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三来,也是当地政府的扫盲力度不够,也欠缺管用方法。毕竟新中国才成立一年,识字教育才刚刚开展,乡里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有时候难免行事粗暴了些,不能很好的照顾好群众情绪。

    良好的风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好的,所以现阶段乐景能做的就是降低农民学习的难度。

    如何降低学习难度?

    简体字目前还在实验阶段,暂时还不能在全乡大规模推广,所以现在乐景能做的就是编写通俗易懂方便快捷的速成扫盲教材,提升学习效率。

    只靠乐景一个人能力注定是无法完成这项工作的。

    所以在周一的下午,他召集了有空的扫盲大学生和基层干部,开了一个研讨会,商量如何进行教材的编写工作。

    会上,大家各抒己见,提出来不少好主意。

    “课文不能太长,最好控制在两三百字以内。”妇联的女同志说:“字太多会让老百姓头疼。而且庄户人家事情又多又杂,他们分在学习上的时间很少,所以扫盲教材上的文章越短越好。”

    “内容不能写的太深奥,越直白越好,以歌曲和顺口溜最佳。”乡宣传部干事道:“我听说在石景山区的农村流行这样的识字扫盲顺口溜:‘走路画手皮,蹲下画树皮,睡倒画肚皮’,‘赶英又超美,文化要跟上,愿吃眼前苦,不作一世盲’,我觉得这样的顺口溜既具有教育意义,又通俗易懂,我们也可以编写类似的顺口溜。”

    “我认为扫盲课本首先要保证趣味性。”

    乐景补充道:“这段时间我在农村深入走访发现,农民精神娱乐生活很匮乏,在农活之余,缺少娱乐。现在是冬歇期,外面天寒地冻,大多数农民都会选择缩在屋里唠嗑,这种时候诙谐幽默的笑话是最受欢迎的,也会得到农民自发的广泛传播。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学习一下《笑林广记》,也写一些短小精悍爽利幽默的小品段子,既丰富了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又调动了人民群众学习的积极性。”

    气氛越来越热烈了,大家集思广益,查缺补漏,逐步确定了扫盲教材的大致框架,剩下的还有一些细节问题,因为时间不早了,只能等到下回大家有空时再商量了。

    参加会议的人三三两两离开了会议室,李之麒拿着会议记录,也打算跟着人潮离开。

    乐景叫住了他:“李之麒,你留下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乐景和李之麒后,他看向自被他叫住后就一直沉默低头坐在距离他最远的座位上的男孩子,在刚刚的会议中,他也是如现在这般沉默。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就别兜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乐景望着他的目光充满探究意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打算离开还是留下?”

    李之麒攥着会议记录的指尖泛白,他低着头,乐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僵硬的肢体语言可以解读出来他此时内心的挣扎和苦闷。所以他没有催他开口,选择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半响,低哑干涩的声音轻轻响起,“我爸妈……让我留下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乐景问:“你想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能做什么呢?”男孩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我……是个废物,这里的事情太复杂了,我处理不来。”

    “你?废物?”乐景被这句话逗笑了,“你知道国内现在超过80%的人不识字吗?现在全中国的大学生加起来顶天也就一二十万人,你能上大学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了,你这样的人自称废物,那么那些初小毕业高小毕业的人算什么?废物max吗?”

    李之麒却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反而更羞愧了。

    藤校长不过高小毕业,可是处理问题游刃有余,智勇双全,做出的成绩令人瞩目。

    想他之前走访基层时,发现有些干部大字不识一个还有些看不起,还因此生出了要教化他们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可是这段时间的遭遇化作一个响亮的巴掌把他打的晕头转向。

    在处理群众问题上,他还没有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基层干部有办法。

    他引以为傲的学历在这里一文不值,老百姓并不会因为他是外国语学校的学生就乖乖听话。黎望旌这么优秀的人,照样也要被刁民们编造谣言攻击。藤校长这么厉害的人物,照样对刁民的胡搅蛮缠无可奈何。

    还有吕小花……这个无辜的女孩子,只是因为她不想做父母的赚钱工具,就要忍受这么多的流言蜚语的攻击,被逼的一步步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所以……他开始有些害怕和群众打交道了。

    他低着头,出神的望着桌面上的一块墨点,茫然发问:“我空有学历,却没有办事的能力,不是废物是什么?”

