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以?至于此?刻在听到孙柯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为她而死?,或许这就是?他的结局,算是?偿还他自己的亏欠。

    “其实,只要挑选对夫人忠心耿耿的人,便可。”孙柯还在说着,“这个蛊,唯一的要求就只是?被下?蛊之人不能心生抵抗。”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毕竟哪怕是?再忠心耿耿的人,在生死?一线之时,求生也会成为本能。

    “这事不是?你该考虑的,”楚凌心里有了决定,却没有多说,“你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其他的事情,我会来安排的。”

    ***

    姜芜最近变得?有些嗜睡,有时候只是?躺在椅子上,都能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盹。

    她感受到了头?发拂在脸上的痒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对上了楚凌的目光。

    依旧是?那样沉寂的目光,不同的是?,没有了先前的呆滞悲伤,反而带着某种光芒。

    有风吹过,姜芜却并没有感受到凉意,她看了眼自己身上本不存在的披风,知晓这是?他刚刚放下?的,她的手刚刚搭上去,突然听到楚凌叫自己。

    “阿芜。”

    “嗯。”

    “你之前说想要和离,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姜芜的动作就这么停顿下?来,她抬头?去看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那原围绕在他身上的戾气、焦躁,如今似乎被一点一点地磨平了。

    只留下?了平静,和即使平静着,她也能轻易感受到的汹涌的爱。

    “嗯。”

    “我可以?答应你。”

    姜芜不看他了:“你又想骗我什么?”

    不怪她会这么想,楚凌想起自己先前对她的哄骗失笑:“这一次,我说的是?真的。”

    他模仿了梁谦很多年,也没有模仿得?像。

    现在依旧是?不像的,可又总算是?有了相似点。

    楚凌在打算为她赴死?之际,想了无数次,如果她知道自己为她而死?,会不会对自己有哪怕一点点的改观?她会不会愿意为自己立碑?会不会在往后的岁月里念着自己?

    每一个设想,都让他兴奋、悸动,唯独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可即使是?这么想的,临到头?来,楚凌却反而担心,她会不会内疚,会不会不安。

    他选择了什么也没说,选择了像是?梁谦会做的事情,毕竟如果是?楚凌的话,不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记住自己吗?

    可他确实这么做了。

    “真的,”楚凌的唇角,扬起不明显的笑意,“只要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和离

    一听条件,

    姜芜转过身不搭理他了。

    楚凌细细一寻思,好像是跟自己之前的话术差不太多,顿时苦笑,

    难怪她不信。

    “真的,

    ”他拉过凳子坐在姜芜身旁,

    很是耐心地哄着,

    “我可以发誓。”

    只是想到自己在姜芜那里所剩无几的信任,

    他在思虑片刻后?又补充:“我用你的性命起誓。”

    姜芜一愣,而?后?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起你的誓,

    用我的性命做什么?”

    他们这样地说话,让楚凌觉着两人回到了从?前。从?前她还什么都?不记得?,

    将?自己认作?她的“梁谦”,若是恼了的时候,也是这般说话的。

    男人的表情愈发柔软:“你知道的,阿芜,

    因为?这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

    我拿什么做儿戏,也不会拿你的性命赌。”

    更何况如今的他尤其相信因果报应。

    姜芜对着他带笑却认真的脸,

    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沉默片刻后?问:“什么条件?”

    她刚一问完,就觉着楚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可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毫不掩饰的缱绻目光盯着自己。

    某一瞬间,姜芜产生了一种自己在他的面前无从?遁形的错觉,

    正要转开视线,终于听他开口:“再嫁我一次,

    好不好?”

    姜芜为?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皱眉。

    “既然是要和离,先前成婚的时候没走的流程,我们就走完,好不好?”

    姜芜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她语气冷了下来:“我们先前是怎么成的婚,你都?忘记了吗?”她想到那些事情,想到自己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成为?他的妻子,哪怕再怎么说放下了,面色也依旧变得?不虞,“你觉着,我会在清醒的时候……”

    她话没说完,手就被楚凌按住了。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受伤中隐隐带着些祈求的意味:“好了,我不说了就是了。”

    显然是不想再听下去她后?面的话,姜芜看他这模样,头一转,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的心软,楚凌看在眼里,也知晓自己的要求过?于无礼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若是在清醒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嫁给自己呢?

