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眼看着那人就要回过头看清自己,叶荣的心脏差点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噗嗤——!”

    “公子,您没事吧?”随扈担忧的声音传来。

    利刃刺穿皮肤,腥咸的血溅到眼皮上。

    叶荣下意识闭了闭眼。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和着令人作呕的酒气从他背后伸来,叶荣几乎是下意识的,紧闭着眼将手中的刀送了出去......

    “死!死人了!”一声含糊的惊叫划破夜色。

    紧接着,所有人的酒醒了大半。

    “啊!”叶荣咬牙将刀抽出。

    噗嗤——

    带出的鲜血溅了满脸,热的,腥咸的,这就是杀人吗?

    手起刀落,叶荣一眼认出这人正是下午将自己踹翻的大汉!而现在,只需要一刀,一刀他便像死狗一样软软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原来,杀人也没那么难!

    原来,这群山匪喝醉后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对付!

    叶荣忽然想起自己曾见过的宰杀鸡鸭的场面:“他娘的!就你们这种货色也敢踹小爷?!”

    第54章

    叶荣眼睛通红,一把刀噗嗤噗嗤连续戳穿几个朝着他冲来的山匪,“来啊!”

    “来一个小爷杀一个,来一双小爷杀一双!”

    这边的场景清清楚楚映入其他公子哥的眼中,裴玉安目瞪口呆。

    眼见着叶荣和商行聿轻轻松松在一群山匪中大杀四方。

    他终于也忍不住了:“干了!不就是杀人吗?杀一个受嘉奖,杀两个上族谱,杀的越多功劳越大!”

    “咱们今夜就杀光这里的山匪,也好教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看看,纨绔?纨绔又怎样!”

    原本一辈子纨绔过去,也就算了。

    可现在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不抓住,更待何时!?

    更何况,瞧着那群山匪......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几个纨绔跟抢功劳一样全部冲了出去。

    偌大的山寨内喊杀一片。

    纨绔们如同狼入羊群,中了药的山匪们只知道敌人来了,拿起刀却不知该对准谁,不消片刻,地上便尸体横陈,血污遍地......

    到了后来,山匪们甚至对着自己人砍杀起来。

    “商二,他们......在干什么?疯了吗?”连自己人都砍,飞散的残肢刺激得叶荣神经亢奋,若不是有一丝理智拉着,他恨不得冲上去再将他们全部结果了。

    这还是之前见到的那伙悍勇匪徒吗?

    酒当真有这样大的威力?

    他们莫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吧!

    商行聿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是内讧,先别管这些,不是要去找庆宁公主和韩明睿他们吗?”

    “对对!”叶荣道:“公主救了咱们,这回,换咱们救她!”

    商行聿闻言表情古怪一瞬。

    几人同随扈绕过自相残杀的山匪。

    不知是谁碰倒了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立刻连成一片。

    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一群纨绔看到山顶之上,一道纤弱的身影映衬在火光中。

    粼粼火光,将她的裙角衬托得仿佛镀上一层金光。

    几个神情亢奋的纨绔怔在原地。

    直到周玉峥诧异得几乎变调的声音喊出来:“是庆宁公主?!”

    其他人才恍然回神。

    真的是庆宁公主?

    可是,她怎会出现在这?

    她现在不应该是凄凄惨惨地等着他们来救吗?怎么好端端出现在这?!

    很快,几人便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

    此时韩夫人已经换了身衣服,头发梳理得微微有些凌乱,韩明睿被她抱在怀中,汀兰搀扶着她。

    “那是不是韩夫人和韩明睿?!”周玉峥看清岸芷背上的人,一时间竟然无比失望。

    庆宁公主不需要他们救也就算了,韩明睿跟他娘居然也被公主给救了?

    眼看着到手的功劳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这感受......

    周玉峥还没从功劳被抢的失落中回过神,就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盛知婉的身后。

    “草有人......”

    叶荣的话还未落。

    身旁一道刀光猛地朝着那处掷去。

    而后那道摇摇晃晃的身影蓦地顿住,他弯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处,赫然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直接贯透过去。

    刀是从哪里来的?

