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会的!”张大虎绞尽脑汁,想到一种可能:“你是公主,你能找到解药并不稀奇,但在那种情况之下,孟姑娘为了保住我们的命,定然只有那一种方法!”

    是了,一定是这样!

    也必须是这样!

    否则,他做的这一切,甚至,二虎的死,算什么?!

    第59章

    “是吗?”盛知婉却一点不因他的质疑生气。

    她甚至笑得越发嘲讽:“既然这样,本宫便给你个机会,让你亲自,一家一家,去每个药铺,甚至、每个行医摊子上询问。”

    “问问他们,只要粗通医术之人,是不是必然随身携带牵机散的解药?”

    “或者,你也可以去问问你在军中的好兄弟江莽,让他去问问如今的军医,牵机散,是否有解?”

    “不......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张大虎脑袋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的,但是,盛知婉的表情实在是太淡定、太嘲讽。

    让他,不得不信!

    “好......我、我要去亲自问!”张大虎吐出几个字。

    盛知婉扯扯嘴角:“对了,你不是觉得孟央连断臂都能止血缝合,才让你活下来吗?”

    “凡事都有代价,你绑了本宫,本宫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更何况你自己断了一臂,竟喜欢在其他女子身上施以同样的手段。”

    她曾在地窖中见到好几个被砍掉手臂,失血而死的少女。

    “如今落在本宫手中,就,”纤纤玉指一点,落在张大虎双腿之上:“要你这两条腿如何?”

    “放心,本宫会让你活着的。”她含着笑意。

    “......”张大虎惊恐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人失去双腿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就算活着,也只能如同蛆虫一般。

    不、不!

    张大虎拼命摇头,想要求饶。

    然而盛知婉看向身旁同样目瞪口呆、偷偷咽口水的侍卫:“为他重新把铁球带上,毕竟,砍掉双腿还是有些疼的,咬舌自尽,可就不好了。”

    “是......是......”侍卫声音有些颤。

    天呐。

    人人都说这位庆宁公主只知情爱、妇人之仁,哪怕真的给边疆捐粮捐药,也是因为她受了晟国百姓的供奉,一切都是她应当的。

    可眼前这个谈笑间将人抽得鲜血淋漓,如今,轻描淡写就要砍掉人双腿的女子......

    确定真的是传闻中的庆宁公主吗?!

    很快,张大虎的嘴重新被铁球塞满,盛知婉从身旁的刑架上取过长刀。

    手指在触碰到刀柄的刹那,极为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恐惧,长刀举起......

    然而就在即将挥落的须臾,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

    纤细的手臂顿了顿。

    张大虎粗重惊恐的呼吸让地牢内的空气显得无比滞涩。

    盛知婉目光看向拦住她的男人。

    隔着鬼面具,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却无端想到前世极为相似的一幕......

    那是阮阮死后第三天。

    祁非嫣诬陷阮阮偷拿的那只金坠出现在一个青楼女子手中,被对方拿去当铺换银子。

    可一个青楼女子,怎会有祁非嫣的东西?

    林掌柜不过差人一问,便知是祁非嫣的夫婿廉文辉送出去的。

    盛知婉得知消息那一刻,只觉整颗心都被灼痛。

    她强撑着身体爬起来,失去所有体面,用尽所有力气,将祁非嫣拽到面前,她高高扬起手掌,恨不得将祁非嫣一刀捅死。

    然而,所有动作,被一双大手攥住。

    那是祁书羡看着她,语气不耐,眼神嫌恶:“不过是个捡回来的弃儿罢了!”

    “长姐如母,你怎能对她动手?盛知婉,我实没想到你恶毒至此!”

    呵——

    盛知婉眼中蓦地染上一层如冰的薄雾,看着面前男子,声音不觉冷下来:“怎么?觉得我手段恶毒吗?”

    商行聿闻言眸子一顿。

    另一只手握上盛知婉手中长刀:“有何恶毒?你留他一命已足够仁慈了,我只是让你不必事事亲为。”

    “毕竟我在,砍腿这种血腥事,还是应当男子来做。你这样金尊玉贵的,便在旁指挥就好。”

    商行聿声音带着清浅的笑:

    “公主想从哪里砍?在下绝不多砍一分,也不少砍一毫。”

    随意的语气,仿佛在与她讨论的不是要砍人的双腿,而是,应该折哪支梅花下来。

    盛知婉长睫颤动了一下,对着张大虎双腿一点。

    “好......”

    手起,刀落!