    可是……男人心中微微一叹,没有?见过?她大?红嫁衣的模样,没有?与她拜过?天地,如今一想都?觉着遗憾。

    罢了,他想着,此生,他的妻子只有?这一人,无论拜没拜过?天地,无论……写不写那和离书。

    ***

    楚凌这些日子处理了许多事情。

    哪怕是他不在了,楚氏家?族的权利也不能散了,楚烨如今到底是年轻,但好在他的能力楚凌倒是信得?过?的,假以时日,也能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护着这一家?。

    在那之?前,他需要布好棋子,为?楚烨留下心腹,争取更多的成长的时间。

    为?了这一家?的以后?,他不得?不忍住时刻待在姜芜身边的渴望,筹谋好这一切。

    到约定?好的下蛊之?日前夜,楚凌依旧待在了书房。

    这会儿,面前坐着的楚烨。

    父子俩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了,姜芜失去记忆的时候,即使父子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楚凌也并不吝于做一个严父。

    可是后?来与姜芜的感?情出?了问题,他就没有?任何的心思了。更分不出?任何的精力给这对兄妹。

    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看着面前与姜芜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年,想到他的体内,有?着自己与姜芜共同的血脉,莫名的悸动,在胸口开始蔓延开来。

    楚凌有?些诧异,诧异于自己迟来的、这种为?人父的心情。

    在姜芜早早就作?为?一位母亲,毫无保留地爱自己的孩子时,他却迟迟地、直至今日,才终于真正地步入父亲这个角色之?中。

    是的,难怪孩子们都?无一例外地更喜欢他们的母亲。

    他好像……错过?了许多,那些其实姜芜一直在教着他的东西,他到了现在,才能慢慢地领悟出?来。

    只可惜,似乎是太迟了。

    “父亲?”

    楚烨的声音,将?楚凌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儿子,尽管那眼中包含着万千思绪,从?旁人来看,也只是淡淡的一瞥,看不出?什么感?情。

    “我叫你来,是有?事情要与你交代。”

    楚凌终于开始说起了正事,要与楚烨说的事情太多了,但时间并不允许,他就只能交代一些重要的事情。

    这些时日,他都?是在做最后?的准备,唯恐哪里出?了纰漏,恐没有?自己,无人护得?了姜芜的周全。可无论怎么准备,都?觉着不够。

    楚烨原本是在认真听着的,但越听,眉头皱得?也越紧,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最终没忍住开口问:“父亲,这些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您怎么像是……”

    在交代遗言似得?,这话大?逆不道,他没问出?口。

    楚凌也没有?跟他计较。

    “这世间生死?祸福,原本就是没有?定?数的。”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淡然却威严,“这家?里,若是我不在了,也就只有?你,能护得?了你妹妹与母亲。或者……”说到这里,他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若是觉着自己不行,我也可以去拜托你那位姐姐。”

    攀比之?心,是人皆不能免俗,楚烨果然神情一凛。

    “我当然可以的。”

    楚凌微微颔首。

    谈话末了,楚烨起身向他告退,少?年对外总是如沐春风的和煦,可对他向来冷冷淡淡。也只是出?于为?人子的立场维持着基本礼仪,略一施礼,就要转身离去。

    楚凌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的小小一只,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即将?要肩负起这个家?的责任。

    他想要叫住他的,却到底没能出?声。

    直到楚烨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楚凌方才收回视线。

    罢了,他低头,重新看向桌上一堆凌乱的纸张,伸手一张一张地缓慢整理着。思绪没有?被杂事占领的时候,姜芜的影子,就见缝插针地钻了进来,而?后?不费吹灰之?力,让自己满心都?是她。

    想见她,这样的念头,已?经不知道闪现过?多少?遍了。

    心早就迫不及待地飞过?去了,可男人的脚,却迈不动分毫。越是回想这半生,越是清晰地明白,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曾经那些稀里糊涂的奢望,在清醒过?后?回看,确实天真得?可笑。

    “夫人。”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楚凌微微一愣。

    “大?人在里面吗?”

    他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相思成疾出?现了幻觉,要不怎么会听到姜芜的声音?

    她怎么会主动来找自己?

