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赵悦琳看?着那?大秀闹心得很,但转念一想,这?施婳如此高调倒也好,坐实了她只?想把京台当跳板,人生目标旨在嫁入豪门的谣言。

    之前就是自己草蛇灰线,想方设法让台里领导听说施婳即将订婚,婚后八成?要忙着生豪门重孙的话,让领导生出顾虑,这?才把她排挤出联播组。

    现在她很期待,最?好施婳一时上?头直接嫁给?那?蒋柏亨得了。

    什么京传播音一姐,还不是以色侍人的货色。

    结了婚估计过不了两?年也得离。

    而比赵台花更不愉快的,当属蒋少。

    巨幕投屏开始的时刻,蒋柏亨才刚下楼。

    他站在电视台大厦外边的地上?停车场,驻足仰头,瞳孔被?晃得剧烈收缩,没绷住爆了句国粹。

    好家伙。

    这?什么情况,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截他的胡??

    他追了这?老半天?,仙女的边都没沾上?,送去提亲的名贵聘礼也全数被?贺老爷子退回?了。

    蒋柏亨原先是组了局的,就在电视台边儿上?,一个名流会?所,说白了也就是门槛高点的酒吧。

    原是想着玩一会?儿等施婳下播就去接她。

    可这?会?儿坐在包厢里,脸色已经极难看?了。

    起初友人们还没留心,甚至笑着打趣:“咱们蒋少真是收心了啊,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在家里赌誓非施婳不娶,我还当你玩儿呢,没想到是真迷上?了,爱得不得了吧。”

    另一个朋友也半开玩笑:“跟哥们儿透个底呗,那?仨投屏一共多少啊,我看?看?价,要是不过分改天?也给?我那?妞整一个。”

    深绿色皮质沙发上?还坐着一位酒红大波浪的美女,那?美女吁了口烟,红唇娇艳:“从前还真没看?出来,蒋少如此痴情,这?换了是我,当晚就嫁了。”

    另一个甜辣风的妹妹也笑着插嘴:“就是啊,这?位施小姐也太端着了,蒋少几时这?么上?心过。”

    一个纨绔浪子帮着出馊主意:“要我说实在不给?脸就算了,你这?边一撤,保不齐她自己个儿就贴上?来了,都那?么回?事儿。”

    蒋柏亨僵着脸,扯了下唇角,凉凉道:“她不一样,我是真想娶她当老婆,不是闹着玩的。”

    “京传的嘛,难免,都说京传美女都爱端着,清高,不容易上?手,隔壁电影学院的可就不一样了,有野心,想红,妹妹么,终究是有欲.望的才好拿捏。”

    当着这?么多人,蒋柏亨脸色忽青忽白,但到底是碍于面子不想多说。

    -

    收工后,施婳下到一层,并没有见到蒋柏亨没脸没皮的身影。

    暗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如她所料。

    她就觉得那?份惊喜不可能出自蒋柏亨之手,果然他想必也是看?见了,所以干脆没来。

    她侥幸落得清净,不由?得心情更松快了几分。

    今日天?气好,她的车也停在了地上?,三两?步走?出去正?欲取车,倏然间,一台暗黑色加长普尔曼行驶至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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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婳眼睫微微颤动,她凝神,恍惚望见深色防弹玻璃隐约映出那?张眉眼冷峻,深隽俊美的面庞。

    她怔怔愣神,立在原地。

    委实难以置信。

    分明才刚过周日,他理应还在纽约。

    自动车门缓缓开启,男人五官深邃的面孔再无遮挡,她更加怔然,既惊讶,心底又有某种微妙的欣喜悄然滋生。

    车内的男人西装外套应是脱了,只?着衬衫和西服马甲,衬衫是松灰色,绸面妥帖一丝不苟,马甲是更深的徽青灰。

    绅士温雅,像是从某种重要场合刚刚抽身。

    “上?车。”

    大约是她一直愣在原地出神,男人慢条斯理的嗓音传来,低沉磁性,带着很强的穿透力?。

    短促的两?个字,透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气息,但施婳却不知为何听出了细微的柔和,像是大人面对小孩子时的无奈语气。

