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余先生您好,我是路易森。”

    那个管家?余年礼貌回应,“您好。”

    “我想约您见一面,请问您有时间吗?”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块小甜糕

    见面的地方还是约在了御览。和上一次见面时比起来,

    路易森衣领袖口依然没有一丝的褶皱,但面容却像是苍老了几分,

    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余年进门时,

    他礼貌地站起身,

    “冒昧约您见面,实在打扰了。”

    余年也颔首回应,

    “我这几天没什么安排,谈不上打扰。”

    两人坐下来,

    琥珀色的茶水倒进杯盏里,茶香弥漫开,余年安静地等着对方说话。

    路易森面前的茶杯还袅袅冒着热气,他坐姿板正,

    声音有些沙哑,

    先说道,“先生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前几天精神好了一点,

    昨晚又恶化了一次,随行的医生忙了一整晚,直到今天早上,

    才重新安稳下来。”

    余年疑惑,“那您——”

    路易森接话,

    “您是想问,为什么在这样的关头,我不守在先生身边,

    反而是来见您,对吗?”

    余年没有被看穿的不自然,“是的,这确实是我的疑惑。”

    “其实我这次约您见面,是想说服您,收下青铜簋。”路易森眼神复杂地看着余年,话语里甚至带了一点恳求,他又为自己说的话做注解,“……这件青铜簋,先生看得很重,交给别的人,他放心不下。”

    “先生不忍心强迫您收下,可我跟着先生这么多年,也不忍心他最后都放不下心,所以才自作主张,私下来见您一面。”

    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余年轻轻摇头,“您的一腔心意让我很感动,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么,我想知道,您与何先生固执地想将青铜簋托付给我的真实原因。否则,我不敢要。”

    包厢里安静下来,连茶匙杯盏的触碰声也没有,空气里是幽幽的熏香,路易森垂下眼,几个呼吸后才回答,“抱歉,我不能说。”

    孟远和施柔就在车里等着的,见余年回来,孟远关切道,“怎么样?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路易森说,他是自作主张约我见面的。”余年沉吟,“从路易森的话里,能听出这位何骁先生身体很差,应该坚持不了很久了。他们想将青铜簋送给我,却又表示,无法告诉我原因。”

    孟远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摸摸下巴,“按照我的想法,一种情况是,你们青山余氏和修宁先生的名头太盛,你是余家的后人,青铜簋他宝贝得紧,交给别人都不放心,就相信你,所以固执地就想给你。”

    余年听着,点点头。

    孟远继续道,“第二种呢,就是这里面有点什么阴谋陷阱在里面。如果有阴谋,那,一是你自己结的仇,二是你家里结的仇,这仇还挺深,所以这个何先生到了最后,都要找准机会坑你一把。”

    余年沉思,“对方确实问过我两个问题,问我外公是不是余修宁,外婆是不是盛令仪,还问了我生日是不是在除夕。”

    一直没说话的施柔开口,“我可能想得有些天真,但……会不会真的就是,这位何先生没有后代,也没有继承人,所以想在自己离世前,找一个能稍微信得过的,把青铜簋的底座托付出去啊?”

    施柔这句话,一直在余年脑子里打转。

    谢游回来时,见余年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像是在发呆。他走过去,单手松开领带,俯身吻了吻余年,“在想什么?”

    余年回过神来,往旁边挪了挪,等谢游也坐下了,他习惯性地靠到谢游身上,“我在想,其实对比起来,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当时,冯老太太没有后代,又觉得自己这一生快走完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所以将《祈天德稿》托付给我,带回国内,更是说任凭我怎么处理。

    这一次何骁先生想将青铜簋的底座托付给我,可是,我接受了冯老太太的《祈天德稿》,却为什么对青铜簋怀有戒心?就像是下意识的……抵触。”

    他手指勾着谢游的指弯,像是自言自语,又确定了一次,“对,确实是抵触。从那个叫路易森的管家找到我,再到一起去见了病床上的何骁,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是很抵触。”

    谢游把人拉进怀里抱着,柔声问,“年年为什么会抵触?”

