当佣人引路的方向逐渐变得似曾相识时，她又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住了。
“舞会到底要在哪里举办？”
她站在穿过树林的石板路上，冷冷问前面的人。
“是船上。”佣人转回头来，笑眯眯道，“我们先生突发奇想，把地点改在了游轮上——游轮停靠在秦家码头，穿过这边树林很快就到了。”
第638章
舞会
天光刺目。
面具下叶空垂眼思索片刻，道：“我想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游轮上有客房的，我问您号码牌的作用也就在这里，号码牌就是客人的房间号呢。”
“……你是说，号码牌是多少，船上的房间号就是多少？”
“是的。”
她松开轻轻捏着的手指，轻吐了一口气：“走吧。”
·
她走后约莫十分钟，拍卖会场外的洗手间里，女客们进进出出，隔间门不断作响，很快走出了一个身着简单礼裙，扣着黑色面具的高挑女人。
她戴着面具，冲镜子左右照了照盘起来的发，又理了理脖子上的项链，这才低头洗手，随后自然无比地混入了女客人之中，从这华丽的洗手间走了出去。
哦，还没忘记拿上她不知为何比别人要更亮更闪一些的金色号码牌。
上面的数字，是“11”。
·
游轮就停靠在秦家后坡下。
岸边绑着一块玩笑似的木牌——“秦家港”。
可这不是玩笑，凡是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
秦宅之所以神秘而引人神往，不仅仅只因为地理位置或其中的豪门生活，还因为这片能停靠大型邮轮的海岸。
是秦家以很多年对南港的贡献所换来的，合法存在的私人港口，不属于企业，不属于集团，只属于秦家，依附这永远不会变化的家族基地而存在。
经过这么多年的开发，又从最开始的只能停小船逐渐扩大到现在的模样。
叶空驻足在岸边，也驻足在游轮的阴影中。
她没有抬头去看这艘气派豪华的大船，而是转头望向了这片海岸。
七年时间，这里的变化翻天覆地。
可她还是能想起来当初趁夜从岸边跳上那艘破游艇时所见的一切。
黑夜里的树林，树林后的灯火，灯火中如怪物般耸立的庄园楼房，以及许多许多沉重而充满杀气的脚步声……
她原本以为那就是结束。
可事实上，大概在她双脚离岸的瞬间，脚下摇晃的水波并不是在宣告结束，而是在暗示未来。
毕竟她一向是个喜欢玩首尾呼应的画家。
少女收回视线，抬头凝视这艘大船，然后迈开脚步，走向它——
真正的结束，是在今天。
·
通往船上的阶梯尽头有人在审核二维码。
客人们一边难掩兴奋的谈笑张望，一边展示二维码拿着牌子走了上去。
许多人没有急着进舱房，而是在甲板在景观区在各个娱乐区域参观玩耍。
但也有例外，3号“不死妖”就一副兴致缺缺只想去房间睡觉的样子。
她跟着引路的人找到电梯，上到舱房最高层，刷卡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待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出完，抬起来的视线里突然闯入一道背影。
她陡然屏住呼吸同时厉声道：“谁？！”
冰冷的海风把白色纱帘吹得不断飘飞。
那人背对着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似乎正低头翻阅一本书，此时闻言合上书，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妖艳无比的金红色面具。
然而与面具的浮夸妩媚不同，面具下那双在微光里弯起来的眼睛，却分明漆黑冷静，即便弯成了笑模样，也只叫人感到冰凌般的凉意。
“好久不见。”
她张口，“朱小姐。”
傩面下的双眼陡然紧缩，几乎要变成受惊至极的猫。
大风携纱帘狂舞，窗外是海浪不息，一切都在疯狂涌动的视野中，唯独那个人安静的、冷淡的存在着。
一如她多年来所梦到那样——无论是怎样惊悚可怖的噩梦，她都在狂风暴雨中做她头顶那轮高高悬挂却永远存在的月亮。
傩面下，一行眼泪毫无预兆滑过脸庞，在下巴上坠成珠，再沉甸甸砸落地板，碎做小小的水花。
叶空看到了，于是惊讶地笑起来：“不是吧？还这么爱哭？”
她放下书，站起身来，抬手取下面具。
朱小姐急忙开口：“小心监控！”
“房间里没有，我测过了，甚至外面通道上也没有，我也测过了。”
叶空不以为意地把面具丢在桌上。
“你……你测过了？”
“我有高人制作的高科技产品，测监控小菜一碟。”
朱小姐闻言，便也取下了面具。
傩面被放到桌上，叶空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成熟的、美丽而特别的脸。
朱蔷薇。
蔷薇拍卖行的老板。
单眼皮长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再加上一米七以上的身高以及瘦而薄的身材，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当超模的。
她走到叶空面前，叶空微微抬头注视几秒，然后飞快地黑了脸。
“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可能我吃得好，就长得快。”
“我也吃得好。”叶空面无表情盯她片刻，然后撇开视线，“算了，基因问题。”
朱蔷薇呐呐，又赶紧说：“你其实也长高了不少，一米七可不算矮呢！”
“……”
叶空笑了一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脱掉板鞋，从鞋子里拔出个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
朱蔷薇定睛一看——一只厚度可观的鞋垫。
朱蔷薇：……
正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下来，而门外很快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去，随后对视一眼，叶空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又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头。
朱蔷薇正要走出去，却又被她拉住了，指了指桌上的傩面。
戴好面具，朱蔷薇这才走到门口，按着把手冷冷问了一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