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公主若是害得孟姑娘小产,良心上可过得去?!”

    盛知婉即将进府的脚步一顿。

    苏祈年攥紧拳头。

    盛知婉却连头也未回,只一道嘲讽的声音悠悠传来:“她愿意跪,是她觉得自己该跪,这位苏士子年纪轻轻,眼盲耳聋,若真成了一方父母官不知会判出多少冤案?”

    苏祈年:“......”

    苏祈年浑身僵住,想要争辩,然而盛知婉的身影已经入了府,不见踪影。

    “苏士子!”孟央心中得意,盛知婉连人心都不会收买,这位苏士子可是三皇子看中的人。

    而她居然如此轻易便得罪了。

    “苏士子,都怪我连累了你。”孟央满眼歉意。

    苏祈年这才回过神,摇摇头,“无妨。”

    他的才干、学识均是真才实学,绝不会因一个妇人的话便真的被埋没。

    “只希望公主不要因此事牵累苏士子才好。”孟央满眼无奈,随即缓缓起身。

    对着众人道:“此外还有一事,今日入宫,陛下责备我救人心切,却不懂求助军医,以致几位将士延误解毒,妾亦深感惭愧,恨不能以命相抵。”

    第115章

    “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着,所以——”

    孟央一顿,扬声道:“凡是因我疏忽导致军医来不及救治的将士,我都会向他们的亲属赔罪,并送上一笔丰厚的恩恤银,用以赡养他们的父母妻儿。”

    “这些恩恤银均从我的私账中出!”

    “我知道这些银子不算什么,所以,除了这些将士,凡京城之内,所有在此次苍南之战中死伤的将士,均可另外来国公府找我领一份恤典!”

    孟央话落。

    周围立即有百姓道:“孟姑娘大义!”

    “也只有孟姑娘这般心思良善之人,才想着赚取银钱后补贴给将士亲属,一般女子哪有如此气节?想来那些将士家属,也会万分感念孟姑娘!”苏祈年赞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错,那娇娘酒可谓是滋味绝佳,喝上一口,能醉半日!”

    “当真?那我可要去买来尝尝了。”

    “公主!这孟央真不要脸!难道她拿出些银钱就能换那些将士的命吗?”

    “还有那什么苏士子,居然还说那些将士的家属会感念她?!”汀兰听到外头的话气愤不已。

    盛知婉冷笑一声,若是她以银钱为诱惑,逝者已逝,能拿到银子,说一句谢又如何?

    说到底,是百姓过得太苦了......

    否则又怎会为免除徭役,将家中壮丁送去战场,既然送去了,便是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

    汀兰却还不甘心:“难道就任她如此吗?”

    盛知婉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未必,别看她现在得意,等知道恩恤银的数额后,她估计就笑不出了。”

    原本父皇只是让孟央给那些因她而死的将士家属恩恤银。

    虽然数目大,但也不会很多。

    但谁让孟央非要装良善呢?

    她怕是不知此次苍南战役的主力军便就是从京城周围征召的,居然要给京城所有死伤将士一份恤典。

    啧,也不知三皇兄知道自己视作囊中之物的银子就这样白白少了一大笔,会如何?

    想到银子,盛知婉忽然脚步一顿,对岸芷吩咐几句。

    *

    夜色渐重。

    盛知婉放下抄写到发酸的手腕,在汀兰的服侍下洗漱倚靠在拔步床内。

    层叠的窗幔,透着外头昏昏的烛火,让人难以入眠。

    今日秀嬷嬷的话再次浮现耳畔。

    盛知婉轻闭上眼。

    前世,她也是如祖母一般,以为只要自己藏拙,便能安稳度过一生。

    不止是过目不忘。

    甚至骑马、射箭、就连写字、礼仪上,她都要做那个不比其他皇兄皇妹好,也不比他们差太多的人......

    她的医术、谋略,永远只藏于黑暗。

    她善棋、善画,可她的棋和画,都需要顶着另外一个莫须有的身份才能为人所知。

    甚至,在嫁入国公府后,发现那些陪嫁的宫女嬷嬷们依旧将自己的每日言行报知到宫里,她也只作不知。

    最后假借着崔氏和祁非嫣的手将那些人远远送走。

    她从不敢暴露自己任何所长。

    哪怕是祁书羡,也只以为她精心谋策的那些计谋是他自己的才能。

    可结果呢?