    他甚至没能去看一眼,下一瞬,便直挺挺朝着盛知婉的方向栽倒下去。

    叶荣瞪大眼看着这一幕,又看看身旁,仿佛跟他一样也没回过神的商二。

    “娘的!商二你、你这么强的吗?!”

    “我......忘了是抢来的刀了,当酒杯砸的。”

    酒杯?

    那就可以理解了,商二砸人一向很准,可刀也跟酒杯一样?

    盛知婉的目光从商行聿脸上一错而过,少年的面容白皙俊美,在火光映天下有种亦正亦邪的莫测感。

    尤其配上他脸上溅落的血滴,更多了几分让人想要探寻的神秘。

    但她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到其他人的脸上。

    “本宫就知道诸位公子不会那般无情无义,如今果然见到诸位不顾生死,来救本宫和韩夫人、韩小公子。无论如何,今夜救命之恩,国公府和镇国大将军府都会记得,改日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盛知婉话落,强撑着的背脊忽然往前重重一栽。

    其他纨绔们还没从她的这番话中回神。

    商行聿的眼在刹那瞠大,紧接着,在盛知婉栽落的片刻,两只手已经紧紧箍住一道柔软细腰上。

    大手探到她身后粘稠的鲜血。

    他眼神一暗,声音低哑道:“公主受伤了?”

    扶着韩夫人的汀兰羞愧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视线对上。

    “无妨,只是皮外伤而已。”说话间,盛知婉已经用力掰开男子的大手,深吸口气,极力让自己站直一些。

    商行聿望着她挺直的脊背,手指收回,却攥紧指尖沾染的血迹。

    “这些人,”

    “这些人......”

    两人同时开口,商行聿一顿。

    盛知婉继续道:“这些人掳掠百姓、欺辱女子,杀害无辜百姓、富商,甚至敢劫掠本宫的马车,今夜趁着他们饮酒作乐......”

    她一顿,眯起眼:“麻烦诸位全部杀了,不留活口!”

    第55章

    话落,她身后的韩夫人身体猛地颤了颤,不可置信看向她。

    盛知婉却仿佛没有察觉。

    “全、全杀了?”叶荣瞪大眼。

    商行聿道:“蛇必乱咬,虎定伤人,待这些穷凶极恶之辈清醒过来,我们未必逃得出去,哪怕想留活口,就咱们这些人,也做不到。”

    “既然这样......”叶荣冷笑一声,“反正都杀了那么多,也不差这几十个!”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今日诸位屠戮的都是大奸大恶该死之人,杀一人便是为雄,若是能全杀了,便是英雄中的英雄。”盛知婉一副完全信赖的模样,更让叶荣等人感觉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热血。

    不过,也不必他们全部动手。

    那些匪徒们不知怎么回事,如今到处厮杀,等他们真的动手,已经死了百余个,剩下的,也都个个带伤。

    是以,几乎没费多大力气,被功劳和热血刺激上头的纨绔们便将剩下的匪徒们全部处理干净。

    汀兰将韩夫人扶入盛知婉的马车中,浓浓的血腥味从马车外传来,她却激动得全身颤抖。

    “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韩夫人喃喃着。

    盛知婉蹙眉,让汀兰将韩明睿抱到另外一架马车内。

    韩夫人起初还不愿,但对上盛知婉的眼神,紧抱着韩明睿的力道到底松了松。

    马车内只余下盛知婉和韩夫人二人。

    四目相对,韩夫人嘴唇动了动,不知应该说什么。

    盛知婉定定看着她:“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这里发生的事,你知天知地知,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韩将军已经死了,他唯一留在世上的骨血,你忍心让他连母亲的疼爱都失去吗?”盛知婉这一句,问在韩夫人心上。

