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知道!”盛长裕打断她,“不需要时刻告诉我这一点。你们宁家的人,什么脾气秉性我都知道。”

    程柏升收起了玩笑之心,很认真说话了:“长裕,好好的,怎么是这个口吻?你会吓到宁祯。”

    盛长裕转脸,目光寡淡落在宁祯脸上,话却不是对着宁祯说的:“不做亏心事,她怕什么?”

    宁祯:“……”

    “要不,咱们回去吧?”程柏升站起身,“等会儿开个会。”

    宁祯:“我去叫女佣把你们的靴子拿上来。”

    她利落转身,逃似的从小会客室出去。

    宁祯下楼脚步极快。

    女佣却说,靴子还没怎么干。

    宁祯:“不滴水就行!”

    曹妈拉住宁祯:“督军不是说吃个饭再走?”

    “临时有事。”

    “天大的事,也要吃饭。厨房都知道他来了。现在又走,会有流言蜚语,对您不利。”曹妈说。

    宁祯陷入了两难。

    继续留饭,还不知那位祖宗继续发什么邪火。

    他正月去宁家赴宴,态度极好。一转脸,又开始挤兑她家。

    但也正如曹妈所言,老宅人人都仰督军鼻息,老夫人那边更是“看人下菜碟”,他说了吃饭又要走,传出去对宁祯的声望有损。

    “……就说靴子还没干。”曹妈道,“夫人,这个时候别任性,宁可多赔笑脸。”

    宁祯:“您说得对。”

    做事的人,不能怕挨骂。

    她复又上楼。

    她下楼的这十几分钟,盛长裕和程柏升应该也交谈了一番,盛长裕脸色好转几分。

    “柏升,你们开会很急吗?曹妈说晚饭备好了,要不随便填补一口?”宁祯道。

    程柏升:“长裕,你觉得呢?免得回去再让厨房开火。”

    “吃点。”盛长裕道。

    宁祯便又下楼,吩咐摆饭。

    晚饭不算丰富,六菜一汤,荤素相宜。

    程柏升试图和宁祯说说话。

    宁祯也是很努力回应他的话题,却又担心说错。

    饶是如此,晚饭快要结束时,盛长裕对宁祯说:“……你上次给我的图纸,我看了。”

    宁祯放下筷子端坐:“您觉得如何?”

    “重画一份。”他道。

    宁祯:“……”

    只差说“一团狗屎”了。

    宁祯一向对自己的功课引以为傲,闻言面颊不由发烫。她想要装作很自然,偏偏脸不由控制发红。

    像是当众被教授责骂。

    “督军,您觉得有哪些不妥?”她稳住心神问。

    盛长裕:“我不是专业的。你要是不愿意重画,我请旁人画。”

    宁祯用力攥了攥手指。

    她的内心告诉自己:快点求饶,答应他重新画,画十份、一百份给他挑。她又没经验,凭什么一次通过?被挑剔是很正常的。

    可她的自尊心,一瞬间冲到了她舌尖,死死压住了她的喉咙。

    那是她的功课啊。

    可以骂她,别骂她的功课,它明明很优秀的。

    宁祯愣是没回答。

    她的沉默,让盛长裕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程柏升再次道:“长裕,宁祯画得挺好的。”

    “督军府你住还是我住?”盛长裕冷冷问。

    程柏升:“……”

    “回去。”盛长裕站起身。

    女佣把靴子送过来,盛长裕任由女佣服侍换了鞋,阔步出去。

    外面天黑了,雨还没停,他就这么冒雨离开了摘玉居。

    程柏升急忙去追,靴子才换了一只,另一只拎手里。

    宁祯坐在餐桌前,不轻不重捶了下头。

    曹妈在旁边伺候吃饭,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她很懊恼:“都怪我,夫人。我不该劝您留督军吃饭的。”

    “有个喜怒无常的上峰,已经够艰难的,咱们就别自责。”宁祯站起身。

    腿有点沉,“收拾收拾吧,我去睡觉了。”

    她上楼泡了个热水澡,曹妈又端了燕窝给她做宵夜。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宁祯还是觉得自己今日并未犯错,进退有度。

    她下车时给他开车门了;她还给他换了干爽的鞋子和袜;她也留他吃饭了。

    明面上的敬意,她都拿出来了。

    “不是我的责任。”宁祯对自己说,“哪怕是图纸,我也没拒绝替他改。”