    盛知婉只觉一片刀影,而后还不等她看清,带着沉香的衣角将自己视线结结实实挡住。

    第60章

    张大虎整个人已经疼到面孔扭曲,一根根青筋几乎要从额头两侧崩裂出来。

    盛知婉却没有因眼前一幕感觉恶心。

    她前世虽没亲手杀过人,但学医学毒,见过的血淋淋场景不少。

    她在意的是方才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沉香味......

    似乎,跟昨夜有些相似。

    盛知婉垂眸,敛下心神,将一副药取出,在她的指挥下,张大虎双腿上如注的鲜血很快止住,伤口也被牢牢捆扎好。

    盛知婉同商行聿出了地牢。

    接下来的时间,张大虎会继续呆在这里,直到伤口稳定,商行聿的人才会将他放出去。

    至于放出去他问清牵机散的毒后想做什么,会不会报复孟央......

    那就跟她无关了。

    朝晖的日光从背后照来,盛知婉看着两人并立在一起的影子,忽然开口:“商二公子倒是大方,居然连金创凝肤露这样的奇药都舍得拿出来。”

    商行聿脚步一顿。

    “说来也是巧了,那药原本是本宫的,没想到被人拿去拍卖,到了你手中,如今又用回我身上。不知,商二公子是用多少银子拍到这药的?”

    “怎么?”商行聿诧异:“难道公主还要还给在下?”

    “商二公子想多了,我只是不喜欢有人用我的东西换银子而已。”

    商行聿凝着她:“祁世子也不行吗?”

    “当然。”

    商行聿闻言忽然笑了,虽然看不清表情,但盛知婉就是感觉到了他的高兴。

    “那公主可要记清楚,一瓶药加上手续费,共花费在下一千七百六十两银子,公主务必要从祁世子那一分不落地讨回来。”

    盛知婉侧头睨他一眼:“你似乎很高兴?”

    “有吗?”商行聿仰头:“可能是天气好,让人心情也愉悦吧。”

    盛知婉道:“天气的确不错,本宫也是时候回去了。”

    *

    祁国公府。

    文汐院内,崔氏亦是一夜未合眼。

    她自然不是担心盛知婉安危,只是想到是自己让她去朝明寺还愿,心中便难免七上八下,生怕皇上和太后会因此事连累自己。

    “世子还未回来?”她又问一遍嬷嬷。

    嬷嬷摇摇头,宽慰道:“夫人莫要太过忧心,世子夫人吉人天相,必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可这都一晚上过去了......”崔氏烦躁地将茶水放下,就算回来估计也是个残花败柳。

    可若是回不来......

    等等,若是回不来——

    崔氏面上神色一顿,之前是她想得太多了,如今仔细想想,就算回不来又如何?

    为婆母祈福、还愿,这是每个做儿媳都应当做的事,盛知婉遇上山匪,那是她自己倒霉,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皇上和太后就算责罚,自己只要跪下磕头认错就是了,还能真因一个公主,就将自己打杀了?

    盛知婉又不是她害的!

    更何况,盛知婉嫁入国公府两年,两年间崔氏从未见她去过皇宫,也从未有过宫中的旨意来宣她觐见,想来太后和皇上也是因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冷淡了她。

    再加上,书羡文武双全,在苍南之战中立下大功,如今朝中缺的就是更为年轻的武将,皇上将来必然要重用。

    想必不会因为盛知婉,就迁怒他。

    相反的,若是盛知婉回不来,那她的嫁妆可就全都归国公府所有了!

    想到那么多的金银宝物、稀世珍宝,以及那么多的良田铺子,崔氏原本惶恐的脸上露出几分狂热来!

    “夫人,世子回来了。”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消息。

    崔氏急问:“可找到知婉了?”

    下人还以为她是担心盛知婉,犹豫一瞬,才小心翼翼道:“回夫人,并未见到世子夫人。”

    那就好!

    崔氏心中一松,就见到祁书羡从外大步进来。仅是一夜而已,原本俊美的矜贵公子,双眼中满是红血丝,唇色苍白干裂,下巴上也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憔悴了十岁。

    崔氏心疼至极,连忙让婢女该打水的去打水,该准备膳食的准备膳食。

    “母亲不必忙碌,我只是回来取傲天,这就走。”

    傲天是四年前盛知婉送他的一只猎鹰,虽是动物,却尤其通晓人性,送信、寻人、捕猎无一不精。

    昨日也是他太着急了,居然没能想起它。

    祁书羡说罢就要走,崔氏连忙起身。

    “娘知道你担心知婉,但你也不想想,知婉也是担心你的,若是因为她把你自己累垮了,她真的愿意吗?擦把脸,吃点东西用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你也要娘为你担忧吗?”崔氏攥着心口。

    祁书羡目光扫到她眼下的青影。

    顿了顿,终究大踏步坐下:“母亲身体不好不必为我忧心,您也来陪我简单吃一口。”

    “好好!”崔氏高兴地坐下。

    只要能拖一刻,盛知婉便多一刻的危险。

    只要她不回来......

