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一章
“今天吃炒饭好不好？我想吃炒饭。”
就连葛誉也没想到，他和宁川之间还能有这种彼此之间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清楚即将结束吧，所以都忍不住放松下来。男人翻了翻锅里的冷饭，应了声好。他打了三个鸡蛋进碗里，动作娴熟得搅起蛋液，放了葱花加上盐，热好的油锅关小火后倒下蛋液，再加入冷饭翻炒，未凝固的蛋液裹上米粒，渐渐炒出香味来。葛誉的手艺是同父亲学的，比起偶尔会将饭菜做出别样风味的母亲来说还高出一些。只不过这里也并没有太多食材，说是炒饭实则也就只有鸡蛋和饭。
宁川听排油烟机的声音停了，便放下手上的工作起身走向厨房。“我下午要出去和投资方开会，要带什么回来吗？”他接过饭，随口问道。
“多买几只验孕棒回来备着吧，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菜也可以买回来。”葛誉拉下卷起的袖管，回道。他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慨，觉得自己和宁川之间的对话有些错位的亲密。宁川点点头，捧着饭坐到电脑前一边工作一边吃。
葛誉算算时间已经离最开始的那次过去快两个星期了，足够测试准确的。想到结果，他也不免有些紧张。男人将用过的锅子放进水槽里，有些心不在焉得冲洗着。要是到时候他没有怀上的话，就得继续这种生活。再加上宁川这段时间以来频繁的做爱次数，葛誉觉得有些吃不消。
后腰上忽然被手掌抚过，“我下午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会儿先做吧？”宁川贴了上来，动作已是十分自然得摸向他的大腿内侧。葛誉的手上滴着水，一时也没法扯开宁川，免得弄脏了对方衣服将事情弄得更加麻烦。
“我等会儿想看书”葛誉试图委婉得拒绝。可宁川的手已经撩开他的衣服摸了进去，显然他说什么并没有任何作用。有些肿痛的乳尖被对方捏着，葛誉忍不住皱起眉，现在和宁川上床有些累过头了，原本他被肏的地方就已经有些难以负荷，现在做完之后更是几乎没有一点力气，少说也得缓一两个小时才能有点精神。葛誉也不知道宁川这是不是迟来的青春期，精力旺盛得不对劲。
放在后腰上的手贴着臀丘滑下，手指隔着裤子按揉在雌穴上。肿痛的感觉被摸弄得越发强烈，葛誉抿着唇，却明显感觉到习惯了这般对待的私处忍不住泌出水来。“明天看好不好？”宁川下巴靠在男人肩上，语调发软得嘟囔。宁川自己都觉得说话的方式有点恶心人，可也发现这似乎是葛誉最吃的一套。
宁川意外得并不排斥这种与葛誉待在一块儿的相处方式，甚至有种如果这样生活下去也似乎还能凑活的错觉。听说生孩子的痛苦常人难以理解，葛誉一个身体构造与女性不同的男人体格，如果真的把小孩生下来的话，勉勉强强也该够格抵掉之前那些事儿。那生下来的孩子该怎么办？说到底也有他一半的基因，总不可能扔到福利院去。
那就只能带在身边养了。
也不知道葛誉会不会涨奶？宁川思忖着，摸到男人雌穴的手已经能摸出那么一点潮意了。“那去卧室？”葛誉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宁川原本还没想这一茬，男人这么提起他才发现自己跟急色的糟老头子似的，只想着上床那档子事儿。
厨房的大理石台不高，也就到男人腰上的位置。宁川的呼吸有些变了，一时半会儿没吭声应下葛誉的话。反正也就他们俩，在哪儿做不都是无所谓的吗？他的手抓着男人裤子往下拽，“宁川！”对方喊了一声，宁川借着姿势方便，半推半挤着让葛誉抵到了台子前。
“就一次就这一次”男人的裤子已经被褪得露出了屁股，宁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进腿缝里，揉上葛誉已有些湿了的穴上。“你看，你不是也湿了吗？”葛誉被缠得有些头皮发麻，宁川笑起来，手指在男人穴内浅浅抽送，“葛誉，把手扶在台子上。”
滚烫的阴茎贴在臀上，葛誉抿着唇，被一点点插入的感觉让他有些腿软。
宁川亲了亲葛誉的后颈，开始耸动起来。
结果在厨房做过之后宁川也没有就此作罢，还是将人拉回了卧室弄了两次。时间耗到了临出门前十分钟，宁川才堪堪从葛誉身上下来换了身西装匆忙出门。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宁川才从外头回来，带着几盒超市里买的肉与二十只验孕棒。葛誉倒是没睡，拿了验孕棒后就直接进了卫生间。五天的促排药加上近两个星期的备孕，葛誉为了保险还是用了四五只来确保信息的准确性。
全部都是两道杠，代表已经怀孕。
这会儿葛誉才想起来应该早些准备好流产药的，让宁川一起买回来的话也免了再过一夜的时间。只不过现在药店大多也已经关门，即便再出门也买不到药。他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感，眼角眉梢甚至挂着几分愉悦。他刚拉开卫生间的门，就瞧见站在门前的宁川。“怎么样？”他问，可猜测着又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怀上，但终究还是有些紧张忐忑。“你等一下！”宁川把一旁架着的摄像机拿了起来对准葛誉，紧跟着说道：“你说吧。”
“我怀孕了。”葛誉笑道。
宁川骂了句脏话，一时间还有些回过神。“真的怀了啊？”所以他是要当爸爸了？现在他还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也就二十二岁，但葛誉已经怀了他的小孩他们俩要怎么养？是不是还要出去上早教课？到时候或许得要不少钱来供小孩花销，他或许得更努力得赚钱才可以了宁川放下摄像机，有些不可置信得又问一遍：“你真的怀孕了？你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骗我。”
葛誉能理解宁川的高兴劲，他把测过的验孕棒给对方看。
“这啥玩意儿？这就是测出来怀孕？”宁川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仔仔细细得看过上面显出的红杠。
“嗯。”葛誉的态度比之前都放松了不少，他将验孕棒丢进电视柜旁的垃圾桶里。“明天你如果出去的话，记得去药店买药。”
“什么药？”宁川心情不错，嘴角边的笑意都是比平日软上几分。
男人也是笑着，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你去药店和专柜上的人说要流产的药，他们会给你拿的。”葛誉这里留下的只有一个便携式的旅行包，但装些必需品已经足够，他大概只会收拾一两套衣服，等到了国外之后再采购新的。
“流产？”宁川怔怔的重复了遍。过了几秒，他才想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件事，“啊对”是啊，说到底两个男人生出来孩子这事儿着实离奇，到时候被人瞧见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流掉的话确实对他们双方都更好些。“但那是我你肚子里的孩子，葛誉你不觉得舍不得吗？”
“现在只是一个受精卵。”是流掉它最好的时机，而非是上辈子那样不成型的肉块。忆起上辈子死前看到的画面，葛誉垂眸，将胸口翻滚的情绪压抑下去。“在它没有成型前这么做是最好的。”
“好，我明天去买药。”宁川一口答应了下来。
葛誉把放在衣柜里的旅行袋提前拿出来抖了抖，“以前的事对不起。”男人挑了两套衣服拿出来叠好放进旅行袋，“那个时候我不懂事，真的以为什么东西都能靠努力做到，以为什么错误都能弥补那是不可能的，对吧？”葛誉笑了笑，将旅行袋放到了床边。
“那是你没有努力试过。”宁川抿着唇说道。
对此，葛誉并没有过多反驳，毕竟他面对的是二十二岁的宁川，而非三十岁的对方。
这天晚上宁川并没有和葛誉睡在一块儿，他在客卧看着录像，画面中的男人含着真切的笑意，同他讲怀孕了的事情。他一夜未眠，在大清早就出了门直奔药店。专柜后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阿姨，兴许是宁川面皮长得好，罕见得令两个阿姨主动搭腔。“小伙子买什么药啊？”
宁川也顺势走了过去，“阿姨，怀孕初期的话要注意什么能说说吗？”
“哎呦，那你老婆怀孕多久？”这个岁数的，大多都由衷喜欢听这档子闲事儿。
“昨天刚测出来的，”宁川舔舔嘴唇，“可能也就一周左右。”
“哦那你老婆有什么反应？可能胸部胀痛啊，胃口不好啊之类的有没有？”
“那倒是没有”
待宁川回到家的时候，手上提着一袋子东西。大多是维生素片的瓶瓶罐罐，还有妊娠期间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等了一段时间的葛誉没有上前，“你没有买流产的药。”他甚至看到了塑料袋里吸奶器的包装图片。“宁川，你答应过的。”
第十二章
宁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的葛誉实在不知如何去评判。他现在躺在医院的单人房内，周围都是来来去去的医生，那些人的耳语咕哝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受孕不过一周，实则是极为容易流产时间段，即使不用药，葛誉也能用稍微激烈一点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葛誉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的时候，宁川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鱼贯而入。“小心点！别伤到人。”他听到走在最前面的人开口说道。他们径直朝着他过来，葛誉甚至看到有两个人在角落正准备着一次性注射器。
“做什么！”葛誉避开了身边人的手，他隐约猜测到一个可能性，却越发感到不可置信。“宁川？”他看向站在桌边面无表情的人，心底不经生出一股寒意。穿着白大褂的人将他围了起来，即便身高体格都不及葛誉，却胜在人多势众，那些人都只抓他的手臂，却十分刻意明显得避免碰触到他的肚子。“滚开！”葛誉吼出声来，意图反抗。
“镇定剂！过来！”
葛誉被压在地板上，他的手臂被死死压着，“宁川！宁川！！”
那个人朝他走近，停在了包围圈外俯视着一切。“他生产结束之前，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葛誉听到宁川这么说，药剂推入他的皮下，周围的一切都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成了医院宽松的病号服，手脚都被束缚带绑在床的四角。宁川坐在床侧有些笨拙得削着苹果，“检查做下来，很健康呢。”他把自己削出来的那个奇形怪状的苹果放到一边，开口说道。“B超得等一个月之后再做。”
“给你做检查的都是经验老到的女医生”
“你想做什么？”葛誉打断了宁川的话，他原本以为这一次自己总会比上辈子稍微好过些的，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甚至更加糟糕。
“让我们的关系合法化。”宁川说道，“你看，你明明能够怀孕，也可以生孩子，但是在身份上却偏偏是男性。如果以后我们一起出去，或许还要因为这层同性关系畏首畏尾，甚至遭受他人非议。我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那你的存在就得公之于众。更何况，你现在怀孕，我觉得有专业的医护团队来照顾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葛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撇过头试着挣脱手腕上的绑缚。“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男人只觉得脸颊一痛，眼前顿时蒙上一片黑影。