    余年怔了两秒,“……我也不知道。”

    谢游揉揉余年的头发,“如果想不清楚,那就先不想。”

    夜色拉开帷幕,将万千高楼都拢进黑暗当中。路易森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将整个城市的闪烁霓虹展现在何骁的面前。

    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路易森就听何骁问,“你今天,是不是去见他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路易森嗓音很轻,说了实话,“余先生应了我的邀约,见了一面。不过余先生很坚持,不说清楚原因,他就不会答应接受青铜簋。”

    何骁靠在枕头上,唇色苍白。他轻声咳嗽了两下,眼里弥漫开笑意,“和他妈妈很像,倔得很,表面上看起来,是软和的性子,实际上,只要决定了,旁人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听一句。”

    路易森点头,沉默了十几秒,他又问,“先生,您真的不说出来?”

    何骁看着窗外的霓虹,缓慢地摇头,嗓音嘶哑,“我前二十二年,都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突然出现,插足他的生活?而且啊,我现在这模样,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告诉他?”

    又咳了好几声,何骁才虚弱道,“他年纪还这么小,就没了妈妈,又送走了外公,送走了外婆,何必再让他送走我,徒增悲伤?反倒不如,我安安静静地死了,让他以为,即使不知道是在哪里,但终归还有一个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也算是有一个寄托。不然啊,他得多难过。”

    路易森面露不忍,“先生,可是您——”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何骁制止了路易森的话,“他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切忌贪心,能看一眼,我就知足了。”

    他又叮嘱路易森,“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不要再自作主张去找他。”

    路易森双手交叠在身前,最后还是应下,“是,先生。”

    余年能意识到,自己觉睡得很浅,总是在反复做梦。

    梦里是自己年纪很小的时候,从幼儿园上学回来,疑惑地问外公外婆,别的小朋友除了外公外婆,还有爸爸妈妈,有爷爷奶奶,有的还有哥哥和姐姐,我为什么没有?

    那时外公正在晒书,听见这个问题,外公将他拉到身边,没有避开,也没有说谎,而是温和道,“我们年年的妈妈,在生下年年后,就非常不舍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年年的父亲是谁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外公和外婆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年年的妈妈的小秘密。”

    “就像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外公前两天又悄悄买了一个瓷瓶回来,不能让外婆知道,这也是外公的小秘密,对吗?”

    “对啊,年年说得很对。因为是妈妈的小秘密,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可是啊,虽然我们年年没有爸爸,也没有爷爷奶奶,但年年的妈妈,外婆,我,都非常非常爱你,你能感觉到的,对吗?”

    “对,你们都很爱我。”

    他又梦见,自己背着小学时用的书包从学校回来,沈叔已经做好了晚饭。他坐在椅子上,捏着筷子,吃着吃着,眼泪就落进了米饭里。

    外婆担忧地摸摸他的头,问,“我们年年是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或者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他抬起头,这才露了一丝哭腔,哽咽着问,“外婆,爸爸、爸爸他是不是不要我和我妈妈了,所以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我同桌的爸爸妈妈,每天都来接他回家,我也好想有爸爸妈妈接我回家……”

    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眼里似乎还带着潮意。卧室里安安静静的,身边就是谢游的呼吸声。余年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侧过身,让自己蜷缩在谢游的怀里。

    他很小的时候,曾经瞒着外公和外婆,自己悄悄哭过好多次,甚至还会幻想,如果父母都在,会是怎么样的模样。或者有一天,他的父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摸摸他的头,将他抱起来,又是怎样的场景。

    但越长大,他就越明白,不能让自己沉溺在美好的幻想里,不能将所有美好和期待,都加诸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上。否则,他会看不清身边的人的好,甚至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他胆怯,从而制止了自己的一切幻想,因为这些都是奢求。

    “年年?”

    听见谢游含着睡意的沙哑嗓音,余年又往谢游怀里挤了挤,“嗯?”

    谢游温热的手掌摸了摸余年微凉的侧脸,又吻了吻,“做噩梦了?”

    “没有,只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余年握住谢游的手腕,让对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不要拿开。他声音有些低,“你问我,为什么会抵触,其实我不是不知道。”

    谢游没说话。

    余年声音更低了两分,“我在害怕。”

    从他说话的尾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谢游伸手,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余年趴在谢游怀里,死死咬着谢游的睡衣,许久,黑暗里才泄露出一两丝哽咽,“谢游,我真的好害怕……”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块小甜糕

    “黛铂的这个秀已经陆续筹备了大半年的时间,

    现在正式进入宣传期。宣传内容里,也会着重提及年年你会上台走开场,

    这是你出道以来的T台首秀,

    粉丝都表示很期待。

    至于台步,

    黛铂那边认为没有大的问题,不过还是按照你的意思,

    让黛铂安排了老师过来,课程表已经排出来了。”

    孟远说完,

    拿着手里卷成筒状的纸在余年眼前晃了晃,蹙眉,“年年,你在听吗?”