    结果是,祁书羡负她,父皇舍弃她......

    “咔哒——”一声轻响。

    第116章

    盛知婉猝然睁眼,一片裹挟香寒的花瓣飘落在脸颊。

    紧接着,那轻响再次从头顶响起。

    盛知婉起身抬眸,而后待看清瓦片后那张脸,手指猛然一顿。

    “公主可是渴了?”外间,汀兰听到她起身的动静,立即问道。

    盛知婉深吁口气:“无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你下去吧,不必再守着。”

    “是。”汀兰松口气,应了声轻声离开。

    脚步渐远,盛知婉这才再抬头,只是那双邪肆的笑脸已经不在。

    就在她愣神间,一道低哑轻笑从身后传来:“长夜漫漫,公主怎得还未歇息?”

    盛知婉霍然转过身。

    男子一身玄衣,黑色长发束于身后,深邃黑眸中满是笑意,俊美得仿佛从话本中走出的少年将军。

    几乎一瞬,盛知婉便能想到他成为秦聿王之后的模样。

    “怎么,公主莫不是太久不见在下,看呆了?”商行聿挑眉凑近。

    温热的呼吸吐露在小巧耳畔,盛知婉只觉一股热意瞬间从耳边蹭地蔓延。

    她连忙后退半步:“你这时候回来,可是特丹那边有变?”

    商行聿见她如此,轻笑两声正要说话,忽地眼神一凛,看向房门方向。

    盛知婉随着他视线看去,很快便听到急急而来的脚步声,以及丫鬟劝阻的声音。

    “世子,公主现下已经歇下了,您若是有事明天再来也不迟。”

    “让开!”祁书羡不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盛知婉身子一僵,随即几乎是下意识的,拉住身后人的衣袖将他推入拔步床内。

    商行聿任由她拉着,顺从倒在床上。

    层层叠叠的床幔将两人的身影遮挡住,但这显然还不够。

    盛知婉目光一扫。

    商行聿似乎明了她的意思,稍一翻身便将自己藏在衾被之内。

    那双深邃的眸子还对她弯了弯。

    盛知婉如玉的脸色瞬间绯红:“......”

    原本没什么的,怎得这人的表情倒像是她做了什么。

    盛知婉深吸口气。

    此时外头脚步已至门前,她起身从床榻内出来,先一步将门打开。

    祁书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世子大半夜有事?”盛知婉似刚被吵醒。

    祁书羡看着她绯红的面颊顿了顿,而后冷声道:“大理寺方才来人催促国公府两日内归还嫁妆,是不是你的主意?”

    盛知婉轻笑一声:“我道是什么大事。嫁妆单子送到大理寺已有月余,国公府却迟迟没有动作,我派人去问问情况有何不可?”

    “你明知孟央近日要出一笔恩恤银,等过去此事,定不会少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非得这两日?”

    “世子这是说哪里话?”盛知婉一脸诧异:“本宫要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是咄咄逼人?再说,本宫宽限国公府的时日不短了,若是世子再还不上,本宫怕是得去祖母面前求个公道。”

    太后向来宠爱盛知婉,若她真去告状,只会让国公府更加难堪。

    祁书羡心沉下去,只觉眼前之人越发陌生。

    从前的盛知婉对他百依百顺,恨不得将心都掏给他,望向他的眼神满眼都是爱慕。

    而此刻,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再无自己分毫。

    一个人怎会变得这样快?

    想到方才下人拦着自己不让进,还有盛知婉绯红的脸颊,祁书羡眼眸一冷,忽然伸手推开盛知婉,大步往房内而去。

    第117章

    “你做什么?!”盛知婉心骤然一提,抬步拦在面前。

    “盛知婉,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祁书羡双眼猩红,盛知婉的阻拦,让他心中的猜测更重了两分。

    极致的愤怒,让他连身上庭杖的伤都顾不得,一把将人推开。

    盛知婉的身子重重撞在桌角上。

    眼睁睁看着祁书羡步入进去,盛知婉手指攥紧,一瞬间,已经想着该用什么毒药才能让他悄无声息间毙命。

    祁书羡甩开屏风,扯开床幔。

    盛知婉的手扣住梳妆台内一个瓷瓶......

