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到罗瓦涅米时已经下午四点过，天已经黑沉沉的，仅仅走了一小段路，隋也感觉鼻子都快被冻掉了。
隋旭初敲了敲门，很快室内传来脚步声，而后隋也时隔快四年见到商岑，有些拘谨地俯了俯身，“商阿姨，打扰你了。”
商岑眉眼噙笑，拉她进屋，“我跟你弟弟还商量用什么办法把你骗过来，还好你又改变了主意。”
客厅架着木柴火盆，很暖和，隋也的行李被隋旭初推进房间，“姐，你晚上睡这间。”
“好，”隋也感觉因为自己的到来，导致他们变得繁忙起来。
商岑端着食物出来，“你俩先过来吃饭。”
晚餐过程中，商岑问隋也怎么这个时候放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隋也说没有，她又问隋承海的人有没有找麻烦，隋也还是说没有。
“你那个爸啊，”她长长叹了口气，“罪有应得。”
隋也放下叉子，抬起头朝她看去，“商阿姨，你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商岑微微瞪大眼睛跟她对视，“他做的那些勾当难不成还是你一个孩子能决定的？我心里有杆秤。”
料是看出隋也的不自在，商岑给隋旭初使了个眼神，隋旭初立马岔开话题，“姐，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去追极光好不好？”
“追极光？”
他点头，“找个导游，我们一家人都去。”
隋也扭头看商岑，她笑盈盈的，这才应下，“好啊。”
这一趟来得实在匆忙，第二天上午天亮后，一家人出门给隋也购置了些厚衣服厚外套，常年生活在不下雪的江市，隋旭初硬拉着隋也在外面堆雪人，在雪地里打滚，隋也骗他小心雪下面有狗屎，他麻溜地爬了起来。
晚上八点过，一家三口出发追极光，商岑身体素质不如年轻时，穿得最厚实，被姐弟俩夹在车后排中间。
原本还担心月亮太大，会看不到极光，结果一下车就看见宛如漫天的五彩沙曼垂落人间，美不胜收。
“好美啊，妈，姐，”隋旭初指着天空，朝她们喊，“快看啊。”
商岑嫌他大喊大叫丢人，没理他，隋也笑道：“赶紧拍一张。”
然后隋旭初就找了个陌生人帮忙拍照，他两只长胳膊一边搂一个女孩，笑得很开心，还被陌生人夸了，说他很帅气，他更高兴了。
看完极光，回程的路上，隋旭初一直在捣鼓手机，隋也朝他那边偏，“你干嘛呢？”
他警惕性十足地压下屏幕，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没干嘛啊。”
就这么一直过到除夕当天，邻居经常可以看到三张亚洲面孔在雪地里晃悠，隋旭初和隋也商量去圣诞老人村看看，商岑本不想去的，被俩孩子架着出了门。
不得不说，有人陪伴时间会变得没那么难熬，隋也不好的回忆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
“姐，你看这个冰箱贴，买一个不？”
隋也弯腰挑选，“买两个。”
商岑从旁边路过，看见十几欧一个，“买三个，我请。”
两姐弟对视，不约而同开口：“大气。”
隋也挑了三个不同样式的，有圣诞老人图案的，也有用麋鹿角做的，直起腰正要扭头问隋旭初觉得怎么样，人已经不在身边。
“诶，人呢？”隋也转身，踮起脚在商店内找，蓦地与一道美艳又熟悉的眼睛对上视线。
支映雪看见隋也同样诧异，快步穿过人群朝她走近，语调凶狠，“你怎么在这？害得我还不够，还追到这来？”
隋也手里拿着冰箱贴，环顾四周，还是没看到商岑和隋旭初，胸口一沉，目光逐渐落到面前的女人脸上。
“我不知道你在这，我来这也跟你没关系。”
支映雪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吗，你非得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才甘心，看我被送到这种地方来，你很满意是吧？”
周围游客攒动，隋也一头雾水，前段时间忙得不行，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关注过支映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因为你，”支映雪突然动手，在隋也胸口使劲戳了两下，女孩不设防，趔趄着后退，差点蹭翻旁边的商品。
“我被江文华送到这来，说得好听，让我出来避避风头，实际上是嫌我变成了他的阻碍，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你。”
隋也忍无可忍，“那是你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你现在不也挺好，隋承海都进监狱了，你也想和他一起吗？”
支映雪逼近一步，“你真是个扫把星，隋承海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让他去坐牢，靠近你的人没一个有好结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她好长一串话，隋也听得头疼，什么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照她这么说，是不是还得感谢她当年的生育之恩。
“我最倒霉的事也是从你肚子里钻出来。”
“你……”支映雪不顾周围有人在场，抬起手就要教训隋也，手还没落下去，被一股蛮力使劲甩开。
隋旭初挡在隋也前面，怒斥支映雪，“你发什么疯？在这闹事不嫌丢人吗？”
支映雪半只手臂都麻了，抬头看到隋旭初，视线移动，又瞧见商岑，忽地一声轻笑。
“我当是谁呢，”她双手交抱在胸前，洋洋得意的模样，“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你们最好别管闲事。”