    ——我只是没立马答应去改。

    做人有点格调,说不定更受器重。

    “盛长裕要是因此迁怒我父兄,我立马去给他跪下,痛哭流涕向他磕头道歉。”

    格调可以有;情况危急时,也可以没有。

    宁祯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吃了燕窝,还把自己劝好了,睡了个舒服的好觉。

    翌日早起时,宁祯还在想盛长裕。

    她已经没什么情绪了,是单纯觉得,她和盛长裕之间毫无缘分。

    每次他们俩关系稍微好转,就会有点什么事,急转直下。

    父亲上次跟宁祯说:“……大不了我从他眼前消失。”

    宁祯一直没想过这条路,因为父亲的功业建立至今不容易,放弃实在太可惜。

    可想想,华夏如今战乱不断,国力羸弱,不是普通人能逆转的。如果报国无门,可以离开吗?

    去南洋、去港城,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我娘家搬迁,我还做什么督军夫人?”

    自然是跟着一起走,彻底从盛长裕眼前消失。

    看不见宁家的人,他应该会高兴点。

    这个念头在宁祯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督军不好伺候、婆母更不好伺候,宁祯越发觉得当差艰难,她也想“请辞”了。

    第104章

    督军亲自开车门

    翌日,雨停了,雾岚菲薄,湖面似蒙了层薄纱。

    一大清早,老夫人的女佣来了摘玉居。

    宁祯梳洗更衣,去陪老夫人吃早饭。

    “督军昨日来做什么?”

    果然问这话。

    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委婉。

    宁祯如实相告:“是程参谋想来坐坐。吃了饭,但督军也不太高兴,是生气走的。”

    老夫人丝毫不惊讶:“他总这样,脾气坏透。”

    又问,“为何生气?”

    “不知道。我想了一夜,也没想通他怎么不高兴。可能是外面受了气回来的。”宁祯道。

    老夫人:“最近很多事,大总统府又下文书责问他。”

    宁祯:“每个军阀都会挨骂,司空见惯的。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大总统府有还不如没有。”

    老夫人笑了笑:“话虽如此,也是烦人。”

    婆媳俩简单几句话,宁祯帮衬布菜,陪着老夫人吃了顿清淡的早饭。

    上午办差。

    门房、库房、厨房和车马房四处,加起来有十七名管事。

    宁祯要是每天都见他们,一天什么也不用干了。

    只要规矩严厉、明晰,宅府周转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故而,她这边议事,她自己改了规矩:每位管事三日向她回事一次;有了什么紧急事,可加急通禀,她优先处理。

    她赏罚分明,做事颇有手腕,她的办法实行后效率大大上升,老夫人也夸奖了她几句。

    如今,宁祯只需要上午办差两个小时,就可以休息。

    她下午偶尔去自己陪嫁的铺子,偶尔约了大嫂和二嫂喝茶听戏。

    事情比年前多,她人却比年前轻松不少。

    “……要说起来,若不是督军几次给我立威,过年又去我娘家拜年,过完年,这个规矩也会大打折扣。”宁祯对曹妈说。

    曹妈:“夫人心善,总念着督军的好。”

    “他脾气不好。但不能因为脾气,就否认了他对我的帮助。”宁祯说。

    曹妈:“夫人是想去道歉认错吗?”

    “不了,先看看他那边什么表示。他要是气消了,这件事就算了,我也懒得管督军府内部修缮的事;他要是更生气,那我就登门认错。”

    曹妈:“……”

    转眼到了三月,苏城雨歇春寒,桃花枝下一片疏影。

    又到了广开春日宴的时节。

    宁祯接到了不少请柬,一一拿去给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神色里,添了几分哀愁。

    宁祯知道,她又想徐芳渡了。

    不过,这次老夫人没当着宁祯的面提起,只是口吻哀切:“一到了这样热闹的日子,我心里就慌得很。”

    宁祯假装听不懂。

    老夫人还是很喜欢徐芳渡。

    徐芳渡总能抚慰老夫人的心情,有她在的时候,老夫人吃饭都香三分。

    “可能过些日子,老夫人还是会想尽办法把三姨太接回来。”宁祯回来后,对曹妈说。

    曹妈:“夫人别多心。督军下令送出去的,不可能再接回来。”

    “老宅是老宅,又不是督军府。在老宅,老夫人是最大的,督军也只是她儿子。”宁祯道。

    老夫人是忌惮盛长裕,懒得和他闹。

    真闹起来,光“母亲”这个身份,就可以压住盛长裕。

    “您打算怎么办?”曹妈问她。

    宁祯:“要么得到老夫人的器重,超过三姨太;要么搬离老宅。”

    “……搬到督军府去?”

