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孙衍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大王不问,衍也不提,此时大王问起,衍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哦?”

    韩王心中高兴,悲伤之情稍减:“公孙先生说来听听。”

    公孙衍低着头,缓缓说道:“外臣听闻,函谷关一战,头功的获得者是名叫冯高的秦国陷阵营死士;此人贫民出身,朝中三省六部无半点人脉,可为何功劳却盖过了公子疾、白起、赵云等人?”

    韩庭之中,没有粗鄙之人,都是些心眼伶俐,左右逢源的家伙,一下子就听出了言外之意。

    秦国以人头论军功天下皆知,所以只要秦国开战,势必要杀戮斩首。

    而斩首之人的身份高低,也会影响功劳的评判。

    函谷关一战,陷阵营死士冯高虽然只斩首了一个头颅,却是韩国太子奂!由于韩太子地位显赫,所以冯高的军功要比那些砍下几十个头颅的士兵还要大。

    “自然是因为那个叫冯高的,杀了我儿!”

    相貌平平的韩王斜了斜眼,言谈嗓音轻微,不像公孙衍那样鼓足中气说话。

    可他的声音仍如雷贯耳,清晰可见!公孙衍面露凝重,便开始就这这件事做文章:“王上,冯高杀太子,天下皆知,可秦王不仅没有丝毫悲天悯人之心,还四处宣扬冯高的功劳,这简直是弃我韩国颜面于不顾。

    所以臣觉得,当即刻派出使者出使秦国,让秦王将那个叫冯高的死士送到韩国来赔罪!”

    “赔罪?”

    韩王苦笑着摇了摇头:“秦王不会那样做的,寡人与他打交道多年,秦王是怎样的人,寡人还是知道的。”

    公孙衍的目光之中出现一道稀罕的自信,喃喃说道:“臣想,会的。”

    “公孙先生,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是啊,韩国如此做,是在挑战秦国的底线,秦王怎么会将士兵轻而易举的送过来?”

    “韩国目前的国力,可完全没到让秦国屈服的地步。”

    “就是,公孙先生这是在欺骗我王!”

    公孙衍话音未落,便传来了韩庭臣子的一句句讽刺之音,钻心刺骨!

    第168章一石二鸟

    面对质疑,公孙衍嗤之以鼻,于他而言,韩国臣子坐井观天,看到的视野不过井口那么大。

    与他们争论,岂不是对牛弹琴?

    “衍说会,那便会!”

    公孙衍一如既往的自言自语。

    这样的断言,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盖棺定论。

    毕竟,秦王心性难以预测,世人除了知道嬴驷暴虐、好色、嗜玩,对这个君王军事上的见解,几乎一无所知!有人愤愤的问道:“公孙先生何敢如此断言?

    若是求秦国赔罪不成,反而让两国怨念更深,这罪名你担待的起嘛?”

    “哈哈,我本以为大王下令抗秦,韩庭便同仇敌忾,不曾想,竟然还存在惧秦之人。”

    公孙衍一脸唾弃,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已经决定对抗秦国,何惧怨念更深?

    衍既然敢说秦国一定会让冯高来赔罪,自然有衍的理由。”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那不知公孙先生的理由是什么?”

    “大王,臣让使臣入秦,是一石二鸟之计;若秦国按照大王吩咐,将冯高送来秦国赔罪,便会大大鼓舞我军士气;若是秦王不那样做,我韩国便当堂递送战书。”

    “递送战书?”

    韩相公仲朋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兵者,诡道也,既然决定要打,直接出兵便是,为何递送战书,难道要告诉秦国,我韩国要打他,让他们早做防备?”

    “相国会意错了,五国合纵之所以失败的根本原因,并不是秦国有多强大,而是燕国中山国背信弃义,中途撤兵;他们虽然毫无损伤,却已失信于天下,三晋虽然兵败,却得列国敬佩。”

    公仲朋没好气的道:“公孙先生真是巧舌如簧,兵败找理由,倒是将自己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非衍巧舌如簧,衍也并非推卸责任,如今大王为子报仇,兴兵伐秦,列国振奋;函谷关一战,秦国实力已有衰弱,其他诸侯国怎么会不站出来插一手?”

