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见美人就是这句话是吧?”

    梁青阑挨着江芙坐下给她做介绍,“刘霄,上次猎场你见过的。”

    刘霄好脾气的和江芙扬扬下巴。

    “张晋阳,”

    “周文远。”梁青阑一一将宴上的人名递给江芙,

    江芙红着脸在他怀里顺着介绍的顺序依次和几个郎君颔首。

    “无双呢?”看了一圈,梁青阑这才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没有一场宴是能从头待到尾的。”

    听见这个人名,江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又听见卫无双已经离席,不由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不用怕,阿芙,”梁青阑误以为她是不适应这样的氛围,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不习惯,我们待会就走。”

    “啧啧,”刘霄摇摇头,“这么恩爱,看的人眼珠子都要红了。”

    “哎对了,烟烟,给江小姐也送一杯酒庆贺去。”

    倒在刘霄怀里的烟烟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细长的手指捧着玉杯就盈盈送到了江芙跟前。

    江芙不明所以的抬起玉杯。

    梁青阑也莫名的看向刘霄,等他解释这‘庆贺’从何何来。

    刘霄有些微醺,眼里都泛着笑意,毫不顾忌就把梁青阑卖出去:

    “梁青阑他要抬你当贵妾!”

    第二十四章

    羞辱

    江芙恍惚听见自心底传来巨大的坍塌声。

    刘霄还在喋喋不休:“你不知道梁青阑这厮对你多看重,我提一个他说不行提一个不行,猎场那次我就看出来他这次认真的很...”

    认真的很,所以要让她当妾是吗?

    江芙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梁青阑的神色,他眉眼温润,没有半点异样的神色,瞧见江芙递过来的眼神,他拉着她手十指相扣。

    “阿芙,他喝多了。”

    江芙眼神明明灭灭,“他喝多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梁青阑摸了摸江芙的鬓发,“是真的,等我成亲后,我便抬你入府。”

    方才在焰火下郎君俊朗深情的面容不断和眼前人相重叠,江芙突感一阵晕眩,她忍不住按上自己的额头。

    ‘阿芙开心我便开心。’

    ‘我便抬你入府。’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江芙一定要狠狠给一个时辰前被感动的自己两个巴掌。

    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非要别人把妾室两个字砸在你脸上你就高兴了?

    “江姑娘,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阿芙,你少理会他,我早就下定决心会接你进门的。”

    这施恩一般的语气呵。

    江芙没说话。

    刘霄一个人自顾自说了半天话,打眼一看江芙,少女脸上无波无澜,完全没有半点喜色。

    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不由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阿芙?”梁青阑唤她。

    “梁公子,”

    怀中少女推开他自己坐起来,嗓音清浅,抬起的眼没有半点刚才的脉脉情谊:“梁公子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呵,”刘霄跟人精一般,怎么看不出来此刻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看来江小姐压根不想入梁三的府邸啊。”

    他扯了扯唇角,笑容渐渐转凉,手中杯盏落地,跪在旁边的女郎连忙上前为他擦去溅在靴上的酒液。

    刘霄抬脚踩住女郎的肩膀,“你觉着你更美还是江小姐更美?”

    女郎诚惶诚恐:“自然是江小姐更美。”

    “是么,”刘霄支着头看向江芙,“可是我觉着,若是论起识趣,你比她可强得多。”

    这样明晃晃的恶意让江芙脸色一白。

    “不想当妾你想当什么?想让梁青阑娶你?”

    江芙稳住心神,缓缓道:“江芙身份低微,怎么敢奢求成为梁公子的妻子。”

    “身份低微,”刘霄松开脚,重复了几声她的话,而后掀起眼皮,毫不遮掩鄙夷的情绪,“你也知道你身份低微?”

    “你和这里面的女郎有什么区别?梁三抬举你当妾,你还拿上乔了?”

    他说着从后边翻出个锦囊朝江芙砸去。

    黑色的锦囊在案几上翻滚几圈,最终停在江芙眼前,她低头瞥一眼,锦囊黑色做底,繁复的金丝在尾部勾出一个小小的‘梁’字。

    刘霄很有耐心的给她解释:“拿着这个锦囊去雁声堂,掌柜自然会给你安排好梳洗床榻,这就是你这样的身份接触梁三能去的地方。”

    即使没去过雁声堂,江芙也能凭刘霄的话猜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梁青阑冷下脸呵斥:“刘霄,你真是喝醉了,说什么胡话?还不赶紧把他送回去。”

    屋子里的郎君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逐渐变得玩味和审视起来。

    这就是这群纨绔子弟撕开脸最真实的模样。

    江芙忽的抬起眼,灯下她清丽绝伦的五官绽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容色,睫羽深深,掀起的时候那双眼璀璨的比方才盛大的焰火也不遑多让。

    “给我?”她伸出两根手指举起黑色的锦囊睨人,手间黑白两色相撞,越发让人感叹她玉指浅浅如凝雪。

    “我需要领旨谢恩吗?刘公子?”语气是半分惧意也无的嘲讽。

    刘霄果然被激的怒意更盛。

    要不是梁青阑让人拦着,刘霄非要让人抓住江芙,让她知道敢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的厉害。

    江芙嗤笑一声,直接站起身就走。

    “江芙,”梁青阑跟着起身,他沉下眉头拽住她的手,语气有几分责怪:“你不要太过任性。”

    任性?