“你的女儿？”商岑气势丝毫不输，“她跟我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待了二十多年，我跟隋承海离婚，隋承海自己单独一户，我们娘仨在一户，就算说破天，她也是我的孩子。”
商岑越说嗓门越大，吸引不少周围人的目光。
“她没喝过你半口奶，借你的肚皮躲了个雨而已，你算个屁！想欺负她，也得问我同不同意。”
说罢，她没给支映雪一秒反应的时间，拉住隋也转身就走。
回家的路上，三人都没说话，商岑沉寂多年，突然跟夕日旧人骂架明显有些战力不足，想想都后悔，她分明有更恶毒的话可以说。
隋旭初踢了一脚路边的雪，替隋也打抱不平，“气死我了，给她能的，她那么牛，江文华怎么不让她当江太太，沙雕。”
商岑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在隋也面前乱说话。
隋也向来会看人眼色，知道他们俩人眼神交流，低低垂下眸子，“商阿姨。”
“嗯？”很温柔的一声。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吗？”
商岑与隋旭初默契的对视一眼，顿了顿才开口：“我不知道她在这，但我们还没出国的时候就听说了些关于江家的事。”
“因为你爸…隋承海的问题，江文华似乎在被上面调查，项新筠这些年卧薪尝胆，证据多到想弄死他轻而易举，他担心事情败露，先行将支映雪送出国，其实……像这种情况，他肯定是不打算往回接的。”
也就是说，支映雪就这么被江文华用乱七八糟的方式丢到外面，回国的可能性很渺茫。
“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商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她压根没付出过的孩子。
“你的仇恨从今天起就放到一边吧，你该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追求你自己的人生，还有几个小时就是明天，明天我们都重新开始，好吗？”
隋旭初朝她歪过脑袋，弯着腰摸她发顶，夹着嗓子撒娇，“好吗姐？”
隋也望着他们俩，嘴唇抿着抿着，忽地蹲下哭了起来，她哪里想过有今天，哪里想过还会有家人。
“诶呀，别在这哭，”隋旭初扒拉她，“待会眼泪都冻成冰条子了，妈你快劝劝姐啊……”
那个除夕夜是隋也过得最有年味的除夕，尽管是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隔日一早，隋也收到黄蔓菁的消息，一张照片，彩色纸板上面写着邀请函三个字。
黄蔓菁：【他们有病吧，还送这玩意儿给我，一个是我前订婚对象，一个是我前情敌，他们根本不拿我当回事！】
黄蔓菁：【叉腰.JPG】
黄蔓菁：【气到冒火.JPG】
黄蔓菁：【我真的不能不说你！你真是让我输得很彻底！！！】
消息隋也没回，吃午饭时也心不在焉地随便扒拉了两口，接着就一直坐在火盆边的沙发发愣。
隋旭初抱着电脑在旁边坐下，撞了下她胳膊，“诶姐，听说明天晚上又是个看极光的好时间，我们白天去坐雪橇，晚上又去看极光好不？”
“要不你俩去，我可不去了，”商岑端了杯咖啡走过来。
“那就咱俩去，”隋旭初不停地拐隋也的手臂，催促她给个答复。
隋也心乱如麻，忽地直起腰，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深吸气，转头朝他看去，“我想回去。”
“回去？”
隋也很快收拾好行李，走之前商岑拉住她的手，平静温柔，“回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弟弟的学校我们还没决定好，但不管在哪，我们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这种话除了某人，没第二个人对她说过，隋也感动不已，抱住商岑，“谢谢商阿姨。”
隋旭初送隋也去机场，一路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隋也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那张邀请函上面印着的两个名字。
分别前，隋旭初高大的身影挡在隋也面前，小心翼翼拨弄她的头发，“回去了给我们报个平安，时常联系。”
隋也点头，“你也是，开心最重要。”
隋也搭乘的航班从空中划过，隐隐约约在云层中越来越小，隋旭初站在机场外面仰头看了阵儿，而后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姐夫，我一米高的纯金弼马温做好了么？”
第85章
只要你说不想
赫尔辛基机场飞江市需要13个小时，
隋也在初二凌晨5点左右落地，在机场外打了辆车回圣悦右岸，到家时早上8点。
行李箱被放在门口，
隋也快步进卧室换了身衣服，
又急匆匆出来，
走到客厅中央忽而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从这道门出去是要去找他吗？去哪？越澜庭还是万杉？
如果见到他又应该说什么，让他悔了跟别人的婚约吗？这样真的对吗？
万一他真的想跟别人在一起，这样突然出现阻拦算什么呢，
和支映雪有什么区别。
在飞机上维持了十多个小时的亢奋一瞬间被浇灭，
隋也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理智，
心往下沉，
手指松懈，包落在脚边地上。
两分钟后，隋也脱下外套，随手丢到沙发上，
转身进了浴室。
狭窄的室内水汽弥漫，朦胧模糊中，
女孩子站在水下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隔断玻璃上的一条划痕，