    想来应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她慌忙上?了车,身体刚落座,日渐熟悉的清冽木质香瞬间侵袭入鼻。

    雪松杂糅檀香,清雅松弛,如临旷野,施婳的心神愈发镇定,略一侧目,正?想开口同?他讲话,目光却被?静静躺在宽敞座椅中间的花束吸引。

    “这?是……”

    车厢内昏黄的光线下,一抹清冷深蓝分外惹眼。

    她乌沉剔透的眼眸闪着光,本能地伸手将花束捧起。

    动作很是轻柔小心,像是捧着某种珍稀的物品。

    暗蓝色的包装纸质感丝滑温厚,内层是奶白衬纸,夜色下隐隐泛着珠光,最?吸眼球的自然是花束,含苞欲放的郁金香,墨尔本午夜蓝,深暗柔雅,花苞浓郁的蓝覆着一层丝绒油画的质感。

    施婳今天?收到了许多花束,各式各样的明艳动人。

    唯独这?一束像深海的蓝,如此低调高雅,又仿佛透着送花之人神秘高贵、成?熟深沉的气质。

    她喜欢蓝色,不觉忧郁,只?觉冷静有序,给?她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贺你毕业。”

    男人清冽沉郁的嗓音字字坠入她心尖,令她心脉颤栗,莫名赧然,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

    明明……

    身为她法律上?已经领证登记的丈夫,在她毕业时分送她一束郁金香,祝贺她,这?一切不过是很周到妥帖的礼节而已。

    他本就是彬彬有礼的绅士。

    为表匹配,她必须也是优雅淑女才行。

    “谢谢,很漂亮。”

    施婳竭力?佯装镇定,不露声色地静静倚着靠背,面带知性微笑,看?似淡定圆滑。

    实则才不过装了半分钟,便实在忍不住微微歪头偷瞄他的侧脸。

    见他矜贵如昔,眉目间也不见疲敝之色,心情应该尚算愉悦。

    她暗想自己这?样总是察言观色还不够,只?想制造更多的话题,深度了解他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即便只?是临时凑对的表面夫妻,也得加深了解才好培养默契不是。

    她为了主动开启话题,只?好大胆猜测:“您比计划日程提前回?京,想必出差在外的事宜都一切妥当,提早结束了吧?”

    贺砚庭那?双漆黑沉寂的眸子看?不出分毫情绪,他似有似无地睨了她一眼,并未反驳:“嗯,托太太的福,诸事顺利。”

    施婳乖顺地点点头,淡定了两?秒,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大脑“嗡”的一下,脸颊“腾”的涨红。

    她眨着无辜的眼,一瞬不瞬错愕地盯着他,短短几秒的功夫,脸颊瓷白的肌肤已经烫得要命,耳垂更是像要烧着一般。

    她,她是幻听了吗?

    贺砚庭清隽的脸庞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是看?到了她敏感的反应,未免误解,才淡声解释:“练习一下称呼,以备他日之需。”

    施婳闻言,重重吞咽了一下,暗自掐紧手心,明明如惊雀般,却仍然要假装冷静稳重。

    她清糯的嗓音半晌才挤出一句:“好的。”

    她丝毫并未怀疑贺砚庭的用心,只?是为自己过激的反应而心虚不已。

    毕竟,他看?起来的确是坐筹帷幄的性子。

    改变称呼,稍加练习提前适应不过是出于严谨。

    男人微撩眼皮,打量着她,态度温和而寡淡:“你若不习惯,迟些再改也无妨。”

    施婳温驯地点了点头,对他的体贴颇为感激,而后继续了方才的话题:“工作顺利就好,那?您今晚早些休息,多睡一点,倒倒时差。”

    “嗯。”

    他的应答虽然有些寡淡,可这?样反倒令她的局促感淡了一点,毕竟这?是她比较熟悉的相处模式。

    贺砚庭越是话少,她才敢于多说。

    相隔几日未见,彼此交换话题并非难事,一来二去,施婳愈发放松。

    她本想亲口求证今夜的惊喜究竟是否他的安排。

    但他始终太过镇定,让施婳无从开口。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或许他只?是授意下属为她送上?毕业祝福,又因他在外出差繁忙,下属无法请示细节,所以自作主张为之?