    余年好几秒才回过神,

    抱歉道,

    “不好意思,孟哥,刚刚走神了,

    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

    孟远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说完盯着余年看,“年年,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这两天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余年勉强笑了笑,

    “前天晚上和昨晚,总是做梦,都睡得不太好。”

    “睡不好?这毛病确实很难受,

    磨人得很,我早几年也是,烦心事太多,压力大,整晚整晚睡不着,后来还是看了医生才好,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年。”孟远干脆把工作先丢在一边,问余年,“是专辑遇到瓶颈了?和谢总有矛盾了?”

    “都不是,”余年摇摇头,“专辑制作很顺利,可能比预计的完成时间还要早,和谢游也没有矛盾,我晚上做梦惊醒过来,每次都是他把我哄睡的。”

    “那,是那个什么路易森又来找你了?”

    “没有。”余年别开眼,掩过神色,伸手端了桌面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没来找我了。”

    孟远摸摸下巴,琢磨着,“都不是的话,那就是因为竹简拍卖的事了?这事情确实糟心,白跑一趟。但仔细想想,没事儿,既然这人是准备卖了换钱的,早早晚晚肯定都会卖,正好他晚些时候卖,你还能多点儿时间攒钱,是吧?”

    余年没有多解释,顺着孟远的话往下说,“嗯,对。”

    又重新把课程表拿在手里,孟远展开了给余年看,“我已经跟霍行打过招呼,你的舞蹈课就先停停,专心练台步,不然你时间排不开,行吧?”

    “好。”

    孟远看着余年,总觉得不放心,干脆一路都跟着。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余年练着台步,不知道是鞋不合脚还是什么原因,没半个小时,脚就扭了一下。

    因着余年以前就崴伤过脚踝,孟远一直都很注意,这次又是在关键时期,出不得岔子,他连忙走近,急道,“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余年蹲在地上,手捂着脚踝的位置,摇了摇头,“没事,只有一点疼。”

    听着余年回话的声音,孟远心里一个咯噔。他先朝施柔使了个眼色,让她守着。又以要去看医生为理由,自己先把老师送走了。

    急急忙忙回来,见余年还蹲在地上,孟远干脆也蹲下来,“年年,出什么事儿了你说啊,怎么哭了?你这一哭,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得厉害!”

    余年眼眶泛着红,勉强扯扯唇角,“真的没哭。”

    这没哭比哭出来了更让人担心,孟远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想了想,他出去打了个电话。接着,确定余年的脚是真的没事,但保险起见,孟远还是把人带到办公室,找了喷雾出来,对着余年的脚踝连着喷了好几下。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曲逍然和谢游走了进来。

    见人来了,孟远松口气,站起身,轻咳了两声,“……那什么,我去找黛铂那边核对核对细节。”说完,拉着施柔走了。

    曲逍然也走得利索,把人带到后,打完招呼就没了影儿。

    谢游身上还穿着西服系着领带,他走近,先在余年前面蹲下,仔细看了看余年的脚踝,“还疼吗?”

    余年摇头,“不疼,是我走路不小心,稍微崴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谢游起身,弯腰把人抱在怀里,走到沙发边坐下。他就着姿势,吻了吻余年的鬓发,“逍然急急慌慌地打电话跟我说,你经纪人给他打电话,说你哭了。”

    余年靠在谢游胸口,“没有哭。”

    低头凑近了些,谢游亲了亲余年眼尾下的泪痣,又直视他的眼睛,温柔道,“没有哭,但心里很难过,是吗?”

    “嗯。”余年听着谢游沉稳的心跳声,感觉对方的手轻轻拍哄着自己的后背,心里弥漫开的恐慌也慢慢沉降,重新有了安稳感。

    他发了会儿呆,“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谢游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余年贴谢游更紧了一点,他垂着睫毛,“我被路易森带着去见他时,就觉得他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我确定,我从来没见过他。

    他看我的眼神,问我外公外婆的名字,问我的生日,特别是在听见我说,我的生日是在除夕时,那一秒,我真的觉得,他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后来,我有一天照镜子,忽然就反应过来,为什么我看他觉得有种熟悉感了。”余年停顿,几个呼吸后,才接着道,“因为我长得跟他有一点像。不知道是脸型,是额头,还是耳朵,眉毛。”

    谢游握了余年微凉的指尖,放到唇边吻了吻,“年年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余年摇摇头,舌尖有涩意,“我真的不知道。”

    谢游五指扣着余年的手,“那我帮你做决定,好吗?”