    她细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口。

    良久,她忽然在盛知婉面前跪下,就在额头即将触地的一瞬,被另一只手抬起。

    盛知婉眼神复杂。

    若不是她要等到孟央出招,若是她早一些命人将这些山匪铲除,或许,眼前的女子就不会遭受这些折磨。

    可一切没有若是。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她也当不起这一跪。

    “回去好生将孩子养大,晟国欠韩家的已经够多了。”

    盛知婉话落,韩夫人再也没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

    盛知婉没再安慰,背后的伤让她也有些虚弱,想到外头有商行聿在,紧绷的心弦不自觉放松了一些,靠在软垫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韩夫人去了另外一辆马车跟韩明睿一起,汀兰为盛知婉简单涂了些药包扎上。

    盛知婉迷迷糊糊的,竟也没察觉到颠簸,反而感觉自己的身体似陷入一片好闻的沉香中。

    外头肆虐的风吹入进来,让她不自觉又往那片沉香中缩了缩。

    天色已经快要破晓。

    而这时,另一边,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也终于找到了山匪的老巢。

    带兵的人正是祁书羡。

    一身威武泛着冷光的铠甲,在冲天的火光下,越发衬得他整个人俊朗不凡。

    他今夜原本宿在孟央院中。

    若不是张大等人拖着伤腿在未央院外跪了大半宿,说了遭遇匪徒,商行聿等人见死不救的事,他甚至还不知道盛知婉已经落入山匪手中!

    更想不到,自己派去跟着盛知婉的暗卫无影居然会被人打晕丢在巷子里。

    那时距离盛知婉被劫走已过了大半夜。

    祁书羡根本不敢去想这大半个夜晚,盛知婉一个女子会遭遇什么,那群山匪可不会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就饶过她,更何况她那张脸......

    祁书羡越想神情越是难看,当即顾不得身上的寒毒,强撑着从床上爬起。

    孟央自不愿看他如此痛苦还要去救盛知婉。

    但对上他的视线,还是硬生生将心中的不甘给吞下去,只一双雾蒙蒙的泪眼担忧地道:“世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孟央永远在这里等着您。”

    祁书羡没有回应她的话,急匆匆出了院门。

    他刚一离开,孟央眼中的泪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知婉......一夜过去了,想必,现在已经死了吧?

    再高贵娇媚又如何,没有刺保护自己,还不是随意让人攀折的玩物!

    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

    倒也好,让世子亲眼去看看那场景。

    想到这,孟央忍不住捂着唇轻笑起来。

    第56章

    祁书羡毕竟上过战场,通晓循迹之事。

    去了现场后,根据车辙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搜寻,总算找到了山匪的老巢。

    然而好不容易赶到,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血光、火光漫天的场景。

    偌大的山匪窝已经被连片烧得只剩下一片废墟,地上无数残肢断臂,场面血腥至极。

    祁书羡神色阴沉到了极致,难道还有其他人比自己更先一步找到这里?

    当下,他命令属下带兵将山匪窝一寸寸搜寻过去。

    “回世子,共发现新鲜尸首二百一十三具,陈旧尸骨八十多具。”

    “可有......活口?”祁书羡尚抱有一丝希望。

    然而属下们摇摇头。

    祁书羡闭了闭眼:“新鲜尸首中可有女子?”

    “并无。”

    祁书羡紧绷的神经立即又放松下来,很快,这些人的身份被查实,其中大部分是流窜在附近的散匪流盗,不知怎的聚在一起,竟然形成规模。

    按理说这样一群匪徒,能对过路的富商打劫一番也就罢了。

    可他们居然有胆量对权贵皇室下手。

    韩夫人和韩明睿暂且不提,也许他们的失踪和这些人无关。但盛知婉的事,却是确确实实的,按照随扈们所言,这伙人动手前应是早就知道盛知婉的身份。

    祁书羡想到这,手指忍不住攥紧道:“继续搜!就算把整座山翻过来,也务必要找到公主的下落!”

    “是!”官兵们立即分散开去。

    祁书羡不知究竟是谁先自己一步找到这里,还将这些山匪们全端了,甚至连整个山匪窝都被烧得只剩下渣。

    他现在也不在乎这些,只想知道盛知婉如今在哪,到底是生是死......