眼神空洞无神。
难道隋承海和支映雪都受到了惩罚，
之前的所有就都可以不作数了么，欺骗和伤害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么，退一万步，
就算俩人面对面站在彼此跟前，真的还能如初么。
不能的，
不可能的。
隋也吸了口湿漉漉的氧气，抬手抹了把泡沫到脖子，敛回思绪，事已至此，当下的结局就是最好的。
从浴室出来，隋也感觉呼吸都通畅不少，跟芬兰比起来江市简直太温暖了，换上干净的睡衣，将穿过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又去厨房烧了锅水，下了一小碗面条。
或许是在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一碗面条很快见底，连汤都不剩。
洗完碗，洗衣机还在运作，隋也站在沙发边发呆，阳光金灿灿地洒进一地，往年的江市在这个时候鲜少有这样好的天气。
待在室内实在是太压抑，她决定出门透透气，穿了件浅粉色大衣，宽松的白裤子，白鞋，随便挽了下头发就出门。
圣悦右岸附近有一座公园，从崇县回来这么久，她还一次都没去过，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公园入口几百米有好几家盈利的茶室，不少老太太老爷子在那边喝茶钓鱼，隋也绕了另外一条路，找了个阳光好人少的长椅坐下。
不得不说，大自然确实有治愈人心的效果，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远处有小贩卖气球，五颜六色，什么形状的都有，两个小孩貌似钱不够在跟老板讨价还价。
隋也起身走过去，仰头在中间挑选了个粉色的小猪气球，“老板这个多少钱？”
“20，2个30。”
支付完20块钱，老板将小猪气球的绳子交给她，笑道：“给家里孩子买的？”
隋也弯唇，“给我自己买的。”
而后一路朝前走，路过棉花糖摊子，隋也又买了20块钱的棉花糖，小时候保姆阿姨给她买过一次，那时觉得好好吃，现在只觉得甜得太腻人。
下午五点过，隋也慢悠悠绕到公园出口，出门口恰好有老爷爷卖糖人的，她花20块钱买了个玫瑰花样式的。
出门时穿的平底鞋，但走了一下午，膝盖有些酸软，隋也站在路边打车，等了十分钟都没人接单，想想也对，大过年的谁还工作。
原地站了会，隋也看着路上的车流，低头在手机上打开软件，付了一辆20万代步车的定金。
冬季昼短夜长，走到圣悦右岸小区天已经黑了下来，门口超市似乎在搞活动，进进出出很多人，她想到家里似乎没什么蔬菜，于是走进超市。
买了些青菜白萝卜豆制品以及牛肉排骨之类的，她会做的菜基本上都是很大众的，不太可能会做得难吃到咽不下去的菜。
提着一大包东西回家，将食物填进冰箱，又把小猪气球的绳子系在餐桌一角，再把玫瑰形状的糖插进单独的花瓶，她实在吃不了那么甜的东西。
隋也在沙发坐下，在手机上搜索排骨的做法，推荐的排骨汤里面需要玉米和胡萝卜，她没买，又看到糖醋排骨的做法，她否定了自己的技术，需要控制火候的她都不太行。
最后还是决定简单做一点牛肉吃，她把手机放下，决定明天买点玉米和胡萝卜回来，起身刚打开冰箱，熄屏的手机忽地响起。
屏幕来显黄蔓菁三个字，隋也回头瞥见，平复了一下午的情绪又重新缩紧，她尽全力让自己忽视掉，可空荡的室内只有那道刺耳的声音。
“喂，”她接起，屏住呼吸，等对面说话。
“我真服了，”电话那头传来吵闹的背景音乐，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看样子黄蔓菁人在夜店之类的地方，“隋也，我真得给你吐槽一下，没人比你更适合听我吐槽，你知道吗，我一同学叫我出来玩，结果是终隽洁搞了个订婚前庆祝，我问我那同学，她才告诉我，终隽洁故意骗我过来的，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隋也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自觉蜷缩了下手指。
“她这么想看我笑话，当时怎么不给我未婚先孕的帖子买热搜买水军啊，太气人了，气死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RTO，你能不能来接我？”
“我走路来接你吗？”隋也语调淡淡的。
“……额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挂了电话，隋也胸口堵塞得很，做饭的心情也没了，愣愣地站在桌前，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突然重新拿起手机，打开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按下确定，然后放下手机，静静的盯着手机屏幕上面的订单倒计时。
过年，晚上，距离远，所有弊端都聚集了。
她想，如果五分钟内有司机接单，她就去看他一眼，偷偷的。
没有人接单的话，那就是天意。
那五分钟隋也没做任何事，直到最后半分钟，她胃部开始不适，过于复杂的情绪导致短时间内出现躯体性症状。
只剩十秒时，她几乎可以断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还出来工作，三秒、两秒、一秒……
无人接单。
隋也站起身，忍住身体传来的不适，朝卫生间走，刚迈出一步，手机铃声响起。
蓦地回头，屏幕显示一串陌生号码，心跳愈来愈重，她拿起来按下接听键。
“您好，是到RTO是吗？我可以先去趟加油站再过来接你吗？喂？”
隋也拿着电话的手捏紧，“好。”
出租车到ROT门口时已经十点半，隋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一间，一路朝里走，透过门上面的透明玻璃往里看，找了十多分钟都没看见熟悉面孔。
