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喵喵喵!”刘莲怀里的橘猫还在暴怒着“手舞足蹈”挣扎着。乐景猜,它大概是在骂脏话吧。

    第195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10)

    ……糟了,认错猫了!

    刘莲呆滞间,被她强取豪夺箍在怀里的替身大黄又狠狠挠了她手背一下,刘莲嗷了一嗓子,条件反射松开了手。

    替身大黄以它肥硕身体完全不相符的灵活身手顺利完成了空中一周跳、平稳落地,然后就像脱缰的哈士奇一样咆哮着跳上了院子里的柿子树。

    整个过程行如流水一气呵成时间没有超过五秒钟,刘莲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背上数道血肉模糊的血印子,又抬眼看向立在树杈炸着毛虎视眈眈的橘猫,被它用控诉悲愤的眼神恶狠狠注视着,她莫名有了种自己是个蹂躏了黄花闺女毁了它清白的恶霸的即视感。

    她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有些委屈的说:“这不能怪我,是它俩长的太像了。”

    吴松孺也回过神了,他站在树下对着替身大黄啧啧称奇,“这猫长的和咱家大黄还真一模一样啊,别说你了,我都没认出来,它是不是大黄同父同母的兄弟或姐妹?”

    “说不定还真是呢。”刘莲一脸懊悔道:“怪不得它死命挠我呢,唉,想想还真对不起它。”

    宋奇哈哈大笑,“猫多灵活啊,你都能徒手抓住,老刘你这身手可以啊,比老吴的花架子强多了。”

    吴松孺一听就恼了,“什么花架子?我那是五禽戏!是祖宗传下来的正儿八经的真功夫,你要不服,咱俩过两招?”说完,他张开双臂,提起右腿,摆出来一个大鹏展翅的动作。

    乐景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官司,“……大黄跑了,不去追它吗?”

    吴松孺收回大鹏展翅,气呼呼道:“找它做什么,不找它!就该好好治治它这个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坏毛病!”

    之前最着急找猫的刘莲反倒是镇定下来,她锤了捶背,苦笑道:“我能抓住这个小东西就已经累的腰酸背痛了,实在是没力气再去抓大黄了。”

    乐景连忙道:“师娘你好好歇歇吧,我去找它。”

    刘莲:“不用不用,它那个臭脾气我知道,你现在要是去找它,它肯定躲着不见你,反正他也知道加在哪儿,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回来的。”

    吴松孺目不转睛盯着树上大橘,突然道:“这只猫来了咱家也是缘分,来都来了,要不……就留下来养?正好也给大黄一点危机感。”

    乐景:……好渣。

    刘莲白了他一眼,“这猫凶的很,你看把我手给挠的,你要想养你自己养。”

    乐景担忧的看着她血淋淋的手背,关心道:“师娘,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吧。”

    刘莲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用不用,卫生所就走几步的距离,你们继续忙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乐景连忙向吴教授眨了眨眼睛。

    吴松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眼咋了?风迷眼了?”

    乐景:……

    刘莲哼了一声,撇着嘴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严厉的剜了吴松孺一眼,“我不在,你这个老东西给我收敛一下脾气,不许给我倚老卖老骂小黎,听懂了吗?”

    吴松孺:???

    等到老妻风风火火走出了门,吴松孺又迷惑又气愤的开口道:“她这是又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拿我撒气。”

    乐景:“……老师,你刚才应该去陪师娘去医院的。”

    吴松孺不以为然:“卫生所又不远,她那么大一个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而且我这边还有事,她又不是不知道。”

    宋奇摇了摇头,笑着问出了乐景以及在场所有旁观者的疑问,“真想不明白,刘莲怎么会嫁给你?你当时是不是给她下了蛊?”

    吴松孺:???

    多亏了替身大黄事件,现场重回欢歌笑语,这群老先生愉快的把吴松孺损了一顿,院子上空再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乐景趁机把自己昨天写的那几个简体字交了上去。

    “这是我有关简化汉字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还请您指正。”

    吴松孺本来只是随便看了眼,在看到最后一个字时,表情顿时变了。前几个字还好,他都能从古籍里找到出处,唯有这个“厂”字,他之前从未见过。若不是黎望旌同时也在旁边标注了“廠”字,他还真不认识这个字。

    “……这是厰?”吴松孺皱眉,看着那个一横一撇组成的简陋厂字,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他沉下脸,双眼如刀,重现了原主记忆里人人恨不能退避三舍的煞神的风采,“混账东西!我昨天才怎么告诉你的?汉字简化不能急功近利因噎废食,必须要结合字形字义,你当时不也是这么说的吗?结果这才一天,你就把脑子里东西倒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出国念书这些年长进了,算我瞎了眼!滚滚滚,别在我面前晃悠,看了就心烦!”