    然而下一瞬,衾被抖落。

    盛知婉看清其内,眼眸狠狠一颤。

    紧接着,在祁书羡转过身时冷沉下脸,冰寒如霜道:“世子莫不是疯了?这大半夜,在本宫房内找什么?难不成还以为本宫藏了男人?!”

    祁书羡对上她嘲讽的视线,无言以对。

    他也不知自己方才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

    良久,他示弱道:“知婉,我才受了杖刑,背上很痛,你为我上药可好?”

    “世子若觉得痛可以去找大夫,孟姨娘,或者浣竹姨娘,本宫狠毒至极、咄咄逼人,若弄伤了世子可不好。”盛知婉冷道。

    祁书羡讷讷:“你又何必非要如此?你也知道我是不得已,如今三皇子很看重孟央,她不能出事。”

    “来人!”盛知婉懒得听他这些话,伸手拢了拢外衫,道:“我累了!送客!”

    “世子,请吧。”汀兰示意。

    祁书羡目光沉沉看了眼毫无动容的盛知婉,终是深吸口气,转身大步离去。

    脚步渐远,盛知婉面无表情合上门。

    下一瞬,长出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不等出完,一道身影倏然从头顶跃下。

    “你!”盛知婉没想到商行聿居然还在。

    “公主好气势!”商行聿道:“方才若不是公主拦着祁世子,在下恐怕要被祁世子发现了。”

    盛知婉想到自己一急之下竟将人推入衾被,还差点被人捉住,更不自在。

    咳了咳,岔开话题:“商二公子深夜前来,可是特丹那边有变?”

    “在下只是听闻京城最近有热闹看,”商行聿自在地坐在盛知婉上妆的春凳上:“偏生在下最爱凑热闹,所以特意赶回来看看。”

    盛知婉蹙眉,有一瞬错愕和不信。

    从特丹赶回来,即使是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也需要几日功夫,这位未来的秦聿王居然为了看场热闹就如此奔波?

    可那时候,京城有何热闹?

    看着盛知婉蹙眉变化的神色,商行聿笑容微敛,从怀中掏出一个方盒放在桌上。

    “在特丹恰好遇到有人卖这东西,想着公主可能会需要,便买了下来。”

    “这是?”盛知婉诧异。

    商行聿却没说,只是话锋一转:“特丹那边公主无需担忧,一切按照计划。如今特丹王后要求每日在自己的寝宫内,需要换三次俪兰插花。”

    “特丹最知名的王室画师,还为她和特丹王画了幅与紫色俪兰的肖像。民间许多商贾已经开始囤货居奇......”

    “比想象中还要快,商二公子行事,本宫自然放心。”听到正事,盛知婉忘了追问方盒内的东西。

    商行聿笑道:“只是在下明日就要赶回特丹,今夜偷偷回京,不知公主可否容在下留宿一晚?”

    第118章

    “留、宿?”盛知婉闻言脸色瞬间僵住。

    这商行聿,真是胆大包天!

    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留宿外男?而且还是他......

    盛知婉不蠢,能感觉到商行聿对自己的不同,说她有心也好,利用也罢,她已经在祁书羡身上吃了一回亏,如今,定然是不可能再同其他男子如何!

    就在盛知婉半羞半恼,想着如何拒绝时。

    商行聿忽然一声轻笑。

    眨眼间,纵身打开窗户,只余一道声音在耳畔:“玩笑而已,公主早些休息,在下便不叨扰了。”

    盛知婉愣在原地。

    片刻,终是没能维持住淡定的神情,恨恨轻哼一声。

    果然是个纨绔,调戏女子如此顺手拈来!

    目光扫过商行聿留下的方盒,想了想,还是伸手打开。

    只瞥了一眼,呼吸滞住。

    里面......竟是三枚她近来遍寻不见的天珠果。

    所以,什么来凑热闹?

    他赶回来,其实是专程来给自己送天珠果的......

    盛知婉望着还未关上的窗户,明明风寒刺骨,却觉得一股热意让心脏狠狠跳动两下。

    *

    这夜,盛知婉睡得出乎意外的好。

    因此翌日一早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她也并未觉得不耐。

    “岸芷,出了什么事?”