宁川掐着男人的脸，“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哦。”他的瞳孔缩得几乎如针尖一般大小，看着阴狠得有些瘆人。“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松开了手劲，坐回到了一旁的看护位上。“是你先招惹我的，然后现在没了耐心就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哦，配合我的计划就算是补偿我了？”
“这些之前都是说好的。”葛誉双臂上的肌肉隆起，显然因为宁川的做法怒不可遏。“我配合你拍那些录像，在那之后那你即便是公开放出来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我能拿我所有的一切赔偿给你，但是要我继续和你呆在一起不可能！”小桌上的东西被宁川全数扫到了地上，水果刀的刃口在他手心上割了一道，血液滴滴答答得顺着手指淌下来。
吵闹声引来了门外的医生，“哎，他情绪现在不能太激动，你先回避一下吧”进屋的女医生察觉到了这会儿剑拔弩张的气氛，走上前劝说道：“先去处理伤口吧，哎呀两口子吵吵架很正常的，都冷静点好不好？”女医生已有些岁数，却还是挽着一头波浪长发，看起来知性又优雅，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无论是葛誉或是宁川，两人即便都在气头上也不好对着女医生发作脾气。
被劝出去的宁川绷着脸，想到葛誉说的话就越发难受起来。他揉揉酸胀的眼睛，去处理手上的伤口。单人房内就只余下葛誉与女医生两人。“你的检查是我帮你做的。”女医生将头发勾到耳后，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说道。“两套性器官都发育得很健全，是很少见应该说是我从未碰到过的案例。小时候你们家没有考虑过只为你保留一套性器官吗？”
葛誉沉默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有考虑过，在小时候害怕摘除子宫会影响到发育，等成年之后再去做检查，说是两处粘连的部分太多，在国内这样的手术暂且没有技术做。”
“嗯”女医生面上带着笑，“你很喜欢那个男孩子吧？不然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抱歉，这是我个人的隐私问题。”男人神情冷寒，并不打算就这件事与他人讨论。
女医生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葛誉的态度而退却。“我想给你说，宁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现在怀孕，在没有医护知识的情况下想要自然生产是十分危险的决定，你身体的骨骼生长还是偏男性，骨盆比起女性要窄很多，到时候说不定会比女性更加痛苦。宁先生只是想减轻你的负担。”
“但是我并不想要孩子。在测出怀孕之后，我就和他提过要求药流。”葛誉看向面前的女医生，“你觉得枉顾我个人意愿，强迫我接受怀孕所带来一系列风险的人，真的会为我着想吗？”
“这但到底是一个小生命，或许你是因为这个消息而不知所措，并不是不想要，到时候可能还会为这个选择后悔，不如还是好好慎重考虑一下再决定？”
“您觉得我像是那种会一时冲动的人吗？”说到底是为了什么葛誉心里很清楚，医院这边想要借由此事出名，更有甚者能够刊登无数关于这件事的研究课题学术论文。葛誉明白这群人只会想尽办法确保他顺利生出孩子，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个人人权的问题多加干涉。“请你出去吧。”他彻底冷下脸色，摆出不想交谈的态度。
女医生只得起身，“明天的话会有各项检查，我们都是为了您的健康。”
宁川刚包扎好了伤口，就随人去见了院长。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上去虽说慈眉善目，但多少有些精明。“宁先生，请坐请坐。”二十二的宁川模样稚气，但脾气却看着并不怎好的模样。“关于葛先生的事儿，咱们还是得好好谈谈。”老院长坐在红木桌后，收敛起面上客套的假笑。“首先是，对于在怀孕期间，葛先生身份的保密。我们院方在此期间会由签订协议的医生全权负责葛先生的身体检测。在此之后，院方可以以葛先生为对象开展研讨，并且向社会公布一切成果，这一点上宁先生先前是答应过的。”
“在社交平台上的提前造势我会负责。”只有社会舆论越大，他才能利用其逼迫葛誉之前的身份作废，从而以全新的个体立足。“像葛誉这样的人既然存在，那就说明社会中一定也还有这样的人。等你们医院将研究课题发布之后，我相信会有他的同类找过来。到时候以葛誉的名义建立基金会，让这个群体彻底在社会公开。”
老院长忍不住慨叹，“这好像有些不太好吧？”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像葛先生这样的毕竟少数，我觉得政府不太可能会为了小群体重新划分身份独立。”毕竟对于人口众多的大国来说，这会是一次人口重组，花费的时间与精力难以估计。
“我只要葛誉成为这个领头羊。”宁川摸着自己手上包着的纱布。他会用舆论这把锁将葛誉死死得铐在身边。
第十三章
葛誉从住进医院第三个星期开始出现呕吐的情况，算算时间孕期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带着便携B超机的医生坐在他床前启动了仪器。宁川就站在医生后头，看着男人子宫腔内那个小小的一团。“只是葛先生体内的孕囊，这段时间葛先生的反应挺厉害的，记得少量多餐补充营养，这也都是为了小宝宝。”三十出头的女医生朝着病床上面无表情的男人笑了笑，随即与一旁的宁川微微颔首。
宁川拿着手机对着床上的葛誉与边上的B超图像拍了张照片，与准备离开的医生道了再见。“你看，比起流产那种一次性的痛快来说，你不觉得这样才更像是合理的折磨吗？”他问道。“我明明可以把你留在身边慢慢玩，干嘛要玩够一次之后就丢掉？”他说完，看葛誉不搭理的模样忍不住心生烦躁。
“如果你不说要流产，我也不会这样。”宁川揣起手机。
“所以呢？如果我把这个小孩生下来，你能让我走吗？”床上的男人睁开眼，因为频繁的呕吐，声音已经哑得有些变调了。葛誉眼底并无哀求，反倒充斥着尖锐的讥屑。
宁川在葛誉的床前踱着步子，“等你生完了，我就把你关起来。”他低着头，语气平淡冷静，“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到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有我，能碰到的只有我，你说你还会不会这种态度？”他厌极了葛誉这种争锋相对的口气，甚至真的在脑海中勾勒出如何教育男人的画面。
没有等到葛誉反应，宁川就听到门外有人喊他：“宁先生，麻烦出来一下！”宁川看了眼男人，迈开步子走出了病房。“宁先生，我们前台说有个人是过来找葛先生的。”因着情况特殊，他们这边硬是拖着理由才找到空子上来询问。
“那人叫什么？”即便还未听到答案，宁川也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
“登记留下的名字是叫潘奕梵。”小医生试探着问道：“你们认识吗？要让他上来吗？”宁川猜测是对方派人一直盯着自己，这次顺着查到了医院。这样的人才是真的烦人，宁川知道潘奕梵看自己不顺眼，背地里或许没少说自己坏话，现在葛誉和自己走到这个地步兴许或多或少都有这人的原因也说不一定。
兴许是宁川的表情有些过于可怕，小医生等了半会儿，瑟缩着问：“要不拒绝他？”
“不用，让潘奕梵上来吧。”既然都查到这儿了，那以后必然少不了骚扰。宁川走回房内，“有人来看你了。”他说道，“潘家的小少爷对你倒是真的不错。”宁川这话说得颇为阴阳怪气，可葛誉这会儿去无暇去理会。“你说人为什么对你这么好？看上你了？想跟你上床？”宁川走近了床，俯下身问。
楼下的潘奕梵心里也有些计较，他跟着医生上了八楼，这一层只有四个套房，住着的话着实花费不菲。凭着宁川对葛誉的态度，将人安排进这样的房间着实有些不正常。即便潘奕梵先前再怎么说对葛誉失望，但知道两人在医院的消息后还是放下工作赶了过来。一来是想看看葛誉这么千辛万苦回到宁川身边之后到底现在落了个什么下场，二来也是也是为了如今怎么都联系不上葛誉而忧心的葛家二老来问个明白。
“葛先生就在这间。”带路的小护士指了指门，说道。
潘奕梵回过神道了谢，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最先看到的就是葛誉的脸，对方气色看着有些憔悴，但至少没有什么触目惊心的外伤。随即，他的视线略过病床，很快发现了葛誉手脚上将人牢牢绑着的束缚带。“怎么回事？”潘奕梵皱起眉，朝着床边走去。他的手还未触及葛誉手腕上的捆带，就被人从旁按住了手腕。
“别动他。”宁川手上端着刚洗完的葡萄，整个人挡在了潘奕梵的面前。两人之间的感觉令他稍感奇怪，但潘奕梵还是将注意力率先放在了葛誉身上。
一般来说医院是不可能将普通病人这么绑在床上的，“葛誉怎么了？”潘奕梵皱起眉质问。
“他怀孕了，”宁川说道。“在这儿待产。”他剥了个葡萄递到葛誉嘴上，却见对方撇开脸一副气极的模样。宁川这会儿倒是好脾气，自己把葡萄肉吃了。
“你有病吧？拿这种事开玩笑？”潘奕梵暂且还想不通宁川是怎么让医院的人都跟着胡闹的，但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极其荒谬的事情。“葛誉，你就由着他这么折腾你？”他看向床上的男人，恨不得上去掰开人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些什么玩意儿。“你知不知道你爸妈这段时间担心你担心得烦都吃不下，你在这儿陪着玩什么呢？”
听到潘奕梵说起自己父母，葛誉才勉强有了些反应。他眼睫颤动，终于开始开口问道：“我爸妈还好吗？”他的声音沙哑异常，听得潘奕梵心里火气倒是下去了些。而且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如果葛誉是自愿的话，也不可能被这么捆着四肢。
他缓了缓语气，“我跟他们说你在这儿要处理些工作，得过阵子才能去见他们。”
“谢谢。”葛誉神情放松下来了些，比起对着宁川时的态度温和不少。宁川低垂着视线，拿在手上的葡萄被捏得稀烂，弄得一手黏腻的汁水。潘奕梵则更加直接些，他上前准备直接松开葛誉身上的束缚带。“抱歉，奕梵。”葛誉轻声说着，对不断为自己解围的潘奕梵，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宁川在这会儿忽然出声道，“你父母还不知道你怀孕的消息吧。”
葛誉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视线也随之紧紧跟在宁川身上。潘奕梵隐约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似以往的气氛，与其说是葛誉自己回到宁川身边，倒不如说是被胁迫的情况。潘奕梵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葛誉，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和伯父伯母联系？”男人迟迟没有回答，已然是给了潘奕梵确凿的答案。“宁川他关着你。”