    乐景:……

    沐浴在吴老师劈头盖脸疾风骤雨般的斥骂声里,乐景神情有些恍惚,情不自禁有些怀疑人生。

    从昨天见面以来,吴松孺就对他很和蔼可亲,说话也很活泼风趣,特别真实鲜活。乐景当时还以为传言有误,还暗自同情了一下风评被害的吴教授。现在他才知道,傻白甜的是他。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惧怕。

    吴松孺被中文系学生惧之如虎是有原因的。现在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宋奇同情的看着快被吴松孺骂傻的倒霉孩子,也不敢帮他说话。眼下老吴明显在气头上,他要是打圆场,他连他也要骂。他们最近还要在一起工作,实在不能再冷战了。而且,做师父的教训徒弟天经地义,他也没立场去阻止。

    其实就连他也觉得黎望旌把廠改成了厂是在瞎胡闹,厰没有了敞,不就空了吗?吴松孺骂他,也是为他好,是在教他呢。要是换了旁人,他多骂几句都嫌累嘴,怎么可能会像现在大动肝火骂这么长时间。

    刘莲从卫生院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自家老头子中气十足的喝骂声,脸色立刻黑了。

    她猛地推开门,气呼呼道:

    “你个糟老头子,每回我跟你说话你都当耳旁风,你是要气死我吗?小黎这孩子挺懂事听话的,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你有事好好和人说话!”

    吴松孺余怒未消,嚷嚷道:“那还能是我骂错了?他这个字改的不对,我当然要骂他,我不仅要骂他,还要狠狠的骂他,让他长个记性,刻骨铭心,从此不敢再犯!”

    刘莲也火了,针锋相对道:“法庭

    上法官还要听被告辩解呢,你就这么给人定罪了?你也想学刘仁美搞独裁专制那一套?”

    老妻一强势,吴松孺就怂了。而且拿他和刘仁美相比,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所以他运了运气,勉为其难开口道:“行,那你说一说,为什么这么改。”

    乐景小心的看了眼吴老师黑漆漆的脸色,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因为……在厰字里,敞字不表义,只表音,所以我觉得去掉敞更为简洁,也不影响字义。”

    吴松孺没想到黎望旌说的似乎还真有道理!他越品越是那么回事。从汉字的结构出发,去掉敞也不影响厂的字义,反而更方便简洁。

    想想刚刚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骂了一顿,吴松孺很是尴尬。

    但是让他向黎望旌道歉吧,他也拉不下面子。他一个当老师哪能向学生道歉?这样下去威严何在?若是私底下也就罢了,现在老友们都在,他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啊。

    这下他彻底是进退两难了。

    还是宋奇看出了他的尴尬,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小黎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是汉字简化是大事,需要格外慎重,你先回去吧,我再和你老师讨论讨论。”

    乐景如蒙大赦,刚转过身,还没走几步就被吴松孺叫住了,老先生面无表情道:“我书房有一本明代的《说文解字》,就在书架第三排左数第15本书,你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他别扭的用自己方式隐晦向乐景陪不是:“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来的古籍,你给我轻拿轻放知道吗?哪怕是出现一个折痕,老夫就把你逐出师门,你听明白了没有?”

    乐景反应慢了一拍,才抓到了重点。

    “……逐出师门?”他惊讶道:“老师,您的意思是要收我为弟子……?”

    吴松孺傲娇的哼了一声,“你别高兴的太早,还没彻底定下来,现在正在考验期,等你通过我的考验,我才会正式祭拜天地,认下师徒名分。你现在啊,顶多是实习期。”

    可是就算如此,也是天上掉馅饼了。

    乐景直到回到自己家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他和吴老师昨天才见面,今天他就动心收他做徒弟了?进度这么快吗?一时间他都拿不准是吴松孺太好说话了,还是他人格魅力太强了。

    乐景坐在书桌前捧着古书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宋奇斜了一眼努力忍笑的吴松孺,嫌弃道:“瞧你那德行,你这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知道你收了一个好苗子,就那么得意啊。”

    “哼,你这是在嫉妒我!”吴松孺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宋奇没好气道:“又咋了?”