    一叶知秋!公孙衍真知灼见,说出来的话句句在理,韩庭众臣根本无法反驳。

    “各国存活于世,或行善或行恶,皆是因为利益不同,就他国而言,无利不争于世;当他们听到韩国对秦国下了战书,秦国国力又大为减弱,势必会有人与韩国合兵。”

    聚众壮胆!这便是公孙衍的阴谋,在他心里,想要羞辱秦国是次要的,增加伐秦兵力才是真。

    潜意识中,他更加希望秦国最好不要将冯高送过来,介时韩国当堂递送战书,向天下展示韩国伐秦之决心。

    “嗯。”

    韩康点了点头,赞叹道:“公孙先生言之有理,就依公孙先生之见,不日派遣使臣前往秦国。”

    “王上圣明!”

    韩国伐秦之事,经此算是彻底定下来,有公孙衍这位兵家大才加入,这次伐秦会不会成功呢?

    秦国,咸阳城。

    列国君王都在思虑国策,想着如何将母国强大,或如何在这乱世谋太平。

    嬴驷与他们不一样,除了喝酒听曲玩女人,他就只想赚钱!他嬴驷,愿为秦国世代抽烟喝酒烫头,呸呸呸,是喝酒听曲玩女人!肥皂风靡之后,嬴驷又开始琢磨香水,这种只要是穿越者就必须要造的东西,嬴驷怎么会落下?

    皇天不负有心人!香水的热销就如同肥皂一样,短短几日便让咸阳城的姑娘意醉神迷。

    将此物喷洒在身上,不仅可以美容养颜,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味,真乃神物。

    内库因此充盈,秦国众人完完全全没想到,就是这种简单的日用品,竟然如此吸金。

    此皆是王上的功劳!这一日,嬴驷正在酒池肉林之中享乐,几十个舞姬围绕着他,舞姿动人。

    却有一个婢女,匆匆而来,脸色难看的说道:“王上,梅长苏相国请见!”

    嬴驷抬头,烈日当空,此时正是正午时分,相国不在家午睡,这么着急觐见?

    怕是要出大事!嬴驷扔掉手中的酒杯,笑眯眯的望着那些舞姬丰满的身材,啧啧道:“等寡人回来在与你们缠绵,小宝贝,都等着寡人哦!”

    说罢,嬴驷便匆匆而去。

    他善察人心,洞若观火,梅长苏此次来,怕是列国又有什么不利于秦国的动静。

    新宫,凌云阁!令嬴驷感觉到以外的是,凌云阁内秦庭所有朝臣全部到了,一个个穿戴整齐精神。

    三省六部无一人缺席。

    “这么大的阵仗,倒是把寡人有点干懵逼了!”

    嬴驷毫不在乎,他甚至有些生气,寡人正在和那些舞姬们鸳鸯戏水,竟被你们这些狗东西打搅。

    稳稳当当的坐在王位之上,徐徐扫视堂下,威严之气油然而生,群臣又开始战战兢兢。

    “说吧,这么着急叫寡人来,什么事,要是说不出理由,秦庭所有人杖责二十!”

    杖责二十?

    众人简直是哔了狗!什么时候为国操劳无功,反而有罪了?

    梅长苏黑着脸,禀报道:“启禀我王,韩国派遣使臣入秦了,已经在上使驿馆下榻。”

    韩使?

    嬴驷忽然想起来,似乎公孙衍在兵败之后,又一次前往韩国,想要第二次伐秦。

    “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

    嬴驷气的牙根痒痒,自己真不该如此心软,早知道如此,当初在秦国就该杀了公孙衍。

    现在放虎归山,秦国麻烦不断,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兵家大才——公孙先生!悔之晚矣,日!“诸位猜猜,韩使此来,为了什么?”

    这还用问?

    梅长苏继续回答:“王上,八成是韩国太子奂的事,太子奂死于函谷关战役,可他毕竟是韩国太子,韩王估计不愿意善罢甘休。”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太子奂,都死了还这么不消停!”

    嬴驷怒骂一声。

    “王上,是否立刻召见韩国使臣?”

    嬴驷阴冷笑着,他摇了摇头道:“不急,韩使此来,必然盛气凌人,寡人便消磨消磨他的锐气,先晾他几天,等到他心浮气躁的时候,再召见不迟!”

    梅长苏和张仪眼睛一亮,王上真是成长了,竟然懂得攻心之策!