    二十三号上午,余年在身上套了一件薄风衣,跟着谢游出了门。电梯在酒店顶层停下,踏出电梯门,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路易森已经等在了那里。

    余年和对方握手,礼貌道,“打扰了,我是来取青铜簋的。”

    路易森颔首,缓了缓情绪才回答,“请跟我来。”

    房间里依然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何骁躺在病床上,听见动静,睁开眼。

    路易森恭敬道,“先生,余先生是来取青铜簋的。”

    何骁没有说话,只抬了抬手。

    “好的。”得到指令,路易森才转身,从保险箱里将装着青铜簋底座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小心地打开了盒盖。

    余年看了一眼青铜簋,没有动作,反而几步站到了何骁的病床前,眼神不闪不避地直视何骁,“您好。”

    何骁剑眉锐利,有种长久身处上位的威严感,他看着余年,眼神像冰棱碰见火苗一样,不由自主地就温软下来,沙哑着声音道,“你好。”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余年鼓起勇气,说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是否可以。”

    何骁:“你问。”

    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略骤然加快的心跳,余年张张口,声带干涩地问道,“请问,您认识余踏月吗?”

    何骁瞳孔微缩,他面对着余年,一时间不知道摆出怎么样的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房间里,有医疗器械低不可闻的电流声,光线明亮,让余年能看清何骁每一寸细微的神情。

    弯弯唇角,余年接着道,“余踏月是我妈妈的名字,请问,您认识她吗?”

    闭了闭眼睛,何骁再次睁开眼时,眼眸覆着一层水光,他双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喉结上下移动,艰难地出声,“我认识。”

    余年别开眼,不让旁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意。许久,他才回答,“我知道了。”

    手抬了抬,又握成拳收回,余年犹豫了又犹豫,最后才上前一步,低着头,小心地帮何骁掖了掖被角,胆怯地不敢多看病床上的人一眼。

    将青铜簋的底座送到曾鸿影的实验室里,曾鸿影惊讶,“你哪儿找到的?”

    不等余年回答,曾鸿影就戴上手套,亲自将长方形的底座拿过去,又叫上徒弟帮忙,对比圆形的上半部分的断口,将二者拼合起来。

    凑近看了好半晌,许连言抚掌大笑,“真的能合上!”

    余年站在旁边,弯起唇角,低声道,“嗯,拼在一起,完整了。”

    第二天,余年上完课,又到了何骁的房间里。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容清朗自在,“我可以在您这儿看看书吗?”

    何骁视线克制地看着余年,缓慢点了点头。

    把手里书的封皮展示给何骁看,余年难得话多地介绍道,“这本书是瑟琳娜·黛铂的自传,她是黛铂这个品牌的创始人,而我现在是这个品牌的代言人,过不了多久,还要参与走秀,估计会有几场记者专访,所以准备先把这本书仔细看一遍,做好功课。”

    何骁眼神专注,安安静静地听着余年说话,“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余年又道,“对了,那个青铜簋的底座,现在在我老师曾鸿影的实验室里。”他笑了笑,“曾老师对我很好,我还在宁城大学念本科的时候,他就预备将我收为关门弟子,干什么去哪儿都会带着我,教会了我很多的知识和道理。他嘴很硬,有一点傲娇,但实际上非常心软。我当时毕了业,转身就进了娱乐圈当歌手,他虽然不开心,但还是支持我。后来还告诉我说,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他的骄傲。”

    何骁点了点头。

    聊完,余年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书。他看书看得很快,翻着页时,他不经意地抬头,发现何骁保持着看着他的姿势,闭着眼,已经陷入了昏睡。

    余年对着何骁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低头,重新将视线放到书页上,却发现再看不进一个字。

    第二天下午,余年又过来了。他脱下薄款风衣外套挂好,笑容清浅,像是日常闲聊一样,“宁城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很早,昨晚下了一场雨,今天吹着风都有一点凉了。”

    何骁躺在床上,视线跟着余年移动,语速缓慢地说道,“记得加衣服。”

    余年抑制住鼻酸,点点头,“好,我会记得的,肯定不感冒。”他又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来,“今天上午在摄影棚里拍了海报,比较顺利。原本计划是拍到下午四点的,结果两点不到,就结束了。”

    何骁问,“午饭吃了吗?”