两个多月来，潘奕梵一直以为是葛誉自己的选择，故而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多多少少，他对葛誉的决心始终存疑，因此乃至坦然得接受了葛誉回到宁川身边的这个结果。潘奕梵还没回过神，就忽然听到葛誉喊出一声：“躲开！”他下意识得低下头，就只听见砰的一声在耳边炸响。
后脑上的疼痛渐渐加剧，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下来，玻璃杯的碎渣淅淅沥沥得掉落在他面前。“宁川！”葛誉几乎是整个人都遏制不住得发抖，他看向神情平静到不正常的宁川，在进入医院后第一次软下了语气：“你别”大概是男人的态度令宁川满意了，他扔掉手上残存的那块碎玻璃片，蹲下身将潘奕梵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往自己手机里存下了葛家夫妇的电话，宁川这才施施然转身从门外叫了医生进来。“你很关心潘家这位少爷啊。”宁川开口说道。“你知道你拿什么眼神看着潘奕梵吗？如果不是我在场，你怕是要直接坐到人身上发骚了，是不是？”他笑了笑，眼神却凉薄得很。
“你该去看心理医生。”葛誉深觉宁川已经不正常到了一种危险的地步。他目光不自觉瞥向被几个医生扶走的潘奕梵，不由自主得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不希望自己的事真的牵连上潘奕梵，“我和潘奕梵只是朋友，我们的事情你别把没关系的人扯进来。”
不对不对，潘奕梵怎么能说是没关系的人呢。他们的事情这个人可是从中作梗了不少次，宁川揣起手机，听着葛誉的说辞觉着有些可笑。他早先就想着把潘奕梵这个麻烦尽快处理掉了，只不过苦于一直没有时间。“你说我把他卖给黑市怎么样？”宁川坐到床边，伸手解开了葛誉手上的束缚带。“商界大鳄的接班人，潘氏集团的副总裁，估计能卖个好价钱，你说是不是？”
葛誉伸手想解开自己另一边的束缚，手却有些颤得用不上力。宁川见状，便好心得靠过去帮了一把。他分明是笑着的，可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但如果我要整他的话，就随便去找个人贩子，拿几十块的把潘奕梵卖到山沟里去。或许只是做做苦力，但他长得不差，说不定那些村里汉子都愿意玩他，你说是不是？”
宁川的手指揩过男人干燥的唇瓣，在摩挲片刻后便倾身过去，绵软的唇肉并无抵抗的意思，轻松侵入口中，葡萄的酸甜味渐渐淡去，宁川细尝了一番葛誉瑟缩的颤抖，这才拉开距离放过对方。葛誉似乎就是需要人逼着的性子，只有拿什么东西死死得压着他，这人才会变得一如既往的乖顺。“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的肚子都在隐隐绞痛，可语气却明显弱了下来：“我我会留着这个”
“留着什么？”
“小孩。”
“说清楚一点，谁的小孩？”
“你的宁川的孩子”葛誉说完，就见宁川抬起手机，上面是真的通话中的时间，那是个极熟悉的号码，葛誉甚至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谁。他的手攥紧起来，在宁川面前彻底僵住了。他流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克制不住得发抖。“不、不要”
手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声音，“誉誉？”
指甲在手臂上拉出血痕，葛誉只感觉眼泪不停流出来。宁川的手抚起男人的脸颊，贴合掌心的地方颤抖得厉害。他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指尖抹去葛誉眼下的泪痕。哭得真是可怜啊他将电话提到了自己耳边，“伯母好，我是宁川，葛誉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第十四章
咚咚、咚咚
规律急促的跳动声在耳边响着。“胎儿发育得很好，手脚都发育得很正常”肉色的光影在屏幕上闪烁，隐约能看出人型。他的腰腹肉开始变软，原本明显的腹肌线条也渐渐变得不再明显，下腹隐约可见隆起。“现在也会动一动了。”四个月大小的胎儿，会动会打嗝，心跳声有力。葛誉感觉到肚子上的黏腻被擦去，象征着这一次的检查结束。宁川惯常得拍下照片，随即走到男人身侧动作自然得亲了亲脸颊。
四个月下来，即便是医生也已习以为常。
“你看，我和你爸你妈拉了个群，照片都发在这儿的。”宁川将手机放到葛誉面前，那上头都是这几个月来葛誉做检查下来的报告。即便葛誉不搭理自己，宁川也并没有太生气的样子。这会儿微信群里恰好来了信息，是葛妈妈发的语音。
宁川并不避讳得点了开来，葛妈妈温温和和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又或许是无可奈何的妥协：“誉誉，爸爸妈妈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家长，如果你喜欢男生，也可以和我们说的。我和你爸爸商量了很久，如果你想和小宁组成家庭，我们也不会反对。生孩子这件事很不容易，如果你决定这么做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你也要注意身体，需不需要妈妈回来陪陪你？”
这无疑是纠结了四个月之后作为父母给出的答案，他们决定接受这荒诞的现实，甚至接受了宁川的存在。宁川听完后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谢谢妈！”他回了一条语音，转了二十个红包过去。葛誉被对方死死得揽着腰，浑身上下都有股挣脱不出的无力感。“还差一点你就逃不掉了。”宁川贴着男人的耳朵轻笑细语。
刚到房门口的时候，葛誉的手机响起了电话。他看过来电显示后就避开男人兀自走到过道上接了起来。“怎么？”他语气带着极明显的恶意，一旁的玻璃上映出他颇为阴狠得神情。宁川瞥着一眼，转过身缓和了几番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阴着他的”那边的人笑道，“你要多少投资？”
“五千万。”
“行，下午我转到你卡上。”
瞧瞧，他还不是把那个姓潘的买了个好价钱。宁川心情大好，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病房的门虚掩着，宁川嘴角的笑意抿了下去，有些急躁得脚步加快。他推开门，却见里头空无一人。跑了？难不成男人真的被逼急到什么都不管不顾得跑了？不可能！葛誉难不成还不管他的父母了吗？
他沿着过道找过去，在拐角处看见了自动售货机前站着的男人。“葛誉！”宁川气得几乎是吼出的声，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可到了面前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从常理来说宁川明知道这是正常的，只不过是抽出三五分钟去买个东西而已，又不是连体婴需要每时每刻都
粘在一起但是脑袋里面却完全接受不了，这么一会儿就跟快要炸开了似的。“为什么走开都不跟我说一声？”他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只是买个饮料。”
“那也得说！”宁川提高了声音，惹得过道上的小护士有些讶异的侧目。“不管你是要干什么，你都得跟我说，超过一分钟的都不行。”他哪里还有平时的模样，这会儿倒是露出几分年轻人才有的急躁来。“你哪儿都不准去，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方才那一瞬间脑袋里头挤出的念头是宁川死死压着的恐惧。
他肆无忌惮得将葛誉捏在手里，但全然掌控的满足感之外实则还有其他所刻意忽视的东西。宁川开始忧虑男人会选择极端的方式从自己身边逃开，那是他不想去考虑的另一种结果，只能想尽办法去遏制其发生的可能性，他只能把葛誉关起来了，没有其他办法。
“给我买橙汁吧。”葛誉说着。
宁川心不在焉得掏了钱，刚想拧开盖子就摸到冰凉的罐身，他缩回手，直接牵着葛誉的手往回走。“等放回常温了再喝，先回去喝点柠檬水。”到了如今，葛誉也已经是觉着得过且过的凑活心态了。他还得考虑父母，最起码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还有潘奕梵。“你不要去找潘奕梵麻烦了。”他刚说完，就觉得宁川抓着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葛誉停了下来，勾回了前头宁川的视线。仔细想想，葛誉发现当下似乎连和宁川谈条件的筹码都拿不出来。“四个月了。”他说道。
宁川嗯了一声。
“晚上要做吗？”葛誉挑白了话。
“我没空去找潘奕梵的麻烦。”宁川的态度立刻由阴转晴，反正找姓潘的麻烦的是别人，与他无关，说的也是言之凿凿。
“一星期我得见到他一次。”
前头牵着手的人脸上还是在笑，“别太得寸进尺。我答应你以后不管那姓潘的，就不会再去搭理。”他手上用力，将葛誉拽近了些，两人一前一后往病房走去。
在怀孕足六个月的时候，葛誉的父母还是从国外赶了回来。相比葛父，显然身为人母的葛母对如今的现实接受度更好些。原本保养得当的葛母耳鬓霜白，见葛誉发现了也就只是摸了摸笑道：“年纪大了也没心思打扮了。”这番刻意的说辞葛誉也没有戳破，他猜测母亲大概是哭过许多次了，神情比起以往都憔悴不少。
明明他都已经将父母送出了国外，但没想到却还是被宁川这般刻意惊扰。再见到父母，葛誉才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比起之前多了些情绪。葛母炖了老母鸡汤，照着曾经怀孕时的餐点准备，“誉誉，听小宁说，你之前吐得厉害，现在好点吗？吃不吃得下？”
“妈做的肯定都吃的下了。”葛誉笑道。
病房外头，则是葛父与宁川两相对立。“我觉得你这有些不切实际，真的要公开的话，社会上那些人的议论都是针对葛誉的。”这个身份实在过于敏感，葛誉会在一开始就成为众矢之至。
“那些话不会到葛誉的耳朵里。”宁川是准备等葛誉生完孩子后就将人接去新住处，到时候葛誉根本接触不到别的人，外界的风言风语对葛誉根本谈不上有多少影响。“我是要跟他结婚的。”
葛父愁得直抽烟，“你们去国外也可以结婚啊唉，非得搞出人命来”
“不把他的身份公开，难不成要让亲生孩子背着领养或是借种的名声活吗？”宁川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他对着葛父尚且抱着几分礼貌，“我进去看看葛誉。”
大概是因为有葛母在，葛誉倒是看着神态十分放松。葛母看见宁川走进来，神情变得略有些尴尬，“小宁来了啊”她收拾收拾带来的东西，“那妈先走了啊。”葛母摸摸葛誉的头发，将空间让了出来。宁川上前坐到男人身侧，看出了葛誉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就算是葛誉的父母，宁川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看到他们很开心？”宁川伸手抚过葛母方才碰过的地方，口吻有些漫不经心得问。
葛誉也摸透了宁川这种越发过度的占有欲，“因为不会太常见面了。”他面上的笑容收敛不少，看着有些虚假。在葛誉这儿，宁川已是将之后的安排提过许多遍了，甚至早已经找好了新住处，和之后男人要呆一辈子的空房间。那里什么都不会有，届时葛誉剩下的生命里只会留下四面白墙与宁川一个人。