    第169章凌云阁旖旎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年学习《曹刿论战》,嬴驷便将这几句话烂熟于心,不管何时,攻心都要比征伐更重要。

    韩使斗志昂扬的来到秦国,主要目的便是向秦王嬴驷下达韩国战书。

    可他在上使驿馆足足等了五天,依旧没得到嬴驷的召见。

    一来二去,他便有些心慌了,甚至是心凉,仿佛燃烧的雄心被浇了一盆冰水。

    什么情况?

    丫的老子可是韩国使臣,最起码对待韩国使臣的礼节应该有吧,你们把老子当成咸鱼晾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花重金、送厚礼给秦国朝臣,以打探嬴驷的消息,为何多日不召见。

    结果,他竟然听说嬴驷在酒池肉林寻欢作乐,就是给姑娘们讲故事也不愿接待他。

    韩使顿时就有些怒火中烧,心气直接降下去一大截。

    韩国来势汹汹,想要找秦国决战,可人家压根没拿你当回事,秦王该荒淫还是荒淫。

    这就有些操蛋了!韩使都懵了,他心说秦王你正眼看看我,我是来打你的,不是与你结盟。

    放个屁听响还能引起别人注意,如今我韩国在你秦国眼中连个屁都不如吗?

    “唉!”

    上使驿馆中,中年韩使双手背后,慢悠悠的在一棵老树之下来回踱步。

    他在怄气!轻慢了自己这个韩国使臣,便是轻慢了整个韩国,秦国真是太无耻了!“大人。”

    一位跟着韩使一起进入咸阳的带刀护卫唏嘘两声,无奈的问道:“我等进入咸阳城已经有些时日了,可秦王也不说见,也不说不见,什么意思啊?”

    “本官要是知道什么意思,还用在这里徘徊吗?”

    韩使斜瞥了一眼护卫,直看的那人心有戚戚,直接闭上嘴不说话了。

    这件事,换做是谁都会心中纳闷!人心叵测!尤其在这战国时代,君王不经意的举动往往都是暗藏深意,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韩使想不明白,他对外邦交,沟通交流,侃侃国事,都不在话下,唯一不擅长的,便是揣度人心!尤其,还是这种帝王之心。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韩使想着这次出使秦国,随随便便将战书交给秦王,然后便可回韩国。

    可不曾想,竟然在这上使驿馆风餐露宿!别的不说,即便是对比于普通人,他们韩国使臣吃的东西质量也要降下一大截。

    跟吃糠咽菜没什么两样,就好像秦王故意针对他们一样!韩使的心中越来越恐惧,越来越不安,他不知道这位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秦王到底想干嘛。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见与不见,您好歹给个痛快话,也好让我回去复命。

    可你丫一直在这吊着本使,若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甚至害怕嬴驷糟蹋他。

    “大人,秦庭派人通知,说是秦王召见!”

    “—――”韩使浑身一震,差点泪如泉崩。

    老天有眼!他等了五六天,秦王终于召见。

    要是这消息再晚来两天,韩使都想启程回韩国。

    但这些天在上使驿馆,过得简直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受尽屈辱。

    好在,这种日子终于快要到头了!韩使换了身华丽的冠服,然后跟着咸阳城护卫,直接前往新宫凌云阁。

    列国对新宫早有耳闻,韩使也不是第一次来,所以没有那么大惊小怪。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心思深沉!他在想,究竟要如何和秦王诉说韩国出兵之事,态度要尽可能强硬,又要保证嬴驷不生气。

    毕竟,暴君一怒,血流成河!虽然秦国历史上还没出现过斩杀使臣这件事,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被斩杀的。

    韩使心思缜密的思考着,不断的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过了新宫巍峨的城门,韩国使臣的气度便仿佛被瞬间打压,削减不少。

    等到彻底进入凌云阁,差点连下巴都惊掉了。

    凌云阁内,三省六部人员都站在堂下,可王位之上,除了嬴驷,还有个明丽的女子。

    秦妃――魏纾!嬴驷一脸色眯眯的,将魏纾抱在怀中,双手很不老实,暧昧的掐着魏纾的脸蛋。

    美人被调戏,气氛旖旎,娇弱无骨的靠在嬴驷身上,任由他胡作非为。

    可,这里是凌云阁!秦庭上朝的地方,君王怎么能带女人?