直到拐角处传来一道声音：“阿翊说了不要啤的，服务员待会把蛋糕推进来的时候，咱们立马放礼花……”
司弘泽半张脸露出来，隋也立马背过身，待人从身后走过，才悄悄看去，他和温彦博一人拿着一捆圆柱形，走进了前面第三个包厢。
隋也不自觉吞咽了口唾沫，迈步靠近，距离门一米的位置斜斜地看进去，准确无误地定位到坐在沙发上的江淮翊。
他懒散地靠着沙发，两条胳膊搭在沙发边缘，目空一切地扫桌上的空酒瓶。
黑色外裤突然放上一只白嫩的手，靠近腿根，微微用力往下按，终隽洁的脸便出现在了隋也的视线中，她递给他一杯酒，脸上笑容灿烂，他同样勾了勾唇角，凑到她耳边低语。
如果隋也在来的路上还抱有任何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在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
心脏每跳动一下，筋脉就跟着抽疼一次，震荡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反抗，四肢麻木不已，趁没被人发现，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转身离开。
在那几秒钟内，隋也几乎没有意识，只知道要走出去，直到在拐角处撞到迎面而来的服务员，他托盘中已经装好红酒的醒酒器受力倾斜，红酒洒出来，淋了隋也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下意识互相道歉。
粉色大衣上洇了一片深红，被颜色刺激到，隋也顷刻间清醒，从兜里掏了张卡片放到服务员托盘，“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需要赔多少钱发信息给我。”
说罢，侧身离开，进了旁边女卫生间，她不能被里面任何一个人看见。
胸口还剧烈颤动着，隋也打开水龙头用纸吸干衣裳上的红酒液体，发现压根弄不干净，弯腰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才感觉到头脑有了些许冷静。
抬起头，镜子里倒映女孩一张白皙憔悴的脸，额前的发丝粘在脸颊，微微张开缝隙喘气的红唇，以及，身后的男人。
隋也瞳孔地震，遽然转身，江淮翊与她视线相对，抬手放到门锁上，咔哒一声。
看着逐渐靠近的身躯，隋也下意识后退，才发现自己靠到盥洗池台，退无可退。
被人发现的窘迫和不安感将她裹挟，胸口深长起伏，口齿不清，“你、干什么？”
江淮翊走近，两条长腿分开站定，将隋也的脚围在中间，低眸瞧女孩眼中的慌乱，漂亮的鼻尖晕着一层粉色。
“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女孩呼吸一窒，他知道了。
“我没有，你想多了，”她伸手推他，男人纹丝不动。
两人离得极近，江淮翊气息逐渐粗重，“那就当是巧合。”
隋也仰起脸看他，男人五官俊秀，眉眼深邃，面部条线清晰流畅，喉结上红痣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明显，鼻尖萦绕着醉人的墨香。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他问。
女孩不吭声。
他又说：“这里是终隽洁组的局，她告诉我，今晚要去我家过夜，顺理成章让我明天跟她订婚，做实是我结婚对象的身份。”
隋也一言不发，就那么仰头看他，空间内氧气逐渐稀薄，她脑子越来越昏沉。
“只要我跟她留到凌晨，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的八卦新闻会是万杉集团和终氏银行的喜讯，所以，你要不要我回去找她？”
外面嘈杂万分，一墙之隔的里面寂静无声。
江淮翊盯着始终缄默不语的隋也，再次开口：“我要不要回去？”
就在他以为她会再度保持沉默，女孩嘴唇翕动，艰难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如果你不想跟她结婚可以拒绝。”
男人不听她说了什么话，语气加重强调：“只要我现在回去，大家就都没有回头路了，你想让我回去吗？”
隋也眼睫颤动，指甲嵌入皮肉，利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曾经种种不断在她脑海浮现，好的坏的胡乱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团理不顺的乱麻。
江淮翊又问了两次，她依旧不作声。
“想不想我回去找她？”
等了半晌，依旧没等来回应，男人面色阴沉得可怕，逐渐站直身体，知道了她的答案，长长叹息，转过身离开。
他迈开脚步，隋也瞥见宽阔的肩背，脑中一闪而过那只按在他腿上的手，心中一急，蓦地抓住男人几根手指。
江淮翊身体僵硬了一瞬，回头看去，女孩眼眶蓄满泪水，豆大一滴滑落砸在他手背，就算是这样，她都不开口。
“不想让我走吗？”男人胸膛起伏，腮帮子鼓了鼓，心脏被她眼泪烫化，声音低了许多。
隋也乱得不行，太多太多的事堵塞在她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只要你说不想，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
男人耐着性子，哑声问：“想不想？”
女孩被他步步紧逼，情绪上涌，脸颊挂着一行清泪，吞咽了下口水，气息很弱地说了句。
“……别走。”
第86章
待在我身边
隋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在男人不断的逼问中心理防线崩塌，“我不想。”
话音落地，温热的唇随即贴了上来，