    听到她的声音,门外岸芷快步入内,回禀道:“公主醒了?是世子和孟姨娘带了好些人过来,说是......来还嫁妆。”

    盛知婉一挑眉,吩咐道:“找个腿脚快的人,去大理寺请人过来,就说国公府要归还本宫的嫁妆,让他们带上我的嫁妆单子来一趟,当面核对。”

    外头吵吵嚷嚷,盛知婉也不着急,慢条斯理梳洗、换衣。

    待她走出房门,孟央看到她艳丽的面容,当即眼中划过一抹愤恨。

    她扶着腰身柔柔行礼:“妾给公主请安。”

    正说着身子却晃了晃,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祁书羡连忙扶住她:“好了,你身子重,在府内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行礼。”

    孟央闻言顺势挽住他手臂,仰头笑道:“世子体贴妾,妾心中感动,但礼不可废,只是妾站了半个时辰有些头晕,才没站稳,不碍事。”

    盛知婉听出了她言外之意,却也不在意。

    “孟姨娘果然比刚入府时懂礼数,想来是母亲调教的好。”

    听她搬出崔氏,祁书羡果然不好再让孟央以后不必行礼。

    孟央脸色一僵。

    盛知婉不仅让她白白等了这么久,这是还在暗讽她从前不识礼数!

    正在之时,岸芷让人去请大理寺的人也来了。

    大理寺丞方鸿志领着几名衙役走进院内,先对盛知婉和祁书羡行了礼,才道:“下官应公主之请,前来为国公府归还公主嫁妆做个见证。”

    祁书羡闻言,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第119章

    他走到盛知婉身边:“国公府自家的事,为何要唤外人来?”

    盛知婉挑眉:“本宫早先将此事托付给大理寺,自然也要他们在场才好解决,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祁书羡还想再说。

    “世子,莫要与公主争辩了。”孟央扶着肚子,小手拽住祁书羡衣袖,轻柔劝道:“妾身昨日已连夜从酒坊和火锅店提了银子,补上公主嫁妆的空缺绰绰有余,旁人想看就看罢。”

    她话音刚落。

    盛知婉笑了笑,岸芷立即上前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道:“我家公主嫁进国公府两年,共计补贴府内白银两万七千三百六十二两!”

    京城普通百姓一家五口人一年花销也不过十两白银,国公府不到两年居然能花掉两万七千多两?

    “这......这莫不是吃银子?”

    一名衙役脱口而出。

    旁边有人立马踹他一脚,他自觉失言,忙低下头去。

    然而他的话却是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哪怕祁书羡本人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数目,此时都有些脸色无光。

    孟央心中肉痛,面上却故作大方地笑了笑,指向后头二十多只箱子:“来人打开!”

    “让公主看看,这是酒坊最近一个多月的盈利,足够还您这两年补贴给国公府的银子了罢。”

    娇娘酒如今不光在京城,就是周边的府县,也已经推广开来。

    话落,她带来的人当即将箱子一个个打开,白灿灿的银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孟央见着周围人震惊错愕的视线,眼底满是得意。

    盛知婉两年补贴国公府的银钱,她只需一个月便能赚到。

    盛知婉还斤斤计较,却不知,她根本不将这些看在眼中!

    以后她只会赚更多的银子!

    孟央想到这,心中的肉痛终究好了许多,“公主,可要让人搬出来数一数?”

    盛知婉闻言却只是瞧了她一眼:“孟姨娘莫急,这才是刚开始,岸芷,接着念。”

    “是!”岸芷中期十足:“国公爷借走字画十六幅,名砚三方,其中字画分别是......”

    “国公夫人借走金丝玛瑙挂坠一对,白玉头面一套......”

    随着她念出的东西越多,那些跟来的衙役们一个个张大嘴。

    这些好东西,他们这辈子都没听过,更别说见过了。

    反倒是盛知婉本人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祁书羡听着只觉脸面丢尽,不等岸芷念到祁非嫣“借走”的东西,便直接挥手让人将其余的箱子全部打开。

    立即,各种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展现在众人眼前。

    “够了盛知婉,你的东西都在这里!”

    这还是之前父亲强制从各院收来的,就为了这些东西,母亲被气得吐血,长姐家中也鸡飞狗跳。

    现在,这些全都还给她就是!

    祁书羡说罢就要离开。

    第120章

    “世子慢着。”盛知婉却在此时叫住他,“待东西核对检查清楚世子再走不迟,否则,若是东西出了问题,世子不认账怎么办?”

