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真是感觉自己可以收拾铺盖滚出梁府了。

    梁山急忙停下马车,解释道:“公子真是身体不适,是打小娘胎里带的毛病,幸亏小时候顶好的药材天天温养着才转好,平日最是忌讳大悲大喜,不知为何前几日忽然发作了。”

    “我说的千真万确,如今公子还在梁家外宅养伤呢。”

    “您可千万别想些莫须有的东西,前几日公子还专程叫人为您备礼物来着。”

    江芙闻言立即焦急回道:“这些事情我竟从来不知,我不要回江府,你带我去找你家公子,我要见他。”

    “这...”梁山犹豫,虽然这和公子的吩咐有所出入,但想想公子平日的行径,他咬牙应下了这个要求。

    梁山调转马头,向梁家外宅驶去。

    自家公子犹且在病中,要是看见江小姐,或许他心情也能好一些。

    马车很快停靠在梁家外宅。

    梁山下马先行和门房打了个招呼。

    半刻钟后,门房带着主子的意思匆匆跑出来。

    梁山心道果然如此,随之恭敬道:“江小姐,请下马吧。”

    江芙踩凳落地。

    梁家这处私宅离书院不远,白墙高耸,朱门半开,隐约可窥见里面的富贵派头,不愧是梁家的手笔。

    江芙提裙,才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自墙角传来声细弱的喵呜。

    她侧眸找了找,原来是角落里有只幼猫,它花色斑驳身形瘦小,上边还沾着些不明脏污,叫出来的声音也是孱弱无比。

    门房顺着江芙的视线望了过去。

    他向江芙解释道:“是只野猫,本来往日都是跟着母猫,成日在府外边晃悠讨些吃食,也算能果腹,谁知道前些日子附近来了只公猫,母猫便和它双宿双飞,把这只猫儿丢下了。”

    “它没什么本事,长得也不讨喜,那些丫鬟都不乐意再喂养,久而久之便只能蜷缩在外边等死。”

    想到一般的女郎都容易心软,或许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门房说完便跟着献媚道:

    “奴才这就把这只猫儿带进去洗洗,再找个治宠儿的郎中。”

    能让梁山如此恭敬,想必眼前的女郎在公子心中的地位不低,门房只盼望着她能看在自己如此细致的份上在主子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没想到女郎只轻轻低笑一声,声音毫无波动:“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要它,旁人为何要救?”

    “我看它还是早些死掉为好,也好圆它母亲夙愿。”

    门房大惊,没想到眼前看上去面容和善的女郎居然如此冷血。

    江芙却再也不看那只猫儿,径直走入府中。

    门房只能收拾好满心的惊讶跟着进去。

    丫鬟引着江芙一路前行,沿途风光雅致,两人最后到了间屋舍。

    她屈膝退下,江芙伸手叩了叩,而后才推开门。

    屋内无人,不过她才刚踏进去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梁青阑的声音。

    “阿芙?”

    男子身上的琥珀香气随即将她环绕。

    江芙还没转身便被他抱了个满怀,她抵着梁青阑的手腕转过来。

    梁青阑一袭苏绣的月华锦衫,挺鼻薄唇,桃花眼中暗蕴风华。

    好像确实是病了,他眉目间还带着明显的孱弱,脸色也染着点苍郁的味道。

    第70章

    野猫

    江芙回抱着他,声线软软:“青阑哥哥,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等到放家,你还要躲着我,如果不是梁山告诉我,我都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生病了?”

    梁青阑抚着她的发顶,“是我的错,让我的阿芙为我费心。”

    他牵着江芙的手在屋内落座。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怕你担心才不和你说的,今日已经快大好了。”

    江芙却仍旧面带忧愁:“真的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病吗?不能根治吗?万一以后再犯病怎么办?”