    书羡念她一时也就罢了,难道还能一辈子记得?到时候,自己再为他找一位温柔贤淑的高门贵女做续弦。

    比如尚书令家的千金柳颜,据说生得花容月貌,性格也好,不信到时书羡忘不了她!

    第61章

    “世子!夫人!世子!”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喊声。

    崔氏陷入愿景中的神色蓦地被拉回现实,顿时有些不悦:“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夫人!”婢女匆匆进来,喘着粗气,看到祁书羡,立刻急促地站停在原地:“世子!您快去看看,世子夫人回来了!”

    “真的?”祁书羡立刻起身往外走。

    崔氏也猛地起身:“她怎么会回来?”

    她这话,让来报信的婢女一愣,下意识诧异地看向她,这才发现崔氏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世子夫人回来,夫人难道不高兴吗?

    崔氏懒得理会一个下人,脸色在房内的阴影中显得无比阴沉:“走,出去看看!”

    未央院内,孟央也刚刚得到消息。

    “什么?你说谁回来了?”怎么可能!

    世子没能找到她,盛知婉怎么可能自己回来?

    张大虎不可能放过她的。

    除非,难道是她做了什么才让那些山匪放过她?

    孟央脸色变了又变。

    青杏紧咬着唇,孟央这具身体到底是农女出身,虽然纤细,但力气却不小,青杏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但看着孟央此时眼中的神色,她吓得到嘴的话又吞回去。

    直到过了好片刻,孟央才松手,露出熟悉又温柔的笑:“世子夫人回来是好事,青杏,我们也出去迎一迎。”

    *

    国公府外,门庭若市。

    跟前朝不同,京城之地寸土寸金,自从先帝下令不许官员私占街道,哪怕是国公府外,也有许多小贩在摆摊吆喝,更何况还有得知消息专门赶来看热闹的路人。

    因此几乎是盛知婉一露面,就有不少视线似有若无落到她身上。

    盛知婉唇角扯了扯,淡定地扶着汀兰的手下了马车。

    隐隐的惊艳和抽气声传来。

    “这就是庆宁公主吗?这样的美人儿,可惜却......”

    国公府的门此时猝然打开。

    祁书羡和崔氏,以及孟央匆匆赶来,几人身后俱都带着丫鬟嬷嬷,国公府的门槛极高,这些人自上而下看来,并不像是迎她,反而,像是会审一般。

    祁书羡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盛知婉身上。

    她衣服光鲜整洁,脸颊红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在日光下显得华彩照人,哪里像是被人掳走的模样?

    “你昨日究竟去哪里了?!”祁书羡上前一步。

    盛知婉想到商行聿所说的,祁书羡在得知自己失踪后第一时间出城寻找。

    看到他脸上的憔悴,心中却只觉得讽刺。

    “世子不是知道吗?自然是去朝明寺为母亲还愿。”盛知婉语气淡淡。

    “那随扈们怎么会说那些,你究竟怎么回来的?”祁书羡压着气。

    他为了寻她忍着寒毒上山一直到现在没合眼,她却这样没事人一般的回来了。甚至,看她这神情,也没有丝毫向自己解释的意思。

    “公主,昨夜世子刚睡下便听扈随们说您去朝明寺的路上被山匪劫走,他一夜未睡,直接去山上寻您,现在您回来是好事,只是......您总该把事情始末说出来,也好让世子和我们都放心。”孟央咬着唇,眼神担忧。

    她这话说得极有意思。

    第一是让盛知婉知道祁书羡昨夜是在她院子里歇下的。

    第二,便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再次点明她被山匪掳走一夜的事是真的。

    果然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附和的议论声。

    “的确只有孟娇娘那样的奇女子才配同祁世子在一起,公主到底失了清白......”

    盛知婉眯起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孟姑娘看起来很希望本宫被掳走?也是,这回来的一路都听到有人在说本宫被山匪掳走,还说,本宫应该为孟姑娘让位,毕竟你跟世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呵!”