    可下一刻,随着书房大?门的打开,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的手还是不自觉握成了拳,手中的纸也随着他的动作?皱到了一起。

    姜芜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才抬脚走进去。

    “下人说你这几日都?没怎么进食,今日晚膳也没吃吗?”她将?食盒放下,“最近看你……好像很忙。”

    女人就隔着桌子站在不远处,一身素净、不施粉黛,却像是万千光华都?倾泻在她身上,温和内敛,而?又美得?不可方物。

    阿芜,楚凌听到自己心中绝望的声音,不要对我这么温柔,让我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我的心,不断地在绝望与希望之?中摇摆。

    那比单纯的绝望,还要折磨人。

    他一直没说话,姜芜疑惑地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又嘱咐了一句:“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说罢正要离身之?际,手突然被捉住了。

    她转回身,对上楚凌幽深的目光:“陪陪我好不好?”

    捉住自己的那只手只是虚握着,并未用很大?的力气,仿佛在等着自己的决定?。

    跟平日里他不容拒绝的模样并不相似。

    姜芜垂眸,思虑了片刻后?,脚步往男人那边去的,楚凌的手顺势牵着她绕过?桌子走向自己,姜芜刚走近跟前站定?,就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猝不及防的女人惊呼了一声:“你……”

    “让我抱一抱,”楚凌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满是哀求,“求你了,阿芜,让我抱一抱,我就只是抱一抱。”

    他确实除了拥抱,再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姜芜慢慢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肩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脸上,慢慢地显出?一丝解脱,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互相折磨的此生,于他们彼此都?太累了。一个无法接受,一个无法放手。

    如果……如果他们此生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那自己为?她赴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楚凌终于放开了姜芜,女人从?他的怀里仰头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映着烛火的暖光,此刻的他们难得?地心平气和。

    “阿芜。”

    “嗯。”

    “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我们之?间也没有?这些事情,你会爱上我吗?”

    姜芜没有?回答,她在思索,最后?在男人静静地等待中,嗯了一声。

    她在说谎,两人心照不宣。

    十八年前的楚凌不会改了那高高在上的性子,趋利避害的姜芜也不会爱上他,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他们都?会一次次经历这样的伤害与忏悔。

    可哪怕是骗他,楚凌的眼神也依旧变得?灼热起来。

    后?来谁也不知道,两人的唇舌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姜芜只觉得?拼命向自己索取的男人,带着莫名的迫切,那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次碰触,都?仿佛是要将?自己镌刻进心里。

    他的珍视不加掩饰。

    “阿芜。”

    迷迷糊糊中,喘着粗气的人在她耳边唤她。

    姜芜睁开眼睛,一滴泪,正滴落到了她的眼角。

    “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楚凌带着哽咽的声音,让姜芜某一刻,心中也微微泛酸。她抬手,捂住了男人泛红的眼睛。

    “嗯,”她妥协了,“我知道。”

    ***

    天刚刚泛出?鱼肚白。楚凌抱着昏睡的女人,来到隔壁的厢房里。

    男人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后?,才看向等候在一边的孙柯。

    “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大?人,老夫都?已?经准备妥当。”

    “她会有?危险吗?”

    “老夫有?十成的把握引出?夫人体内蛊虫,不会伤及夫人。只是……只是大?人您的安全……”

    孙柯说到这里有?些迟疑,但楚凌已?经转过?头:“那个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意。”

    他若是死?了,便死?了。

    男人看向床上姜芜恬静的睡颜,他若是活下来,就再求她一次,求她给他们一次,余生安稳的机会。

    “那大?人,请您躺下。”

    楚凌躺到了姜芜的身边,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真是可笑啊,寻常人,舍不得?权势,舍不得?地位,他怎么就只舍不得?她呢?