    然而很可惜,直到天色大亮,整个山都被一寸寸搜索过去,他所带来的人依旧没有丝毫盛知婉的消息。

    盛知婉是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吵醒的,刚睁开眼,便对上两颗红肿的核桃。

    “汀兰?”

    “哇呜!!公主醒了,您终于醒了!”汀兰一抹眼睛,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公主,您还疼不疼?您怎么能自己冒险?都怪奴婢没用,若是奴婢有用,公主也不会支开奴婢了......”

    汀兰越想越难过。

    早在去买桂花糕的时候,她和岸芷就已经被商行聿的人打晕替换,后来的岸芷汀兰,是商行聿的人易容假扮的。

    “好了,让公主喝点水。”岸芷将温度正好的茶水端过来,相比汀兰,她一直更为稳重。

    她知道公主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计划,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汀兰。

    但......

    看着盛知婉将茶水喝尽,她突然道:“公主,奴婢想跟着秀禾姑娘学武!”

    秀禾,便是假扮成岸芷的女子。

    盛知婉一愣,还没说什么,外头又一个“岸芷”轻脚走进来,“公主醒了?”

    “嗯。”

    “刚好也到了换药的时间,奴婢来为公主换药。”秀禾走近,盛知婉这才发现她手中拿着的瓷瓶很是眼熟。

    “金创凝肤露?”盛知婉眸子一挑。

    秀禾微诧:“公主怎么知道?”

    “拿来给我看看。”盛知婉接过瓷瓶,手指在底部摩挲了一下。

    呵,果然有一道很浅的裂痕。

    “这药,是从哪得来的?”

    “这......”秀禾顿了顿,才道:“是主子前不久从奇珍楼拍下的。”

    盛知婉:“......”

    用她的药去拍卖换银子,祁书羡还真是好算计!

    “你们主子呢?”

    盛知婉伤在背部,衣服褪下来,汀兰没忍住眼睛又红了。

    不过怕打扰上药,硬生生忍住。

    “主子就在隔壁,等奴婢给公主换完药,便会过来见公主。”

    盛知婉不再说话,等换完药,便让岸芷汀兰守在外头。

    二人并不知商行聿的身份。

    是以商行聿出现的时候依旧戴着鬼面具。

    他走入房内,目光先是若无其事在盛知婉背上停留了片刻,才落到她有些泛白的脸色上,修长的指间微微摩挲了一下。

    “怎么会受伤?”

    “不小心而已,”盛知婉更在乎另一件事:“我昏睡了多久?”

    “不算久,六个多时辰。”

    “外头什么情况?”

    “今日一早你被山匪掳掠,失踪整夜的消息便被有心之人散播出去,”商行聿说到这,面具下的眸子忽然顿了顿,泛起深幽:“再加上如今孟娇娘的话本,什么后果,你不可能想不到,为何还要这样做?”

    他不明白。

    盛知婉有多在乎祁书羡,没人比他更清楚。

    为了祁书羡,她甘愿掰折羽翼,打断傲骨,可如今,她这样做,就不怕祁书羡真的同她生出嫌隙吗?

    还是......

    她对祁书羡的信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相信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绝对信任她?

    第57章

    商行聿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盛知婉微怔,没明白他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

    “没什么,”商行聿错开视线:“公主带回来的人,准备什么时候见?”

    “现在吧。”盛知婉道。

    院子只有两进,无论花草还是房屋,都是普普通通,但走下阶梯,才知道地下居然藏着一处地牢。

    张大虎被倒吊在刑具上。

    唯一剩下的胳膊被牢牢固定住,嘴巴里塞了防止喊叫的铁球。

    见到盛知婉进来,他眼神有些惊恐。

    昨晚山寨的惨状他是亲眼目睹的,最开始为孟央出头,是觉得盛知婉不过是个女子,即便是公主又如何?失了清白,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甚至当昨夜一开始他落入盛知婉手中,也依旧没放在心上,大不了碗口一道疤,一死罢了!