    吴松孺就把黎望旌想要下乡扶贫的目标一五一十告诉了诸位老友们。末了,特别忧愁道:“我现在是真不舍得让这小子下乡磋磨了,我现在手边正缺人呢。”

    宋奇纳罕:“你其他学生呢?”

    吴松孺振振有词:“他们都没有这小子机灵,也没有他学识扎实,他要是跟着我搞训诂该多好啊,我也算后继有人了。”

    宋奇也爱其才。就给他出主意道:“你要不先斩后奏,先向中央打报告,把他借调到咱们的文字改革小组?”

    第196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11)

    虽然吴教授口头上别扭的说乐景现在还在考验期,还不算他的学生,可是他老人家行为上却直接把乐景当半个弟子看待了。

    这直接表现为,从那天开始,吴家就成了乐景的小食堂,师娘包圆了乐景的一日三餐。在师娘上课的时候,吴老师把自己的饭卡给了乐景,让他直接去社科院的员工食堂给两个人打饭。

    起初,乐景还怪不好意思的拒绝了。

    “老师,不用您的饭卡,我自己有钱,而且我又不在社科院工作……”

    吴松孺瞪眼,“别废话,给你你就拿着,就当是你帮我打饭的跑腿费了。”

    乐景推拒道:“真不用了,我有钱……”

    吴松孺板着脸不客气的教训道:“天天你有钱你有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富比石崇!你现在从家里出来了,还没正式工作,手里的几个钱别乱花,别学人家美国人大手大脚花钱,知道了吗?!”

    乐景是又惊讶又感动。他知道吴教授这是在变着法的补贴他。他这心里真是暖烘烘的。

    所以他也没矫情,就默默接受了吴松孺的好意。

    吴松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至此,乐景就在吴家常驻了。

    他也不白吃吴教授家的饭,投桃报李,经常干些扫地拖地洗菜洗碗之类的琐碎家务活,不管怎么样,勤快的人总是招人喜欢。乐景这么懂礼数,吴松孺刘莲两口子就对他是越来越满意了。

    这天,乐景蹲在院子里喂大黄和二黄吃饭。

    是的,被抱错的橘猫虽然一开始威武不能屈,但是也抵抗不了小鱼干的魅力,就留在了吴教授家,并且被师娘赐名“二黄”。

    乐景刚把装满小鱼干的盘子放在地上,两只猫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它们压低身体,翘高屁股,猫眼瞪得滚圆,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乐景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劝个架。

    就在这时,师娘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给乐景招了招手,“小黎过来。”

    乐景连忙走过去,“师娘,有事吗?”

    刘莲举着一件中山装的上衣在乐景身上比了比,笑眯了眼睛,“我眼光没错,果然尺码差不多。你快穿上让我看看,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就给你改改。”

    乐景听话的直接套在了衬衣外面。

    刘莲眯着眼睛看着乐景,轻轻给他整了整领子,笑容有些异样,“这是我儿子的衣服,这可是羊毛做的好料子,你看看,放了这么多年,颜色还那么鲜亮。还有裤子,你回屋试试裤子。”

    乐景一怔,就要脱下来,“这么珍贵的衣服,想必也是师兄心爱之物,师娘您借给我,师兄说不定会生气的。我前几天刚买了几身衣服,现在不缺衣服。”

    刘莲按住了他脱衣服的手,不咸不淡道:“他生气的话,就从美国滚回来。”

    乐景敏锐的察觉到了刘莲话中的冷意和怨恨,虽然他不知道师娘和儿子之间有什么心结,但是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踩雷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师娘,您快出去看看吧,大黄和二黄快打起来了。”

    刘莲惊叫一声,脸上的冷意消失许多,快步冲进院子里,很快就响起她的数落声。

    “你俩长的这么像,一看就是亲兄弟,就不能学会谦让吗?”

    “喵!喵!喵喵喵!”

    “不许顶嘴!”

    师娘训猫的时候,吴松孺背着手从外面晃悠回来了,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乐景,以及他穿在身上的衣服。

    老头儿眼睛立刻瞪起来了。

    “你怎么穿这件衣服?”

    刘莲头也不抬的逗猫,平静的说:“衣服放着也是放着,谁穿不一样?”

    吴松孺怔了一下,眼中一瞬间闪过复杂的思绪,喃喃自语道:“是啊,衣服谁穿不一样。”

    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严师做派,拿腔作势道:

    “小子,你今天有关简化字,还有没有什么不成熟的想法?”