    “办事的能力是锻炼出来的,没有人一开始就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乐景说:“你能考上外国语学校,本来就证明你的脑子并不笨,你现在只是缺少基层处事经验,但是我相信你只要拿出考学的劲头来进行归纳总结,要不了多久就能吃透游戏规则,能在基层如鱼得水。”

    “现在国家各行各业都缺少可用人才,你若真想脚踏实地做一些事,就不能永远呆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不出来,现在是时候走出舒适圈进入真实的世界了。”

    乐景说了这么多话,自认已经言尽于此,就看李之麒能不能想明白了。

    如果他能想明白,那么他就能挣脱思想桎梏游走在更大的世界,从此他的光辉和荣耀都将铭刻进共和国的光阴里。如果他想不明白,那也没什么当紧,世上不过是又多了一个不思进取浑浑噩噩的庸人。

    ……

    向小园登门拜访时,乐景正在绞尽脑汁写笑话。

    向小园进屋看到他书桌上摊开的笔墨未干的稿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的工作了吗?”

    “没有,我正好工作累了想换换脑子。”乐景拎起热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端给她,笑道:“这里没有茶叶,只能给您倒杯白开水了。”

    “哈哈哈没事,我也不讲究这些,平时我在家也是只喝白开水的。”

    向小园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才提起了正事。

    “小黎,你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大爱,也很拥护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向小园放下水杯,认真专注的注视着乐景,说出的话让他情不自禁怦然心动,“你有没有考虑入党呢?”

    入党啊。乐景难得有些恍惚。

    上辈子,他也是历经了一番波折才终于入党。

    这辈子,他本来想等再做出一些成绩后再主动申请入党的,没想到向小园提前抛出了橄榄枝。

    黎望旌的表情已经给了向小园答案。她欣慰的笑了笑,几乎有些迫不及待道:“你想入党的话,需要两个推荐人,我和你李老师可以当你的推荐人。你最近抽空写一下入党申请书吧。”

    “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乐景含笑颔首,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属于年轻人的雀跃:“我会尽快写完申请书的。”

    向小园欣赏的注视着黎望旌。她很喜欢他,因为他知世故而不世故,依然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毋庸多言,他前程远大。

    向小园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国家有意向在海外归国留学生中间树立标杆和典型。而黎望旌归国后进行的汉字简化和基础扫盲工作,两项都是举国动员的重点工程。他一个名牌大学生,不慕荣华,淡泊名利,主动报名去国家最需要他的地方去,如此脚踏实地的年轻人,才能彰显共产党人的风采,很适合被树立成标杆和典型。

    他将来如果想从政,基层工作经验是大大的加分项。

    第225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40)

    风雪吹了一夜,天亮后终于慢慢平息。潭柘寺乡第一冬学里的积雪已经被来来往往的师生踩成了黑色。朗朗的读书声自一间间教室里传出,飘荡在静谧的校园上空。

    藤染秋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侧耳细听,嘴角情不自禁勾起,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歌声。

    而在两个星期前,学校里朗读声还是稀稀拉拉的。学校里之所以拥有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一切都要归功与简体字和识字比赛。

    这些日子,藤染秋也一直在研究简体字。她必须得说,简体字的诞生直线降低了扫盲难度,比之繁体字的优越性是显而易见的。

    简体字降低了学校里文盲半文盲学习汉字的难度,提高了学习效率,而识字比赛则充分调动了他们的学习积极性,在可以吃猪肉的诱惑下,就连许多一身恶习的懒人闲汉也难得老老实实开始学习识字。

    在一个小小的学校成效就如此明显,如果简体字在全乡、全市、全国开始推广呢?哪怕只是将全国的识字率提升10个百分点,那也足足有五千多万人!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啊!有了这中力量,中华民族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她觉得,是时候去和黎老师商量在全乡增加简体字试点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藤校长,你在吗?”

    “我在,请进。”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苗条的女人,她大概三十五岁上下,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有些平淡,是进入人群后根本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她叫曹云,是妇联宣传部的科长,藤染秋和她不熟,只有几面之缘。

    两人先寒暄了一会儿,曹云终于提及了来意,“藤校长,最近学校里还好吧?”

    藤染秋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试探性回答:“最近我们同学们的学习简体字的积极性很高,学习进度明显加快。”

    “哦?那么他们有没有情绪?”