    可他没想到,盛知婉居然这么狠,二百多人啊......

    居然一个活口都没留!

    不......

    还是留了一个活口的......

    可自己是掳掠她的主谋,她连其他人都杀了,又怎可能放过自己?!

    盛知婉昏迷的时候,张大虎一直在这间地牢中看着刑具自己吓自己。

    眼见盛知婉越靠越近,他额头上细细密密满是冷汗。

    “把他嘴里的铁球拿出来。”盛知婉吩咐。

    商行聿点头,立刻站在两侧的鬼面侍卫便将铁球取出。

    “呸该死的贱人!毒妇就是毒妇!二百多人你说杀就杀,哈哈怪不得世子不喜欢你这种女人!”

    “也就是老子没能得手,否则,你他娘的早就完了!贱人女表子......”

    张大虎剧烈喘息着,表情狰狞猖狂。

    在军营中混迹多年,他嘴里的脏话一般人听了都受不了,更何况盛知婉这种锦绣堆里长大的?

    说不定气上心头,一刀便将自己杀了,也省得再受折磨。

    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会什么邪法,之前只是用一根针,便能让自己痛得死去活来。

    张大虎宁愿死,也不想再体会一番那种痛苦!

    他打得主意很好,连番的咒骂,听得两个鬼面侍卫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商行聿更是眼神冰冷,目光仿佛利剑将他刺穿。

    然而身为被骂者。

    盛知婉却自始至终,神情淡定地站在那,黑黝黝的眸光,就这样静静凝着他。

    张大虎的心忽然没来由颤了颤,原本想好的话,如同粗绳一样卡在喉口。

    “你......”

    “骂完了?”盛知婉挑眉:“既然你骂完了,那现在,我们就来说说那牵机散的毒。”

    “什、什么牵机散?”张大虎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盛知婉笑了笑,取出一支小小的方瓶打开。

    熟悉的气味在方瓶打开的瞬间蔓延,张大虎瞳孔蓦地震颤!

    这味道,过于深刻。

    以至于他现在只是远远的闻上一下,便能分辨出,这种气味正是当时在苍南......他跟弟弟所中箭矢上的味道!

    张大虎身体恐惧地往后撤去,“毒妇,你想干什么?枉你还是皇家公主,我可是苍南大战中的有功之人,你居然想这样害我!”

    “你是有功,可惜,后来走错了路。”盛知婉目光扫过周围,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将方瓶中的药粉在上头。

    “你、你疯了?你要是想让老子死就干干脆脆的!”张大虎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顿时整个人开始挣扎起来。

    然而盛知婉却似乎没听到他的叫嚣。

    执起长鞭,顿时那带着倒刺的鞭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残影。

    而后,在张大虎惊恐万分的视线中——

    “啪!”

    “啊!”几乎瞬间,张大虎便感觉到长鞭携卷血肉的感觉。

    然而这种疼痛,跟接下来的嗜骨痛痒相比,却只能算是享受。

    “杀了我!杀了我!”张大虎双眼充血。

    人痛苦到极致,脑海会下意识让自己忘却这种痛苦。

    所以,张大虎几乎忘了......

    哪怕是昨日的银针之痛,跟此时、此刻相比,也只能算上千分之一。

    “贱人!毒妇!你该死,该死!老子就应该扒光你的衣服......啊!!”

    第二鞭落下,张大虎猛地将自己的头向后方的刑架上撞去。

    他宁愿死!

    更何况孟姑娘说了,这种毒以如今的手段根本无解,只有以最快的手段将被毒素扩散的位置割去,才能阻止扩散!

    否则中毒之人,由外到内,由皮至骨最后伤及五脏,亲眼看着自己溃烂,饱受痛苦才能死去。

    当时,他的弟弟张二虎就是因为无法忍受痛苦,才冲入敌军中主动求死。

    而他,幸得孟姑娘救治,快速断了一臂才能活下来......

    第58章

    但现在,盛知婉显然不可能救自己。

    鞭痕遍布浑身,就算救,能将自己全身都割下来吗?