    “民、民女不敢,民女不是这个意思。”孟央闻言立即像是受惊的兔子退到祁书羡身后。

    门外的百姓听到盛知婉的话,下意识将目光看向孟央。

    孟姑娘?

    难道......她就是那话本中所说的奇女子孟娇娘?顿时所有人探究好奇打量的视线全都从盛知婉身上转移到孟央身上。

    而后,无一例外,所有人心中涌出失望二字......

    实在是,眼前人跟他们想象中的奇女子孟娇娘差得太多!

    那话本中明明说孟娇娘不仅温柔良善、有勇有谋、还极为美丽,前两点就不说了,看不出来,这最后一点,就跟他们想象中的孟娇娘相距甚远。

    倒不是说孟央不美,而是话本中实在将她描写得太过。

    以至于如今一对比,简直......无法对比。

    更何况,还有个盛知婉站在前头,明珠与鱼目,以至于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注意到孟央。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娶妻娶贤,孟娇娘这种温柔又能在战场上帮助世子的女子,才是男人真正的良配!”人群中有个男子撇嘴,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孟央。

    相比盛知婉这种艳丽华贵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刺目的,他还是觉得孟央这样的女子好。

    至少......

    也还是能当当做梦对象不是?

    “就是,孟娇娘心地善良有本事,真真正正为咱们这些贫苦百姓考虑。”

    孟央听着这些话,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僵硬。

    虽然知道自己相貌上比不上盛知婉是事实,但如此被人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难堪......

    第62章

    崔氏却丝毫没心情理会这些。

    只因她此时,突然记起一件事!

    前朝,有位被赐了诰命的董夫人,也曾被山贼掳走过。后来,她被救回后为了证明清白,提出自愿受贞刑,还将全部嫁妆交给夫家保管,这才获得夫家谅解。

    盛知婉可是被山匪掳走,过了一夜才回来的!

    谁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失贞?

    “没这个意思就好,本宫累了,要回去休息。”盛知婉抬步就要进入府内。

    祁书羡神情难看至极。

    “慢着!”崔氏开口,心中激动地快步来到盛知婉面前,目光上下将她看了一遍,高声道:“母亲知道你不愿提及昨日的事,知婉,你老实告诉母亲,是不是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你才会什么都不愿说?”

    她说着,眼眶居然有些红。

    手指伸出,怜惜地抓住盛知婉:“你放心,咱们国公府绝不是那些不通晓事理的人家,若是你真的受到欺负,也不必畏惧。你是被迫的,告诉母亲,母亲这就让书羡去为你报仇!”

    “至于你,只须效仿前朝董夫人,旁人又敢说道什么?母亲也依旧认你这个儿媳,书羡定也会如往常待你!”

    崔氏声音铿锵。

    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孟央根本不知道什么前朝董夫人,但祁书羡和其他晟国土生土长的百姓绝大部分都是知道的。

    “祁国公府果真是良善之家,居然连失了贞的儿媳都能容得下。”

    “这要是换成别的府,说不定直接打杀了!”

    “那也要看看儿媳的身份,你们可别忘了这可是庆宁公主。”

    “这倒也是,但再是公主,已为人妇,失节就是她的错。”

    一声声议论如同细针刺入祁书羡耳膜,他双眼猩红,又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盛知婉。

    怪不得......

    怪不得她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怪不得,那些山匪一夜之间全部死绝。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那些山匪才会被全部灭口,是了,一定是这样!

    祁书羡额头青筋攒动。

    “好孩子,告诉母亲你是不是被欺负了?”崔氏怜惜的声音下藏着激动。

    无论今日盛知婉愿不愿意承认,被掳是事实,她想要证明清白,只有跟董夫人一样,否则......所有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大把的金银珠宝让她心脏狂跳。

    祁书羡也定定看着盛知婉,他张了张嘴,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知婉,你告诉我,是不是......”

    “呵!”盛知婉抽出手,忽然笑了:“世子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就如前世一样,哪怕亲眼见到她一身狼狈从泥坑中出来,只因无人作证,便认定她已是不洁之身。

    那时,遇到山匪前她已和祁书羡圆房,所以也无法证明自己还是清白之身。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可以证明。

    可是,她为何要只因他的想法,便去证明呢?