    发现藤染秋的迷茫,曹云启发性的问道:“比如,厌学啊,传播消极思想啊,对党和国家的政策不太满意啊,听信谣言惶恐不安啊……”曹云笑了笑,特别善解人意的说:“万事开头难嘛,出现情绪都是正常现象,我到这里来,就是想深入了解群众们的真实呼声,为老百姓解决问题的。所以藤校长你不必有顾虑,有一说一,出现了问题大家一起解决嘛。”

    藤染秋直觉行意识到了某中危险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胳膊上生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心脏兴奋的嘭嘭直跳。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国家真的开始整顿、肃清各中喧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了吗?

    她不敢犹豫,连忙把最近学校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其中吕家和吕小花的事是要被她重点讲述的。

    说起来,吕家人这几天一直没来闹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们被乡长交给了公安局的赵队长反应“冤情”,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警局里也没有同志找她了解情况,搞的她这几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曹云含笑点了点头,在藤染秋紧张期待的眼神里,她轻飘飘的说:“行,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学校有你在,我还是放心的。乡里打算开办一场“不信谣不传谣”的宣传活动,到时候会有公安局的同志进校进行法制科普,阐明谣言的危害性,到时候还请藤校长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藤染秋苦谣言久矣,对这个安排自然求之不得。

    藤染秋不知道的是,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上门问话的基层干部。

    在她和曹云谈话的这段时间,国安局的同志联合当地乡政府、党委、团委、妇联等各部门干部,一同敲开了千家万户的房门,等待他们的绝不仅仅只是温声细语的谈话,还有严厉的质问和冰冷的手铐。

    ……

    潭柘寺乡的政府大院如今陷入冰冷的肃杀。这几天,不断有穿着制服的国安局人员敲开了各处办事机构的办公室的门,从中“请”走一些领导干部。

    何大龙脸色惨白的坐在办公室里,大汗淋漓,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国安局的工作人员公事公办,“感谢您的配合,有关您这段时间的动向,还请写个详细的汇报材料。”

    何大龙如蒙大赦,用力点头,“好,我这就写。”

    直到国安局的同志走了后,他才有些虚脱的瘫倒在了座位上,一阵阵后怕。

    就差一点,他就要像金溪似的进去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每一天他都度日如年。

    他不知道金溪到底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不能出来。

    他虽然自认行的端做的正,没做过什么背叛党和国家的事情,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疑神疑鬼想东想西,回忆自己过去的一言一行,似乎也有满头小辫子可以抓。

    当金溪抱怨党的方针政策时,他是不是也情不自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他是不是也出言附和了?他对党的信念动摇了这件事是不是被看穿了?

    他越想越心虚气短,越想越害怕。

    所以刚刚国安局的同志来找他问话时,他颠三倒四词不达意说了不少有的没的。

    还好,党知道他是清白的。国安局的同志没有把他抓进去审问,只是让他写一份汇报材料。这意味着他已经初步安全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和金溪的关系较紧密,他连这份汇报材料都不需要写。

    何大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热汗,身体面条似的瘫软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他都说不清,潭柘寺乡领导班子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国家如此雷厉风行大张旗鼓,那么这件事肯定很严重。

    何大龙其实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一点自己的猜测。

    ……八成是他们中出现了鼹鼠。

    他现在只希望这场清洗能快点结束。

    ……

    吴松孺很快就知道了乐景想要入党的事。

    对于这个决定,他是喜忧参半,表情很是纠结。

    喜的是小黎算是得偿所愿,党员身份也是他以后晋升的资本。忧的也恰恰是这个党员身份。

    他自己是加入了九三学社,是党内元老人物,九三学社是共和国八个参政的皿煮党派之一,成员以科学技术界高、中级知识分子为主。与其说是一个党派,不如说是一个皿煮联盟,气氛一向很自由散漫,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也没有那么多闲杂琐事,他们能有更多时间钻研学术。

    他私心里其实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入党的,因为他觉得他们搞学术的不应该掺和政治,这会浪费他们的时间精力。他对黎望旌是很看好的,他很期待他能在学术上取得成果。

    并且,党章里的条条框框无疑给小黎赋予了更高的道德要求,他会过的比普通人更辛苦。旁的不说,遇事党员先上、逃命时党员殿后这一点,就让吴松孺对此忧心忡忡。他自己是个俗人,而且人总是偏心的。

    但是他也明白,他的小徒弟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信仰却很坚定。比起搞学术,他更愿意脚踏实地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就比如他这次下乡支教,每天都在和鸡毛蒜皮打交道,宋奇就直言不讳道,他这就是在浪费时间。

    黎望旌真的是在浪费时间吗?