    双眼赤红,惨叫连连。

    整个地牢内回荡着张大虎凄惨的嚎叫,然而盛知婉根本不为所动。

    一鞭!

    一鞭!

    又一鞭!

    直到整整三十鞭,张大虎除了那张脸还完好之外,整个人已宛如血人,她才住了手。

    张大虎早就骂不动了,只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她。

    盛知婉却在这时往前走了半步。

    “公主......”见她上前,侍卫立即想要阻拦,看惯了刑狱之事,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一个临死之人的反扑有多恐怖。

    盛知婉说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商行聿摆摆手。

    侍卫这才退下。

    盛知婉道:“是不是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这可是牵机散,孟央是不是告诉你,牵机散无药可医,唯一能够在中了牵机散后活下来的方法......”

    她一顿,看向张大虎空荡荡的袖口,神情讥讽:“便是将中毒之处彻底砍去?”

    张大虎嘴唇蠕动着,“你、想、说、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张二虎死的冤,你,也足够傻,怎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从未问过其他军医?从未怀疑过孟央说的话?”

    “不、不可能!”

    孟姑娘那般厉害,连他失去手臂都能缝合止血,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些狗屁不通的军医?

    张大虎不信!

    一定是眼前这女人在挑拨自己和孟姑娘的关系!想让自己供出孟姑娘,可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不可能说出来!

    “呸!你死了这条心吧,绑你是老子自己的主意,跟孟姑娘无关,你个贱人别想攀扯到孟姑娘身上!”张大虎吐出一口血沫子。

    “呵,还真是孟央养的一条好狗。”盛知婉看着他的眼神怜悯又讥讽。

    牵机散,其实是一种从名为牵机树的毒株上提取的毒素。

    因牵机树只生长在延厥六部,所以过往每次战争中,延厥六部为了增强武器的杀伤性,都会将箭矢武器涂抹牵机散泡制的特殊药水。

    以往晟国也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直到二十多年前,宋太医的父亲,研制出了一种能解牵机树之毒的解药,并将配方广而告之。

    晟国的每个行医之人,哪怕不是军医,也知道牵机散的解毒之法。

    可孟央......

    大概因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属于晟国,所以对晟国的过往完全没有了解,才会在第一次见到牵机散后,毫无所知。

    才会理直气壮告知所有中了牵机散的士兵,此毒无解。

    以至于,那次苍南之战中不少中了牵机散的士兵求生无望下,全部选择自杀。

    张二虎,只不过是其中一人而已。

    前世盛知婉之所以会得知这件事,还是因为阮阮。

    那时她刚被父皇贬为庶人,禁足院中,身体也已经开始破败,阮阮为了让自己好起来,不知从哪得到的方法,每日夜晚都会偷偷爬到房顶为自己祈福。

    也正是因此,她无意中撞破孟央烧纸祭拜,以及她那些零散的忏悔之言......

    可这件事,也让孟央对阮阮起了杀心,导致阮阮最后被祁非嫣活活打死。

    甚至于,盛知婉还怀疑阮阮的死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但那时候她已病入膏肓,直到死,也没查出那件事的真相。

    “既然你不信,那就亲自试试好了。”盛知婉又取出另外一支方瓶,不过跟之前的不同,上面的盖子是红色。

    盛知婉将方瓶内的药粉在水中溶开。

    而后,笑了笑示意侍卫将水全部泼洒在张大虎身上。

    张大虎已经被嗜骨难耐的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

    即便如此,他依旧坚信着孟姑娘那样善良的女子,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可当那盆水哗啦啦淋在身上。

    一阵刺痛过后,张大虎整个人都僵住了。

    痛......

    还是痛的。

    只是之前那种深入骨髓的痒痛,恨不得立即死去的啃噬之感,居然真的在瞬间得到缓解。

    他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皮肉被鞭打之后的疼痛。

    怎么、怎么会这样?

    张大虎嘴巴张了张,他想说话,对上的却只有女子无比嘲讽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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