    盛知婉因想到前世,笑容中带着些释怀的酸涩,这样的表情落入祁书羡眼中反而更让他有了答案。

    脑海中似乎一道弦铿地断裂,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后的门柱之上,立时,半人合抱的圆柱便出现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裂痕。

    他跟孟央在一起,那是因为他是男子。

    可盛知婉,是女子啊!

    妇人向来以贞洁为第一位。

    祁书羡心中简直痛苦到了极致。

    他无法接受,但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此时表露出更多的情绪。

    就如母亲所说,知婉也是被迫的,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说出什么话,她要如何自处?

    他声音干涩:“母亲说的是,你是被迫的,我......不会因此怨怪什么。”

    呵......

    盛知婉差点被这句话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世子不必如此委屈,你若觉得嫌弃,大可以现在就休妻,毕竟,在你心里我已经失贞了,不是吗?刚好,还可以为你心爱的孟姑娘腾位置。”

    第63章

    “我怎会嫌弃你!”祁书羡断然道,他只是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他更不会休妻。

    盛知婉是他的妻子,便一辈子只能是他的妻子!

    “祁世子这样的男子,有情有义,大丈夫也!”人群中满是称赞。

    盛知婉听着,却只觉嘲讽。

    祁书羡,恐怕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罢了知婉,既然昨晚的事你不愿再提,咱们就不提了,你只要效仿董夫人受一次贞刑,咱们便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崔氏连忙道。

    这时候书羡可不能休妻!

    若是休妻,盛知婉是可以带走嫁妆的,所以必须要让她留下来。

    “效仿董夫人什么?受贞刑?还是,将嫁妆交予夫家?”盛知婉看向崔氏,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嫁妆,她居然连前朝的人物都搬了出来。

    效仿董夫人?也亏她说得出口。

    董夫人与夫君董琦本是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妻,后来董琦入军营履历战功,他虽出自农家,但相貌极好,人又彪勇善战,因此一下便得了当时右相千金的看中。

    右相亲自向董琦提出婚事,董琦却想都没想拒绝了。

    董琦得了府邸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董夫人接来。后来董夫人屡次被人刁难,董琦更是次次护着。

    董夫人被掳,董琦一人拼杀从匪徒手中救回妻子。

    右相在此事后奏请当时皇帝,言说董夫人已非贞洁之妇,请他赐圣旨将她下堂......

    董琦得知后,不得已跟董夫人商量出来了贞刑之法,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董夫人所谓的嫁妆,她当时只是个农妇,哪里有什么嫁妆?一块猪肉两尺粗布罢了。

    崔氏让自己效仿董夫人,受贞刑是假,要嫁妆,恐怕才是她的目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氏被戳破心思,眼睛闪了闪,却依旧做出痛心疾首的神情:“母亲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如此误解我?”

    “母亲所谓的好,就是要我同意世子纳妾,要我把世子同别人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要我拱手送出自己的嫁妆?这样的好,还真是让人难以消受!”盛知婉毫不相让。

    “什么?祁世子居然有孩子了?”

    “不是说祁老国公留下家训,祁国公府男子都敬妻重妻吗?之前国公夫人还亲口说过不会因为没有子嗣就为世子安排纳妾,直接当众拒绝了某个送上门的贵女。”

    也正是因这件事,祁国公府和崔氏名声一直都很好。

    反而盛知婉,不想让人看低祁书羡,用银子贴补国公府的事从未说出去。

    “难道,是孟娇娘?”

    “把孩子记在庆宁公主的名下,是要让庆宁公主养世子跟别人的孩子?”

    祁国公府两侧不少官员府邸,虽然不好正大光明来看热闹,但是家中的下人,一个个混在人群中,闻言看向祁国公府众人的视线很是古怪。

    让堂堂公主为农女养孩子?

    且这孩子要是真的记在庆宁公主名下,那就是嫡长两项都占了,难道在他们眼里庆宁公主就这样好拿捏?

    无数探究的视线落在身上,祁书羡顿觉难堪至极。

    上前一步,“够了,还嫌别人看笑话不够吗?”说着,伸手就要去拽盛知婉。

    “哟!看来——

    咱们这一趟来得还真是时候。”

    就在这时,一道拉长又吊儿郎当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叶荣几人没想到还真给商行聿说中了,祁国公府居然真的敢为难庆宁公主!刚才的话他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了,那国公夫人居然要让庆宁公主效仿董夫人!

    祁书羡看到五人立刻眼神一冷,“几位昨日被我夫人所救,不求你们能够冲上去跟山匪拼命,至少也该让人回来报个信,国公府好去救人!可几位,居然什么都不做,不会良心不安吗?”