    自古女子干涉朝政,要么国家灭亡、要么兄弟屠戮,女人从来都是祸水。

    可嬴驷竟然当着满朝大臣,公然和秦妃亲吻拥抱,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有伤风化。

    难不成,秦庭一直如此?

    秦臣为何不谏言?

    是不敢,还是另有其他原因!魏纾穿的是开叉琉璃裙,裙摆开叉很大,一双雪白的美腿晃呀晃,让人为之神夺。

    可秦庭之上,不管男女,头都低低的望着地面,不敢说话、害怕僭越。

    僭越之罪,等同欺君!这在秦国是最大的罪名,没有什么,比僭越王权罪名更重,更让嬴驷生气。

    韩使黑着脸,快速走到凌云阁中央!嬴驷仿佛没看见他一样,依旧在和魏纾缠绵。

    实际上身为秦妃,毕竟是女子,当着这么多男人面做那时,魏纾的脸上还是挂不住的。

    她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可是,嬴驷一枚要玩点刺激的,她又不能说不可以,否则凭嬴驷的心性肯定会扇他几巴掌。

    “韩使拜见秦王!”

    一声喊出,没啥反应。

    群臣该低头的还是低头,嬴驷该和魏纾旖旎依旧在旖旎,韩使的话,就像一阵风。

    还是耳旁风,被嬴驷充耳不闻!“韩使拜见秦王!”

    定了定神,韩使并未因此而扰乱心性,加重了语气,虽不敢直视嬴驷,但气魄犹在。

    嬴驷这才抬头,眯了眯眼,阴恻恻的说道:“哎呦,寡人竟不知韩使已经到了,韩使,寡人这些日子忙于政务,疏于招待,韩使勿怪!”

    “外臣不敢!”

    听嬴驷这么一说,韩使心中却是苦涩涩的,去你妹的忙于政务,明明是在酒池肉林寻欢作乐。

    韩使正了正神情,底气忠厚几分:“外臣此次来,是奉我王之命,向秦王讨要些东西,不知秦王能否答应?”

    第170章不答应就开战

    “韩使的态度很强硬吗?”

    嬴驷将怀中的魏纾放下,让其坐在王位的一侧,然后捻起山楂,慢悠悠的吃起来,吐出几粒细核。

    “外臣不敢,只是外臣肩负我王使命,若是有些地方得罪,还请秦王见谅。”

    韩使一直站在台下,故而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看着嬴驷,语调气息十分平静。

    嬴驷一脸的嬉笑表情,漫不经心的说道:“理解理解,那韩便说说,韩王想要什么?”

    韩使冷漠道:“函谷关一战,我韩国太子不幸身亡,凶手是秦国陷阵营死士冯高,依我王本意,秦王该当将冯高五花大绑,送到我韩国新郑赔罪!”

    “原来,韩王是想让寡人赔罪啊!”

    嬴驷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抓了一把山楂,略微抬手,将一颗放进魏纾嘴里。

    其实他早猜测出韩使此来的目的,不过韩王如此挑衅,定然是受了公孙衍的蛊惑。

    身为一国君王,行事就没有后退的时候!你韩国以如此弱小积贫之国力,敢来挑衅我秦国,寡人佩服,但是挑衅过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国合纵攻秦的恩怨还没结算清楚,秦国与韩国素来有友好盟约,可韩国竟然单方面撕毁,还派遣大军来攻伐我秦国。

    我秦国是被动迎敌的一方,还没找你韩国算账,你韩国倒是先倒打一耙?

    有意思!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只是不知道韩王,想没想到这些?

    “若寡人不答应韩王的要求,不将我秦国的士卒冯高送到韩国,韩王当如何?”

    嬴驷一脸无动于衷,只是微微抬头,眺望殿外,那里视野开阔,灰雁成群结队。

    怔怔出神间,却见韩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奏折一般的东西,大声说道:“若秦王不同意,请秦国接受我韩国战书,择日决战!”

    战书?

    弱小韩国向强大的秦国下战书?

    韩王如此做法,完全就是没认清局势,倒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稚嫩娃娃。

    嬴驷摸了摸鼻尖,没说什么。

    秦庭却是沸腾了。

    “什么?

    简直是狂妄,韩国竟然敢向我秦国挑衅,既然不服,那就打!”