    吴松孺不那么认为。

    只是他还是有些遗憾。他多想让黎望旌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惜他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吴松孺很想做个独断专行的暴君,强行安排小黎的人生。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已经明白了小黎的性格是外圆内方,外表看起来一团和气,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如果旁人要是因此看轻他想要踩一脚,那么就等着被硬骨刺穿脚底板吧。

    所以吴松孺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祝福小黎吧。

    黎望旌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的未来需要他自己去闯,最后哪怕跌个大跟头,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老吴,你在家吗?”

    “老许?”吴松孺被打断了思绪,推开门,纳闷的看着红光满面的许临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事!”许临擎不见外的大摇大摆推开他走进来,笑嘻嘻道:“你徒弟之前匿名上交的拼音方案在几十个拼音方案里脱颖而出,国家现在正召集专家准备去深入研究呢。等研究好了,就可以在全国进行推广,有了拼音,你徒弟扫盲也是事半功倍。”

    吴松孺:……你确定这是好事不是来扎我心的?

    第226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41)

    在忙碌中,

    1950年过去了,乐景度过了他穿越以来的第一个春节。

    春节他没有回原主的家,是在吴老师家度过的。

    师娘知道他和家里关系闹的很僵,出于好心劝他,“好歹是大过年的,还是回去看看吧,再怎么说他们也生养了你二十几年。”

    乐景并不是白眼狼。之前的两辈子,他都是真心实意把原主的亲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只有这次,他穿越过来没多久就和原主的家里划清了界限。

    原主能养成如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性格,和家里教育脱离不了关系。

    原主爹娘对原主的“爱”是有条件的,他们供养原主吃穿,花钱培养他学习,本质是为了获得更多利益。原主只不过是满足他们虚荣心和膨胀物欲的工具。现在,原主终于学成回国,该是回报他们的时候了,他们迫切渴望原主功成名就回馈全家。所以当乐景说自己想要下乡扫盲时,他们那么生气。

    诚然,从本心出发,他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但是他们也的确养育了原主,乐景没资格代表原主和他们划清界限。

    吴松孺无所谓的摆摆手,“小黎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既然他选择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清官难断家务事,让他自己处理吧。”

    乐景低低笑了一下,心里感怀与吴老师对他的信任。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是吴老师和刘师娘给予了他如父如母的关怀和信任,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乐景的心目中他们早就是他的亲人了。

    他笑眯眯道:“师娘,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行,我相信你心里有数,你自己看着办吧。”刘莲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身上穿的半旧棉袄,絮叨道:“过年了,你也不给自己买身新衣服。”

    乐景无所谓道:“衣服够穿就行了。”

    “你这孩子,真是白瞎了这张脸,怎么这么不讲究。”刘莲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拉开抽屉,变戏法的从里面取出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服,“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乐景受宠若惊的接过衣服,“谢谢师娘,让师娘破费了。”

    他配合的转身去吴老师的卧室,当场就换上了新衣服。

    青年穿着新衣服出来时,刘莲情不自禁眼前一亮。

    玄色长袄穿在他身上却不显臃肿,反而衬托出他沉稳的气质。也衬的他皮肤更白了。

    她喜爱的上前帮他整了整衣领,絮絮叨叨着:“你看你这样不是精神多了。你说你每个月工资也不低,怎么过的这么简朴。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该花就要花。”

    乐景现在在四所大学兼任讲师,因为是刚入职的新人,评级不高,但是加起来每个月工资也有一百来块了,学校管吃管住,这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高的工资了。吴老师贵为院士,每个月基本工资也就五六百块。当然,老头儿挣外快的渠道很多,靠润笔费和版权费就能吃一辈子,也不靠工资过活。

    乐景过的简朴,一来是习惯使然,他个人没有什么物欲,也不热衷打扮。二来……

    “他手里可没钱。”吴松孺美滋滋的呷了一口温酒,随口道:“他工资差不多都捐出去了。”

    刘莲惊讶:“捐出去了?”她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捐给谁了?”

    “还能捐给谁?当然是捐给前线战士了。”吴松孺的笑容里难掩自豪:“之前政协不是发文号召社会各界为志愿军捐慰问金吗?他把之前的工资都捐了。现在他每个月领了工资,钱还没捂热呢,扭头就把钱捐了出去。”

    丈夫这一说,刘莲就想起来了。这么大的事,她和丈夫当然也有捐钱,只是都没有像黎望旌这样捐的彻底。

    “捐钱也要量力而行啊。”刘莲不赞同道:“你把钱都捐出去了,自己要怎么生活?”