腰肢被一只大手稳稳掐住，
压向结实强健的体魄。
隋旭初敲了敲门，很快室内传来脚步声，而后隋也时隔快四年见到商岑，有些拘谨地俯了俯身，“商阿姨，打扰你了。”
商岑眉眼噙笑，拉她进屋，“我跟你弟弟还商量用什么办法把你骗过来，还好你又改变了主意。”
客厅架着木柴火盆，很暖和，隋也的行李被隋旭初推进房间，“姐，你晚上睡这间。”
“好，”隋也感觉因为自己的到来，导致他们变得繁忙起来。
商岑端着食物出来，“你俩先过来吃饭。”
晚餐过程中，商岑问隋也怎么这个时候放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隋也说没有，她又问隋承海的人有没有找麻烦，隋也还是说没有。
“你那个爸啊，”她长长叹了口气，“罪有应得。”
隋也放下叉子，抬起头朝她看去，“商阿姨，你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商岑微微瞪大眼睛跟她对视，“他做的那些勾当难不成还是你一个孩子能决定的？我心里有杆秤。”
料是看出隋也的不自在，商岑给隋旭初使了个眼神，隋旭初立马岔开话题，“姐，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去追极光好不好？”
“追极光？”
他点头，“找个导游，我们一家人都去。”
隋也扭头看商岑，她笑盈盈的，这才应下，“好啊。”
这一趟来得实在匆忙，第二天上午天亮后，一家人出门给隋也购置了些厚衣服厚外套，常年生活在不下雪的江市，隋旭初硬拉着隋也在外面堆雪人，在雪地里打滚，隋也骗他小心雪下面有狗屎，他麻溜地爬了起来。
晚上八点过，一家三口出发追极光，商岑身体素质不如年轻时，穿得最厚实，被姐弟俩夹在车后排中间。
原本还担心月亮太大，会看不到极光，结果一下车就看见宛如漫天的五彩沙曼垂落人间，美不胜收。
“好美啊，妈，姐，”隋旭初指着天空，朝她们喊，“快看啊。”
商岑嫌他大喊大叫丢人，没理他，隋也笑道：“赶紧拍一张。”
然后隋旭初就找了个陌生人帮忙拍照，他两只长胳膊一边搂一个女孩，笑得很开心，还被陌生人夸了，说他很帅气，他更高兴了。
看完极光，回程的路上，隋旭初一直在捣鼓手机，隋也朝他那边偏，“你干嘛呢？”
他警惕性十足地压下屏幕，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没干嘛啊。”
就这么一直过到除夕当天，邻居经常可以看到三张亚洲面孔在雪地里晃悠，隋旭初和隋也商量去圣诞老人村看看，商岑本不想去的，被俩孩子架着出了门。
不得不说，有人陪伴时间会变得没那么难熬，隋也不好的回忆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
“姐，你看这个冰箱贴，买一个不？”
隋也弯腰挑选，“买两个。”
商岑从旁边路过，看见十几欧一个，“买三个，我请。”
两姐弟对视，不约而同开口：“大气。”
隋也挑了三个不同样式的，有圣诞老人图案的，也有用麋鹿角做的，直起腰正要扭头问隋旭初觉得怎么样，人已经不在身边。
“诶，人呢？”隋也转身，踮起脚在商店内找，蓦地与一道美艳又熟悉的眼睛对上视线。
支映雪看见隋也同样诧异，快步穿过人群朝她走近，语调凶狠，“你怎么在这？害得我还不够，还追到这来？”
隋也手里拿着冰箱贴，环顾四周，还是没看到商岑和隋旭初，胸口一沉，目光逐渐落到面前的女人脸上。
“我不知道你在这，我来这也跟你没关系。”
支映雪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吗，你非得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才甘心，看我被送到这种地方来，你很满意是吧？”
周围游客攒动，隋也一头雾水，前段时间忙得不行，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关注过支映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因为你，”支映雪突然动手，在隋也胸口使劲戳了两下，女孩不设防，趔趄着后退，差点蹭翻旁边的商品。
“我被江文华送到这来，说得好听，让我出来避避风头，实际上是嫌我变成了他的阻碍，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你。”
隋也忍无可忍，“那是你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你现在不也挺好，隋承海都进监狱了，你也想和他一起吗？”
支映雪逼近一步，“你真是个扫把星，隋承海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让他去坐牢，靠近你的人没一个有好结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她好长一串话，隋也听得头疼，什么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照她这么说，是不是还得感谢她当年的生育之恩。
“我最倒霉的事也是从你肚子里钻出来。”
“你……”支映雪不顾周围有人在场，抬起手就要教训隋也，手还没落下去，被一股蛮力使劲甩开。
隋旭初挡在隋也前面，怒斥支映雪，“你发什么疯？在这闹事不嫌丢人吗？”
支映雪半只手臂都麻了，抬头看到隋旭初，视线移动，又瞧见商岑，忽地一声轻笑。
“我当是谁呢，”她双手交抱在胸前，洋洋得意的模样，“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你们最好别管闲事。”