    毕竟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如此高调的脾性。

    就在她几番犹豫究竟该不该问时。

    贺砚庭平和的声线慢条斯理传来:“上?回?问你几时举行毕业礼,你没答我。”

    施婳侧目凝着他,静了几秒,是在思考他这?话的涵义。

    是在解释没有出席她的毕业礼吗?

    她有些惶惑,忙细声说:“上?回?我自己也忙忘了,工作后对学校的事情都不太上?心,还是我助理提醒的。何况上?回?吃饭时,您和我的关系……”

    声音戛然而止,多少有些窘意。

    上?回?用餐时,贺砚庭还不知道她与贺珩的嫌隙。

    彼时两?人的身份是堂叔与侄媳。

    此刻却……

    莫名令她有一种打碎禁忌的罪恶感。

    耳垂不知不觉再度染上?了一抹红晕,她细声含混:“都是过去的事了。”

    贺砚庭略微沉吟,眸光染着难以捉摸的情绪,音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过去就罢了,如今既结了婚,凡事直接同?我讲即可,不必忸怩,明白吗?”

    施婳有些惶惶不安。

    这?个男人,好像能看?透她似的。

    他怎会?知道她曾经犹豫过是否和他提毕业礼的事。

    “嗯,知道了。”

    她不敢细想,只?虚虚地应声,一时陷入胡思乱想。

    忽得听见他低沉嗓音:“到了。”

    施婳恍惚抬头,张望车窗外,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驶入了老宅。

    忙捧着花束下了车,待车门缓缓阖上?,她立在原地,恭谨道别:“谢谢您的郁金香,。”

    正?欲转身之际,车窗忽然降下,冷白的腕骨毫无征兆递出一只?绒面礼盒,细长方形,普鲁士深蓝,衬得他五指愈加修长洁净。

    “Lady,你的毕业礼物。”

    20

    夜阑人静,

    怀中捧着花束和礼物的少女一路碎步小跑。

    暗黑色加长普尔曼蛰伏在夜色中,静谧无声。

    她?伸手接下礼物的时候,剔透纯澈的眼眸莫名透出慌乱的神色,

    宛如一只惊鹿,

    纤软柔腻的手指轻轻撞击在男人的指骨关?节处。

    柔软与遒劲的碰撞。

    留下一抹余温。

    惊鹿穿过?植被?茂密的庭院,迈入主宅大?门,

    越过?长廊,

    进入电梯。

    径直跑回自己的屋里,直到紧紧阖上门那一刻,她?才松懈下来,轻倚向木门,缓缓吐息。

    黑胡桃雅棕色木门,衬得她?皙白的脸庞仿佛染上了熟桃般湿润的粉色。

    施婳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只依稀觉着男人那句话?仍萦绕耳际,

    久久不散。

    “Lady,your

    graduation

    present.”

    印象中这是她?一次听他讲英文。

    纯正的英伦腔,

    语速缓慢,

    发音醇厚,

    有一种天?然?的高贵感。

    或许是学播音的人难免对?声音敏感。

    她?只觉得他的音色如此优雅深沉,

    明明只是极简短的一句话?,是不该带有情?感的,

    于?她?而言却仿佛透着绅士的蛊惑。

    踱至书桌边平复须臾,

    她?将绒面礼盒置于?桌上。

    指腹下意识抚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目光骤然?间一顿。

    这份毕业礼物与她?料想竟截然?不同。

    因?为礼盒是长方形,她?下意识以?为是项链、手链之?类的饰品。

    入目的却是一枚粉金色书签。

    书签是一只精致的蝴蝶形态,雕刻工艺精细,

    俨然?是相当耗时的手工艺品。玫瑰金勾边,粉色和银色相间的蝶翼,

    略带透明质感,简直栩栩如生,乍看宛如一只随时会振翅飞舞的蝴蝶。

    雕刻的纹路太过?精致,明明是纯金制品,却做到了质感轻盈,她?连伸手触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损坏这枚艺术品。

    施婳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书签,她?打从心底里喜欢。

    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她?将书签带到床边,拿起自己搁在枕边的,近期睡前读物。

    黑塞的《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书籍封面清新雅致,宛如初夏的调色盘。

    她?轻轻将蝴蝶放入其中,发现二者竟巧妙地相称,在冷橘色的灯下散发着宁静的光芒。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拒绝美丽的事物。