    她说罢,岸芷汀兰当即带着凭栏居所有丫鬟嬷嬷们上前察看。

    几人分工明确,嬷嬷们数银子,其他有些见识的便看首饰物件。

    大理寺的人也守在旁边帮忙,丫鬟们点一件,他们就记一件。

    “公主不知,妾为了凑齐这些银子,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孟央突然笑道:“不过身为世子的人,妾的东西自然都是世子的,若是能为世子分忧,妾做什么都甘愿。”

    祁书羡闻言心中一软,转头对上孟央似水的眸子。

    相比于孟央的温柔体贴。

    盛知婉锱铢必较,咄咄逼人,甚至让他在外人面前脸面尽失!

    “公主的人可清点完了?央儿身子重,需得休息,耽搁不了这么久。”祁书羡声音冰冷。

    “急什么。”

    盛知婉根本没看这两人惺惺作态的模样,悠闲坐在丫鬟搬来的躺椅上喝着茶:“本宫嫁妆太多,要算清自然需多花费些时间。”

    随着日头一点一点升高,几名丫鬟忙碌的身影终于停下。

    “回公主,清点好了,”

    岸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银子的数额没错。”

    “哼!满意了吗?以后别再拿嫁妆说事,国公府不会亏欠你的东西!”祁书羡冷笑,揽着孟央的腰转身欲走。

    岸芷沉稳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不过,首饰少了几套,其中包括了太后送您的那套红宝石头面;

    还有十几套都是以次充好。那些字画,粗看之下,有七幅是假的,其余的奴婢们眼拙,暂时辨认不出,便单独放出来了。”

    “什么!”祁书羡闻言脚步一顿,猛然回头。

    “你可点仔细了?”

    祁书羡眸光锐利,几步走到岸芷面前,死死盯着她。

    “回世子,奴婢确认无误。”

    岸芷低下头,恭敬回道,声音却依然平静笃定。

    “不错,的确如岸芷姑娘所言,东西少了很多。”方鸿志将自己核对的单子递给祁书羡:“世子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看。”

    祁书羡皱眉看向孟央。

    孟央更茫然:“世子,这些都是上次国公爷收缴来的......”

    也就是说,父亲当时收缴的时候,这些东西便已经是假的了?!

    祁书羡只觉心中怒气翻涌,一张俊脸阴沉得要滴出水。

    孟央抿唇,看见盛知婉面带讥讽看过来,再扫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想到这些以后便是盛知婉的了,不由心生怨怼道:“公主既是国公府的人,那点珠宝首饰都在自己人身上,何必非得计较?”

    “你在指责我?”盛知婉似笑非笑。

    “妾不敢。”孟央垂下头,“夫妻本为一体,公主既已嫁给世子,又怎能完全不顾世子的体面。”

    “更何况只是区区几样首饰和字画,妾以为公主的大人大量,应当不会计较这点东西,公主觉得呢?”

    “自然......”盛知婉拖长了音,在孟央抬头看自己时,忽地冷笑一声嗤笑道:“不是。”

    “另外,容本宫纠正孟姨娘几处错误。”

    第121章

    “其一,世子的体面不是本宫坏的,而是有人私进本宫库房,借而不还,调换作假,才不顾及世子的脸面!”

    “其二,本宫少的不是区区几样首饰和字画。”

    盛知婉说着,周身气势骤然压迫十足,目光凌厉地扫过祁书羡和孟央二人:“光是祖母送给本宫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就是特丹进贡给先皇的珍品,价值上万两!”

    “谁给他们的胆子居然敢偷御赐之物?脑袋不要了吗!”

    此话一出,孟央脸色青白交加。

    祁书羡更是薄唇紧抿,额角青筋直跳。

    盛知婉走到箱子旁,拿出一副画轴,眼神在其上一扫,冷哼一声,突然扬手狠狠将画轴砸在祁书羡脚边。

    孟央惊呼:“公主这是做什么?”

    盛知婉没理她,眯眼看向祁书羡。

    “这幅《洛城春景》乃是前朝第一画师拂柳先生封笔之作,曾被炒到五千两,世子自己瞧瞧,这粗糙的画技当真是拂柳先生的手笔吗?!”