    乐景解释道:“学校管吃管住,我去支教也是吃政府食堂,平时花钱的地方也不多,根本不需要留太多钱啊。”

    刘莲想了想,觉得也对。而且有她和老吴在,总能时不时补贴他一二。

    然后她就重新忙着张罗年夜饭了,乐景就在厨房给她下手。只有吴老师笨手笨脚,帮忙不成反添乱,被他俩联合从厨房轰出去了。

    刘莲一边和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乐景说话。

    “小黎,你之前张罗的识字比赛筹备的怎么样了?”

    乐景在一旁帮着择菜,“等过完年,大年初八就要在全乡正式举办了,截止到现在报名人数足足有三万人呢。”

    刘莲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啊!你们的奖品够不够分啊?”

    “肯定够分,因为初选至少也要筛掉一大半人,通过初选的标准要认识六百个字及以上。”

    刘莲期待道:“行,这件事你好好干,初八那天我也过去观赛。”

    乐景笑道:“好,我给你留个最佳观赛席。”

    吃过年夜饭,乐景回到自己家,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信。

    他要给报社投稿。

    在他的那个世界,随着美国在朝鲜战争上接连失利,为了尽快结束战争,继承了日军731研究资料的美军率先发动了细菌战,在东北空投各种各样的毒虫。我军因为缺少应对经验,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在初期损失惨重,后知后觉在全国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国卫生运动。

    乐景既然知道这些,总要给共和国提个醒,提醒他们当心美军发动的细菌战,最好提早开始在全国普及喝开水的习惯。

    这封信如果投给官媒,不一定能刊登,因为官媒发稿很谨慎,不会贸然刊发没有经过证实的内容,所以他决定把稿子发给中等规模的北京当地报纸,这样刊登的几率还大一点。

    现在是春节期间,报社也在休假。他现在写好,等初七他们上班了再寄过去,算上快递员投递的时间,初八差不多他们就能收到信了。

    ……

    年味还未散去,潭柘寺乡的百姓刚从节日的热闹气氛里走出来,又迎来了一个盛事——潭柘寺乡第一届识字比赛。

    全乡人民对此早已翘首以待。

    陶根生期待的一夜都都没睡好,天快亮才有了隐隐约约的睡意,他短暂的眯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他赢了比赛,分了好多头猪,一天三顿都可以吃红烧肉!红烧肉真好吃啊,又香又甜又滑,导致他醒来后又饿又沮丧又期待。

    他现在已经认识了八百个字!前三名肯定是没指望了,但是只要通过初选,就可以喝肉汤了!

    娘一把推开了他的门,大声道:“根生,根生,快起来了,你今天还要参加比赛啊!”

    “我已经醒了!”

    他穿衣服的时候,他娘在一旁期待的问道:“根生,怎么样,你觉得你能赢吗?”

    陶根生苦笑道:“怎么可能赢啊!我能通过海选喝上肉汤就谢天谢地了。”

    “娘要求不高,不奢望前三名,只要前三百名就行了!我听人说,比赛现在放宽了标准,前300名都可以分猪肉,只不过排名越往后分的越少,第300名可以分一斤猪肉呢!”

    陶根生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开始叫了起来,他不是很有把握的说:“我……我努力试试吧。”

    陶根生出发的不算晚,可是等到他到了比赛场地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他挤都挤不进去。

    似乎全乡的人都过来了!都和庙会赶集的时候差不多了!

    这么多人彻底打消了陶根生之前不现实的期待。前三百名肯定是无望了。他能通过海选喝上一碗肉汤就烧高香了。

    ……

    《京华日报》是北京一家中等规模的报纸,平时刊登的新闻以时政和社会民生为主,是地方性的报纸。

    冯建华是这家报纸的一个新编辑,每天负责的是拆读读者来信,从中发现并采集珍贵的新闻线索。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人向他们报社投稿。

    今天是结束了春节休假上班的第一天,他懒洋洋的开始拆信。说实话拆信这个活有些无聊,因为很多读者来信内容太荒谬可笑了。他经常拆到群众举报特务的信,他要是相信了,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号大白痴。因为他们提供的所谓的特务证据都根本经不起推敲。