被描述出来的未来似乎充斥着无望的黑暗，就像是上辈子那样。葛誉或多或少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正在被强行改变得与之前一样，只余下宁川。曾经甘之如饴的自我奉献现在却叫葛誉嘴里仿佛吃到苦味。“等之后只有我们俩就好了。”宁川嘟囔着，到那时候葛誉就会想着的都是宁川，活着的意义也只有宁川。
“那小孩子呢？”葛誉提醒道。
宁川这会儿才皱起眉头，分明之前他对于这个小东西的降临万分期待，可随着时间越长，葛誉肚子里的家伙渐渐成型，他心里的烦躁感就越盛。葛誉的妥协令他也开始渐渐接受怀孕的事实，注意力也随之开始慢慢分给肚里的孩子。即便是将孩子送去葛家父母那里，恐怕葛誉也会时常惦记。
奇怪，他没办法想象出家里再多一个小孩的画面。那里应该只有他和葛誉，不会有任何东西来让葛誉从自己身上分出心去。“你会喜欢他吗？”
会吧，毕竟是他生下来的。葛誉看向宁川，“等生下来之后让我爸妈带着吧。”这或许是最好的方式。如果放在自己身边，葛誉有些担心宁川到时候会做出些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父母那边也好有所寄望。宁川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得嗯了一声，他亲了亲男人的侧颈，觉得葛誉这是已经开始知道认命了。
“以后你只有我咯？”
“嗯。”葛誉平静得应了下来，只不过是再和宁川生活在一起而已，他不会熬不过去。
几个月的时间比想象中过得更快，葛誉到了预产期就直接被推进手术室做了剖腹手术。宁川则在手术室外与院长商议接下去的信息公开。早已经联系好的记者大批涌入医院，这天从早晨开始就阴雨绵绵，令人难免心生烦闷。即便还没有完成手术，此时的记者招待会已经如火如荼得开展起来。院长用早已准备好的稿子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将葛誉的特殊彻底公之于众。
双性身的存在随着直播与各式新闻报道彻底点燃了网络。
“对，尽量挑起舆论。”宁川站在闪光灯外，同早已准备就绪的水军公司说道。“不要让热度降下去，这两天一定要让大部分人接受这个现象。”身侧等候着的医生见其打完了电话，这才走上前去。
“我们找到符合要求的人大概有一两百个，现在都安排在附近旅馆住着。”
“让他们陆续进医院，安排人拍照发到网上。”
室外的嘈杂甚至影响到了手术室内，主刀医生颇有些紧张得皱着眉，生怕这一刀就给人割坏了，作为首例，总归得做得漂亮些才好。
原本四十分钟左右的手术，因着小心翼翼延长到了一小时左右才结束。护士将孩子裹上后抱出了手术室，“是个正常的男孩儿。”小护士说了一声就急匆匆抱着孩子进了看护室。宁川对这小东西的热情似乎仅仅维持在头三个月，现在生出来了却发现着实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满脑袋只有连轴转的让葛誉身份合理化的计划。倒是葛父葛母年岁大了，还跟着护士上去多问了两句，看看新生儿红彤彤的皱皮模样。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带着口罩的医生扯着嗓门喊道：“都让一让安静点！产人要出来了！”她在称呼上卡了半天，到最后干巴巴得一句话惹得几个记者都笑起来。过了一阵，手术室的门才彻底开了，葛誉被慢慢推着出来。
宁川这才走到床边，葛誉意识倒还算清醒，看见宁川问了句：“男孩女孩？”
“”说实在的宁川都没听着，被葛誉问得话也接不上。
葛母看不过眼，在旁边说道：“男孩儿，健康正常的小男孩儿。”
“嗯”葛誉闻言笑了笑。
“我们先推葛先生去休息，等会儿麻醉退了伤口该疼的。”医生提醒了句。宁川点点头，手机上此时接到了信息说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马上就会公开发布。，这段时间同样紧张关注着这件事的葛家父母在葛誉身侧点开了热点视频。
那是一则短视频，最开始就是葛誉对着镜头笑着说怀孕的消息。然后则是一张张孕期的图片，从最开始的一周到九个月，组合成了时间二十多秒的短视频，公关软文亦是写得声情并茂，葛母翻着评论，发现那上头几乎并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言语。
“现在的社会是不一样了”葛父轻声感叹着。
“小宁是个好孩子。”葛誉听到他的母亲语带哽咽的说着。他的肚子冷得有些发木，还有些空得不太习惯，像是连同孩子一起把他的五脏六腑也跟着挖走了似的。葛母将手机放在葛誉面前，让他也看到了这个精心剪辑出来的视频。如果只是让他单纯得看这一切，他还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不一样的爱人”，被如同普通人一样享受着美好爱情的滋润。葛母甚至看得落泪，眉眼间带着感慨与安慰，“都是好孩子都是”
曾经那些腐烂的东西全数都被掩去了，并且会永远这么藏下去。葛誉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露出安慰的笑脸。
外头发生的事情，都不会传到葛誉耳朵里。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生下来的小家伙，软绵绵的像只小猴子。他被放在葛誉的颈边，小拳头无意识得抵着葛誉的鼻尖。“别看，看着看着你就该舍不得了。”宁川从门外走进来，伸手捂住了葛誉的眼睛。带着些许血与药味的温度从他身边抽去，大概是小孩子被抱走了。
“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估计会很多人来看你。”
葛誉点点头，有些困倦得眨了眨眼。
“睡吧。”宁川说着，“等你睡醒就全都结束了。”这件事情的热度不会下降，即便政府无法在这会儿重建葛誉的新身份，在社会里他也已经贴上了宁川的标签，这点是不会再改变的。“啊，还差点忘了。”
冰冷的环套牢了葛誉的无名指，宁川的愉悦仿佛升至了顶点。
“这样就再也逃不掉了。”他说道。
葛誉抬手看了看，有些恹恹的应了一声。
大概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番外
叮的一声，黑暗间敞开了条通道，灰白的墙面，铺着白瓷砖的地面，赫然是熟悉的公寓走廊。宁川向前迈开步子，胸口翻滚着的情绪是难以压抑的愉悦畅快。他很清楚自己是来找葛誉的，脚步停在了熟悉的房门号前，宁川抬手敲门。
咄咄咄
很快，门扉打开。
陌生青涩的人略带戒备得看向他，“请问你找谁？”
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人令宁川稍微有些不太舒服，“我找葛誉。”
“葛誉？”屋里的人愣了愣，迟疑片刻后放缓了语气问：“你是说之前的屋主？你是他的？”男人换了住址这一点在宁川的预料之中，他也并没有太意外，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烦躁。
“你能把他联系电话给我吗？”他问这套公寓如今的屋主，口吻生硬不少。
对方神情带上明显的惋惜，甚至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你之前不在国内吗？”宁川没有回答，在颇有些沉闷的安静下屋内的人继续说道：“前屋主也就是葛誉的事情在国内闹得很大。”
宁川的心跳开始加快，几乎能猜到接下去对方会说出的那些事情。
“在半年多前葛誉迫于社会舆论和压力选择了吞药自杀，根据他生前签下的遗体捐献同意书，之后他被送到了科医大。啊还是解剖后发现的，你知道他身体比较特殊，那个时候其实怀了小孩，已经六个多月了。”
“也因为葛誉死了，之后舆论才渐渐平息下来，科医大也公开感谢过他。”
“现在也因为葛誉的事，社会上不少和他一样的人开始发声，政府也似乎重视这件事，听说这次大会估计会提到这个问题。”
现屋主感慨着，“只能说葛誉运气不好碰上了个混蛋吧。”
不可能！明明葛誉生下来的孩子都已经送去他父母那里了！而且他怎么可能会把那人单独放着？宁川脑袋清醒得很，在意识到差异的下一秒就骤然自梦中脱离出来。“葛誉！”只不过意识还仿佛停留在方才的梦中，心口的燥意尚未平复，连带着语气也克制不住的恶劣。眼睛还未适应黑暗，宁川就伸手胡乱摸上床的另一边。
“葛誉！！”他又喊了一声，实在耐不住满心的烦躁，索性起身打开了灯。
宁川用力揉掉眼睫上沾着的潮湿水汽，视线顺着床脚的锁链看向门外。男人过了一会儿才缓步走进来，他身上穿着整套长袖长裤的棉灰色睡衣，神情淡淡。镣铐就沉沉拴在他的右脚踝上，看着并无挣脱的可能。宁川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过时间，急促的心跳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平复下来。“一点多，你不睡觉是在干什么？”
“睡不太着，去倒杯水喝。”葛誉神色如常得回道，在说话时已走到了床边，没一会儿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男人闭上眼，似乎打算就此入睡。宁川攥起拳，手心上触及的寒凉感还尚且残存。葛誉本该躺着的地方是冷的，倒像是彻夜都没在这儿睡过。
盯着背对着自己的葛誉看了半晌，宁川还是关上灯躺下去。
黑暗席卷而上，只余下起起落落的呼吸声。眼睛适应了当下的昏暗，他目光转向一侧盯着葛誉的后颈。宁川发现自己睡不着，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梦，也可能是因为潜意识中感觉到的男人的反常。总归是有点不对劲的，他能感觉得出来。
过了十多分钟，一直侧身躺着的葛誉动了动。缓慢得掀开了被子，只有细微布料摩擦发出的簌簌声。葛誉坐起身，双脚无声得踩上地板。宁川压着呼吸，已然猜到男人的打算。他忍下几乎快要发作的脾气，在对方正准备起身时出声问道：“去哪儿？”
男人顿了顿，“我去上厕所。”
被子整个被掀到床下，啪的一声房间内骤亮。宁川疑心越发重起来，“你以前没在这儿睡过是不是？你去哪儿睡的？客厅？”他忍不住追问，语气尖锐。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去上个厕所。”葛誉说着，脸上毫无心虚的情绪显露，即便是宁川是真的猜对了他之前做的事。他在和宁川躺在一张床上后清醒了三个小时后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在对方身边入睡，所以之后的每个夜晚葛誉都是等着宁川睡着后自己再去客厅沙发上休息。但出于考虑，这件事总归是不能告诉宁川的，以免节外生枝。
现在的生活禁不起宁川再多折腾。
分明只是个梦，可宁川却将里面的话记得真切。他脱口而出说道：“如果你死了，你爸妈会很难过很伤心。”葛父葛母那里还养着他们的小孩，现在过得平淡安乐。宁川下意识得就将二老当做要挟葛誉的条件。可越是这样，他身上的温度就越是发凉，连带着颤抖都难以遏制。梦里的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般挥之不去，简直像是他真的经历过一样，就算是那公寓里头传出的饭菜味道现在都像是还残留在鼻前。“我不是”宁川回过神，有些烦躁得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他脑袋里还回响着葛誉的死讯，嘴里满是呛人的铁锈味。宁川上前揽住男人的腰，整个人贴上葛誉的后背。“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他语调放软下来有些嘶哑，喉结滚动几番才压下喉口的腥甜味。他埋首在男人颈侧细细嗅着，揽着葛誉的双臂也渐渐收紧。