    “我想搬回家。督军府和老宅,都一样糟糕。”宁祯道。

    曹妈立马捂住她的嘴。

    宁祯:“……”

    曹妈开导她:“您只是怀疑,老夫人还没接人。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肯定有办法。”

    “也是。”

    老夫人给宁祯选了五份请柬,叫她去参加春日宴。

    宁祯打电话回娘家,问大嫂和二嫂去哪些门第赴宴。

    “……茗悠楼喝茶,咱们慢慢说。”大嫂约她。

    宁祯道好。

    她开车出门,先赶到了茗悠楼,定下二楼靠街的包厢,给了小伙计赏钱,叫他等会儿把她的客人领上来。

    金暖先到的。

    “大嫂要去买糕点,她稍后来。”金暖说。

    宁祯和金暖站在包厢的阳台上,一边等大嫂,一边闲话。

    “我姆妈好烦人,她叫我去拜佛。”金暖说。

    宁祯:“什么事要拜佛?”

    金暖指了指自己肚子。

    宁祯:“说子嗣的事?”

    “祖母和婆婆都不提,我姆妈反而急。”金暖叹气。

    宁祯:“也许我二哥不太行。”

    “那不会,他还是挺……”

    说着,金暖面颊一红,难得有点羞赧。

    宁祯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一阵尴尬。

    对面是一家珠宝行,她们俩转移话题,谈起了钻石首饰。

    宁祯想买个钻石项链,问金暖要不要。

    金暖就说:“叫你二哥拿私房钱来买。你别动你的小金库。”

    “他还有私房钱?”

    “有呀,家里会给的,我又不要他的钱。我陪嫁的铺子,每个月进账好多。”金暖道。

    宁祯:“他走了什么狗屎运,可以娶到你?大哥的私房钱都要上交的。大嫂可比你更有钱。”

    “我们和大哥大嫂不一样。”金暖说。

    她们俩从小相熟,聊天没什么目的,哪怕一句话不恰当,对方也不会生气,故而是有什么聊什么,说话不太过脑子。

    “宁祯宁祯,你家督军!”

    金暖突然推宁祯。

    宁祯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瞧见盛长裕从汽车里出来。

    他的汽车,停在珠宝行门口。

    春光明媚的日子,天气温暖,他穿一套深蓝色西装、同色马甲。裁剪合度,他肩背又笔挺,往那里一站,格外醒目。

    背影英俊不凡。

    “他逛珠宝行啊?”金暖低声和宁祯耳语。

    宁祯便瞧见,盛长裕不是直接进珠宝行,而是绕到汽车另一侧,拉开了车门。

    车上下来一名女郎。

    女郎穿藕荷色旗袍,头上带着一顶淑女帽,帽檐坠了面网,只露出下半张脸。

    尖尖下巴、下颌线流畅又优美,侧颜也惊艳无比。

    不是繁繁。

    “宁祯,她是谁呀?”

    宁祯也不知道。

    “可能是江小姐。”宁祯告诉金暖。

    因为,盛长裕亲自给那女郎开车门。

    宁祯认识他这么久,他连自己的车门都需要副官或者程柏升给他开,宁祯也帮他开过好几回。

    一般的女郎,是不配被他伺候的。

    “江澜?”金暖问。

    宁祯笑:“你消息比我灵通。我只知道有个江小姐,却没打听过她姓甚名谁。”

    金暖:“……”

    第105章

    督军轰轰烈烈的绯闻

    金暖还想要看热闹。

    宁祯立马拉了她,从阳台退进来,进了自己包厢。

    “……我以前就听说,督军和江澜关系匪浅。要不是你突然嫁给他,苏城的人都以为江澜会做督军夫人。”金暖说。

    又说,“我也听人说,督军在江澜面前,就是普通的富家子,会替她开车门。我一直不太相信,如今可开了眼界。”

    宁祯:“他不是和苏晴儿的爱情轰轰烈烈吗?怎么又有个江澜?”