“你的女儿？”商岑气势丝毫不输，“她跟我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待了二十多年，我跟隋承海离婚，隋承海自己单独一户，我们娘仨在一户，就算说破天，她也是我的孩子。”
商岑越说嗓门越大，吸引不少周围人的目光。
“她没喝过你半口奶，借你的肚皮躲了个雨而已，你算个屁！想欺负她，也得问我同不同意。”
说罢，她没给支映雪一秒反应的时间，拉住隋也转身就走。
回家的路上，三人都没说话，商岑沉寂多年，突然跟夕日旧人骂架明显有些战力不足，想想都后悔，她分明有更恶毒的话可以说。
隋旭初踢了一脚路边的雪，替隋也打抱不平，“气死我了，给她能的，她那么牛，江文华怎么不让她当江太太，沙雕。”
商岑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在隋也面前乱说话。
隋也向来会看人眼色，知道他们俩人眼神交流，低低垂下眸子，“商阿姨。”
“嗯？”很温柔的一声。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吗？”
商岑与隋旭初默契的对视一眼，顿了顿才开口：“我不知道她在这，但我们还没出国的时候就听说了些关于江家的事。”
“因为你爸…隋承海的问题，江文华似乎在被上面调查，项新筠这些年卧薪尝胆，证据多到想弄死他轻而易举，他担心事情败露，先行将支映雪送出国，其实……像这种情况，他肯定是不打算往回接的。”
也就是说，支映雪就这么被江文华用乱七八糟的方式丢到外面，回国的可能性很渺茫。
“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商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她压根没付出过的孩子。
“你的仇恨从今天起就放到一边吧，你该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追求你自己的人生，还有几个小时就是明天，明天我们都重新开始，好吗？”
隋旭初朝她歪过脑袋，弯着腰摸她发顶，夹着嗓子撒娇，“好吗姐？”
隋也望着他们俩，嘴唇抿着抿着，忽地蹲下哭了起来，她哪里想过有今天，哪里想过还会有家人。
“诶呀，别在这哭，”隋旭初扒拉她，“待会眼泪都冻成冰条子了，妈你快劝劝姐啊……”
那个除夕夜是隋也过得最有年味的除夕，尽管是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隔日一早，隋也收到黄蔓菁的消息，一张照片，彩色纸板上面写着邀请函三个字。
黄蔓菁：【他们有病吧，还送这玩意儿给我，一个是我前订婚对象，一个是我前情敌，他们根本不拿我当回事！】
黄蔓菁：【叉腰.JPG】
黄蔓菁：【气到冒火.JPG】
黄蔓菁：【我真的不能不说你！你真是让我输得很彻底！！！】
消息隋也没回，吃午饭时也心不在焉地随便扒拉了两口，接着就一直坐在火盆边的沙发发愣。
隋旭初抱着电脑在旁边坐下，撞了下她胳膊，“诶姐，听说明天晚上又是个看极光的好时间，我们白天去坐雪橇，晚上又去看极光好不？”
“要不你俩去，我可不去了，”商岑端了杯咖啡走过来。
“那就咱俩去，”隋旭初不停地拐隋也的手臂，催促她给个答复。
隋也心乱如麻，忽地直起腰，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深吸气，转头朝他看去，“我想回去。”
“回去？”
隋也很快收拾好行李，走之前商岑拉住她的手，平静温柔，“回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弟弟的学校我们还没决定好，但不管在哪，我们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这种话除了某人，没第二个人对她说过，隋也感动不已，抱住商岑，“谢谢商阿姨。”
隋旭初送隋也去机场，一路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隋也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那张邀请函上面印着的两个名字。
分别前，隋旭初高大的身影挡在隋也面前，小心翼翼拨弄她的头发，“回去了给我们报个平安，时常联系。”
隋也点头，“你也是，开心最重要。”
隋也搭乘的航班从空中划过，隐隐约约在云层中越来越小，隋旭初站在机场外面仰头看了阵儿，而后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姐夫，我一米高的纯金弼马温做好了么？”
第85章
只要你说不想
赫尔辛基机场飞江市需要13个小时，
隋也在初二凌晨5点左右落地，在机场外打了辆车回圣悦右岸，到家时早上8点。
行李箱被放在门口，
隋也快步进卧室换了身衣服，
又急匆匆出来，
走到客厅中央忽而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从这道门出去是要去找他吗？去哪？越澜庭还是万杉？
如果见到他又应该说什么，让他悔了跟别人的婚约吗？这样真的对吗？
万一他真的想跟别人在一起，这样突然出现阻拦算什么呢，
和支映雪有什么区别。
在飞机上维持了十多个小时的亢奋一瞬间被浇灭，
隋也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理智，
心往下沉，
手指松懈，包落在脚边地上。
两分钟后，隋也脱下外套，随手丢到沙发上，
转身进了浴室。
狭窄的室内水汽弥漫，朦胧模糊中，
女孩子站在水下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隔断玻璃上的一条划痕，
眼神空洞无神。
难道隋承海和支映雪都受到了惩罚，
之前的所有就都可以不作数了么，欺骗和伤害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么，退一万步，