“今天吃炒饭好不好？我想吃炒饭。”
就连葛誉也没想到，他和宁川之间还能有这种彼此之间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清楚即将结束吧，所以都忍不住放松下来。男人翻了翻锅里的冷饭，应了声好。他打了三个鸡蛋进碗里，动作娴熟得搅起蛋液，放了葱花加上盐，热好的油锅关小火后倒下蛋液，再加入冷饭翻炒，未凝固的蛋液裹上米粒，渐渐炒出香味来。葛誉的手艺是同父亲学的，比起偶尔会将饭菜做出别样风味的母亲来说还高出一些。只不过这里也并没有太多食材，说是炒饭实则也就只有鸡蛋和饭。
宁川听排油烟机的声音停了，便放下手上的工作起身走向厨房。“我下午要出去和投资方开会，要带什么回来吗？”他接过饭，随口问道。
“多买几只验孕棒回来备着吧，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菜也可以买回来。”葛誉拉下卷起的袖管，回道。他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慨，觉得自己和宁川之间的对话有些错位的亲密。宁川点点头，捧着饭坐到电脑前一边工作一边吃。
葛誉算算时间已经离最开始的那次过去快两个星期了，足够测试准确的。想到结果，他也不免有些紧张。男人将用过的锅子放进水槽里，有些心不在焉得冲洗着。要是到时候他没有怀上的话，就得继续这种生活。再加上宁川这段时间以来频繁的做爱次数，葛誉觉得有些吃不消。
后腰上忽然被手掌抚过，“我下午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会儿先做吧？”宁川贴了上来，动作已是十分自然得摸向他的大腿内侧。葛誉的手上滴着水，一时也没法扯开宁川，免得弄脏了对方衣服将事情弄得更加麻烦。
“我等会儿想看书”葛誉试图委婉得拒绝。可宁川的手已经撩开他的衣服摸了进去，显然他说什么并没有任何作用。有些肿痛的乳尖被对方捏着，葛誉忍不住皱起眉，现在和宁川上床有些累过头了，原本他被肏的地方就已经有些难以负荷，现在做完之后更是几乎没有一点力气，少说也得缓一两个小时才能有点精神。葛誉也不知道宁川这是不是迟来的青春期，精力旺盛得不对劲。
放在后腰上的手贴着臀丘滑下，手指隔着裤子按揉在雌穴上。肿痛的感觉被摸弄得越发强烈，葛誉抿着唇，却明显感觉到习惯了这般对待的私处忍不住泌出水来。“明天看好不好？”宁川下巴靠在男人肩上，语调发软得嘟囔。宁川自己都觉得说话的方式有点恶心人，可也发现这似乎是葛誉最吃的一套。
宁川意外得并不排斥这种与葛誉待在一块儿的相处方式，甚至有种如果这样生活下去也似乎还能凑活的错觉。听说生孩子的痛苦常人难以理解，葛誉一个身体构造与女性不同的男人体格，如果真的把小孩生下来的话，勉勉强强也该够格抵掉之前那些事儿。那生下来的孩子该怎么办？说到底也有他一半的基因，总不可能扔到福利院去。
那就只能带在身边养了。
也不知道葛誉会不会涨奶？宁川思忖着，摸到男人雌穴的手已经能摸出那么一点潮意了。“那去卧室？”葛誉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宁川原本还没想这一茬，男人这么提起他才发现自己跟急色的糟老头子似的，只想着上床那档子事儿。
厨房的大理石台不高，也就到男人腰上的位置。宁川的呼吸有些变了，一时半会儿没吭声应下葛誉的话。反正也就他们俩，在哪儿做不都是无所谓的吗？他的手抓着男人裤子往下拽，“宁川！”对方喊了一声，宁川借着姿势方便，半推半挤着让葛誉抵到了台子前。
“就一次就这一次”男人的裤子已经被褪得露出了屁股，宁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进腿缝里，揉上葛誉已有些湿了的穴上。“你看，你不是也湿了吗？”葛誉被缠得有些头皮发麻，宁川笑起来，手指在男人穴内浅浅抽送，“葛誉，把手扶在台子上。”
滚烫的阴茎贴在臀上，葛誉抿着唇，被一点点插入的感觉让他有些腿软。
宁川亲了亲葛誉的后颈，开始耸动起来。
结果在厨房做过之后宁川也没有就此作罢，还是将人拉回了卧室弄了两次。时间耗到了临出门前十分钟，宁川才堪堪从葛誉身上下来换了身西装匆忙出门。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宁川才从外头回来，带着几盒超市里买的肉与二十只验孕棒。葛誉倒是没睡，拿了验孕棒后就直接进了卫生间。五天的促排药加上近两个星期的备孕，葛誉为了保险还是用了四五只来确保信息的准确性。
全部都是两道杠，代表已经怀孕。
这会儿葛誉才想起来应该早些准备好流产药的，让宁川一起买回来的话也免了再过一夜的时间。只不过现在药店大多也已经关门，即便再出门也买不到药。他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感，眼角眉梢甚至挂着几分愉悦。他刚拉开卫生间的门，就瞧见站在门前的宁川。“怎么样？”他问，可猜测着又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怀上，但终究还是有些紧张忐忑。“你等一下！”宁川把一旁架着的摄像机拿了起来对准葛誉，紧跟着说道：“你说吧。”
“我怀孕了。”葛誉笑道。
宁川骂了句脏话，一时间还有些回过神。“真的怀了啊？”所以他是要当爸爸了？现在他还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也就二十二岁，但葛誉已经怀了他的小孩他们俩要怎么养？是不是还要出去上早教课？到时候或许得要不少钱来供小孩花销，他或许得更努力得赚钱才可以了宁川放下摄像机，有些不可置信得又问一遍：“你真的怀孕了？你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骗我。”
葛誉能理解宁川的高兴劲，他把测过的验孕棒给对方看。
“这啥玩意儿？这就是测出来怀孕？”宁川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仔仔细细得看过上面显出的红杠。
“嗯。”葛誉的态度比之前都放松了不少，他将验孕棒丢进电视柜旁的垃圾桶里。“明天你如果出去的话，记得去药店买药。”
“什么药？”宁川心情不错，嘴角边的笑意都是比平日软上几分。
男人也是笑着，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你去药店和专柜上的人说要流产的药，他们会给你拿的。”葛誉这里留下的只有一个便携式的旅行包，但装些必需品已经足够，他大概只会收拾一两套衣服，等到了国外之后再采购新的。
“流产？”宁川怔怔的重复了遍。过了几秒，他才想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件事，“啊对”是啊，说到底两个男人生出来孩子这事儿着实离奇，到时候被人瞧见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流掉的话确实对他们双方都更好些。“但那是我你肚子里的孩子，葛誉你不觉得舍不得吗？”
“现在只是一个受精卵。”是流掉它最好的时机，而非是上辈子那样不成型的肉块。忆起上辈子死前看到的画面，葛誉垂眸，将胸口翻滚的情绪压抑下去。“在它没有成型前这么做是最好的。”
“好，我明天去买药。”宁川一口答应了下来。
葛誉把放在衣柜里的旅行袋提前拿出来抖了抖，“以前的事对不起。”男人挑了两套衣服拿出来叠好放进旅行袋，“那个时候我不懂事，真的以为什么东西都能靠努力做到，以为什么错误都能弥补那是不可能的，对吧？”葛誉笑了笑，将旅行袋放到了床边。
“那是你没有努力试过。”宁川抿着唇说道。
对此，葛誉并没有过多反驳，毕竟他面对的是二十二岁的宁川，而非三十岁的对方。
这天晚上宁川并没有和葛誉睡在一块儿，他在客卧看着录像，画面中的男人含着真切的笑意，同他讲怀孕了的事情。他一夜未眠，在大清早就出了门直奔药店。专柜后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阿姨，兴许是宁川面皮长得好，罕见得令两个阿姨主动搭腔。“小伙子买什么药啊？”
宁川也顺势走了过去，“阿姨，怀孕初期的话要注意什么能说说吗？”
“哎呦，那你老婆怀孕多久？”这个岁数的，大多都由衷喜欢听这档子闲事儿。
“昨天刚测出来的，”宁川舔舔嘴唇，“可能也就一周左右。”
“哦那你老婆有什么反应？可能胸部胀痛啊，胃口不好啊之类的有没有？”
“那倒是没有”
待宁川回到家的时候，手上提着一袋子东西。大多是维生素片的瓶瓶罐罐，还有妊娠期间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等了一段时间的葛誉没有上前，“你没有买流产的药。”他甚至看到了塑料袋里吸奶器的包装图片。“宁川，你答应过的。”
第十二章
宁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的葛誉实在不知如何去评判。他现在躺在医院的单人房内，周围都是来来去去的医生，那些人的耳语咕哝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受孕不过一周，实则是极为容易流产时间段，即使不用药，葛誉也能用稍微激烈一点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葛誉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的时候，宁川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鱼贯而入。“小心点！别伤到人。”他听到走在最前面的人开口说道。他们径直朝着他过来，葛誉甚至看到有两个人在角落正准备着一次性注射器。
“做什么！”葛誉避开了身边人的手，他隐约猜测到一个可能性，却越发感到不可置信。“宁川？”他看向站在桌边面无表情的人，心底不经生出一股寒意。穿着白大褂的人将他围了起来，即便身高体格都不及葛誉，却胜在人多势众，那些人都只抓他的手臂，却十分刻意明显得避免碰触到他的肚子。“滚开！”葛誉吼出声来，意图反抗。
“镇定剂！过来！”
葛誉被压在地板上，他的手臂被死死压着，“宁川！宁川！！”
那个人朝他走近，停在了包围圈外俯视着一切。“他生产结束之前，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葛誉听到宁川这么说，药剂推入他的皮下，周围的一切都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成了医院宽松的病号服，手脚都被束缚带绑在床的四角。宁川坐在床侧有些笨拙得削着苹果，“检查做下来，很健康呢。”他把自己削出来的那个奇形怪状的苹果放到一边，开口说道。“B超得等一个月之后再做。”
“给你做检查的都是经验老到的女医生”
“你想做什么？”葛誉打断了宁川的话，他原本以为这一次自己总会比上辈子稍微好过些的，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甚至更加糟糕。
“让我们的关系合法化。”宁川说道，“你看，你明明能够怀孕，也可以生孩子，但是在身份上却偏偏是男性。如果以后我们一起出去，或许还要因为这层同性关系畏首畏尾，甚至遭受他人非议。我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那你的存在就得公之于众。更何况，你现在怀孕，我觉得有专业的医护团队来照顾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葛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撇过头试着挣脱手腕上的绑缚。“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男人只觉得脸颊一痛，眼前顿时蒙上一片黑影。