    乐景谨慎道:“今天暂时还没有,等明天也许就有了。”

    吴松孺看不出喜怒的点点头,板着脸训斥道:“繁体字简化是一个很深的学问,你小子现在学识远远不够,还需要多读书,我上次借你的说文解字,你读的怎么样了?”

    乐景就连忙恭敬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吴松孺又提了几个问题,把他问的回答不上来后,才大发慈悲道:“还是学的不够,下周我再考考你,要是还不能让我满意,我就要罚你了。”

    乐景恭敬领命说是。

    他却不知道,老头子此时心里已经美的冒泡了。

    这些天,乐景时不时会提交一些“有关简体字的不成熟看法”,一点点的把后世的简体字提交给吴松孺。

    刚开始吴松孺还没太在意,顶多认为黎望旌学问扎实,对简体字有兴趣。

    可是等到黎望旌这大半个月,几乎每天都要提交给他几个简体字后,他终于坐不住了。

    当然,当着黎望旌的面这老头儿特别端的住,一点也没表现出惊讶,甚至还三天两头把他骂的狗血喷头,但是在私下里,他和老友们却是“大倒苦水”。

    “这小子真邪门。你说他要是一次两次的,我还能当他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可是他这半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能撞上,这就说不过去了吧。”他放下茶盏,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灵感?”

    “行了,老吴,知道你小徒弟厉害,别显摆了。”宋奇没好气的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吃吧。”正好占住嘴。

    周彰之道:“这么个人才,就应该留住喽!你和他说过了没,让他别去扫盲,加入汉字简化小组,好好倒腾简体字。这可是个中央督促的大工程,不比他搞扫盲有前途?”

    吴松孺连忙咽下喉咙里的橘子,才在无奈中带着一丝得意开口道:“我怎么没说?我试探过他,可惜他心意已决,说他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像我这样桃李满天下的老师。”

    宋奇忍不住又掰了一块橘子塞进了他嘴里。

    周彰之难掩羡慕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公道话,“那孩子心里有信仰,外圆内方,学问还扎实,你是捡到宝了。”你这么个狗脾气,换个情商低的不会来事的,还真受不了你。可是要是学生一味溜须拍马,他又看不上人家,嫌弃人家没骨气。

    吴松孺慢条斯理的嚼着橘子,得意的高高挑起下巴,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别提多欠揍了。

    宋奇故意道:“这都半个月了,中央也该给他分配工作了吧?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支教扫盲,要是去了什么偏远大山,某人要哭死了哦。”

    吴松孺冷哼一声,飞快给他使了个眼刀,“我已经向组织打了个报告,将他调到咱们小组了。”

    宋奇一愣,惊讶道:“他同意了?”

    吴松孺比他还惊讶,“不是你说让我先斩后奏吗?”

    宋奇木着脸,“我那就是随口一说,就是个馊主意。”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吴松孺脸也黑了。他运了运气,忍住想要和他比划比划的冲动,硬邦邦的说:“反正我已经向组织提交了报告,我是他师父,他不听我的还能听谁的?”

    周彰之:“你这么搞,小心他知道了生你气。”

    吴松孺先心虚了一阵,随即就理直气壮起来,“我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敢和我生气?反了天了!”

    被他们谈论的乐景此时正在帮师娘跑腿去菜市场买菜。

    回来时,正好听到小区门口几个老太太在八卦吴教授家的家事。

    “老吴家的儿子还不打算回来呢?”

    “他早就加入美国国籍了,回来干什么?”

    “他就这么狠心?自己亲爹娘都不管了?老吴可只有他一个儿子!”

    “唉,刘莲也是倒霉,含辛茹苦把吴炳那小子拉扯长大,逼他成才,供他出国念书,结果他一出国就不回来了,真是白眼狼。”

    “当初我还羡慕她儿子能考上美国大学,还骂了我儿子。结果现在我儿子倒是在我身边伺候,她儿子跑了。唉,人的命啊,真是不好说。”

    乐景这才明白那日师娘眼里的怨愤和吴老师的失魂落魄。基因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好竹也会出歹笋。

    他情不自禁替老师师娘感到难过起来。

    他怀着酸涩的心情推开了吴家的门,不妨与院子里的方同志撞了个正脸。

    乐景招呼道:“方同志,您来找吴老师?他出去了。”

    方同志嘴角是克制不住的笑意,“我不找吴老,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乐景心跳快了一拍,脑海中立刻闪过了山里孩子渴望知识的大眼睛,他迫不及待的问道:“组织上打算安排我去哪里?”陕西?广西?云南?亦或者……新疆?西藏?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跟着解放军去收复西藏解放农奴!