就算俩人面对面站在彼此跟前，真的还能如初么。
不能的，
不可能的。
隋也吸了口湿漉漉的氧气，抬手抹了把泡沫到脖子，敛回思绪，事已至此，当下的结局就是最好的。
从浴室出来，隋也感觉呼吸都通畅不少，跟芬兰比起来江市简直太温暖了，换上干净的睡衣，将穿过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又去厨房烧了锅水，下了一小碗面条。
或许是在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一碗面条很快见底，连汤都不剩。
洗完碗，洗衣机还在运作，隋也站在沙发边发呆，阳光金灿灿地洒进一地，往年的江市在这个时候鲜少有这样好的天气。
待在室内实在是太压抑，她决定出门透透气，穿了件浅粉色大衣，宽松的白裤子，白鞋，随便挽了下头发就出门。
圣悦右岸附近有一座公园，从崇县回来这么久，她还一次都没去过，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公园入口几百米有好几家盈利的茶室，不少老太太老爷子在那边喝茶钓鱼，隋也绕了另外一条路，找了个阳光好人少的长椅坐下。
不得不说，大自然确实有治愈人心的效果，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远处有小贩卖气球，五颜六色，什么形状的都有，两个小孩貌似钱不够在跟老板讨价还价。
隋也起身走过去，仰头在中间挑选了个粉色的小猪气球，“老板这个多少钱？”
“20，2个30。”
支付完20块钱，老板将小猪气球的绳子交给她，笑道：“给家里孩子买的？”
隋也弯唇，“给我自己买的。”
而后一路朝前走，路过棉花糖摊子，隋也又买了20块钱的棉花糖，小时候保姆阿姨给她买过一次，那时觉得好好吃，现在只觉得甜得太腻人。
下午五点过，隋也慢悠悠绕到公园出口，出门口恰好有老爷爷卖糖人的，她花20块钱买了个玫瑰花样式的。
出门时穿的平底鞋，但走了一下午，膝盖有些酸软，隋也站在路边打车，等了十分钟都没人接单，想想也对，大过年的谁还工作。
原地站了会，隋也看着路上的车流，低头在手机上打开软件，付了一辆20万代步车的定金。
冬季昼短夜长，走到圣悦右岸小区天已经黑了下来，门口超市似乎在搞活动，进进出出很多人，她想到家里似乎没什么蔬菜，于是走进超市。
买了些青菜白萝卜豆制品以及牛肉排骨之类的，她会做的菜基本上都是很大众的，不太可能会做得难吃到咽不下去的菜。
提着一大包东西回家，将食物填进冰箱，又把小猪气球的绳子系在餐桌一角，再把玫瑰形状的糖插进单独的花瓶，她实在吃不了那么甜的东西。
隋也在沙发坐下，在手机上搜索排骨的做法，推荐的排骨汤里面需要玉米和胡萝卜，她没买，又看到糖醋排骨的做法，她否定了自己的技术，需要控制火候的她都不太行。
最后还是决定简单做一点牛肉吃，她把手机放下，决定明天买点玉米和胡萝卜回来，起身刚打开冰箱，熄屏的手机忽地响起。
屏幕来显黄蔓菁三个字，隋也回头瞥见，平复了一下午的情绪又重新缩紧，她尽全力让自己忽视掉，可空荡的室内只有那道刺耳的声音。
“喂，”她接起，屏住呼吸，等对面说话。
“我真服了，”电话那头传来吵闹的背景音乐，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看样子黄蔓菁人在夜店之类的地方，“隋也，我真得给你吐槽一下，没人比你更适合听我吐槽，你知道吗，我一同学叫我出来玩，结果是终隽洁搞了个订婚前庆祝，我问我那同学，她才告诉我，终隽洁故意骗我过来的，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隋也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自觉蜷缩了下手指。
“她这么想看我笑话，当时怎么不给我未婚先孕的帖子买热搜买水军啊，太气人了，气死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RTO，你能不能来接我？”
“我走路来接你吗？”隋也语调淡淡的。
“……额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挂了电话，隋也胸口堵塞得很，做饭的心情也没了，愣愣地站在桌前，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突然重新拿起手机，打开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按下确定，然后放下手机，静静的盯着手机屏幕上面的订单倒计时。
过年，晚上，距离远，所有弊端都聚集了。
她想，如果五分钟内有司机接单，她就去看他一眼，偷偷的。
没有人接单的话，那就是天意。
那五分钟隋也没做任何事，直到最后半分钟，她胃部开始不适，过于复杂的情绪导致短时间内出现躯体性症状。
只剩十秒时，她几乎可以断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还出来工作，三秒、两秒、一秒……
无人接单。
隋也站起身，忍住身体传来的不适，朝卫生间走，刚迈出一步，手机铃声响起。
蓦地回头，屏幕显示一串陌生号码，心跳愈来愈重，她拿起来按下接听键。
“您好，是到RTO是吗？我可以先去趟加油站再过来接你吗？喂？”
隋也拿着电话的手捏紧，“好。”
出租车到ROT门口时已经十点半，隋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一间，一路朝里走，透过门上面的透明玻璃往里看，找了十多分钟都没看见熟悉面孔。
直到拐角处传来一道声音：“阿翊说了不要啤的，服务员待会把蛋糕推进来的时候，咱们立马放礼花……”