宁川掐着男人的脸，“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哦。”他的瞳孔缩得几乎如针尖一般大小，看着阴狠得有些瘆人。“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松开了手劲，坐回到了一旁的看护位上。“是你先招惹我的，然后现在没了耐心就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哦，配合我的计划就算是补偿我了？”
“这些之前都是说好的。”葛誉双臂上的肌肉隆起，显然因为宁川的做法怒不可遏。“我配合你拍那些录像，在那之后那你即便是公开放出来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我能拿我所有的一切赔偿给你，但是要我继续和你呆在一起不可能！”小桌上的东西被宁川全数扫到了地上，水果刀的刃口在他手心上割了一道，血液滴滴答答得顺着手指淌下来。
吵闹声引来了门外的医生，“哎，他情绪现在不能太激动，你先回避一下吧”进屋的女医生察觉到了这会儿剑拔弩张的气氛，走上前劝说道：“先去处理伤口吧，哎呀两口子吵吵架很正常的，都冷静点好不好？”女医生已有些岁数，却还是挽着一头波浪长发，看起来知性又优雅，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无论是葛誉或是宁川，两人即便都在气头上也不好对着女医生发作脾气。
被劝出去的宁川绷着脸，想到葛誉说的话就越发难受起来。他揉揉酸胀的眼睛，去处理手上的伤口。单人房内就只余下葛誉与女医生两人。“你的检查是我帮你做的。”女医生将头发勾到耳后，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说道。“两套性器官都发育得很健全，是很少见应该说是我从未碰到过的案例。小时候你们家没有考虑过只为你保留一套性器官吗？”
葛誉沉默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有考虑过，在小时候害怕摘除子宫会影响到发育，等成年之后再去做检查，说是两处粘连的部分太多，在国内这样的手术暂且没有技术做。”
“嗯”女医生面上带着笑，“你很喜欢那个男孩子吧？不然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抱歉，这是我个人的隐私问题。”男人神情冷寒，并不打算就这件事与他人讨论。
女医生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葛誉的态度而退却。“我想给你说，宁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现在怀孕，在没有医护知识的情况下想要自然生产是十分危险的决定，你身体的骨骼生长还是偏男性，骨盆比起女性要窄很多，到时候说不定会比女性更加痛苦。宁先生只是想减轻你的负担。”
“但是我并不想要孩子。在测出怀孕之后，我就和他提过要求药流。”葛誉看向面前的女医生，“你觉得枉顾我个人意愿，强迫我接受怀孕所带来一系列风险的人，真的会为我着想吗？”
“这但到底是一个小生命，或许你是因为这个消息而不知所措，并不是不想要，到时候可能还会为这个选择后悔，不如还是好好慎重考虑一下再决定？”
“您觉得我像是那种会一时冲动的人吗？”说到底是为了什么葛誉心里很清楚，医院这边想要借由此事出名，更有甚者能够刊登无数关于这件事的研究课题学术论文。葛誉明白这群人只会想尽办法确保他顺利生出孩子，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个人人权的问题多加干涉。“请你出去吧。”他彻底冷下脸色，摆出不想交谈的态度。
女医生只得起身，“明天的话会有各项检查，我们都是为了您的健康。”
宁川刚包扎好了伤口，就随人去见了院长。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上去虽说慈眉善目，但多少有些精明。“宁先生，请坐请坐。”二十二的宁川模样稚气，但脾气却看着并不怎好的模样。“关于葛先生的事儿，咱们还是得好好谈谈。”老院长坐在红木桌后，收敛起面上客套的假笑。“首先是，对于在怀孕期间，葛先生身份的保密。我们院方在此期间会由签订协议的医生全权负责葛先生的身体检测。在此之后，院方可以以葛先生为对象开展研讨，并且向社会公布一切成果，这一点上宁先生先前是答应过的。”
“在社交平台上的提前造势我会负责。”只有社会舆论越大，他才能利用其逼迫葛誉之前的身份作废，从而以全新的个体立足。“像葛誉这样的人既然存在，那就说明社会中一定也还有这样的人。等你们医院将研究课题发布之后，我相信会有他的同类找过来。到时候以葛誉的名义建立基金会，让这个群体彻底在社会公开。”
老院长忍不住慨叹，“这好像有些不太好吧？”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像葛先生这样的毕竟少数，我觉得政府不太可能会为了小群体重新划分身份独立。”毕竟对于人口众多的大国来说，这会是一次人口重组，花费的时间与精力难以估计。
“我只要葛誉成为这个领头羊。”宁川摸着自己手上包着的纱布。他会用舆论这把锁将葛誉死死得铐在身边。
第十三章
葛誉从住进医院第三个星期开始出现呕吐的情况，算算时间孕期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带着便携B超机的医生坐在他床前启动了仪器。宁川就站在医生后头，看着男人子宫腔内那个小小的一团。“只是葛先生体内的孕囊，这段时间葛先生的反应挺厉害的，记得少量多餐补充营养，这也都是为了小宝宝。”三十出头的女医生朝着病床上面无表情的男人笑了笑，随即与一旁的宁川微微颔首。
宁川拿着手机对着床上的葛誉与边上的B超图像拍了张照片，与准备离开的医生道了再见。“你看，比起流产那种一次性的痛快来说，你不觉得这样才更像是合理的折磨吗？”他问道。“我明明可以把你留在身边慢慢玩，干嘛要玩够一次之后就丢掉？”他说完，看葛誉不搭理的模样忍不住心生烦躁。
“如果你不说要流产，我也不会这样。”宁川揣起手机。
“所以呢？如果我把这个小孩生下来，你能让我走吗？”床上的男人睁开眼，因为频繁的呕吐，声音已经哑得有些变调了。葛誉眼底并无哀求，反倒充斥着尖锐的讥屑。
宁川在葛誉的床前踱着步子，“等你生完了，我就把你关起来。”他低着头，语气平淡冷静，“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到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有我，能碰到的只有我，你说你还会不会这种态度？”他厌极了葛誉这种争锋相对的口气，甚至真的在脑海中勾勒出如何教育男人的画面。
没有等到葛誉反应，宁川就听到门外有人喊他：“宁先生，麻烦出来一下！”宁川看了眼男人，迈开步子走出了病房。“宁先生，我们前台说有个人是过来找葛先生的。”因着情况特殊，他们这边硬是拖着理由才找到空子上来询问。
“那人叫什么？”即便还未听到答案，宁川也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
“登记留下的名字是叫潘奕梵。”小医生试探着问道：“你们认识吗？要让他上来吗？”宁川猜测是对方派人一直盯着自己，这次顺着查到了医院。这样的人才是真的烦人，宁川知道潘奕梵看自己不顺眼，背地里或许没少说自己坏话，现在葛誉和自己走到这个地步兴许或多或少都有这人的原因也说不一定。
兴许是宁川的表情有些过于可怕，小医生等了半会儿，瑟缩着问：“要不拒绝他？”
“不用，让潘奕梵上来吧。”既然都查到这儿了，那以后必然少不了骚扰。宁川走回房内，“有人来看你了。”他说道，“潘家的小少爷对你倒是真的不错。”宁川这话说得颇为阴阳怪气，可葛誉这会儿去无暇去理会。“你说人为什么对你这么好？看上你了？想跟你上床？”宁川走近了床，俯下身问。
楼下的潘奕梵心里也有些计较，他跟着医生上了八楼，这一层只有四个套房，住着的话着实花费不菲。凭着宁川对葛誉的态度，将人安排进这样的房间着实有些不正常。即便潘奕梵先前再怎么说对葛誉失望，但知道两人在医院的消息后还是放下工作赶了过来。一来是想看看葛誉这么千辛万苦回到宁川身边之后到底现在落了个什么下场，二来也是也是为了如今怎么都联系不上葛誉而忧心的葛家二老来问个明白。
“葛先生就在这间。”带路的小护士指了指门，说道。
潘奕梵回过神道了谢，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最先看到的就是葛誉的脸，对方气色看着有些憔悴，但至少没有什么触目惊心的外伤。随即，他的视线略过病床，很快发现了葛誉手脚上将人牢牢绑着的束缚带。“怎么回事？”潘奕梵皱起眉，朝着床边走去。他的手还未触及葛誉手腕上的捆带，就被人从旁按住了手腕。
“别动他。”宁川手上端着刚洗完的葡萄，整个人挡在了潘奕梵的面前。两人之间的感觉令他稍感奇怪，但潘奕梵还是将注意力率先放在了葛誉身上。
一般来说医院是不可能将普通病人这么绑在床上的，“葛誉怎么了？”潘奕梵皱起眉质问。
“他怀孕了，”宁川说道。“在这儿待产。”他剥了个葡萄递到葛誉嘴上，却见对方撇开脸一副气极的模样。宁川这会儿倒是好脾气，自己把葡萄肉吃了。
“你有病吧？拿这种事开玩笑？”潘奕梵暂且还想不通宁川是怎么让医院的人都跟着胡闹的，但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极其荒谬的事情。“葛誉，你就由着他这么折腾你？”他看向床上的男人，恨不得上去掰开人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些什么玩意儿。“你知不知道你爸妈这段时间担心你担心得烦都吃不下，你在这儿陪着玩什么呢？”
听到潘奕梵说起自己父母，葛誉才勉强有了些反应。他眼睫颤动，终于开始开口问道：“我爸妈还好吗？”他的声音沙哑异常，听得潘奕梵心里火气倒是下去了些。而且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如果葛誉是自愿的话，也不可能被这么捆着四肢。
他缓了缓语气，“我跟他们说你在这儿要处理些工作，得过阵子才能去见他们。”
“谢谢。”葛誉神情放松下来了些，比起对着宁川时的态度温和不少。宁川低垂着视线，拿在手上的葡萄被捏得稀烂，弄得一手黏腻的汁水。潘奕梵则更加直接些，他上前准备直接松开葛誉身上的束缚带。“抱歉，奕梵。”葛誉轻声说着，对不断为自己解围的潘奕梵，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宁川在这会儿忽然出声道，“你父母还不知道你怀孕的消息吧。”
葛誉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视线也随之紧紧跟在宁川身上。潘奕梵隐约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似以往的气氛，与其说是葛誉自己回到宁川身边，倒不如说是被胁迫的情况。潘奕梵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葛誉，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和伯父伯母联系？”男人迟迟没有回答，已然是给了潘奕梵确凿的答案。“宁川他关着你。”