    方同志会心一笑,兴高采烈道:“已经下来了,我这次就是来通知你的——经过组织上研究讨论,决定将你调入汉字简化小组,在吴组长手下工作。”

    乐景:……???

    方同志鼓励的拍了拍乐景的肩膀,给他一个你终于开窍的欣慰表情,“听吴老说,是你想要替他排忧解难,所以才决定加入简化小组。要不是吴老替你背书,组织上也不可能让你这样的年轻人破格加入,你这下可算是平步青云了啊。吴老这么看重你,你要好好表现啊。”

    乐景:……把他的酸涩心疼还回来!

    第197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12)

    组织上已经决定好的事,乐景现在就算反对也没用了。

    方同志专程过来就是来汇报好消息的,结果就见黎同志听了好消息后,神情莫测,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笑容让他有些瘆得慌。

    “我知道了。”他意味深长的说:“我会好好谢谢吴老师的。”

    ……

    快到中午,吴松孺背着手从老友家溜达回来了,老婆子正在厨房做饭,小黎蹲在水井旁喂猫。

    组织上不知道同意自己的申请没有。

    他现在看到小黎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虽然他是先斩后奏……但是他也是为小黎好!这份工作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要是他的其他学生得到了这个工作机会能喜极而泣,视他为再生父母。

    于是吴松孺就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小黎跟前,没话找话道:“小黎,喂猫呢?”

    就见黎望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抢走了大黄嘴里的小鱼干。

    大黄懵逼了一瞬,马上发出不满的咆哮声。

    吴松孺惊愕,“你……”

    “吴老师!您怎么可以打大黄呢?”乐景义正言辞的打断了吴松孺的话,“你真是太过分了!”

    “什么?我……”

    “啊,二黄!”乐景再次打断了吴松孺的话,眼疾手快给了埋头苦吃的二黄一个脑瓜崩。

    伤害不大,侮辱性却很强。

    二黄暴怒,立刻呲牙咧嘴骂骂咧咧。

    乐景微笑着冲懵逼的吴松孺挑了挑眉,用逼真的焦急声喊道:“师娘,你快出来看看啊,吴老师突然发狂了,踹了二黄一脚!”

    话音未落,刘莲提着锅铲,已经从厨房杀出来了。她打眼一看,就见大黄二黄骂骂咧咧的委屈样子,这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她气的一手叉腰,锅铲指着吴松孺的鼻子破口大骂:“吴松孺!你这个老东西有病吗?平时骂骂大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动起手了还,打猫还要看主人呢,你是不是当我是死人啊?!”

    吴松孺现在也回过味了。

    他勃然大怒,眼睛瞪得像铜铃,杀气腾腾道:“好啊,你小子陷害我!明明是你抢了大黄小鱼干,弹了二黄脑瓜崩,你嫁祸给我。用心险恶!”

    他一边说一边撸袖子,“为师今天就清理门户,好好教训教训你!”

    乐景仗着腿长,一个箭步就躲在了刘莲身后,用特委屈的声音为自己辩解,“师娘,我没有,老师他对我恩重如山,甚至破格将我吸收进了文字简化小组……”他眯起眼睛,对恍然大悟的后控制不住露出心虚表情的吴松孺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加重语气道:“老师对我这么好,我还想好好报答您呢,怎么可能会栽赃陷害您呢?”

    吴松孺:……

    妈的,还真让周彰之料中了,这小子真生气了!这是在故意整他呢!

    吴松孺难得有些心虚气短,下意识别开眼睛,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话为自己辩解一二,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太低三下四,他又没做错事!

    他这一踌躇,在刘莲眼里那就是他打猫后倒打一耙的铁证,立刻操起锅铲也给了这个老东西一个脑瓜崩。

    吴松孺“哎呦”一声抱住了头,就听老妻冷酷的宣告了对他的判决,“今天中午没有你的饭了,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刘莲拍了拍乐景的手,宽慰道:“好孩子,师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午饭多吃点。”

    吴松孺:!!!