    “还有这幅。”

    盛知婉玉指轻点,岸芷立刻贴心地帮忙打开,将字迹展示在众人眼前:“本宫库中的可是羲和先生亲笔书写的《秋阳赋》,多少人奉上千金,都没能得到。”

    “就这狗爬一般的字迹,也敢冒充羲和先生?”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那卷轴上的字迹果然平平无奇,没有半点风骨。

    “还有这对玉镯,这等浑浊劣质的东西也配冒充本宫那双白璧双凤镯?”

    孟央表情逐渐呆滞,盛知婉每说一样东西,她的心就抖一下。

    她本以为自己一夜间凑足两万多银子已足够令人震撼,公主又如何?

    一个封建时代的普通女子,还能比来自现代的自己更会赚钱,更懂经营吗?

    然而现在,她再自负也不得不承认,盛知婉的富有远超她的想象。

    若真是全让她来赔,这些东西换成银子,得是多少?

    “如何,还要本宫一件件点给二位看吗?”盛知婉讽道。

    “不必。”祁书羡面色铁青,咬牙挤出两个字。

    孟央也哑巴似的安静立在一边,两万多两已经够多了!

    她可不想再为国公府这些人补窟窿!

    盛知婉见她如此,轻笑一声问道:“这些东西我会让人列单子出来,不知世子是打算原物奉还,还是按市场价兑成银子赔给本宫?”

    祁书羡眼皮直跳。

    国公府哪还有银子?

    今日这些已经几乎是孟央酒坊的所有盈利了,剩下的亏空怕是把整个国公府卖了都不够填!

    “我让人去找,找到后定当物归原主。”

    祁书羡勉强压制住胸中怒火。

    “也好。”盛知婉点头:“也省得本宫还要找人给这些东西一一估价,那就劳烦世子尽快将东西找回来,本宫在此敬候佳音。”

    *

    国公府当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122章

    刚养好伤的祁书朗再次被丢进祠堂,若不是崔氏拼命拦着,祁国公定然要再给他来上十几板子。

    只是京城那几家收了他东西的当铺倒了大霉,得知祁书朗典当的居然是御赐之物,心里气得骂人,面上还得配合着将东西掏出来。

    当然,吃亏是决不能吃亏的。

    祁书羡也做不出白拿人银子的事,只好又按照当初祁书朗典当的价格重新赎了回来。

    但除此之外,那些被换掉的首饰头面,几乎全都是祁非嫣的手笔......

    祁国公当即命崔氏身边人传话,让祁非嫣回一趟国公府。

    但祁非嫣知道自己调换了东西正心虚,怎么可能回来?

    因此只打发了个丫鬟,说自己近来受凉,有些风寒。

    “罢了,那便让她好好歇着。”崔氏抚着胸口看祁书羡:“这些东西还不够?盛知婉究竟要把这个家弄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你就拿这些送去,告诉她,若是还想要剩下的,那便把我老婆子这条命拿去好了!”崔氏直接闭上眼。

    祁书羡无奈,“母亲,此事大理寺已经插手,您现在不让长姐把东西拿出来,难道想让大理寺亲自去找长姐拿。”

    崔氏闻言脸色更难看。

    大理寺的人当初还是她同意请的。

    祁书羡黑着脸道:“既然长姐病了,那我便亲自过去探望!”

    当即,祁书羡拎着药材去了廉府。

    廉府一开始得知他来很是狂喜。

    毕竟虽跟国公府成了亲家,但国公府却很看不上他们,就连廉文辉的差事,也是祁非嫣回去说了好几遍才有着落。

    如今祁非嫣病了,祁书羡这个世子居然亲自探望,显然很将她这位长姐放在心上。

    “大少爷呢?!”廉老夫人当即问儿媳。

    廉夫人面色尴尬:“辉儿昨夜兴许是歇在哪位友人家里。”

    “行了!你也不必替他遮掩,赶紧去让人将他找回来!”老夫人一边吩咐,一边让人为自己更衣。

    廉夫人的身边人已经有眼色的出去了。

    廉老夫人紧赶着来到正厅,却听闻祁书羡已经去了廉文辉的院子。

    几人又紧赶慢赶来到廉文辉院外,结果还未进去,便听到孙媳的一声哭喊:“不行!书羡,你要是敢拿走我这就一头撞在这!”

    廉老夫人脚步一顿。

    廉夫人也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丫鬟见到家中主子,连忙过来禀道:“老夫人,夫人,祁世子说少夫人院子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公主的,有首饰、有头面、甚至还有摆设,如今正要带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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