    少女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梁青阑却没有丝毫不耐烦,他碰了碰少女的脸,挨个挨个的答道:“确是娘胎带的,寻了很多郎中都说无法根治,只要小心些便不会再犯病。”

    “那平日可有什么忌讳?”江芙再次眨巴着眼问。

    “忌讳吗?”手底下的肌肤细腻,梁青阑指尖忍不住沿着脸颊落在她喋喋不休的红唇上边。

    “忌讳就是不能大悲大喜,但是阿芙放心,这么多年,我有分寸,早能自己调节,就算遇见些棘手的事情,也只是心口发闷罢了。”

    “这次只是用惯的药材没来得及补上,病症才拖的久些。”

    说罢,梁青阑再也难以忍耐的低下头吻上日思夜想的柔软。

    少女一如既往的反应青涩。

    梁青阑的手下意识的游离,不过片刻后又强行压制住了自己。

    他忽然截止这个吻。

    怀中的少女双眼微微迷离,好似还未从刚才的状态里边脱离出来。

    确实,这个吻和以前的相比,实在是短暂太多。

    梁青阑不免苦笑两声,就此结束确实让他觉着意犹未尽,但要再不停下,一会更难受的照样还是自己。

    他指尖穿过少女发丝,轻声喃喃:“阿芙,再等等...”

    江芙瞬间神清目明。

    等什么?肯定是等正妻过门,才好抬她当妾。

    她答应要给梁青阑做妾了吗?

    她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和梁青阑说过,我愿意给你做妾。

    既然如此,梁青阑娶妻之时,不正好是她伤心做戏的好机会?

    江芙思及此处,甚至有些开始期盼起来梁青阑能早日娶妻。

    心上人另娶他人,这对一个痴情女郎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啊!因此由爱生恨再也不愿和他有任何交集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江芙赶紧将头埋进梁青阑怀里,不让他发现自己翘起来的唇角。

    到底是年纪小,听见这种话就害羞。

    梁青阑在心中想到,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转移话题。

    “阿芙,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瞧瞧喜不喜欢。”

    江芙直起身子好奇问道:“什么礼物?”

    梁青阑拍了拍手掌叫人。

    半晌后,丫鬟捧着一片洁白走了进来。

    梁青阑上前接过她怀中的东西。

    陡然转移了位置,它不高兴的甩了甩尾巴,昂起脸娇声娇气‘喵呜’一声。

    江芙这才看清楚它的全貌。

    是一只毛发洁白如雪生的端正乖巧的狸奴,它玻璃似的猫眼儿一只晶蓝一只透绿,浅粉的三角猫耳上几缕绒毛耸立。

    梁青阑把它抬高了些许。

    “西域的波斯猫,好看吗?”

    江芙揉了揉它的脑袋,“好看。”

    猫儿好似听懂了少女的夸赞一般,蓬松的尾巴高高扬起,不住晃荡,打在梁青阑的袖侧。

    “你瞧,夸她一句尾巴就翘起来了。”梁青阑笑道,将怀中的猫儿往前递到少女手里。

    江芙接过猫,手下意识的沿着它的头顶给它顺毛。

    “阿芙给它取个名字?”

    这般品貌的波斯猫,即使是西域也不多见,皇宫中也有得宠妃子喜爱豢养此物,其品相和江芙手里这只大差不差。

    没有女郎不喜欢这般毛茸茸又乖巧精致的宠物,皇宫里宠妃那只波斯猫,连跟着它伺候的奴才都有十几人。

    梁青阑送出手的东西,向来都是不会差的。

    江芙手在波斯猫光滑如缎的毛发上流连了几瞬,像是爱不释手,但她却随之摇摇头拒绝梁青阑这个提议。

    “不了,我不会取名字。”

    一旦取下名字,便表示这只波斯猫和自己有了羁绊,她没有那么多心思来伺候这只金贵的波斯猫。

    梁青阑微怔,低眸去窥少女此刻的神色。

    她唇角含笑,手上动作温柔,看上去完全是十分喜爱这只猫的模样。

    “阿芙不会取?”他自身后拥住江芙,手与其相叠,“那我取,这只猫这么胖,是个有福气的,我们就叫它福福好了。”

    江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什么福福?为什么不叫轻轻,叫兰兰?”