    余年顺手细致地掖了掖被子,“吃过了,和工作人员一起吃的工作餐,两荤两素一碗汤,来的路上还喝了一杯鲜榨果汁。主要是不敢吃多了,怕胖。”

    “这几天忙吗?”

    “不忙。”余年回答得很详细,“最近通告接得不多,我想专心做好这张专辑,我经纪人也很支持我。算起来,最近的工作,就只有黛铂的大秀。我经纪人还开玩笑说,总觉得我像是已经过气了一样。”

    何骁听得很专心。

    “因为要上台走开场秀,所以在上专业课,不过也不是每天都上。另外就是,这张专辑我想自己来,所以各种工作都是我自己来做,按照进度来看,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开始录音了。”

    见何骁眼睛慢慢闭上了,余年停了声音。

    何骁精力很差,昏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过来。他睁开眼时,原本是有些不舍和遗憾的,但当他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时,眼眸微亮,失望褪尽,他问,“还没走?”

    “嗯,没走。”余年笑了笑,迟疑两秒,又道,“您可以……跟我讲讲我妈妈吗?我从外公外婆那里听过她,从看着妈妈长大的沈叔那里听过她,从邻居那里也听过,但总觉得像照片一样,缺了一角。”

    何骁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一点。他听余年这么问,眼里有些心疼。

    “当然可以。”他缓缓讲述道,“踏月非常美,第一次见面,她朝我笑了一下,我对她是一见钟情,那种感觉,就像是因为这个笑容,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一样。”

    “后来她也告诉我说,她第一眼见到我时,就对我有好感,因为我长得很好看,是她喜欢的类型。”

    余年被逗笑了,“这大概是遗传,外公说外婆之所以会嫁给他,就是因为觉得他长相英俊。”

    何骁眼神非常温柔,“对,所以我去见她之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英俊帅气才好。她爱好很广泛,喜欢看书,喜欢手工,喜欢收集精致的小物件,会书法,会画画,会刻章。她对世界充满好奇,很有求知欲。

    她春天看花,夏天玩儿水,秋天拾落叶,冬天赏雪,在她眼里,每一天,世界都是美的。但我啊,我幼年失怙,有生死仇要报,有被夺走的东西要抢回来。甚至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会活着还是会死。”

    “她就像光一样耀眼,我不该将她拖进泥里。踏月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除了爱情,还有许多事情,都需要拼尽全力去做。她支持我的决定,但同时,她也会放弃这段感情。”

    “后来,我差一点丧了命,却终究报了仇,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可是,等我再回头时,已经找不到她了。”

    余年听着何骁说话时喘促的呼吸,问,“您的身体是不是——”

    “对,就是那时候。那时受了不轻的伤,还胡乱被喂了药,脱困后,昏迷了很久。连医生都说,我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倒回去看,我多活的这二十年,都是运气好,捡来的。”

    这时,随行的私人医生进来,开始每天的例行检查。不想余年看到自己的狼狈和虚弱,何骁道,“今天就先回去了吧。”

    余年明白,起身道,“我明天再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余年有空就会到何骁床边坐坐,在何骁有精神时聊聊天。有时会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时会聊到余踏月,何骁也会时不时提起自己的往事。两人都没有说明白,却仿佛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直到十月初,黛铂的大秀筹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余年抽了空去看何骁时,发现随行的医护人员刚好从房间出去。

    房间里药味儿比往常更加浓郁,余年问,“您今天不舒服吗?”

    何骁提着精神,没有瞒着,“嗯,医生来过,用了药,已经好多了。”

    余年没说话,弯下腰,握着何骁露在外面的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您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何骁点头。

    知道余年是眼睛已经红了,才背过身,何骁轻声道,“年年。”

    “嗯?”

    “这两天,我准备回去了。”

    手一顿,热水差一点就洒到了手背上。余年背对着何骁,问,“要……离开了吗?”