    “韩使,这当真是你们韩王的意思,我说你们韩王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呵呵,怕是韩国嫌弃自己灭亡的速度太慢,所以想要玩火,加速韩国灭亡。”

    “臣等请我王即刻发兵,踏灭韩国!”

    激愤!嘲讽!韩国使臣差点被秦庭的唾沫星子淹死,他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同仇敌忾。

    秦王昏庸无道、残暴不仁,其下臣子却尽心竭力,将士同心,从不互相猜测。

    韩王在太子奂死后,发愤图强,甚至连一向喜好的围棋都给捣毁了。

    可结果呢?

    韩庭之上,百官政见不一,彼此相互诟病,谁也看不上谁!这,如何让韩国的子民不心寒?

    韩使见到了差距,心里喟叹,不知道回去之后将这里的一切告知韩王,王上会不会相信。

    嬴驷摆了摆手,示意群臣不要声张,然后与韩使进行了一个眼神交汇,轻声道:“韩王脾气很大吗,好,好,寡人领教了,这样,韩使先到上使驿馆歇息,寡人即刻派人将冯高带到新宫,介时再做定夺。”

    “既如此,那就多谢秦王!”

    韩使高高兴兴的将战书收起来,然后脸上带着笑意的回到上使驿馆歇息去了。

    都说秦国是庞然大物,高不可攀不可撼动,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自己无比顺利。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韩使都感觉嬴驷比较好相处好说话,与传言完全不一样。

    这次回到韩国,他一定是大功一件。

    让秦王送遣秦国士卒去韩国赔罪,秦国在列国面前怕是要抬不起头。

    相反,韩国则是要获得莫大的荣光!韩使走后,秦庭群臣愕然。

    函谷关之战后,便有群臣在争论,要不要把冯高送到韩国去赔罪,那时的嬴驷一口拒绝。

    可如今,王上为何如此轻而易举的答应了,难不成算是转性了?

    回头想想不对啊。

    像王上这种狼心狗肺的君王,并不多,他的行事手段,又岂是那些普通君王可以比拟的?

    韩国如此挑衅,不把你韩国折腾的鸡飞狗跳都算我秦国输!嬴驷微微侧过头,嘴角翘起。

    他原本早看韩国不顺眼,不过今日这韩使的真性情,倒是让他对韩国的臣子有些刮目相看。

    只可惜这种送士卒去韩国赔罪的行为,让嬴驷深恶痛绝。

    最重要的是,韩使竟然还出言威胁,竟然说只要不按韩王说的做,韩国就要下战书。

    好!寡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既然有人给寡人添堵,寡人倒是感觉十分痛快舒心。

    “白起!”

    “王上,臣在。”

    “你去将冯高带过来见我。”

    白起心中生出了恐惧的心思,生怕嬴驷真的中了韩使的圈套。

    将冯高送到韩国,或可以解除秦国一时的危局,但是,却会冷了秦国战士的心。

    “王上,此事是否需要慎重考虑?

    那日王上也说过,冯高为国为民,并无过错!”

    这可把嬴驷冤枉死了。

    寡人的意思是冯高过来,可是并没有说把冯高送给韩国,白起有点以偏概全。

    嬴驷老气横秋的以他故土,摆出一副阅尽人世的沧桑姿势,扬起小脑袋,沉声道:“只管按寡人说的话去做,你放心,寡人自然不会让我秦国有志之士受了委屈。”

    “有王上这句话,臣就放心了,既然如此,臣这就去,带冯高来见!”

    白起匆匆离开。

    今日朝会到此结束,群臣做鸟兽散,嬴驷躺在王位之上,闭目养神。

    偌大凌云阁,只留下嬴驷和秦妃魏纾。

    “今日行事,可不像王上以往的行事风格。”

    活泼好动的魏纾扭了扭屁股。

    嬴驷不解,问道:“纾儿,你指的是什么?”

    魏纾道:“就比如此次韩国挑衅,若放在以往,王上必然是当堂发怒,甚至会将韩使赶出去。”

    嬴驷在她的薄唇上吻了一口,阴冷的笑道:“这次,可不仅仅是赶出去那么简单!”