    “苏晴儿人都死了。”金暖说,“之后就是江澜。不过,江澜非常低调,几乎不出席宴会,养在深闺。

    很多人都只是远远看过她一眼,说她非常美貌。至于她长什么样子,没见过。”

    宁祯:“你也没见过?”

    “我家门第不算高,我又不是葛宝娴、姚文洛那样朋友遍天下的人,当然没见过。”金暖说。

    宁祯捏她的脸:“不许胡说,你如今是督军夫人的二嫂,你门第高着呢。”

    金暖只差吐血:“这个时候,你想起自己是督军夫人了?”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督军夫人啊。”宁祯认真说。

    她结婚,领了个“官衔”。

    经过盛长裕大半年的塑造,她的官威日益增大。

    金暖:“你满脑子想着什么?”

    宁祯轻轻抱了抱金暖的肩膀:“暖暖,我有一枚金戒指。我很清楚自己脑子里想什么。”

    金暖:“……你那个未婚夫,他已经死了。”

    “但在我的心里、我灵魂所在的世界,他永远活着。”宁祯道。

    她们俩搂一块儿说悄悄话,大嫂进来了。

    “你们俩,半天不黏糊就难受。”大嫂笑道,“给你们买了瓜子酥,还有刚出炉的烤鸭,快来尝尝。”

    “好俗。茶楼里吃烤鸭,一点也不像个时髦人。”金暖笑道。

    大嫂:“你别吃。”

    “我爱吃!”金暖道。

    宁祯笑不可抑。

    她与大嫂、金暖一起玩,总是特开心。连日的坏情绪,她都丢下了。

    宁祯并不介意盛长裕和江小姐出游。

    如果江小姐能哄得他开心,他心情好转,在他手下当差的人日子会好过点,包括宁祯这个“督军夫人”。

    他能带江小姐去买首饰,又亲自给她开车门,坏脾气应该过去了,宁祯看到了曙光。

    当然,保守起见,她最近不打算见他,免得上次莫名其妙的怒火蔓延到今时。

    “……这个烤鸭真好吃。大嫂,下次咱们去野餐,也带上一只,哥哥们肯定也很喜欢。”宁祯说。

    最近春暖,野餐成为一件非常时髦的事。

    都是留洋的男男女女带起来的洋风气。

    大嫂:“带只烤鸭去野餐,就真俗了。人家野餐带白俄人蛋糕房的西洋点心,和葡萄酒。”

    “我不喜欢西洋点心,也不爱葡萄酒。我要带烤鸭和铁观音。”金暖在旁边接话。

    大嫂也笑起来。

    姑嫂仨约好下次去哪里玩。

    大嫂还说:“我真想带你们去港城。那边开埠港口,又有英国人驻扎,各种新奇好东西,眼花缭乱。”

    金暖:“叫上以申,他给我们护航。”

    宁祯则说:“二哥、三哥都可以去,他们的差事都能请假。只大哥在军中,轻易走不开。”

    “我娘家新添了邮轮,动力很足,两天就可以到港城。咱们去玩两三天,前后七日时间,不耽误事。”大嫂道。

    金暖:“我要去我要去!大嫂,您是活菩萨,您带我去!”

    大嫂忍俊不禁。

    又问宁祯,“祯儿走得开吗?”

    “十天半个月不太行,但六七日的时间,可以挪出来。”宁祯道。

    大嫂:“那我回去安排。邮轮走货,可能要半个月才回来,咱们四月上旬出发。”

    又道,“祯儿,四月是你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咱们去港城给你买点礼物。”

    宁祯:“……”

    一转眼,她上了一年的工。在“督军夫人”这个岗位上,鞠躬尽瘁了快一年。

    活了二十二年,只这一年最难熬,比闻梁予去世的那段时间都艰难——那些时候她浑浑噩噩的,回想起来记忆模糊,痛苦都淡化了。

    这一年的苦难,却是鲜明的。一次次的磨难,血淋淋刻在她心口,她不堪重负。

    “好,我愿意去。”宁祯对大嫂道,“我必须出去散散心,宽松几日。”

    否则,日子熬不下去。

    “时间我来定,大概就是四月初出发。”大嫂说。

    宁祯和金暖都上前搂抱她,叫她“财神爷”。

    大嫂喜欢做财神爷,欣然接受了妯娌和小姑子给她的新外号。

    “说不定我还会叫上我表妹。”大嫂又说。

    宁祯:“就怕我三哥会尴尬。”