    就比如他刚刚拆到的那封信,写信人举报他的邻居是特务,因为他经常晚上鬼鬼祟祟出门,天亮才回来。

    ——屁的特务,八成是去偷情。

    他打了个哈欠,随手又拿了一封信,拆开扫了几眼,眼珠子顿时瞪大了,瞌睡也不翼而飞,我勒个乖乖啊,这个信真的敢写。

    信上说要谨防美军效仿日军,对中国发动细菌战。他特别强调了美军继承了日本731的遗产,完全有实力也有动机向中国发动细菌战。所以他希望国家能够提高警惕,提早做好准备。

    在信的最后,写信人提议要在全国发动爱国卫生运动,打扫卫生除四害,养成国民喝开水的习惯,这样才能够保证国民健康安全。

    他拿起信封看了眼,发现寄信人地址竟然是中科院家属院!原来写信的还是个大佬嚒!

    既然是大佬写的……

    虽然这个猜测听起来很危言耸听,但是美帝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在朝鲜战争的残酷暴行也证明了他和日寇法西斯是一丘之貉,所以万一呢?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稿子一看就很抓人眼球啊!

    他就拿起这封信,敲响了主编的办公室门。

    第227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42)

    今天对于潭柘寺乡来说注定是要被记入当地乡志的一天。

    《京城民生报》对此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报道:“大年初八的一大早,扫盲办公室的办公楼前就人山人海,挤满了报名参加识字比赛的百姓,如此盛状十年难得一遇……”

    而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这场写字比赛接下来的奇诡发展超乎此时所有人的想象。

    ……

    冯建华心跳的有些快。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抬眼打量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青年女性,自从她开始翻阅他带过来的信后就一直在沉默,手里的笔转的飞快。

    她是柏岁寒,是《京华日报》的主编。

    现在,她的眉头皱起来了,冯建华的心也提了起来,虽然他对这封信的价值有信心,他觉得以主编的专业素养肯定能看穿这封信的价值……

    “小冯啊。”柏岁寒放下手里的笔,声音平静,冯建华却突然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他一个激灵,马上陪着十二万份小心,声音有些发颤,“主编,我在。”

    柏岁寒撩起眼皮,眸中翻滚着黑压压的阴云,声音比窗外呼啸的北风还冰冷刺骨,“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走人。”

    冯建华一个哆嗦,差点当场给主编跪下。

    “我我我没有不想干,在咱们报社工作一直是我的梦想,求主编您不要赶我走QA然你不想辞职,工作时就给我用点脑子好不好!”柏岁寒拿着信狠狠往桌子上一摔,严厉的目光化作一个又一个无形的巴掌把冯建华扇的头晕目眩,“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细菌战,通篇都是作者的想当然,证据呢?有什么证据?你知道这样未经证实的新闻一经刊登会在全国引发多么大的骚乱吗?现在正是前线战事吃紧的时候,你想扰乱军心吗?!抗美援朝要是输了你就是头一号卖国贼!”

    冯建华被这一个又一个的大帽子压的喘不过来气,只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罪人应该被送上公审大会枪毙。

    他低着头,这回真的哭了出来。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咽道:“对不起,主编,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柏岁寒有些嫌弃的看着他这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狼狈模样,“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丢人不丢人?”

    冯建华哭的直打嗝,手忙脚乱的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眼睛红的像兔子,哑着嗓子哀求道:“我不哭了,主编,我真知道错了,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行了,这回就饶你一次,你记住,没有下次了。”柏岁寒转了转手里的笔,压低的嗓音里是不容忽视的威胁意味,“你也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巴,我要是从外面听到一丁点有关这封信的内容,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冯建华这回被吓得不轻,小鸡叨米似的拼命点头,“我我我保证谁也不说!”

    “还有……”柏岁寒继续不紧不慢的说:“以后再收到这个人的信,你不要声张,直接转交给我。”

    冯建华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已经被主编刚才的话吓破了胆子,此时只会点头答应。

    他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柏岁寒,吞吞吐吐道:“那……主编……我是不是……?”

    柏岁寒差点被他这幅怯生生的小媳妇样逗笑,她努力板着脸,淡淡说道:“你可以走了。”

    办公室的门再次合上。柏岁寒嘴角出现的隐晦笑意在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信纸时消失不见了。她表情凝重,小心翼翼的拿起信纸又仔细看了一遍。

    信上说的这些初听耸人听闻,但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是并不是全无可能,这是一条全新的思路!他们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但是柏岁寒又多想了一层。

    如果我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呢?