    第171章洞房花烛的祸事

    世间规矩能束缚住任何人,唯一束缚不了的,便是嬴驷。

    放浪形骸、无恶不作,嬴驷就好像这漫漫长夜中那颗启明星,指引着秦国前进的方向、黎明的道路。

    在这战国,讲道理是不行的,唯一的秘密武器,便是耍流氓和背信弃义!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咋不退呢?

    忍一时风平浪静,凭啥我忍呢?

    嬴驷看的很是透彻!秦国士卒的心,不能因为他嬴驷的做法而寒!日后,他还要指望着这些士兵冲锋陷阵,什么韩国太子,死了就是该死。

    只允许你们来函谷关杀我秦国士卒,不允许我秦国士卒杀你太子?

    那这天下也太不公平!此时的嬴驷,还真就与那些读书的士人一样,打人是恩怨,打脸是死仇。

    就在所有人觉得秦国不会和韩国硬碰硬的时候,嬴驷决定来个让天下倍感晴天霹雳的妙手。

    让天下知道秦之霸响!白起一路风尘,终于赶到冯高所在的小村镇,此时已经是下午,冯高家中草庐,热闹非凡。

    上一次函谷开战,冯高本不被看好。

    他瘦骨嶙峋,胆小如鼠,成日嬉皮笑脸,除了谄媚,上阵打仗是不行的。

    可现实狠狠打了这些同乡的脸面。

    冯高表现英勇,身为死士,遇到敌人绝不退缩,还砍下了韩国太子奂的脑袋。

    这等英勇事迹,足以让冯高光宗耀祖,祖坟之上轻烟缥缈!“诸位相亲都多吃多喝,冯高今日高兴,酒肉管够、饭菜管饱,不要拘谨。”

    “嗝~”冯高打了个酒嗝。

    他此时正身穿一身大红的婚袍,那张有些漆黑的面庞却被酒精弄得红晕十足。

    上半辈子做梦都想着娶媳妇,终于在立下滔天功劳之后,这个愿望实现了。

    今日便是这对新人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就在屋内!冯高是个墨守成规的死心眼,不到时辰绝不会自己主动到新房中去。

    “吼~~~”门口传来一阵的战马嘶鸣之音,引得众人抬眸,却见一位小将神采飞扬。

    那张清秀的面庞,有的是与他这个年龄段不符合的隐忍和杀气,戾气暴虐。

    此次冯高成亲,前来捧场的没什么读书人,年轻者中最年轻的尚未及冠,年长者中年级最大的已经是过了古稀之年。

    他们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小将雅洁大气,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谦让,气度不凡。

    “冯高,来客人了!”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醉意冲头的冯高这才扭头向着门口望去,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白起将军?”

    这世上最深刻的三种感情,便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当过兵,一起坐过牢。

    昔日两人曾同袍浴血奋战,这份感情就算是死也忘不了!白起将马匹拴在门口的立柱上,然后笑眯眯的走进院子,语调和善的道:“诸位相亲吃酒,本将军也是来捧场的。”

    原本停滞的气氛,再一次变得热情洋溢起来。

    很多人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弱不禁风还有些书生气质的少年,日后会成为秦国杀神。

    “你小子行啊,还真娶上媳妇了!”

    冯高傻乎乎的嗤笑的:“托秦国法制的福,杀敌可得赏,咱又命好,捡了个韩国太子。”

    “走,咱俩喝点!”

    两个人勾肩搭背,仿佛亲如夫妻的狐朋狗友,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开怀畅饮。

    熟人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你小子不够意思啊,成婚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这是拿我白起当外人。”

    连续干了三碗酒,白起眼中露出深深的鄙夷,冯高这家伙真是‘见色忘义’。

    冯高嘿嘿一笑,淡然道:“那可不能,我只是觉得将军们都有公务缠身,我一个无名小卒,劳烦不起。”

    白起没说话。

    商君变法虽然改变了秦国的格局,可是有些百姓的心里,还是没完全扭转过来。

    他们没有‘子弟兵’的概念,不知道秦国的士卒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将军这次来,是有事吧?”

    白起喝酒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心中有些苦楚,这件事,可要他怎么开口?

    这般将军与其下士兵相逢的默默温情场面,因为时机不对,而显得格外尴尬。

    “无事,今日来就是专门来找你喝酒的。”

    “将军骗我。”

    冯高打量一番白起,脸上露出一番苦笑,平静说道:“将军冷血、将军暴虐、将军弑杀,但将军唯一一点,就是不会骗手下士兵,将所有真挚的感情都写在脸上!”