    梁青阑莞尔,心觉此时少女瞪人的样子也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一般。

    “好,那我们就叫它兰兰。”

    波斯猫再次甩着尾巴砸人,似乎在抱怨自己这个敷衍的名讳。

    梁青阑点着它的头顶,不容置疑的喊道:“兰兰听话。”

    兰兰没应,江芙却没好气的捏着拳头砸他,“什么兰兰?你连它是公猫母猫都不看就取这种名字敷衍它。”

    梁青阑接过她的拳头,两人打闹间,外头的奴仆轻声道:“公子,已经按你的吩咐把那只猫收拾好了。”

    “我知晓了,”梁青阑应道:“让跟着波斯猫的那个郎中去给它瞧瞧,对了”

    他忽而笑开,“以后这只波斯猫叫兰兰,都别给我叫错了。”

    江芙疑惑侧眸,“什么猫?”

    “你在外边看见的那只野猫,”梁青阑捏着江芙的手给她怀中的波斯猫顺着毛。

    “一只野猫本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梁山说你瞧了它几眼,既然我的阿芙给了它几分关注,它便不用死。”

    “跟着商队伺候兰兰的一共有七人,随意盘盘它都能活。”

    “确实,”江芙靠在梁青阑的胸膛,声音幽幽,“一只野猫,给口吃的便能活。”

    不像波斯猫,生来就是众人追捧喜爱的对象,洁白如雪,毛发上边一点污渍都染不得。

    第71章

    夜色

    “今日我要早些回家,”少女乌发柔顺,乖巧的在他怀中抱怨,“上回回家太晚啦,大伯母说了我好几句呢,幸亏我留着上次的课业搪塞她。”

    梁青阑抚上江芙的发尾,不甚在意,“若是不想回可以不回,我让颜易去鸡鸣寺取个方丈法牒,就说你佛缘深厚,为家人祈福去了。”

    江芙确实是不想回。

    她看见江世宇那张脸就生厌,但就算是梁青阑递出台阶,她也只为难婉拒:“不行的,怎么能这么骗人呢。”

    梁青阑捏捏她的脸颊,调侃道:“画舫那次你不也未归家?上次骗得,这次就骗不得?”

    江芙见他就这样把画舫事件毫无芥蒂的脱口而出,心下稍松。

    “本来就只是因为太久没看见你才非要过来,如今看见了也应该回家。”

    “太久没见就只看这么一会就够了?”

    少女扭头躲开他的手,瓮声瓮气道:“不够也要够了,青阑哥哥身体不好,要好好养病。”

    梁青阑闻言轻哼一声,将波斯猫扔给下人,径直把江芙打横抱起。

    陡然悬空,她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上他的脖颈。

    “我身体不好?”男子凑近她侧脸,意味不明的笑着低声,“不如阿芙来试试到底好不好?”

    试你个头。

    江芙揪着梁青阑的衣领恨恨咬牙:“我好心体谅你,你又说那种话作弄我!”

    他笑的张扬,“我只是抱一下阿芙让你看看我体力如何,怎么就是那种话?”

    “阿芙是不是想歪了,当然,如果阿芙真的想的话,我也可以,唔...”

    他话还没说完,江芙就伸手按住他的唇不准他继续,她拧着眉头瞪人。

    “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就马上就走!”