    若是权势地位真的能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就好了,至少?可以争取。

    可她呢?要怎么争取,好像怎么做都?是错。

    轻叹口气,楚凌终于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不知孙柯做了什么,他越来越困顿,身上的力气仿佛也在不断地流失。

    不受控制的感?觉于他而?言并不算好,但楚凌记着孙柯之?前的话,一丝反抗之?心也不敢生出?。

    “大?人,”孙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引诱蛊虫需要些时间,或者,您可以想一想,与夫人之?间的记忆。”

    那种事情,对于楚凌来说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回忆,往事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随着记忆的深入,他的困顿之?感?也愈来愈明显,思维似乎在慢慢涣散。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旁边原本应该昏迷着的女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姜芜已?经坐起了,她静静看着蛊虫进了楚凌的体内,看着男人渐渐陷入昏睡。

    “夫人。”孙柯向她行了一礼,“先前与大?人说过?的话,老夫还是要对您也再说一遍。记忆一事,错综复杂,未来会怎么样,老夫并不敢轻易保证。”

    “无妨,”姜芜只是淡淡回应,“就让他,全部忘记吧。希望他,忘记得?久一点。我不是也忘记了十八年吗?”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着,仿佛男人遗留下来的温度还在上面,然后?楚凌,她想着,自此以后?,我们就一笔勾销、各自生活吧。

    几乎是她刚刚这么想的时候,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恶狠狠的目光将?旁边两人都?吓了一跳,对他的恐惧深入心底的孙柯更是连连后?退,差点倒在地上。

    而?姜芜也是不自觉往床里倾斜,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手就男人一把抓住。

    那手用力得?关节都?在泛白,仿佛是垂死?之?人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心中大?骇,甚至顾不得?疼痛,怎么回事?他怎么会醒来?而?且不是说他动不了的吗?怎么还会这么有?力气?

    “你怎么能……姜芜,”药效也应该是真的有?的,因为?男人说话很是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男人目眦欲裂,瞪着的双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那话里的委屈、质问,甚至是恨意,让姜芜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为?了你,可以死?,我可以去死?的,”楚凌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像是在怒吼,“但是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像丟废物一样地丢掉我?你怎么能让我忘记?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面容原本就是偏硬朗冷峻的,这会儿滔天的恨意与愤怒,让那张脸更扭曲得?可怕了。

    姜芜想要后?退,却被他拉着没有?成功。

    “都?是假的!你对我都?是假的!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我居然还傻傻地在计划着为?你去死?,你却要这样报复我!你还不如杀了我,你干脆杀了我吧!”

    情绪太过?激动的男人,竟然猛然地挣扎着从?床上弹坐起来。

    姜芜正心惊之?时,男人又直直地向前倒去,正倒在她的怀里。那不断在松开的手,彰显着怀里的人,不过?是强弩之?末的事实。

    她微微松了口气,还以为?今日要功亏一篑了。

    可是下一刻,她听到了啜泣的哭泣声。姜芜的身子僵在了那里,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

    在哭吗?楚凌?

    在她的印象里,楚凌充其量也不过?是掉两滴眼泪罢了。那个强得?好像坚无不催的男人,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哭得?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在用着自己剩下的所有?力气,企图抓住姜芜的手,即使一次又一次地因为?无力而?滑下去。

    “阿芜,求你了,我求你了。不要夺走我的记忆。”褪去了方才所有?的狠厉、凶恶,此刻无力的男人哽咽着声音哀求,“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我放你走,我放你走好不好?不要让我忘记。”

    这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妻子,那些他们曾经的记忆,不要让他忘记。

    那只他努力了半天也没握住的手,终于动了,反手,将?他握住。他听到手的主人叹了口气,可他甚至来不及为?这声叹息里的心软而?欣喜,就听到了姜芜的声音。

    “楚凌,”没有?爱,也不再有?恨,她的声音很平静,“忘记,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

    狗屁的最好!

    “孙柯,你来看看,他不能动了。”

    姜芜叫着旁边吓得?不敢上前的孙柯,听她这么说,老头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要不是少?爷跟着一起劝说自己,他是决计不敢的。

    楚凌只觉着孙柯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这个老匹夫居然敢!他要剁了他!杀了他!他要把姜芜锁起来,让她永永远远,都?只能看着自己!