    江芙盯着梁青阑拧着的眉头,他垂眸发誓的模样和焰火下的呼吸交缠,画面重重叠叠,一股莫名的火气席卷上她的胸口。

    她就知道,男人的承诺就跟放屁一样!

    冷冷看着梁青阑,江芙被这道汹涌的情绪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最拿手的装腔作势都想不起来,只能任由这种情绪支使着她下意识的动作,

    “任性?梁青阑,我任你娘个头。”

    话还没说完,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

    众人这下都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梁青阑实在对说脏话的江芙太过错愕,以致于他连江芙挣脱手举起扇人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反应。

    等他回过神,自己脸颊已经是火辣辣的一片。

    江芙,居然给了他一耳光?

    “别他妈拦着我,我要这个女人今天不知道死在哪!”刘霄的骂声还在后边断断续续。

    江芙深深看了梁青阑一眼,转头便向外走去。

    “你们都是瞎子是不是?快把她拦住!”

    “哎呦,还不去抓人?”

    梁青阑抚上自己被扇的右脸,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站住!”他带着戾气的眼一点点划过准备动手的几个郎君,“都给我闭嘴,让她滚!”

    案几上玉器玲珑,珐琅的酒壶暗绽波光。

    梁青阑夺过酒壶砸在墙上,巨大的崩碎声让室内一下寂静下来。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踏出这个门谁再多说一句,别怪我梁青阑翻脸不认人!”

    他眼里警告的神色同样扫过室内的仆从,众人胆战心惊,只恨自己不是瞎子。

    屋子内片刻鸦雀无声。

    刘霄在上座嗤笑一声,“梁青阑,老子看你真是当温柔公子当久了,都忘了自己的本性。”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要是碰见以前的梁青阑,不牵连她一家都算他仁慈,真是鬼迷心窍,被扇了耳光还要给她打点后路。

    梁青阑压根不理睬刘霄的话,他大步跨回自己的位置,“没看见我面前没有酒?是不是眼珠子不想要了?”

    侍从连忙战战兢兢的给他倒酒。

    梁青阑夺过酒盏一饮而尽。

    他皱着眉头,心情十分不好,那一耳光简直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下踩,他本来怒火马上就要喷薄而出,却被江芙临走那一眼瞪的泄了气。

    从猎场送江芙回来的那一天,他捏着江芙的下巴起誓绝不让她身处险境,当时他激荡的心情全无做戏,字字肺腑。

    一般的女郎面对这样的誓言,要不就感动的眼泪汪汪,要不就心疼的阻拦,可江芙什么都没说,发完誓后她眸色深沉,里面隐约含着清浅的淡漠。

    彼时甜蜜,梁青阑揉着她的发旋并不在意她的质疑,只当她自小不受重视不会轻易信人。

    刚才临走的那一眼和马车里的那一眼简直一模一样,梁青阑几乎是立刻便顺着这眼神想到了自己许诺的时刻。

    面对江芙的眼神,他甚至莫名其妙冒出了一股子心虚。

    *

    打人的时候多爽,打完就有多后悔。

    江芙叹了口气,自己的涵养还是不太够,明知这群公子哥是什么德行还是压不住自己的情绪。

    梁青阑这条路算是彻底被毁了。

    她走出邀月楼,站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心头涌上一层深重的晦涩。

    除了身后的邀月楼挂着灯笼,其他地方皆已经关门闭户。

    江芙搂着肩走了一截,黑黝黝的长街犹如蛰伏的野兽,正獠牙尖利的等着人自投罗网。

    她跑的急切,手上连灯笼也没有,晚间风凉,江芙有些害怕,她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想着要不然等等再回府。

    一辆马车踢踏着从她身后走过来,驾车的小厮喊道:

    “姑娘,你家在哪?我们家公子说送你一截。”

    江芙打量了一下这辆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马车,她摇摇头拒绝:“夜黑风高,还是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

    玄竹摸了摸后脑勺,“我家公子说前面再过一截是花柳巷子,你一个人姑娘家过去不方便。”

    江芙略有些犹豫,她抬眼看了一下说话的小厮,见他衣物不俗谈吐得宜,她还是咬住唇屈膝行了个礼。

    “不必了,多谢。”