    老头儿想发火吧,对上黎望旌似笑非笑的眼神又莫名心虚,他瘪着嘴,无意间低头,正好对上大黄二黄四只铮亮的猫眼,两只猫此时也不骂骂咧咧了,特别默契的蹲坐在地上仰着头,兴致勃勃的盯着他看,那目光怎么看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气煞我也!它们竟然也来看我笑话!

    吴松孺心态彻底崩了。

    “你们都欺负我!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说完,他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右拐到宋奇家蹭饭去了。

    都是这个老家伙出的馊主意!他必须要负责!

    ……

    小小的捉弄了一下吴松孺后,乐景心情大好。

    刚从方同志那里知道他被借调到汉字简化小组时,他心里其实是不太舒服的。

    其实乐景也明白他加入推行简体字的好处。通行简体字的出台,也有利于他在乡间的扫盲,可以说,简体字就是为了扫盲而准备的。

    他不舒服的点是吴松孺的先斩后奏,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强硬替他做了决定,打乱了他的计划。

    往好处想,吴松孺强行将他调入汉字简化小组是对他的关心照顾,但是往坏处想,就是他打着为乐景好的名义想要掌控安排他的人生。

    作为学生,乐景很敬佩吴松孺,也愿意听从他的教导,生活中也是小意侍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被安排,他的人生只能由自己做主。

    所以他用了这种方式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用大黄二黄做筏子,既促狭又不伤了和气,还让吴松孺明白了他心里头的不痛快,以后他再想替他做决定,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

    “阿嚏!”吴松孺揉了揉鼻子,苦着脸和宋奇倒苦水,“一定是那小子在心里骂我!哎呀,老宋,我在家里真是没法待了,那个小子都快骑到我头上来了!”

    宋奇稀罕的看着他这愁眉苦脸的表情,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又亲手端给他,义愤填膺道:“不孝徒!把他逐出师门!”

    吴松孺喝茶的动作一顿,白了这煽风点火不安好心的老家伙一眼,“得了,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我把他逐出师门,让你捡漏啊?你怎么净想美事?!”

    宋奇没好气的用手指点点他,“瞧瞧你这德行!刚刚骂人的是你,攥住不松手的还是你!”

    吴松孺冷哼一声,“我乐意!”

    “行行行,你乐意。”宋奇摸了摸下巴,感慨道:“这小子心眼儿真多,真不像是搞学术的。”他那是在报复你吗?他那是在隐晦的警告你呢。

    吴松孺不乐意了,“不像搞学术的像搞什么的??”

    宋奇嘿嘿一笑,“像搞政治的,皮厚手黑心脏。”

    “放屁!你少造谣啊!人怎么着你了你这么说人家。”

    宋奇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只怕现在还没明白黎望旌的用意。

    这老头儿这狗脾气,真是让人发愁。得亏遇到了的人是黎望旌,要是换了其他人,就比如吴炳那小子,肯定要和他吵起来。

    他拍了拍吴松孺的肩膀,提点道:“这回就算了,下回可不许先斩后奏了,要不然小黎还要捉弄你。”

    “哼。”

    宋奇知道这就相当于他同意了。

    他又说:“以后遇事,和小黎商量着来,别自己拿主意。”你那狗脾气,就应该有个像黎望旌那样的学生帮你周转打点,要不然迟早栽进去吃个大亏。

    吴松孺嗤之以鼻:“屁!老夫是他老师,哪有学生给老师拿主意的?!”

    宋奇无奈的抿了口茶。

    罢了,他私底下交代黎望旌也是一样。

    ……

    晚饭的时候,吴松孺别别扭扭的出现在了饭桌上,乐景亲自给他夹了个鸡腿,师徒二人冰释前嫌。

    吴松孺若无其事道:“……明天,穿上你师娘之前给你的中山装,我带你去社科院认人。”

    “好的,明天什么时候?”

    “不用急,就跟你平时起床时间差不多,先过来吃个早饭,咱俩八点左右出发就行。”想了想,吴松孺又交代道:“虽然明天见面的都是长辈,但是你也不必太听话……有人找茬了也不用忍气吞声,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乐景了然,“院里有人和您不对付?”