    “嗯。”何骁说话有些接不上气息,声音越发慢,“原本看到消息,知道了还有你的存在,仓促又慌忙地赶过来,只是想远远看你一眼。但我克制不住自己的贪心,想离你近一点,想多看你几眼,所以才出现在了你面前。”

    余年逆着光,握着杯子没动。

    “我们年年很聪明,很快就都猜到了,也猜到了我的想法。”何骁无力地呛咳两声,“这段时间,你愿意来看我,来陪我,和我聊天,可以说是这么多年以来,最美好的时光。我非常开心,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让我觉得,我这破破烂烂的身体,没白撑这么久。”

    “可是啊,我差不多得准备走了。”

    眼泪溢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到水杯里,发出细微的“啪嗒”声。余年回过神,小幅度地用手背擦了擦泪,“我重新倒一杯水……”

    何骁乘飞机离开那天是十月六号,没有让余年送机。

    化妆师正在给余年做造型,余年坐在化妆镜前,问施柔,“柔柔姐,现在几点了?”

    “刚好两点。”

    路易森说过,私人飞机的起飞时间,就是在下午两点。

    “能把窗帘拉开一点吗?”

    “好,马上!”听余年这么说,施柔快了两步,去把窗帘拉开了,往外面望了望,她笑道,“今天天气很不错。”

    余年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许久才回答,“嗯,确实。”

    这次的采访主要是给黛铂的大秀做预热。余年坐在沙发上,背后的墙面上是黛铂大大的logo,他穿着白色的衬衣、修身长裤、皮质短靴,简洁又贵气。

    主持人穿一身浅灰色职业装,问道,“这一次的大秀,您会贡献自己出道以来的第一场T台首秀,对吗?”

    余年点头,“是这样的,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最近都在跟着老师上课,学习怎么走好台步,发现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走得要好看,要有气场。”

    主持人:“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是的,所以更能理解模特这个行业的艰辛。”

    主持人看了看手里的采访卡,却没有按照上面的内容来,而是问道,“前两天,,有网友说,在历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且姓余的人,十个人当中,有八个人都是出自青山余氏。您的家族十分显赫,外公和外婆也都令人称羡,但关于您的父母,却讳莫如深,请问是有什么原因吗?”

    余年唇角还挂着礼貌的微笑,却没有接话。

    主持人是第一次采访余年,但听说过余年是实打实的好脾气有教养,大着胆子追问道,“请问——”

    “抱歉,”余年打断主持人的话,“关于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并且,按照事先的安排,列表中并没有这个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主持人神色讪讪,见余年语气都冷了,连忙道,“非常抱歉。”

    采访结束后,便开始进行大秀开始前的最后一次试装和微调。黛铂夫人保养得宜的手上缠着卷尺,仔细打量余年,满意道,“非常不错,我从现在开始,就在期待你在大秀上的表演了!”

    余年道了谢,不经意间,视线扫过窗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凌空的巨石高悬,随时都会砸下来。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块小甜糕

    大秀开始前,

    总是忙碌又混乱的。模特坐在连排的化妆镜前,化妆师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可移动的金属衣架上,

    挂着做工精细的高定衣饰,

    绚丽又耀眼,

    造型师正在为准备好的模特做最后的微调,到处都是匆忙的脚步声,

    以及交织在一起的不同语言。

    余年站在最前面,伊丽莎白·黛铂将长发盘起,

    显得简单又利落。旁边的助理捧着一个水晶盘,里面放着各式设计简洁的配饰。

    重新换了一对蓝宝石袖扣,又更换了与之相配的腕表,黛铂夫人才站直,

    后退了两步,

    打量余年,“好了,没问题了。”

    她又认真问余年,

    “那么,现在我们来最后确定一次,鞋子确定合脚吗?”

    余年仔细感觉,

    “确定。”

    “好的,手臂摆动幅度不会受到肩袖的限制,

    对吗?”

    “是的。”

    黛铂夫人拍了拍手,扬起红唇,眼角的纹路随着笑意浮现出来,

    “好的,一切都准备就绪,请给所有关注着我们这场秀的人,一个惊艳的开场!”

    现场的背景音乐是由乐队现场演奏的,小提琴第一个悠扬的乐音响起时,T台的灯光被点亮,一瞬间,整个T台完整地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后台,工作人员站在台阶的位置,戴着对讲机,随着乐音开始准确倒数,“3—2—1—走!”