    “我不给他做媒,只是带我表妹出去玩玩。我已经不管他的事。”大嫂道。

    “财神爷”是有脾气的。给你机会,你居然不要,那就别痴心妄想了。

    计划好了旅行,宁祯又问大嫂和金暖,去哪些门第赴宴。

    宁祯的婆婆挑选了五家,其中三家是军中高官的,宁家也接到了邀请,大嫂和金暖都决定出席。

    另外两家,一个周家,老夫人的娘家;另一个是葛家。

    提到葛家,宁祯有点好奇,葛明有没有官复原职。

    她决定去看看。

    这日,宁祯和大嫂、二嫂玩到晚上七点,就匆匆结束了聚会,回盛家老宅去了。

    她怕回去太晚,老夫人挑理,说她“夜不归宿”。

    盛长裕这日,也是晚上七点多回到了督军府。

    程柏升还等着他。

    见他回来,程柏升把两份文件给他签字,顺便问问他今日行程。

    “……和江小姐见面,谈得如何?”程柏升好奇。

    盛长裕却不想聊:“以后再说。”

    “心里还是不高兴?”程柏升笑问,“要不,你去跟宁祯道个歉。”

    盛长裕看都不看他。

    “我去帮你道个歉?就说你那天失心疯,其实她的图纸你很满意。”程柏升道。

    “你少多管闲事。”盛长裕道。

    程柏升:“你可别后悔。”

    “哪凉快哪待着,别烦人。”盛长裕冷了脸,去睡觉了。

    程柏升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也要回去睡觉,就拿着文件先走了。

    第106章

    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宁祯赴宴。

    她是督军夫人。正月督军上门做客,全城皆知,宁祯这个督军夫人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

    四场宴会下来,她略感疲倦,但心情很不错。

    宁祯从葛家出来,回了趟宁家。

    她告诉祖母和母亲:“葛明已经官复原职了,听说是姚劭说情的。督军想用这个人。”

    祖母:“葛明能力是有的。”

    宁祯撇撇嘴:“我阿爸也有能力,却被忌惮。”

    祖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别计较。你非要跟这个比、跟那个比,累死了。”

    宁祯叹口气。

    生不逢时。

    要是阿爸不得罪盛长裕,现在她也不用过这种夹缝里的日子。

    宁祯不是抱怨她阿爸。大帅去世突然、盛长裕接手军务,阿爸还没来得及跟他缓和关系。

    她阿爸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祖母,我明日要去周家赴宴。上次我见到了舅母,就是周太太,她对我恶意很大。”宁祯说。

    又问,“是因为盛长荣嫁我大哥不成,反而嫁去了周家,因此周家对我们有意见吗?”

    祖母:“说你聪明,有时候又犯傻。你把周太太叫什么?”

    “我婆婆让我叫舅母。”

    “舅母,就是舅舅的妻子。那舅舅呢?”祖母问。

    宁祯心头一震。

    她差点忘记了这茬。

    盛长裕做少帅的时候,有几件震撼人心的大事,其中之一就是诛杀母舅、赶走胞弟。

    宁祯:“……周太太那个舅母,就是未亡人?”

    “对。”

    “她不是对宁家有意见,而是恨督军?”

    “不错。”

    宁祯:“我婆婆还叫我去赴宴。”

    “你婆婆和周家关系仍是很好,盛长荣在周家也如鱼得水。周家记恨的,只有督军。”祖母道。

    宁祯:“……”

    婆婆还把她看作老宅的人,和徐芳渡一样;而宁祯已经决定偏离老宅,投靠督军。

    ——虽然督军上次撅了她,宁祯还是选择站队督军。

    宁祯知道自己是受到了牵连,不是她得罪了他,而是他拿她撒火。可督军才是军政府和宁家矛盾的缘由,宁祯要紧抓重点。

    “你要是不想去,就装病。”祖母说。

    宁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与祖母聊过了,宁祯回到了盛家老宅。

    去周家赴宴,宁祯又穿那件很繁复的洋裙。

    洋裙的衬裙下,可以藏两把手枪。

    曹妈眼皮直跳。

    她没劝,只是叮嘱宁祯:“夫人处处当心。”

    “知道。”宁祯笑了笑。

    宁祯装扮好,去了趟老夫人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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