    于是吴松孺就给他滔滔不绝的抱怨他那几个敌人起来。

    乐景这才明白,这个吴老师所在的研究所是大师云集不假,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师中间也是分帮派的。

    和吴松孺不对付的那一派大师,他们拥护的是汉字拼音化,即用拉丁文拼读汉字。就像邻国日本一样,用平假名片假名作为音标来拼读汉字。从此汉字就像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文字一样只表音不表意,孩子也不需要学习复杂的汉字了,只需要学习拼音,就能轻松读书写字了,扫盲难度直线下降。

    站在后世的角度上,自然觉得这个主张荒谬可笑。但是身处于现在的时代,乐景却能理解这些大师们的想法。

    在后世,汉字作为全世界唯一的表意象形文字,是每一个中国人的骄傲。但是放在刚结束了百年国耻的现下,汉字的独一无二性让它和全世界格格不入,让人情不自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就是因为表音文字比汉字更优越,更有利于传播知识,所以华夏才会在近代落后挨打呢?

    吴松孺好好抱怨了一气,末了气呼呼的说:“楚雄天天给我们炫耀儿子进了外交部,外交部咋了,不就是一个小翻译吗?就他儿子那鼻孔朝天的样儿,仗着自己剑桥毕业,谁都不放在眼里,迟早要被外交部赶出去。”

    这个形容……好像有点耳熟。

    “……他儿子,不会叫楚安伦吧?”

    吴松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认识?”

    乐景呵呵一笑。

    还真巧了不是。楚大师和他师父有仇,楚大师的儿子正好也和他有一桩官司。

    文人圈,到底还是太小了。

    第198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13)

    吴松孺和其他大师并不是专职搞汉字简化的,他们都有正儿八经的主业。就比如吴松孺,是中科院院士,兼职北大古汉语专业教授,在政协也挂着一个清贵闲职,除此以外,他还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协会的名誉主席。

    所以他们小组的汉字简化工作,并没有固定的时间,他们也不需要坐班,有问题了,就私底下开个碰头会讨论一下就得了。

    这次吴松孺带乐景去的,是他们研究所的全体工作会议,除了他们汉字简化小组,还有拼音小组、少民文字小组等七八个工作小组参加会议。

    吴松孺带乐景去,根本目的就是领着乐景去拜山头,露露脸,让老熟人知道,乐景是他看好的苗子,以后大家多多提携照顾。

    乐景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对这次见面会很重视。

    大概是因为乐景表情有点凝重,出门的时候吴松孺还安慰他,“别担心,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乐景愣了一下,明白吴松孺是误会了。他当然不是紧张,他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心态稳的一批。今天这种连小场面都算不上,他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心理波动。

    他此时发愁的是其他事。

    他这段时间因为简化字的事,已经有些太出挑了。这次加入了汉字简化小组,要不要低调一点?毕竟枪打出头鸟,他一个新人,还是能苟则苟。

    可是他如果他太低调的话,那不是打吴老师的脸吗?所以他这个低调,要控制在一个正好的范围内,既不显得平庸,又不显得太张扬。

    乐景所在的小区就是中科院的家属楼,就位于中科院语言研究所的后面。语言研究所是中科院下面的一个二级机构,而吴松孺,就是这个语言研究所的副所长。

    此时的中科院还是一个文理兼修的综合性研究机构。要到1954年,吴松孺所在的社科院才从中科院内独立。

    时间还早,吴松孺先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指挥乐景找到了几篇会议记录,让他总结成会议学习报告明天交给他。

    ……老头儿这是让乐景帮他写作业呢。不过这太正常了。吴松孺每天这么忙,这些小事当然是要让学生来做了,这也是他信重乐景的证明。

    乐景开玩笑道:“吴老师,您对我就这么放心?我可刚从美国回来,你不怕我是美国间谍吗?”

    吴松孺噗嗤一声,被他给逗乐了。

    “汉语言文学有什么被偷的价值嚒?喏,这是我们上次讨论究竟应不应该汉语拼音化的会议记录,你送给美国人,人都不稀的看。”

    乐景:……我竟无言以对。

    老头翘着二郎腿,特别得意洋洋道:“所以像咱们这种搞文字的,自由还安全,像我认识的在美国搞物理的同学,现在都被美国人看起来了,就连上厕所都要派人跟着,你说这日子得过的多憋屈啊。”

    因为文科“无用”,所以自然不会被美国人放在心上。乐景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才想下乡扫盲。他不愿意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开会,这样的人已经太多了,少他一个不少。他想深入到人民群众最需要的地方,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

    楼下突然传来稚气的童声: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人,专吃杜鲁门!杜鲁门他妈,是个大傻瓜,床上吃床上拉。小苹果红又红,我是中国好儿童。坐飞机扔炸弹,炸死美帝王八蛋……”

    乐景站在窗边,闻言下意识低头一瞥,就见几个小孩子背着军绿色书包蹦蹦跳跳的经过研究所门口。他们应该是家属院的孩子。

    如今国内和美国关系日益恶劣,人民日报三天两头痛骂美帝国主义,抗议美机轰炸东北,所以在孩童们中间,这样的顺口溜也开始流行起来。

    他没在意,却发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吴松孺一扫刚刚的促狭,眉头紧锁,明显有些忧心忡忡。

    “老师,怎么了吗?”