    余年出现在T台上的那一秒,正好百分百契合上新加入的鼓点。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身形挺拔,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脚步非常稳且有节律,斗篷布料很轻,随着脚步,泛起水波一样的纹路。在灯光下,能看清上面显出的是淡银色鸢尾纹。

    走到T台尽头,余年踩点转身的同时,拉开斗篷的系带,流畅又优雅地将斗篷解下,露出了里面穿着的深棕色格纹马甲,以及白色的衬衣,深蓝色的宝石袖扣在灯光下一闪而过,在视网膜上落下粲然的残影。

    黛铂的这场大秀,是在星河视频进行直播的,开场前一分钟,系统便显示,已经聚集了近一千万的用户在线观看数。而在余年踏上T台的一瞬间,在线人数达到最高峰值,在突破一千万大关后,人数还在持续暴涨,而留言更是直接卡顿。

    “——定点转身扫过镜头的那一眼,是在犯罪!犯罪!我要举报!呜呜呜年年怎么能那么好看!什么叫一眼万年?这就是!”

    “——名场面不解释,这踩点转身解开斗篷的几秒画面,我可以循环一千遍!我崽崽不笑的时候,真的很有高岭之花,或者那种不太好形容出来的矜贵气质!《山雪》一样的美貌了解一下?哈哈哈~”

    “——卧槽卧槽,姐妹们!你们不要只看年年啊!你们快看一眼秀场的观众席!然后请大声告诉我,刚刚镜头一晃而过的,到底是不是谢总!!!是不是!新晋游鱼女孩儿要原地爆炸了!四舍五入这就是同框!”

    “——不是粉,但公正地说,余年走台步真的好看,一看就是下过苦工认真练过的,不是那种我红我有理,穿着高定随便瞎几把上台走两步的那种,确实非常敬业了!”

    余年回到后台,黛铂夫人难得不顾仪态地伸手和他拥抱,连声道,“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悬着的心也落了地,余年展开笑容,“幸好没有出任何差错。”

    时间仓促,来不及多话,黛铂夫人又叫来助理,“快,带他去换下一套衣服!”

    余年第二套衣服是复古风的深灰色猎装,两指宽的皮带勾勒出紧窄的腰线,长筒鹿皮靴将线条流畅的小腿包裹起来,展露出一种贵气与野兽交织的独特气质。

    黛铂夫人亲自将仿真手枪模型递给余年,欣慰道,“我一直犹豫,担心这套衣服你无法驾驭,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你反而能赋予它另一种气质!”

    旁边的工作人员快速提醒道,“前面还有两个!”

    余年朝黛铂夫人颔首,几步站到了出口的位置。

    这场大秀非常成功,余年回到后台时,工作人员已经在击掌庆贺,模特们正聚在一起自拍,满是愉悦。

    余年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拿出手机,计算了两边的时间,给何骁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响了几声,屏幕上才出现画面。何骁躺在床上,靠着枕头,虽然消瘦,但不难看出年轻时五官的俊朗,长年重病也没让他身形佝偻,他双手规整地放在小腹的位置,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皮肤有明显的几处青紫。

    透过摄像头和屏幕,何骁专注地打量着余年,缓了缓气息,慢慢问,“这是化了妆?很好看。我刚刚也看了直播,年年非常不错,现在是已经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余年扬起笑容,又关切道,“您今天还好吗?”

    何骁轻轻点头,眼里透着温和,“昨晚睡得比前两天好,不过总是做梦,醒了好几次。”他眉宇舒展,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我还梦见你小时候,还没有我腰高,走路都不稳。在院子里摘花,摘了一大把,手太小,花都拿不下了,急的直哭。我也着急啊,想帮你拿,急着急着,就醒过来了。”

    余年听完,笑着回话,“嗯,小时候我的手手型小,皮肤很细,顽皮去摘月季,还被月季的刺扎哭了。我外婆说,我小时候哭,不是那种哇哇哭的哭法,而是抽抽鼻子,啪嗒啪嗒掉眼泪,看着可怜得很,让人想凶都凶不起来。”

    何骁:“年年肯定很乖,怎么舍得凶你?”