    男人在心中愤怒地嘶吼、咒骂,可最后?,却连狼狈地流泪哀求都?做不到。

    再次陷入昏迷前,他死?死?地盯着女人的脸,那张冷漠得?没有?一丝犹豫与不舍的脸,像是要把她铭刻到心里去。

    不想忘,不能忘。他的眼角一行刚眼泪淌出?,那是……他的爱妻。

    ***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姜芜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楚烨。

    “母亲。”

    他看了一眼姜芜身后?的房门,对父亲的不忍在那一刻闪过?他的心中,又很快被他压抑下去。

    楚烨递过?来一纸信封:“这是在父亲书房里发现的。”

    姜芜接过?去,看见了上面的“和离书”几字,没有?打开,只折叠好,放进袖里。

    “走吧。”她轻声开口。

    此后?,他们再无瓜葛。

    大结局(一)

    这家书画店坐落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

    虽是新开?的,但在书生们那边,却小有名气。

    尤其是进京赶考缺少盘缠的书生,

    总会收到可以来此卖些书画的建议。

    男子走进去的时候就在观察着两边墙上?的字画,

    水平颇有些参差不齐的,

    但总的来说并不差。

    “公子是来看书画的吗?”

    一声招呼让男子回了神?,

    他看过去,

    问他的是一名俏丽的女?子。

    “啊?啊……”他一时间有些慌张,其实他也是因为囊中羞涩,

    经人?推荐才来此?的,这会儿将手中的画卷捏紧,

    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那女?子一见他这样似乎就懂了,脸上?笑意不减:“是自己带了字画来吗?公子稍等。”说完对着里面叫了一声,“老?板。”

    男子听说过,这里的老?板是一名*七*七*整*理成过婚、但被夫家休了的女?子,

    而且两个孩子都差不多与自己这样大小的年纪了。

    他在脑海中想象过这样的女?子该是什么模样的,就算是往好看的那边想,

    也应该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笑起?来时妩媚勾魂。

    直到布帘被掀开?,

    从里走出的人?,

    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言语。

    女?子一身素净长衫,外面是一件镂空、绣着金色鸟兽的灰色罩衫,美,这是他第一瞬间的想法,甚至没有找到其他适当的词来形容,

    但绝不是可以轻易亵渎的。

    那温和的目光看过来时,他甚至开?始为自己方才的臆想而自行惭秽。

    “公子?”见他没反应,

    姜芜又叫了一声。

    回了神?的男子面上?一热,大约是对方才失态的羞耻压过了囊中羞涩的窘迫,马上?拿出了自己的画卷。

    “听说老?板这里收字画,小生献丑,也画了一幅,还请老?板看一看。”

    姜芜点头,接过了画。

    画中是一副山水图,倒是不俗的水准。姜芜鉴赏了一番,又看了一眼从方才开?始就已经不敢看自己了的男子,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让枝芝拿了银两。

    书生又窘迫地道了谢,临转身之际,才敢抬头,匆匆瞥了一眼女?子。

    女?人?身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呢?他无法形容,只?是觉着,这满屋的字画,都仿佛是来映衬她的一般。

    他已经完全忘了先前听说的她已经有了孩子的事情,还未出门,就已是魂牵梦绕。

    ***

    姜芜吩咐枝芝将画挂起?来。

    “看着像是能卖出去的。”她端起?一边的茶盏。

    枝芝一边照做,一边跟她抱怨:“夫人?,您给他的银两,多了吧?”

    她虽然不懂这些,但夫人?这种事没少做。

    姜芜笑笑:“多一些也无妨。”

    “那可怎么挣钱?”

    “这些进京赶考的书生,多不是普通之人?。今日?与些方便,日?后说不定哪天就来把这些都买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算盘敲敲,也还好,目前不会太亏,但万一自己说的成真了,那可就赚大了。她收购字画,也是会讲究一二的,方才那书生,看起?来应该能取得些功名吧?

    枝芝叹口气,也就随着夫人?去了。左右钱财夫人?也不缺,也就只?是找点事做做而已。

    又一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去,正准备招呼呢,一看竟是熟悉的面孔。

    “少爷。”

    姜芜抬眸,门口站着的少年笑意吟吟:“母亲。”

    她脸上?的笑容霎时也深了几?分:“阿烨,你来了。”

    店铺早早地关了门,从旁边的小道往里走,是她居住的地方。两人?走在石板路上?,路两边的墙上?爬满了各种藤蔓类的花朵。

    越往里走,身后的嘈杂喧闹声便愈来愈远。

    闹中取静,当初为了能经常见到儿女?,她没有离开?京城,寻了一段时间住处,在看到这里的时候,便一眼就爱上?了。

    如今楚烨已经入朝为官,也不管母亲听得懂听不懂,就喜欢将朝中的事情说给她听。

    有时候也会不可避免地提起?楚凌,每每这时,他小心观察着母亲的神?色,在母亲的脸上?,他没有看到厌恶、憎恨的情绪,更没有牵挂与怀念。

    仿佛与他说起?不相关的人?时,没什么差别。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沉重,只?得不去想这些事情。