    “谁说小爷什么都没做?”叶荣立刻不乐意了:“祁世子不是上山了吗?难道没见到那些被咱们杀死的山匪?”

    那可都是他们的功劳!

    祁书羡蹙眉,冷道:“叶公子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可知,冒领军功是什么罪过!”

    “什么冒领军功?那就是小爷几人干的,不信你问问他们!”叶荣挺起胸膛。

    身后裴玉安等人立刻跟着点头。

    “呵!怎么可能,要不是知婉以自己为质,当时你们就要被山匪一起带走了,怎么还会好端端站在这?”

    这样的几个草包纨绔,怎么可能是那些山匪的对手!

    祁书羡一个字也不信。

    第64章

    “哼!你以为小爷跟你们祁国公府的人一样?用着人家庆宁公主的银子,还觊觎着人家的嫁妆,小爷当时只是假装害怕,这是策略,祁世子上过战场应该不会连这都听不懂吧?”

    “就是!”

    “咱们几个转头就悄悄跟了上去,为的就是全端了那伙山匪!”

    叶荣说到这,想到昨夜自己一刀一个山匪的悍勇模样,当即提高声音道——

    “你们不知道,那群山匪见到小爷几人简直是怕得屁滚尿流,就差跪在小爷面前喊爷爷让小爷放过他们了,但小爷一想到这些人盘踞在此,不知掳掠残害了多少百姓,二话不说,直接将面前的匪徒给结果了!

    这些匪徒见到小爷居然这样手段干脆,居然不讲武德,一群人全部都冲上来,小爷几人左突右闪、左拳右脚,没费什么吹飞之力,刷刷刷就将二百多山匪全部给结果了!”

    他这话说得一点不心虚,在他看来,虽然自己这话里面加了点加工,但其实,也跟事实没多大区别。

    自己几人就是这样英勇无畏的全灭了那群山匪!

    但这话听到别人耳中,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一个跟叶家有关系的官员家的下人,看着叶荣得意的表情羞愧地捂脸。

    什么吹飞之力?那是吹灰之力!

    叶大公子您自己听听,这话它像人话吗?您还真以为打过几个侍卫,自己就真的武功天下无敌了?

    算了,还是赶紧回去禀报老爷,让老爷赶紧去找叶尚书把人带走,也省得这位大少爷继续在这里丢人......

    “我认得他!就是前几天碰倒我摊子的那个,连个马鞭都甩不好,就他,还杀山匪?”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句。

    “那个胖的我也认识,上次在一个酒楼吃了四盘大肘子,结果下楼把自己摔了,还非要让掌柜给他道歉。”

    “对对,那个穿得人模人样,拿着一把扇子的好像姓裴,去青楼喝花酒不带银子,被人家姑娘挠了脖子上两条大道......”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叶荣气得回望过去,但人这么多,他哪里知道是谁说的?

    裴玉安用扇子挡住脸。

    陈宝靖脸涨得通红。

    周玉峥此时此刻好想缩进缝隙里: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做过太让人记忆深刻的混账事。

    不过转眸扫到身旁淡定的商行聿,他咋舌,不愧是他们的老大啊,这都不带变脸色的。

    “呵!叶公子听听,你的话自己听着信吗?”祁书羡满眼嘲讽。

    叶荣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没想到因为平日里的那些事,明明是他做的事,居然没人信了!

    “祁世子,宁愿相信公主被山匪掳走,也不愿相信我们救了公主吗?”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商行聿忽然开口。

    散漫的声音,一下子让满眼嘲讽的祁书羡顿住。

    四目相对。

    祁书羡眸子冰冷不屑,像几人这样的公子哥儿,一事无成,全靠祖辈蒙荫才能如此嚣张,这样的人,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商二公子这话着实可笑,若不是几位说得实在离谱,本世子自然愿意相信是真的,但几位的为人,本事,说出的话,有什么让本世子相信的资格?”

    “本世子也知道诸位担心国公府的报复,本世子也的确痛恨你们,但既然是知婉选择,我自然不会做出事后报复的龌龊事,更何况,”他轻蔑道:“就算几位当时拼死相抗,恐也不是那些山匪的对手,白白送死罢了。”

    “好了书羡,”崔氏此时才走出来,慈和地看着叶荣几人道:“我知道几位公子是不想知婉背上失贞的名声,但这件事国公府也不在意,只是不想让那些欺辱了她的人逍遥,既然那些山匪已经死了,那这件事,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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