    见何骁眼皮无力地耷着,没什么精神,余年放轻了声音,“您快睡会儿吧。”

    何骁“嗯”了一声,又叮嘱,“天气预报说,宁城明天下雨,出门记得带伞,别淋着了。”

    听见这句,余年喉口一痛,忍着眼里的酸楚道,“我记住了,一定带伞。”

    视频被挂断,余年握着手机出了会儿神,才按按眼角,止了泪意。

    余年是代言人,他先去晚宴现场露了面,又和黛铂夫人站在一起拍了合照,确定事情都差不多了,就悄悄离开了会场去找谢游。

    坐上车,谢游握了余年的手暖着,“饿不饿?”

    “好饿,上台前不能吃东西,只喝了一口温水。”晚宴上要时刻注意着仪态,应酬寒暄也多,余年一共就只喝了小半杯果汁垫肚子。

    接过谢游递来的点心盒子,余年两口就吃完了一个,又喝了解腻的茶水,这才没了饥饿感。

    他垂着眼,捻了捻指尖上沾着的点心碎屑,“刚刚……我跟他通视频了。”

    知道“他”指的是谁,谢游摸了摸余年的侧脸,“嗯,情况怎么样?”

    “脸色比之前更差了,眼眶泛青,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精神也很不好。”拿起点心,余年顿住,又重新放下,声音也低下来,“还说梦见小时候的我了。”

    远远有引擎发动的声音传过来,余年嘴里满是苦味儿,他低着头,一边将糕点盒子整理装好,一边道,“其实我知道他的想法,他不想我看见他最后虚弱无力的模样,还想着,感情都是朝朝夕夕相处出来的,少相处几日,少了解几分,以后的悲伤难过就会少一点,等他真的走了,我也就不会那么伤心。”

    将糕点盒子放到旁边,余年趴到谢游大腿上,“我还偶然听见他在和路管家说,他对我有愧。如果不是在得知我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再不敢踏上这片土地,而是回来一次,那就不会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母亲有了他的孩子,还生了下来,也不会让我无父无母地长大。

    现在找到了我,他却活不了几天了,到最后留给我的,也只会是徒然的悲伤和难过。那还不如走得远远的,让我少掉两滴眼泪。”

    谢游轻轻揉捏着余年的后颈安抚。

    手紧攥着谢游的一点衣角,余年闷闷地道,“可是对我来说,‘父亲’这个名词,现在终于有了明确且真实的模样,就已经完全足够了,我不贪求。”

    谢游低头,亲了亲余年的侧脸,“年年,他是舍不得你难过。”

    余年将脸埋在谢游温热的掌心里,安静地点了点头。

    黛铂的大秀非常成功,第二天,不管是新闻端,还是,都在讨论,这场秀会带起哪些流行的风潮,有哪些明星收到了邀请,看秀的明星又都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各自的衣品如何。而各式通稿,也是出了一篇又一篇。一时间,黛铂大秀的热度又被带上了一个台阶。

    而余年作为开场和压轴,以及品牌代言人,也毫不意外地抢占了头版头条和热搜榜首。

    “——#余年走秀#啊啊啊台风真的棒!两套衣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身材比例也太好了叭!天天吹爆我年年!”

    “——#余年走秀#我就问,谁跟我的关注点一样!谢总竟然在现场!还是头排!啊啊啊!游鱼女孩儿实名尖叫,今天也绝不认输!”

    “——卧槽,各位快去品品!实时搜索‘买断’两个字!”

    很快,论坛就开了帖子。

    “啊啊啊啊爆料爆出的到底是什么情况?余年走秀一共穿了两套衣服,已经有土豪年糕女孩儿准备购入同款收藏了,这操作很正常对吧?但!问题来了,这个粉丝发现衣服买不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两套衣服都被重金买断了!又有内部人员匿名爆料说,买家姓谢!卧槽了,我特么有了十分大胆还非常不合常理的联想!”

    “——emmm买断同款、让别人无同款可买这个套路,作为一个年糕老女孩儿,不得不表示,这操作看着真的眼熟……”

    “——楼上等我!关键词是不是翡冷翠、迷幻海口红?年年拍广告时,配的那个赫西仿真限量版狐狸尾巴对不对!未解之谜:狐狸尾巴到底是谁买断的!”

    “——认认真真把楼爬完,细……细思极恐!!”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块小甜糕

    余年收到施柔发来的论坛帖链接时,

    正穿着宽松的白毛衣和牛仔裤,在家里的料理台边切水果。觉得自己摆盘摆得很不错,

    余年还端着果盘,

    拍了一张自拍发给何骁看。

    端着果盘上楼,

    他右手拿着手机点开链接,挨着挨着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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