    “好吧,”梁青阑耸耸肩,“我不说了,阿芙在别院陪陪我,我明日再叫人送你回书院。”

    江芙红着脸点点头。

    梁青阑叫人将自己旁边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虽然心中十分想要和少女同床共枕,奈何看得见吃不着,为了自己身体考虑,还是将她先暂时安居在别处吧。

    他等着给他的阿芙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暮色渐落。

    江芙没想到,梁青阑这人虽然看着风流纨绔,实际上却并不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无论是处理上京梁家的产业,还是吩咐掌柜相应事宜,寥寥几句,从底下人恭敬的态度都隐约可见其在梁家的威势和手腕。

    怪不得回回那么多珍宝送的眼都不眨,原来是走的自己私产。

    江芙手下研墨的动作稍缓,梁青阑顿笔看了她一眼。

    “都让你不必在书房待这么久的,”他笑容温柔,“累了的话先歇着,别院里好像有个擅推拿的医女,我叫她过来给你瞧瞧。”

    江芙摇摇头,“我不累,但是屋子里确实待的太枯燥了些,我出去走走。”

    梁青阑颔首。

    刚走出门,外边等候的丫鬟立即为她系上披风,“夜晚天凉,小姐请仔细身子。”

    江芙摸着领口顺滑的布料,点头道:“多谢。”

    “小姐不必谢奴婢,这披风是公子早吩咐过的。”

    江芙侧首瞥了眼屋内明亮的灯火,她没再说什么,沿着回廊漫步。

    绕过假山,另一处屋舍仍旧灯火通明,数十个丫鬟仆从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那是什么地方?”

    一直跟着的丫鬟望了眼,解释道:“是波斯...是兰兰住的屋子,下午不知为何就发呕了,一直折腾到现在。”

    江芙拢着披风静默的看了那热闹的屋舍半晌。

    夜风掀起她的鬓发,丫鬟不知缘何,忽然从面前的少女身上感出了一丝悲戚。

    “小姐可是担心兰兰?”丫鬟揣测的问,“兰兰身边跟着伺候的下人很多,细致无比,它不会有事的。”

    江芙垂下眸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她忽而问道:“我记着不是还有只野猫也被带进府了?你带我去看看那只野猫吧。”

    丫鬟心中奇怪,但还是依言带着江芙一路前行,最后到了厨房外边。

    江芙上前瞟了眼,宽阔的木箱子那只野猫眯着眼睡得香甜。

    乱糟糟的毛发已被清理过,但它生的实在颜色斑驳,这一块白那一块黄,洗出来也不好看,怪不得以前就没丫鬟喂它。

    “怎么把它放在外边?”江芙半蹲下身,指尖轻轻滑过野猫长短不齐的毛发。

    “这...”丫鬟有点拿不准主子的心思,本来这只野猫就是被捎带着的,公子只说不死在外边便可以,加上下午那只金贵的波斯猫又生病,哪有空去照料这只野猫。

    下面的人也只是粗略洗了洗,就忙着伺候另外一只猫了。

    “我只是问问,”江芙抬起手,“把它搬进去吧,夜晚天凉,它也要注意身子。”

    “是。”丫鬟屈膝行礼,把木箱抬起放进厨房。

    她在原地看了片刻,忽然转身往回走。

    江芙在回廊处遇见了给梁青阑送药的丫鬟。

    梁山和别院里边的人耳提面命过,需对这位江小姐格外恭敬,丫鬟急忙行礼道:“江小姐安。”

    江芙扫了眼丫鬟手中的托盘,“你把药给我吧,我去送给青阑哥哥。”

    丫鬟不敢拒绝,顺从将托盘转交到江芙手上。

    回廊夜风卷起江芙的披风,她端着氤氲热气的药碗在原地顿了半晌,而后她思索了片刻,先将托盘搁置在了一旁。

    *

    “青阑哥哥,”江芙眉眼弯弯,“你的药到啦。”

    少女端着檀木托盘,乖巧的把药碗放在梁青阑面前,她撑着脸眼巴巴的望他。

    “快点趁热喝。”

    梁青阑莞尔,捏起汤匙试了拭温度,随意问道:“怎么是你送药?”

    江芙面露扭捏,“青阑哥哥不想见我送药吗?还是担心我在你的药里边下毒?”