    “本将军现在连一个士卒都瞒不过了吗?”

    白起微微笑着,一杯烈酒下肚。

    但这句话,却于平静地,起波澜惊雷!冯高平静的微笑,白起没想到,他是真正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我前些日子便听说,韩国派遣使臣入秦了,目的是想让王上将我五花大绑,送到韩国赔罪;王上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却十分在乎我们这些士卒的利益和生命,我想以王上的性格,是不会同意的。”

    白起愣了愣,伸出大拇指,罕见的称赞道:“真知灼见,王上与你说的如出一辙。”

    冯高面容依旧平静:“可是,作为臣子,怎么能让王上因为这点小事为难,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君不让臣死,那么臣为了国家利益主动求死也是应该的;函谷关一战,秦国还是有损伤的,如今韩国又拉着列国壮胆,秦国不是害怕,是暂时需要韬光养晦,休养生息,这些,冯高都懂,将军此来庆贺,冯高感激,即便将军不来,我也决定起身前往咸阳新宫了!”

    听到这,白起瞬间泪崩!他打死没想到,一个秦国普通的士兵竟然有这样的觉悟,这样的好兵怎么能去赴死?

    一瞬间,这个以杀人而闻名天下的魔头,沉浸在了悲伤逆流成河之内。

    白起起身,再次喝了一碗酒,轻声道:“我在门外等你,进去和弟妹道个别,不要太着急。”

    说罢,白起干净利落的起身,去到了冯高草庐门外!

    第172章匹夫怀国志秦妇有真知

    夜。

    月明星稀!乡亲们早已离开,草庐外是一片的杯盘狼藉,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坐在屋内焦急的等待着。

    心急如焚!古时候出嫁的姑娘都是这样的,更别说冯高是个杀敌建功的大英雄。

    “吱呀~”伴随着一声难听的声音,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月光顺着门缝倒映进来。

    月光过后,是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形。

    冯高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他做梦都想娶个媳妇,怎奈娶了媳妇,却是坑害了她。

    他脸色阴晴不定!进来之后,就一直坐在床头,与新娘子挨着,却不发一言,只是凝视着红盖头。

    仿佛,只是看着就已经足够!“夫君,是你吗?”

    盖头内传来清扬响亮的声音,让人为之一震,新娘子的心情是溢于言表的。

    “是我。”

    冯高的回答很平淡,只有两个字,就仿佛在大海中连涟漪都激荡不起的一粒沙。

    但他的声音里,是无尽的哀愁。

    女孩子的心思都是十分细腻的,眼前的姑娘自然也不例外,一句话便听出了冯高有心事。

    “夫君,你怎么了?”

    时辰应该已经到了,此时冯高应该掀开红盖头,如狼似虎,**一刻才对。

    可是,他毫无动作!这让新娘子感觉很不好,对美女没有想法,就是对美女最大的不尊重。

    “没什么,只是能娶到你,是夫君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高兴!”

    “不对,夫君,你的情绪不对,你一定有心事瞒着我,你能掀开我的盖头吗?”

    掀开盖头干嘛,两个人面对面的互诉衷肠?

    冯高不为所动,确切的说他的手在颤抖,无处安放,不知道该不该掀开。

    “我要走了!”

    无端的,冯高忽然说出了这句话,神情饱满,仿佛酝酿很久,才谨慎说出。

    “走了,去哪?”

    新娘子问道。

    冯高哽咽了一下:“咸阳城,新宫,未来还有可能去韩国新郑,面见韩王。”

    新娘子的心里‘咯噔’一声。

    她似乎意识到了冯高要经历什么。

    冯高能有此成就和名声,皆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杀了韩国的太子奂,可不曾想,得于斯者毁于斯!“一定要去吗?”

    新娘子的情绪还算是平稳,语调波澜毕竟,夫君要去赴死都没害怕,她又有什么害怕的资格?

    “非去不可!”

    冯高眼神坚定。

    “那,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不用去韩国新郑,明日就回来,也许去了韩国之后,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呜呜呜~”说到这,新娘子终于崩不住,终于哭出了声音,可她的红盖头还没揭开。

    肉眼可见,两行清泪从下颌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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