    虽然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吴松孺还是压低声音道:“我猜,我们快跟美国打起来了。”

    乐景惊异的看着吴松孺。他还真没猜错。现在这个时间,志愿军已经秘密潜入了朝鲜,只不过中央下令feng锁了消息,这件事现在还是个秘密。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吴松孺低低一笑,摇头晃脑的用抑扬顿挫的语气吟诵道:“楚昭王渡江,江中有物,大如斗,圆而赤,直触王舟。舟人取之,向群臣,莫能识之。使问孔子,孔子曰:‘此萍实,可剖而食之。吉祥也,唯霸者能获焉。’王遂食,大美。又遣问孔子,何以知之?”

    乐景了然,会意接道:“子曰:‘吾昔过陈,闻童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甘如蜜。”吾是以知之。’”

    这是出自《艺文类聚》卷八十二引《孔子家语》里的一段典故。楚昭王在日后果真成了霸主。

    吴松孺苦笑着和乐景对了个眼神,慢悠悠道:“自古以来,每逢大事发生前,都会先有童谣谶语。童谣,乃是有心人的问路石啊。”

    “童谣已出,这仗,看起来是非打不可了。”

    不得不说,吴松孺的政治敏感度超乎乐景的想象。不过也对,他毕竟是搞古代汉语的,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得失,日光之下无新事。

    乐景严肃道:“老师,这话我们以后休要再提,你也不要出去和人说。”

    吴松孺白了他一眼,“这话应该是我来交代你,老夫给你说这么多,就是想提醒你现在时局越来越不好了,你在美国要是有什么朋友亲戚,就赶快让他们回来吧,再晚可能就回来不了了。”

    乐景在心里苦笑一声。现在已经开战了,说这些已经晚了。

    ……

    楚雄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十几号同事。

    他环视一圈,眯了眯眼睛道:“吴松孺还没来?”

    有相熟的同事就告诉他,“我看到他进办公室了,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楚雄悄声问左右相熟同事:

    “前几天不是刚开完会,怎么今天又要开会?”

    几个同事也都是一头雾水,给不出他回答。

    有人道:

    “这不是正好,上回所长不在,你提交的汉语拉丁文音标方案被吴松孺他们驳回了,我们都觉得很可惜,今天所长在,正好让所长给你主持公道。”

    楚雄冲这几位好哥们拱拱手,笑眯眯道:“那等下就请诸位帮我说话了。”

    “好说,好说。”

    “咱俩谁跟谁啊。”

    宋奇冷眼看着这一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心头就憋着一股火。

    他小声和周彰之抱怨道:“我看他是还不死心,想让所长给他撑腰。你说,所长不会真同意他的提案吧。”

    周彰之沉吟一会儿,低声回答:“不好说啊,现在的风向……是有利于他们的。”

    毕竟现在国内的风向是崇尚向苏联学习,学习苏联的科技文化,也要学习苏联的表音文字。

    十月革命后,苏联掀起了被列宁称为“东方伟大的革命”的文字拉丁化运动。从那开始,莫斯科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的中国问题研究所就开始研究起中国文字的拉丁化问题,当时著名的左派中国学者们于1929年拟订了第一个中文拉丁化方案。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这个方案已经很成熟了,也有专门的教材,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在国内广为流传。

    所以在建国后,这个方案很快就被人“重新发现”了,并且受到了包括楚雄在内的很多专家学者的追捧和欢迎。他们认为,只有拉丁化的汉语才能走向世界,与国际接轨,这是符合潮流的。

    也正是因为楚雄他们的过激主张,周彰之才会坚定简化汉字立场。简化了的汉字起码还是汉字!拉丁文化的汉字算什么?那就是垃圾!

    宋奇恨恨道:“……如果以后真的用拉丁文代替汉字,我就找根绳子吊死自己。”

    周彰之笑道:“加我一个,黄泉路上咱俩做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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