司弘泽半张脸露出来，隋也立马背过身，待人从身后走过，才悄悄看去，他和温彦博一人拿着一捆圆柱形，走进了前面第三个包厢。
隋也不自觉吞咽了口唾沫，迈步靠近，距离门一米的位置斜斜地看进去，准确无误地定位到坐在沙发上的江淮翊。
他懒散地靠着沙发，两条胳膊搭在沙发边缘，目空一切地扫桌上的空酒瓶。
黑色外裤突然放上一只白嫩的手，靠近腿根，微微用力往下按，终隽洁的脸便出现在了隋也的视线中，她递给他一杯酒，脸上笑容灿烂，他同样勾了勾唇角，凑到她耳边低语。
如果隋也在来的路上还抱有任何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在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
心脏每跳动一下，筋脉就跟着抽疼一次，震荡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反抗，四肢麻木不已，趁没被人发现，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转身离开。
在那几秒钟内，隋也几乎没有意识，只知道要走出去，直到在拐角处撞到迎面而来的服务员，他托盘中已经装好红酒的醒酒器受力倾斜，红酒洒出来，淋了隋也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下意识互相道歉。
粉色大衣上洇了一片深红，被颜色刺激到，隋也顷刻间清醒，从兜里掏了张卡片放到服务员托盘，“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需要赔多少钱发信息给我。”
说罢，侧身离开，进了旁边女卫生间，她不能被里面任何一个人看见。
胸口还剧烈颤动着，隋也打开水龙头用纸吸干衣裳上的红酒液体，发现压根弄不干净，弯腰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才感觉到头脑有了些许冷静。
抬起头，镜子里倒映女孩一张白皙憔悴的脸，额前的发丝粘在脸颊，微微张开缝隙喘气的红唇，以及，身后的男人。
隋也瞳孔地震，遽然转身，江淮翊与她视线相对，抬手放到门锁上，咔哒一声。
看着逐渐靠近的身躯，隋也下意识后退，才发现自己靠到盥洗池台，退无可退。
被人发现的窘迫和不安感将她裹挟，胸口深长起伏，口齿不清，“你、干什么？”
江淮翊走近，两条长腿分开站定，将隋也的脚围在中间，低眸瞧女孩眼中的慌乱，漂亮的鼻尖晕着一层粉色。
“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女孩呼吸一窒，他知道了。
“我没有，你想多了，”她伸手推他，男人纹丝不动。
两人离得极近，江淮翊气息逐渐粗重，“那就当是巧合。”
隋也仰起脸看他，男人五官俊秀，眉眼深邃，面部条线清晰流畅，喉结上红痣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明显，鼻尖萦绕着醉人的墨香。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他问。
女孩不吭声。
他又说：“这里是终隽洁组的局，她告诉我，今晚要去我家过夜，顺理成章让我明天跟她订婚，做实是我结婚对象的身份。”
隋也一言不发，就那么仰头看他，空间内氧气逐渐稀薄，她脑子越来越昏沉。
“只要我跟她留到凌晨，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的八卦新闻会是万杉集团和终氏银行的喜讯，所以，你要不要我回去找她？”
外面嘈杂万分，一墙之隔的里面寂静无声。
江淮翊盯着始终缄默不语的隋也，再次开口：“我要不要回去？”
就在他以为她会再度保持沉默，女孩嘴唇翕动，艰难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如果你不想跟她结婚可以拒绝。”
男人不听她说了什么话，语气加重强调：“只要我现在回去，大家就都没有回头路了，你想让我回去吗？”
隋也眼睫颤动，指甲嵌入皮肉，利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曾经种种不断在她脑海浮现，好的坏的胡乱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团理不顺的乱麻。
江淮翊又问了两次，她依旧不作声。
“想不想我回去找她？”
等了半晌，依旧没等来回应，男人面色阴沉得可怕，逐渐站直身体，知道了她的答案，长长叹息，转过身离开。
他迈开脚步，隋也瞥见宽阔的肩背，脑中一闪而过那只按在他腿上的手，心中一急，蓦地抓住男人几根手指。
江淮翊身体僵硬了一瞬，回头看去，女孩眼眶蓄满泪水，豆大一滴滑落砸在他手背，就算是这样，她都不开口。
“不想让我走吗？”男人胸膛起伏，腮帮子鼓了鼓，心脏被她眼泪烫化，声音低了许多。
隋也乱得不行，太多太多的事堵塞在她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只要你说不想，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
男人耐着性子，哑声问：“想不想？”
女孩被他步步紧逼，情绪上涌，脸颊挂着一行清泪，吞咽了下口水，气息很弱地说了句。
“……别走。”
第86章
待在我身边
隋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在男人不断的逼问中心理防线崩塌，“我不想。”
话音落地，温热的唇随即贴了上来，
腰肢被一只大手稳稳掐住，
压向结实强健的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