    梁青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以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担心江芙会下毒。

    只是,他微微蹙眉,总感觉今晚上这药似乎确实和以前的有几分不同。

    还没等他思索到底是何处不同,少女已经又往前凑了凑,眼眸明亮的注视着他。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喝了药身体舒缓了很多?”

    都是一样的药材,怎么可能会喝完今夜的药就立即舒缓。

    梁青阑失笑,想着或许是面前的少女刻意邀功,便顺着她的话回道:“确实是有些,多亏了阿芙替我送药。”

    少女果然笑意更甚,眸光亮的惊人。

    “那就好!”

    梁青阑虽不明白她这突然的雀跃从何而来,但这也不妨碍他在少女笑靥中沉溺半瞬。

    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扣着她的手腕想再次一亲芳泽。

    梁青阑扣着她手腕的动作蓦地一顿,穿过衣袖,指腹下边却还有层明显的粗粝布料,他心中生惑,下意识的就想掀开少女衣袖查看。

    怀中的少女却按住他的手。

    “不能看,”江芙咬唇摇头,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动作还主动仰头凑过去亲梁青阑的唇角。

    第72章

    遮掩

    梁青阑很是受用她的主动,当下便舒展眉眼偏头接住她凑来的唇瓣。

    江芙也乖巧的任由他掠夺。

    恍惚间,梁青阑推起她的后颈不准她再退却,他桃花眸微敛,半掀眼帘睨着此刻少女的意乱情迷,另一只手却不动声色的撩起她遮遮掩掩的衣袖。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江芙倏然一惊。

    梁青阑停吻起身,捏着少女缠着白纱的手腕神色难辨。

    “阿芙?”他嗓音还带着欲念难消的低哑,“这是怎么回事?”

    他总算是想起来了晚上那碗药不同在哪,那碗药有几分淡淡的血腥气,只是当时喝着并不明显,一时之间便没反应过来。

    江芙错开眸不看他,也不回这句话,只唯唯诺诺的想把手往回收。

    梁青阑视线往前,在书案上的托盘上巡视了片刻,果然,托盘上也有一点不明显的血渍。

    联想到某种可能性,他忍不住沉下了脸。

    “对不起...”或许是他冷下的眉眼太过吓人,江芙声线都颤颤巍巍起来。

    “我,我只是看过书上说以血入药,能让药材功效发挥的更好些,我,都怪我自作聪明,你不要生气,青阑哥哥....”

    梁青阑蹙紧了眉。

    “阿芙...”他想说什么,视线触及少女手腕的白纱却还是缄默。

    梁青阑把她抱的更紧了些,他按住少女的后脑,眸光游离在她身后,半晌之后,他沉沉叹出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傻。”

    “阿芙。”

    江芙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脸色毫无波动,语气胆怯中含着几分委屈。

    “青阑哥哥,不准再说我傻了。”只是物尽其用,向来是她做事的准则。

    梁青阑没再说话,室内寂静,唯有两人的呼吸相互交错融洽。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因为我也不行。”寂静之后,梁青阑抚着她的手腕冷声。

    江芙轻轻点头。

    梁青阑再次沉默,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骨,心头像是堆着层东西,让他又是心疼无措又是喜不自胜。

    “今日太晚了,”陌生的情潮让他一时略束手无策,只得先将面前人推走,“我叫医女把你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先去歇息吧。”

    江芙偷偷去窥他神情。

    “好,我知道了。”她答应的乖巧,旋即从梁青阑怀中下来。

    梁青阑叫来下人仔细吩咐,江芙很快跟着丫鬟出了书房,他支着眉头睨向书案,面前堆叠整齐的账本数字重重叠叠,倏尔又全化作少女如画眉眼。

    “阿芙...”无垠深夜中,他低声喃喃。

    *

    梁青阑没想到,丫鬟领着江芙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她又再次叩响了房门。

    少女已经换上了寝衣,外边松松罩着件拥绿的羽缎披风。

    对上他投来的疑惑视线,江芙举举手中的书卷,小声嘟囔道:

    “你找来的游记上面有一则小记太恐怖了,我方才看完,有些不敢一个人睡觉。”

    梁青阑弯弯唇角,上前把少女抱进来。

    “那我陪着阿芙。”

    江芙搂着梁青阑摇摇头,“我不和你睡一个屋子,我睡这里,你出去睡。”

    梁青阑弹她额头,“怎么这么霸道?住我的屋子还想把我撵出去。”

    他把少女放在软榻上,顺手接过她手上的书卷放在旁边。

    “睡吧,等你睡着我就出去。”

    江芙半撑起身子看他,梁青阑扬眉‘嗯?’了一声。

    “怎么,想让我和你睡一起?”

    江芙再度摇摇头,揪着被子问道:“你都不问是什么小记那么恐怖吗?”

    梁青阑对这些女儿家爱看的游记杂书并不感兴趣,但既江芙在问,他便顺着她的心思回道:“是有些好奇,阿芙和我讲讲吧。”

    “说的是有个负心郎先是娶了门妻子,后来又看上了其他女郎,便硬要纳她,女郎被强行纳下,但却不喜欢他,就偷偷给负心郎戴了绿帽子。”

    说到这,江芙鼓鼓腮,十分促狭。

    “负心郎大怒,便刺死了女郎,没想到女郎七日后回魂,腐烂的尸体硬生生爬出棺材,自己挂上负心郎的窗前,把负心郎一家人都吓死了!”

    她说到腐烂的尸体时眸光闪烁,似乎有些畏惧,快速把书中情节概述一番,江芙扯过梁青阑的袖口跟着问他的感受。

    “怎么样,是不是很恐怖?”

    “唔,”梁青阑沉吟半瞬,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确实有几分恐怖,怪不得把我的阿芙吓成这样。”

    江芙扯着他衣袖晃了晃,“那你说,那个负心郎是不是该死。”

    梁青阑替她掖上被角,随意回道:“确实该死。”

    “那你觉着,女郎还能沉冤昭雪吗?”

    “这...”梁青阑迟疑半瞬,还是实事求是的回复道:“这女郎何冤可昭?虽是男子强纳在前,可她不也红杏出墙报复了他,更何况后边她还吓死了男子一家人。”

    他说完却半天没等到江芙的回应,低下眸一看,她已偏头合拢了睫羽。

    梁青阑止住话头,又在床边等了几瞬,少女仍未有转醒的模样,他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

    翌日,碧空如洗。

    梁山领了梁青阑的嘱托将江芙迎上马车。

    小厮把昨夜的账本归拢放回箱笼中,梁青阑点点书案,忽然侧眸向旁边的人问道:

    “昨日送去江家的是谁的法牒?”

    颜易恭敬回道:“鸡鸣寺净空大师。”

    净空大师盛名远播,鸡鸣寺几位德高望重的禅师中,他的名声最广。

    梁青阑颔首,“做的不错,这月月钱给你翻倍。”

    “谢公子,”颜易难掩喜色,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江小姐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兰兰。”

    “无妨,”指了指另一边的账册,梁青阑示意小厮将其归至在其他箱笼中。

    “没带便没带吧,书院里边塞那么多伺候兰兰的下人是有些引人注目,养在别院里她也能记挂着兰兰,常来瞧瞧。”

    颜易点点头,面露纠结,“可是,江小姐把那只野猫带走了。”

    梁青阑这下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半瞬之后他又了然,想必是江芙看那只野猫太过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什么大事。

    他微微一笑,明白她的善良,“知晓了。”

    小厮收拢完账册便束手立在一旁。

    梁青阑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回府吧,不然她又该催促了。”

    “是。”

    第73章

    婚约

    假山临池,绿树掩映,因着梁家祖上靠经商起家,梁府的府邸修的宽阔且华丽,处处皆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景致。

    梁青阑踏进了祠堂。

    身后的丫鬟上前为他褪去披风。

    祠堂里一名美妇正合手喃喃,听见身后的动静她纹丝未动,只冷声道:

    “躲够了,知道回梁家了?”