两个多月来，潘奕梵一直以为是葛誉自己的选择，故而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多多少少，他对葛誉的决心始终存疑，因此乃至坦然得接受了葛誉回到宁川身边的这个结果。潘奕梵还没回过神，就忽然听到葛誉喊出一声：“躲开！”他下意识得低下头，就只听见砰的一声在耳边炸响。
后脑上的疼痛渐渐加剧，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下来，玻璃杯的碎渣淅淅沥沥得掉落在他面前。“宁川！”葛誉几乎是整个人都遏制不住得发抖，他看向神情平静到不正常的宁川，在进入医院后第一次软下了语气：“你别”大概是男人的态度令宁川满意了，他扔掉手上残存的那块碎玻璃片，蹲下身将潘奕梵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往自己手机里存下了葛家夫妇的电话，宁川这才施施然转身从门外叫了医生进来。“你很关心潘家这位少爷啊。”宁川开口说道。“你知道你拿什么眼神看着潘奕梵吗？如果不是我在场，你怕是要直接坐到人身上发骚了，是不是？”他笑了笑，眼神却凉薄得很。
“你该去看心理医生。”葛誉深觉宁川已经不正常到了一种危险的地步。他目光不自觉瞥向被几个医生扶走的潘奕梵，不由自主得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不希望自己的事真的牵连上潘奕梵，“我和潘奕梵只是朋友，我们的事情你别把没关系的人扯进来。”
不对不对，潘奕梵怎么能说是没关系的人呢。他们的事情这个人可是从中作梗了不少次，宁川揣起手机，听着葛誉的说辞觉着有些可笑。他早先就想着把潘奕梵这个麻烦尽快处理掉了，只不过苦于一直没有时间。“你说我把他卖给黑市怎么样？”宁川坐到床边，伸手解开了葛誉手上的束缚带。“商界大鳄的接班人，潘氏集团的副总裁，估计能卖个好价钱，你说是不是？”
葛誉伸手想解开自己另一边的束缚，手却有些颤得用不上力。宁川见状，便好心得靠过去帮了一把。他分明是笑着的，可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但如果我要整他的话，就随便去找个人贩子，拿几十块的把潘奕梵卖到山沟里去。或许只是做做苦力，但他长得不差，说不定那些村里汉子都愿意玩他，你说是不是？”
宁川的手指揩过男人干燥的唇瓣，在摩挲片刻后便倾身过去，绵软的唇肉并无抵抗的意思，轻松侵入口中，葡萄的酸甜味渐渐淡去，宁川细尝了一番葛誉瑟缩的颤抖，这才拉开距离放过对方。葛誉似乎就是需要人逼着的性子，只有拿什么东西死死得压着他，这人才会变得一如既往的乖顺。“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的肚子都在隐隐绞痛，可语气却明显弱了下来：“我我会留着这个”
“留着什么？”
“小孩。”
“说清楚一点，谁的小孩？”
“你的宁川的孩子”葛誉说完，就见宁川抬起手机，上面是真的通话中的时间，那是个极熟悉的号码，葛誉甚至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谁。他的手攥紧起来，在宁川面前彻底僵住了。他流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克制不住得发抖。“不、不要”
手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声音，“誉誉？”
指甲在手臂上拉出血痕，葛誉只感觉眼泪不停流出来。宁川的手抚起男人的脸颊，贴合掌心的地方颤抖得厉害。他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指尖抹去葛誉眼下的泪痕。哭得真是可怜啊他将电话提到了自己耳边，“伯母好，我是宁川，葛誉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第十四章
咚咚、咚咚
规律急促的跳动声在耳边响着。“胎儿发育得很好，手脚都发育得很正常”肉色的光影在屏幕上闪烁，隐约能看出人型。他的腰腹肉开始变软，原本明显的腹肌线条也渐渐变得不再明显，下腹隐约可见隆起。“现在也会动一动了。”四个月大小的胎儿，会动会打嗝，心跳声有力。葛誉感觉到肚子上的黏腻被擦去，象征着这一次的检查结束。宁川惯常得拍下照片，随即走到男人身侧动作自然得亲了亲脸颊。
四个月下来，即便是医生也已习以为常。
“你看，我和你爸你妈拉了个群，照片都发在这儿的。”宁川将手机放到葛誉面前，那上头都是这几个月来葛誉做检查下来的报告。即便葛誉不搭理自己，宁川也并没有太生气的样子。这会儿微信群里恰好来了信息，是葛妈妈发的语音。
宁川并不避讳得点了开来，葛妈妈温温和和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又或许是无可奈何的妥协：“誉誉，爸爸妈妈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家长，如果你喜欢男生，也可以和我们说的。我和你爸爸商量了很久，如果你想和小宁组成家庭，我们也不会反对。生孩子这件事很不容易，如果你决定这么做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你也要注意身体，需不需要妈妈回来陪陪你？”
这无疑是纠结了四个月之后作为父母给出的答案，他们决定接受这荒诞的现实，甚至接受了宁川的存在。宁川听完后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谢谢妈！”他回了一条语音，转了二十个红包过去。葛誉被对方死死得揽着腰，浑身上下都有股挣脱不出的无力感。“还差一点你就逃不掉了。”宁川贴着男人的耳朵轻笑细语。
刚到房门口的时候，葛誉的手机响起了电话。他看过来电显示后就避开男人兀自走到过道上接了起来。“怎么？”他语气带着极明显的恶意，一旁的玻璃上映出他颇为阴狠得神情。宁川瞥着一眼，转过身缓和了几番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阴着他的”那边的人笑道，“你要多少投资？”
“五千万。”
“行，下午我转到你卡上。”
瞧瞧，他还不是把那个姓潘的买了个好价钱。宁川心情大好，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病房的门虚掩着，宁川嘴角的笑意抿了下去，有些急躁得脚步加快。他推开门，却见里头空无一人。跑了？难不成男人真的被逼急到什么都不管不顾得跑了？不可能！葛誉难不成还不管他的父母了吗？
他沿着过道找过去，在拐角处看见了自动售货机前站着的男人。“葛誉！”宁川气得几乎是吼出的声，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可到了面前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从常理来说宁川明知道这是正常的，只不过是抽出三五分钟去买个东西而已，又不是连体婴需要每时每刻都
粘在一起但是脑袋里面却完全接受不了，这么一会儿就跟快要炸开了似的。“为什么走开都不跟我说一声？”他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只是买个饮料。”
“那也得说！”宁川提高了声音，惹得过道上的小护士有些讶异的侧目。“不管你是要干什么，你都得跟我说，超过一分钟的都不行。”他哪里还有平时的模样，这会儿倒是露出几分年轻人才有的急躁来。“你哪儿都不准去，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方才那一瞬间脑袋里头挤出的念头是宁川死死压着的恐惧。
他肆无忌惮得将葛誉捏在手里，但全然掌控的满足感之外实则还有其他所刻意忽视的东西。宁川开始忧虑男人会选择极端的方式从自己身边逃开，那是他不想去考虑的另一种结果，只能想尽办法去遏制其发生的可能性，他只能把葛誉关起来了，没有其他办法。
“给我买橙汁吧。”葛誉说着。
宁川心不在焉得掏了钱，刚想拧开盖子就摸到冰凉的罐身，他缩回手，直接牵着葛誉的手往回走。“等放回常温了再喝，先回去喝点柠檬水。”到了如今，葛誉也已经是觉着得过且过的凑活心态了。他还得考虑父母，最起码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还有潘奕梵。“你不要去找潘奕梵麻烦了。”他刚说完，就觉得宁川抓着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葛誉停了下来，勾回了前头宁川的视线。仔细想想，葛誉发现当下似乎连和宁川谈条件的筹码都拿不出来。“四个月了。”他说道。
宁川嗯了一声。
“晚上要做吗？”葛誉挑白了话。
“我没空去找潘奕梵的麻烦。”宁川的态度立刻由阴转晴，反正找姓潘的麻烦的是别人，与他无关，说的也是言之凿凿。
“一星期我得见到他一次。”
前头牵着手的人脸上还是在笑，“别太得寸进尺。我答应你以后不管那姓潘的，就不会再去搭理。”他手上用力，将葛誉拽近了些，两人一前一后往病房走去。
在怀孕足六个月的时候，葛誉的父母还是从国外赶了回来。相比葛父，显然身为人母的葛母对如今的现实接受度更好些。原本保养得当的葛母耳鬓霜白，见葛誉发现了也就只是摸了摸笑道：“年纪大了也没心思打扮了。”这番刻意的说辞葛誉也没有戳破，他猜测母亲大概是哭过许多次了，神情比起以往都憔悴不少。
明明他都已经将父母送出了国外，但没想到却还是被宁川这般刻意惊扰。再见到父母，葛誉才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比起之前多了些情绪。葛母炖了老母鸡汤，照着曾经怀孕时的餐点准备，“誉誉，听小宁说，你之前吐得厉害，现在好点吗？吃不吃得下？”
“妈做的肯定都吃的下了。”葛誉笑道。
病房外头，则是葛父与宁川两相对立。“我觉得你这有些不切实际，真的要公开的话，社会上那些人的议论都是针对葛誉的。”这个身份实在过于敏感，葛誉会在一开始就成为众矢之至。
“那些话不会到葛誉的耳朵里。”宁川是准备等葛誉生完孩子后就将人接去新住处，到时候葛誉根本接触不到别的人，外界的风言风语对葛誉根本谈不上有多少影响。“我是要跟他结婚的。”
葛父愁得直抽烟，“你们去国外也可以结婚啊唉，非得搞出人命来”
“不把他的身份公开，难不成要让亲生孩子背着领养或是借种的名声活吗？”宁川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他对着葛父尚且抱着几分礼貌，“我进去看看葛誉。”
大概是因为有葛母在，葛誉倒是看着神态十分放松。葛母看见宁川走进来，神情变得略有些尴尬，“小宁来了啊”她收拾收拾带来的东西，“那妈先走了啊。”葛母摸摸葛誉的头发，将空间让了出来。宁川上前坐到男人身侧，看出了葛誉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就算是葛誉的父母，宁川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看到他们很开心？”宁川伸手抚过葛母方才碰过的地方，口吻有些漫不经心得问。
葛誉也摸透了宁川这种越发过度的占有欲，“因为不会太常见面了。”他面上的笑容收敛不少，看着有些虚假。在葛誉这儿，宁川已是将之后的安排提过许多遍了，甚至早已经找好了新住处，和之后男人要呆一辈子的空房间。那里什么都不会有，届时葛誉剩下的生命里只会留下四面白墙与宁川一个人。