    她怕自己贸然刊登这个预测,打乱了我军的计划。说不定我军就想将计就计呢?所以她刚刚做戏吓住了冯建华,让他不要在外面瞎逼逼。

    这封信对于他们报社来说目前就是烫手山芋,所以柏岁寒思考许久,最后觉得还是应该祸水东引……不是,是发挥优秀党员的觉悟把这封信主动上交给人民日报,让官媒大佬来处理这件事。

    安全起见,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五六个信封,把这封信俄罗斯套娃一样套了好几层才稍微放心,最后,她把这封臃肿的信小心翼翼的塞进公文包里。

    她信不过邮递员,打算自己亲自跑人民日报一趟。

    柏岁寒骑着自行车去人民日报的这一路都提心吊胆,想象力在这一刻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她真的很害怕人群里突然蹿出来一个特务抢走公文包!

    她忐忑不安了一路,直到看到人民日报的招牌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柏岁寒停了车,向门卫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得到放行,然后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传达室。

    “同志,我是《京华日报》的主编柏岁寒,高社长在吗?”

    接待员:“社长在开会。”

    柏岁寒努力按耐住内心焦虑,平静问道:“什么时候能开完会?”

    “这……这估计要等到晚上了。您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

    接待员有些无语的看了眼柏岁寒。这人真是好厚的脸皮啊。她连预约都没有,一上来就找社长,他们社长日理万机,哪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他委婉道:“高社长开完会还有别的工作,您有事的话可以现在预约,高社长下周三有空。”

    柏岁寒焦急道:“下周三太晚了,我必须尽快见到高社长,我有重要的新闻线索要告诉他!”

    接待员狐疑的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有些半信半疑。想她好歹也是一个正经报社的主编,应该不至于撒谎吧。

    “这样吧,等高社长开完会我帮他传达一下,但是他有没有时间见你我就不好说了。”

    “那就麻烦这位小同志了。”

    高腾刚开完会,疲惫的眼睛都懒得睁开。他刚躺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打算眯一会儿,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睡意。

    他有些不爽的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话筒,“喂,我是高腾。”

    “高社长,京华日报的柏岁寒主编找您。”

    “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但是她说她有重要的新闻线索要告诉您。”

    重要的新闻线索?

    他们人民日报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权威报纸,掌握国内外新闻的第一动向,一个小报纸的主编能告诉他什么重要的新闻线索?

    高腾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说:“……让她进来吧。”

    柏岁寒和他还算有几面之缘,印象中她是一个严谨的人,应当不会无的放矢。

    会是什么重要的新闻线索?

    接待员放下电话:“柏主编,社长答应要见您,请您跟我来。”

    走到这一步了,柏岁寒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挺胸抬头大踏步跟着接待员七拐八拐,终于进了高腾的办公室。

    高腾疲惫的招呼她坐下,让秘书给上茶,然后才笑呵呵说道:“柏主编,好久不见。听你说你有重要的新闻线索?”

    “是的!”柏岁寒连忙从公文包里掏出那封被她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的要命的信,如释负重的把它递给了高腾,“高社长,我们报社今天早上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寄信人来自社科院家属院,他在信中写的东西,我觉得很重要,一定要拿给您看看。”

    哦?

    高腾这回还真是开始好奇了。

    看柏主编的表现,这封信好像还不是一般二般的重要。

    他半开玩笑的想,总不会是什么举报特务的信吧?

    高腾花了一些时间才终于拆开这封被过度包装的信,他首先看了看信封的地址,的确是中科院家属院没有错。

    寄件人叫黎望旌。

    中科院有名有姓的大佬他都记得,但是他不记得这个人。是假名?还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他漫不经心的拆开信,映入眼帘的是工整娟秀的楷体字,字写的倒是不错。

    十几秒后他的表情就严肃起来,脑神经突突直跳,他几乎有些迫切的一目十行飞快这上面的文字:

    “731部队”“细菌战”“空投毒虫”“疫病肆虐”“亡国灭种”“爱国卫生运动”……这些字眼让他胆战心惊,背后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多年的记者生涯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封信的价值。有了日本作为参照物,他从来没有低估过美帝主义的凶残。这封信中所做出的预测给他们抵抗美帝主义的侵略提供了新思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柏岁寒小心观察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补充道:“这封信是我们报社一个小编辑发现的,我臭骂了一顿吓住了他,警告了他不许把信的内容外传,然后我就第一时间赶过来找您了。”

    “真是胡闹!”高腾用力把信狠狠摔在桌子上,站了起来,阴沉脸大声训斥道:“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是多年的老新闻人了,怎么没有一点明辨真假的能力!”