    施婳也难免俗。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对?准翻开的书页随手拍摄了一张。

    原相机下的粉金蝴蝶像休憩中的翩翩舞者。

    可惜她?无从分享,只好让照片静静地藏在手机相册里。

    洗澡之?前,她?将那束郁金香拆开,平剪根部,再将一株一株依次放入水培花瓶。

    郁金香养不好容易垂头,必须让它们?乖乖相互依偎站立,打算用深水醒花一夜。

    沐浴过?后,施婳自觉困意不浓。

    她?重新坐回书桌旁,透过?昏暗的光线,忽然?察觉那用来搁书签的普鲁士蓝绒面盒子有些异样。

    她?定睛细看,并反复伸手抚过?。

    指腹下的丝绒虽然?颇有质感,但看着竟不像是全?新,略有一点陈旧迹象。

    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她?自然?理解为这书签可能是他昔日的收藏品,他看起来也像是会收藏些古董艺术品的人。

    何况他偶然?得知她?今日举行毕业礼,或许根本无暇准备礼物,从书房随手挑一件陈列赠予也是心意。

    总归她?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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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前靠在床沿,捧着书读了半小时,这时通常都会眼皮打架,今夜却仍精神奕奕。

    习惯性拿起手机,切进微信界面,点开红点。

    点赞人数仍有上涨,但令她?十?足惊异的是……贺砚庭竟然?也给她?的朋友圈点了赞。

    他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竟然?也会有空刷朋友圈么。

    那皑皑的雪山头像,孤高清冷,明明只是景,却仿佛是真人晃荡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循着头像点入与他的聊天?界面。

    手指搁在输入框上许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再道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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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为了郁金香、蝴蝶书签,亦或是为了那份不必言明也两?相心照的毕业祝福。

    但是夜已经这样深了,他应该在倒时差。

    她?不敢深夜惊扰。

    辗转良久,她?点开朋友圈编辑,将那张用原相机随手拍下的书页与蝴蝶的合影发了出去。

    配文简洁朴实,只有两?字:

    [。]

    对?象是谁,她?心里不肯承认。

    但总有希冀,隐隐盼他能看见。

    -

    蒋柏亨没去见施婳,一宿没回府,还喝了一场彻夜大?酒。

    起先那个局旁人还没瞧出异常,到了后半夜的第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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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见他喝得这样凶,才大?抵猜出了实情?。

    私交要好的友人宽慰他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免的,施婳这样难得一遇的清冷美人,能让蒋少?你这样阅尽千帆的都过?目难忘,再有旁人对?她?起心思,也不出奇。”

    另一人也帮腔:“可不么,现在娱乐圈都是千篇一律网红脸,施小姐这样得天?独厚的,确实是难得了点,现在全?京圈都知道她?同贺珩那档子事儿,知道她?刚刚重回自由身,难免有人起意,只能说柏亨你眼光太好。”

    蒋柏亨酒过?三巡,才终于?黑了脸,沉声道出实情?:“去替我好好查查,小爷非得知道究竟是谁,连我相中的未来夫人都敢动?。”

    ……

    蒋柏亨一宿没闲着,后来喝得酩酊大?醉被?架着送回蒋府。

    蒋夫人就这么一个独子,从小是娇惯得不行。

    在楼上主卧听见动?静便披上外袍起身下楼去了。

    一屋子佣人伺候着,又是喂醒酒汤,又是捏腰捶腿,又是陪着嬉闹。

    蒋夫人见状便沉了脸色,恨铁不成钢:“臭小子,又犯什么浑呢,好端端喝这么些做什么!”

    蒋柏亨朦胧醉眼望向自家母亲,怔愣数秒,忽而张口“哇”的一声哭了——

    “妈,我要施婳,我就想要她?,你不是说一准能帮我娶到施婳吗?妈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这辈子要是没她?,儿子就找个和尚庙出家算了。”

    “你真混账,这都什么年代了,结婚讲究两?厢情?愿,人家姑娘不待见你,你干着急有什么用,这不得容我慢慢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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