被描述出来的未来似乎充斥着无望的黑暗，就像是上辈子那样。葛誉或多或少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正在被强行改变得与之前一样，只余下宁川。曾经甘之如饴的自我奉献现在却叫葛誉嘴里仿佛吃到苦味。“等之后只有我们俩就好了。”宁川嘟囔着，到那时候葛誉就会想着的都是宁川，活着的意义也只有宁川。
“那小孩子呢？”葛誉提醒道。
宁川这会儿才皱起眉头，分明之前他对于这个小东西的降临万分期待，可随着时间越长，葛誉肚子里的家伙渐渐成型，他心里的烦躁感就越盛。葛誉的妥协令他也开始渐渐接受怀孕的事实，注意力也随之开始慢慢分给肚里的孩子。即便是将孩子送去葛家父母那里，恐怕葛誉也会时常惦记。
奇怪，他没办法想象出家里再多一个小孩的画面。那里应该只有他和葛誉，不会有任何东西来让葛誉从自己身上分出心去。“你会喜欢他吗？”
会吧，毕竟是他生下来的。葛誉看向宁川，“等生下来之后让我爸妈带着吧。”这或许是最好的方式。如果放在自己身边，葛誉有些担心宁川到时候会做出些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父母那边也好有所寄望。宁川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得嗯了一声，他亲了亲男人的侧颈，觉得葛誉这是已经开始知道认命了。
“以后你只有我咯？”
“嗯。”葛誉平静得应了下来，只不过是再和宁川生活在一起而已，他不会熬不过去。
几个月的时间比想象中过得更快，葛誉到了预产期就直接被推进手术室做了剖腹手术。宁川则在手术室外与院长商议接下去的信息公开。早已经联系好的记者大批涌入医院，这天从早晨开始就阴雨绵绵，令人难免心生烦闷。即便还没有完成手术，此时的记者招待会已经如火如荼得开展起来。院长用早已准备好的稿子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将葛誉的特殊彻底公之于众。
双性身的存在随着直播与各式新闻报道彻底点燃了网络。
“对，尽量挑起舆论。”宁川站在闪光灯外，同早已准备就绪的水军公司说道。“不要让热度降下去，这两天一定要让大部分人接受这个现象。”身侧等候着的医生见其打完了电话，这才走上前去。
“我们找到符合要求的人大概有一两百个，现在都安排在附近旅馆住着。”
“让他们陆续进医院，安排人拍照发到网上。”
室外的嘈杂甚至影响到了手术室内，主刀医生颇有些紧张得皱着眉，生怕这一刀就给人割坏了，作为首例，总归得做得漂亮些才好。
原本四十分钟左右的手术，因着小心翼翼延长到了一小时左右才结束。护士将孩子裹上后抱出了手术室，“是个正常的男孩儿。”小护士说了一声就急匆匆抱着孩子进了看护室。宁川对这小东西的热情似乎仅仅维持在头三个月，现在生出来了却发现着实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满脑袋只有连轴转的让葛誉身份合理化的计划。倒是葛父葛母年岁大了，还跟着护士上去多问了两句，看看新生儿红彤彤的皱皮模样。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带着口罩的医生扯着嗓门喊道：“都让一让安静点！产人要出来了！”她在称呼上卡了半天，到最后干巴巴得一句话惹得几个记者都笑起来。过了一阵，手术室的门才彻底开了，葛誉被慢慢推着出来。
宁川这才走到床边，葛誉意识倒还算清醒，看见宁川问了句：“男孩女孩？”
“”说实在的宁川都没听着，被葛誉问得话也接不上。
葛母看不过眼，在旁边说道：“男孩儿，健康正常的小男孩儿。”
“嗯”葛誉闻言笑了笑。
“我们先推葛先生去休息，等会儿麻醉退了伤口该疼的。”医生提醒了句。宁川点点头，手机上此时接到了信息说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马上就会公开发布。，这段时间同样紧张关注着这件事的葛家父母在葛誉身侧点开了热点视频。
那是一则短视频，最开始就是葛誉对着镜头笑着说怀孕的消息。然后则是一张张孕期的图片，从最开始的一周到九个月，组合成了时间二十多秒的短视频，公关软文亦是写得声情并茂，葛母翻着评论，发现那上头几乎并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言语。
“现在的社会是不一样了”葛父轻声感叹着。
“小宁是个好孩子。”葛誉听到他的母亲语带哽咽的说着。他的肚子冷得有些发木，还有些空得不太习惯，像是连同孩子一起把他的五脏六腑也跟着挖走了似的。葛母将手机放在葛誉面前，让他也看到了这个精心剪辑出来的视频。如果只是让他单纯得看这一切，他还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不一样的爱人”，被如同普通人一样享受着美好爱情的滋润。葛母甚至看得落泪，眉眼间带着感慨与安慰，“都是好孩子都是”
曾经那些腐烂的东西全数都被掩去了，并且会永远这么藏下去。葛誉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露出安慰的笑脸。
外头发生的事情，都不会传到葛誉耳朵里。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生下来的小家伙，软绵绵的像只小猴子。他被放在葛誉的颈边，小拳头无意识得抵着葛誉的鼻尖。“别看，看着看着你就该舍不得了。”宁川从门外走进来，伸手捂住了葛誉的眼睛。带着些许血与药味的温度从他身边抽去，大概是小孩子被抱走了。
“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估计会很多人来看你。”
葛誉点点头，有些困倦得眨了眨眼。
“睡吧。”宁川说着，“等你睡醒就全都结束了。”这件事情的热度不会下降，即便政府无法在这会儿重建葛誉的新身份，在社会里他也已经贴上了宁川的标签，这点是不会再改变的。“啊，还差点忘了。”
冰冷的环套牢了葛誉的无名指，宁川的愉悦仿佛升至了顶点。
“这样就再也逃不掉了。”他说道。
葛誉抬手看了看，有些恹恹的应了一声。
大概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番外
叮的一声，黑暗间敞开了条通道，灰白的墙面，铺着白瓷砖的地面，赫然是熟悉的公寓走廊。宁川向前迈开步子，胸口翻滚着的情绪是难以压抑的愉悦畅快。他很清楚自己是来找葛誉的，脚步停在了熟悉的房门号前，宁川抬手敲门。
咄咄咄
很快，门扉打开。
陌生青涩的人略带戒备得看向他，“请问你找谁？”
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人令宁川稍微有些不太舒服，“我找葛誉。”
“葛誉？”屋里的人愣了愣，迟疑片刻后放缓了语气问：“你是说之前的屋主？你是他的？”男人换了住址这一点在宁川的预料之中，他也并没有太意外，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烦躁。
“你能把他联系电话给我吗？”他问这套公寓如今的屋主，口吻生硬不少。
对方神情带上明显的惋惜，甚至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你之前不在国内吗？”宁川没有回答，在颇有些沉闷的安静下屋内的人继续说道：“前屋主也就是葛誉的事情在国内闹得很大。”
宁川的心跳开始加快，几乎能猜到接下去对方会说出的那些事情。
“在半年多前葛誉迫于社会舆论和压力选择了吞药自杀，根据他生前签下的遗体捐献同意书，之后他被送到了科医大。啊还是解剖后发现的，你知道他身体比较特殊，那个时候其实怀了小孩，已经六个多月了。”
“也因为葛誉死了，之后舆论才渐渐平息下来，科医大也公开感谢过他。”
“现在也因为葛誉的事，社会上不少和他一样的人开始发声，政府也似乎重视这件事，听说这次大会估计会提到这个问题。”
现屋主感慨着，“只能说葛誉运气不好碰上了个混蛋吧。”
不可能！明明葛誉生下来的孩子都已经送去他父母那里了！而且他怎么可能会把那人单独放着？宁川脑袋清醒得很，在意识到差异的下一秒就骤然自梦中脱离出来。“葛誉！”只不过意识还仿佛停留在方才的梦中，心口的燥意尚未平复，连带着语气也克制不住的恶劣。眼睛还未适应黑暗，宁川就伸手胡乱摸上床的另一边。
“葛誉！！”他又喊了一声，实在耐不住满心的烦躁，索性起身打开了灯。
宁川用力揉掉眼睫上沾着的潮湿水汽，视线顺着床脚的锁链看向门外。男人过了一会儿才缓步走进来，他身上穿着整套长袖长裤的棉灰色睡衣，神情淡淡。镣铐就沉沉拴在他的右脚踝上，看着并无挣脱的可能。宁川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过时间，急促的心跳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平复下来。“一点多，你不睡觉是在干什么？”
“睡不太着，去倒杯水喝。”葛誉神色如常得回道，在说话时已走到了床边，没一会儿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男人闭上眼，似乎打算就此入睡。宁川攥起拳，手心上触及的寒凉感还尚且残存。葛誉本该躺着的地方是冷的，倒像是彻夜都没在这儿睡过。
盯着背对着自己的葛誉看了半晌，宁川还是关上灯躺下去。
黑暗席卷而上，只余下起起落落的呼吸声。眼睛适应了当下的昏暗，他目光转向一侧盯着葛誉的后颈。宁川发现自己睡不着，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梦，也可能是因为潜意识中感觉到的男人的反常。总归是有点不对劲的，他能感觉得出来。
过了十多分钟，一直侧身躺着的葛誉动了动。缓慢得掀开了被子，只有细微布料摩擦发出的簌簌声。葛誉坐起身，双脚无声得踩上地板。宁川压着呼吸，已然猜到男人的打算。他忍下几乎快要发作的脾气，在对方正准备起身时出声问道：“去哪儿？”
男人顿了顿，“我去上厕所。”
被子整个被掀到床下，啪的一声房间内骤亮。宁川疑心越发重起来，“你以前没在这儿睡过是不是？你去哪儿睡的？客厅？”他忍不住追问，语气尖锐。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去上个厕所。”葛誉说着，脸上毫无心虚的情绪显露，即便是宁川是真的猜对了他之前做的事。他在和宁川躺在一张床上后清醒了三个小时后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在对方身边入睡，所以之后的每个夜晚葛誉都是等着宁川睡着后自己再去客厅沙发上休息。但出于考虑，这件事总归是不能告诉宁川的，以免节外生枝。
现在的生活禁不起宁川再多折腾。
分明只是个梦，可宁川却将里面的话记得真切。他脱口而出说道：“如果你死了，你爸妈会很难过很伤心。”葛父葛母那里还养着他们的小孩，现在过得平淡安乐。宁川下意识得就将二老当做要挟葛誉的条件。可越是这样，他身上的温度就越是发凉，连带着颤抖都难以遏制。梦里的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般挥之不去，简直像是他真的经历过一样，就算是那公寓里头传出的饭菜味道现在都像是还残留在鼻前。“我不是”宁川回过神，有些烦躁得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他脑袋里还回响着葛誉的死讯，嘴里满是呛人的铁锈味。宁川上前揽住男人的腰，整个人贴上葛誉的后背。“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他语调放软下来有些嘶哑，喉结滚动几番才压下喉口的腥甜味。他埋首在男人颈侧细细嗅着，揽着葛誉的双臂也渐渐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