    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

    柏岁寒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风水轮流转。

    ……高社长,你的演技不如我啊。

    第228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43)

    潭柘寺乡识字比赛现在正处于海选阶段,过去的四五天,一共有三千人进入了初选,赶来报名参赛的选手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

    董大壮过来报名的时候,扫盲办的报名处已经排起了长队。

    他打眼往队伍里一扫,竟然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他几个跨步冲上去掰住了少女的肩膀,一把拽下她头上的帽子,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吕小花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小花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唇哆嗦,全身情不自禁开始发抖。

    在藤校长的鼓励下,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走出家门参加比赛。她想着,现场人这么多,她又戴上了帽子,不一定能被认出来。

    是她太傻了。

    果然她就不应该出门。

    “你这个贱人,不仅害了柱子哥家,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如果不是因为你,你爹和铁牛怎么会被警察抓进监狱!你娘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你给毁了!”

    原本有序的队伍因为董大壮的这番话出现了微微骚动。排队本就无聊,难得出现了这么劲爆的热情,大家都是精神奕奕嗯,瞪大眼睛兴致勃勃的看戏。

    “什……什么?”吕小花张大嘴,傻呆呆问道:“什么抓进监狱?”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你这个扫把星,我要是你爹娘一出生就应该掐死你!”董大壮火冒三丈,攥着少女肩膀的手指如铁钳,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想要给这个不要脸的破鞋一巴掌。

    “有话好好说。”乐景站在他身后牢牢握住他的胳膊,居高临下冷淡的看着他,“你也想像吕铁牛那样蹲监狱吗?”

    董大壮眼神瑟缩了一下,盛气凌人的气势肉眼可见的萎靡了几分,“你、你谁啊!这里有你什么事啊,装什么排场!”

    “我是这次识字比赛的评委。”乐景强硬把他刚刚甩人巴掌的胳膊死劲往后掰,又用力一根根掰开他抓住吕小花肩膀的手指,在董大壮吃痛的大叫声里,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有责任制止不法暴行。”

    董大壮气坏了。他横行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被人强势镇压,立刻喋喋不休叫骂起来,“你这个小瘪三放开老子听到了没有?要不然老子带着十几号兄弟轮女干……你娘,再扬了你亲爹的骨灰……”

    乐景冷哼一声,膝盖屈起狠狠给了他一下,拽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摁在了地上给吕小花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吕小花现在已经傻了。

    她低头对上董大壮惊愕屈辱不敢置信的扭曲表情,头脑有些发晕,一股电流沿着她后背的肌肉纹理跃入大脑,脑浆似乎都在沸腾。她又开始发抖了。这一次,是因为兴奋。

    乐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吕小花嘴角的笑容。

    少女惨白的脸上不知不觉悄悄浮现了浅淡的红晕,水润的双眸又闪又亮,兴奋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尖叫出声。

    乐景问:“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吕小花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陌生男人是在和她说话。

    “对、对的。”她结结巴巴的说:“他,他好坏,老是骂我,在背后说我坏话。”

    在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去后,董大壮陷入了彻头彻尾的暴怒,他五官扭曲如恶鬼,声音凄厉好像自地府传来,“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死定了,我一定要让你们全家都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乐景皱了皱眉,他现在觉得这个人太聒噪了。

    “给他一巴掌。”他对暗爽不已的吕小花说,“他太吵了,让他安静一点。”

    吕小花再次惊呆了。

    他让她打董大壮一巴掌?让她打巴掌?

    “怎么,不敢?”乐景嗤笑一声,“如果不是我,他那巴掌早就落到你脸上了。他敢打你,你却没有胆子打回来吗?”

    “你这么软弱,董大壮以后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吕小花对上男人讥讽的眼神,心头突然冒出一股火焰。她就是不想被他看轻。这段日子她遭受的所有磨难都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眼眶又酸又涨,胸头的火焰铺天盖地开始燃烧。

    他们都在欺负她!他们都不想让她活下去!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她软弱好欺负吗?!

    打就打!她再也不要被人欺负了!

    这个人说的没错,董大壮这个坏蛋欺负了她那么久,她要报复回来。

    “臭女表子!你敢!我不会放过你的,老子要让你死无全尸……”

    “放心,有我在,他奈何不了你。”乐景老神在在道:“他那么为吕铁牛打抱不平,那就进去陪他吧,算是成全他们这份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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