    梁青阑接过奴仆递来的香烛,先是拜了拜祠堂内的牌位,而后才撩袍跪在美妇身侧。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在府里养病,父亲想必又要多想,索性去别院。”

    许氏冷笑一声,倏然站起身拂落面前插着香烛的器皿,香灰和着火星砸了满地,许氏柳眉倒竖,声音尖锐: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

    “你一声不吭就跑去别院,你知不知道我在这祠堂待了多久?你不知道你父亲本来就对你积怨已久吗?到底什么病症要你藏着掖着的?!”

    梁青阑眉头一拧,神色未动,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他朝颜易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即清场,把祠堂的空间留出给这对母子。

    梁青阑身形未动,只无奈叹气,“母亲,我是什么病症难道你不清楚吗?”

    “当初你怀孕的时候,那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许氏后退两步,眸色渐渐清明,她捂住自己的唇,情绪转换的极快。

    “是我呜呜呜,阑儿,都怪我,不,都怪白氏,如果不是她仗着老爷的宠爱来奚落我,我怎么会下毒害她?不能怪我阑儿,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语罢,许氏半跌在地,泪眼朦胧。

    “白氏死了,白氏该死,她的儿子也死了,我的阑儿才该是梁家嫡子...”

    梁青阑捂住她的嘴巴,“母亲,慎言!”

    许氏不住摇头,梁青阑看她神色正常了些才缓缓松开手。

    “今日的药喝了吗?”

    “有什么好喝的,反正喝不喝好不好,我都不能出这祠堂。”

    许氏撑起身子讽笑道:“他这是要我给白氏偿命,可惜,等我的阑儿当上家主,我立即便能出去。”

    “阑儿,”她转眸笑的和煦,“你会成为梁家家主的对吧?”

    “母亲,”梁青阑再次沉声,“虽然祠堂里边都是我的人,但你也收敛些。”

    许氏便不做声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再次恭敬的跪回到蒲团上面,仿佛刚才发疯的女人不是她。

    “阑儿,你刚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看着瘦弱的快要死掉,这么多年,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都是为了看见你掌权的一天。”

    她合手低语,片刻后侧首笑道:“阑儿,你是知道母亲的辛苦的,对吗?”

    梁青阑淡淡的嗯了一声。

    许氏站起来取过架上的册子放在梁青阑面前。

    “你看,这是娘亲为你搜集的上京未婚的高门贵女,阑儿瞧瞧可有中意的?”

    梁青阑随意翻了翻,并不在意,“都可,娶妻娶贤,只要我未来的妻子质性柔顺,能容人便可。”

    许氏恢复了正常,开始兴致勃勃的给他挨个介绍。

    “这家,太常卿嫡次女,汤晴敏,素有才女名头,听说长的也漂亮,可惜这册子绘制的太过模糊,还有这家,太傅嫡亲孙女,叶静姝,这个的才女名头可比前面那个大得多,只是听说她好像身体不好。”

    梁青阑莫名烦躁,他合上书册,搪塞道:“不必看太早,我的婚事父亲自有打算。”

    许氏似想起来了什么,恍然大悟道:“瞧我,差点忘了,你要娶的女子,该是由着梁家决议的。”

    她听闻过自己儿子的风流名头,因此又接着耳提面命:

    “你以后要纳谁为妾娘亲不管,可是千万不能在娶妻前闹出事端,你的妻子,必须是正正经经的高门嫡女。”

    梁青阑颔首,随意回道:“自当如此。”

    *

    闻鹤书院,静抒堂。

    江芙秀指微拨,琴音随之流畅而出。

    秋夫子满意的点点头。

    “你倒是进步颇快,想来私下定未曾懈怠。”对于这样勤勉的学子,秋夫子态度向来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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