    姜芜确实在听到楚凌的时候,心中没什么波澜了。

    她从楚烨口中也知道了许多,楚凌虽然失忆了,但他那样的人?,自然很?快就适应了,并重新掌握了局势。

    这几?个月,他们没有再见过面。从楚烨的转诉里,能听出男人?如今对两个孩子很?上?心。

    过往种种纠葛,姜芜已经无暇再去分辨了。如今阿烨兄妹俩更是需要?他的庇护,他既然已经忘了,那自己便也忘记吧。

    终于在走到一户开?满梨花的树枝探到墙外的庭院时,枝芝去前边开?了门,屋里还有三两个下人?打理,见了他们纷纷问安。

    “你先坐坐,”姜芜指了指庭院里的椅子,“我去洗个手。”

    楚烨对她点头应了一声好。

    等姜芜再出来的时候,楚烨正在数她在院子里种的杜鹃花:“母亲你又种了两棵。”

    姜芜好笑:“你倒是把这个记得清。”

    “就是看你的花越养越好了。”

    他的话姜芜很?受用,姜芜前段时间喜欢上?了种花,只?可惜以往那手种什么死?什么,最?近才终于有了起?色,所以也笑得很?高兴。

    “不仅养花越来越好,泡茶也是的。来,让你尝一尝。”

    楚烨依言坐下。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笑容舒缓、从容不迫地煮茶。没有了这五年的压抑,没有了知道真相时生死?一线的摇摇欲坠。

    她开?始享受生活,她是真正地快乐,像曾经那样,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被蒙在鼓里。

    清清醒醒地快乐。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他想。

    楚烨收回思绪问她:“姐姐呢?”

    他问的是明珠,因为明珠与自己住在一起?的,姜芜每次一听他这样乖乖巧巧叫姐姐,都忍不住瞥他两眼,有些想笑。

    “她……”话音刚起?,就已经听到明珠从房檐下落下的声音,两人?一同?看过去。

    “娘,我回来了。”明珠叫完娘,才看向楚烨,“你来了?”

    “嗯。”楚烨淡淡点头回应,不见刚刚叫姐姐的模样了。

    两人?这就算招呼了,明珠径直往姜芜另一侧坐下。

    姜芜好笑地看着这两人?,不同?于与念茵已经亲亲热热成为姐妹,这两人?的关系倒是一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又都会在外人?面前彼此?维护。

    对于不善表达的两人?来说,这就够了。

    ***

    楚烨是在姜芜那里用了午膳才回去的,一进府,就看到了身着绯色官府、正要?外出的父亲。

    男人?比起?之前削瘦了许多,但那身姿依旧显得高大,一身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沉寂得仿佛一滩死?水的眼睛,在看到楚烨时,才稍稍有了波动。

    虽然不明显,但目光中的凌厉,确实减少了一些。

    “父亲。”楚烨向他招呼。

    楚凌停下了脚步:“刚回来?”

    “嗯。”

    “用过午膳了吗?”

    楚烨有一瞬间的停顿,如果是在以前,父子俩的对话,大概在上?一个问题时就结束了,可这会儿父亲明显是着急外出的,却还是停下来问自己这些事情。

    “是的。”他继续回。

    “在你母亲那里用过的?”

    听到他提起?母亲的时候,楚烨下意识就抬头往他那边去看,却见男人?的表情与语气一样,都是淡淡的。

    他是真的忘了,如果是以往的父亲,哪怕再怎么伪装,在提到母亲之时,都不可能这么平淡的。

    楚烨知道,时至今日?,父亲依旧会下意识地睡在母亲的房子,会带着母亲送的扳指。母亲送的玉佩,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他也会轮流地带在身上?,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失神?。

    可这样的他,提起?母亲时,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应该确实是忘了,只?是身体还记得罢了。

    “是的。”

    楚凌眼里若有所思:“你们母子的感情,倒是挺好。”可也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便跳过了这个话题,“盛州发了水灾,急报刚刚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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