    轿壁传来‘哒哒’两下轻响。

    玄竹知道这是公子在不耐烦,他拉起缰绳准备离开。

    远处似有男子隐约的调笑声传来,江芙吓得立即改变主意,“我,我家住在柳叶巷。”

    “行,你上车吧。”

    江芙举步欲登上马车。

    轿壁又是‘哒’一声。

    玄竹了然,朝江芙解释道:“我家公子不喜欢和女子同乘,你坐在车辕吧。”

    “要委屈你和我驾车了。”

    江芙急忙摇摇头,“不委屈不委屈,谢谢你。”

    想了想,她又朝轿子里面小声道:“也谢谢公子相助。”

    轿子里边没人应。

    但不知道为何,江芙莫名感觉轿子里面的人对她有些敌意。

    难道是认识的人?但是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第二十五章

    她不能去

    “多谢祖母愿意念着我,我一定谨记祖母对我的恩德。”

    和竹堂里,江芙笑意盈盈的屈膝行了一礼。

    江老太太抬抬手,语重心长道:“可不要只念着祖母,你是江家的五小姐,也要多多感念江家。”

    “祖母不说我也晓得的,江家永远是芙儿的靠山,芙儿有任何造化都会记着江家的。”

    江芙笑容温婉,一颦一笑间美色动人。

    江老太太越看越满意,眼见着日头渐晚,也不再留人,“芙儿今日陪了我一天也累了,现下回去休息吧,像你这样的妙龄女儿家可不能睡太晚。”

    江芙点点头,再次行礼后曼步走出了和竹堂。

    她刚下台阶便看见林氏步伐匆匆的走来。

    “大伯母安好,”江芙上前行礼。

    林氏看见江芙从和竹堂出来,脸色有些怪异,“原来是芙儿啊。”

    “嗯,大伯母这么晚了找祖母是有要事吗?”

    林氏挥挥手帕,“就是聊些家常,你先回去吧,芙儿。”

    “好。”

    江芙和林氏错身走开,她无意识的半拧着眉头,什么事情能让林氏这么急的来找江老太太?

    而在她身后,林氏刚迈进和竹堂脸色便黑了下来。

    “婆母,”林氏其实并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婆婆,虽说江家她才是当家主母,但是江老太太总喜欢插手内院的事情。

    她明明压根不打算让那个江芙进闻鹤书院,没想到丈夫今日一下值便直接通知她,江老太太知会过,让江芙和如月一起进书院,束脩都交了。

    闻鹤书院的束脩可不少!

    “江芙不能进闻鹤书院。”

    江老太太抬起头看了林氏一眼,随后吩咐旁边的下人都先下去。

    “如月都进的,芙儿怎么进不得?”

    林氏步履匆匆走到江老太太面前坐下,“这个闻鹤书院就是个给人镀金的场,江芙她快都要嫁人了,何必再去书院呢?”

    江老太太疑惑的‘哦?’了一声,她不动声色的盘着手里的佛珠。

    “江芙许了什么人家?燕娘,最开始接江芙回来的时候你百般阻拦,后边突然就改主意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呢?”

    林氏闺名一个燕字。

    林氏听见江老太太这话,踌躇半晌,还是不得不把因果和盘托出:“三个月前,姜家二夫人曾经私下和我透露过,想要和江家结亲。”

    “姜家二房的嫡子姜成他,有些顽劣,姜二夫人找了高僧批命,按照高僧所说,他应该娶江家女。”

    江老夫人何等精明,能让林氏露出这种为难的神色,恐怕姜成不只是有些顽劣,她知道林氏存着攀附姜家的心思。

    这倒也无可厚非。

    “姜二夫人想要的江家女,怕是如月吧。”

    “是,不敢欺瞒婆母,只是如月她被我惯坏了,无法无天的很,怎么能嫁去姜家呢?”

    “哼,”江老太太从鼻孔里哼出一道气声,“江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难道嫁不得?”

    林氏心里怒骂了两句老虔婆,脸上却恭顺的迭声:“嫁得嫁得,只是我说句心里话,芙儿和如月之间,明显是芙儿更善解人意些,我想着把这门亲事给芙儿,一能让她助我江家,二按出身,这个去处也算抬举她。”

    江老太太哪里不知道林氏的小算盘。

    江芙嫁入姜家,江如月就能踩着江芙选亲事,她对于把自家的孙女嫁出去笼络权贵倒是没意见。

    只是姜家二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货色。

    “你想的倒好,只是姜二夫人会让你把如月换成芙儿吗?芙儿的娘亲可连家谱都上不了。”

    林氏笑意吟吟:“姜二夫人不肯,姜家嫡子肯不就好了?只要他开口换,他娘亲哪会不依着?再说了,”

    “如月才是您看着长大的嫡亲孙女,她的婚事,您应该更上心些。”

    江老太太捻着佛珠越转越快,她垂下眉头思虑片刻道:“任你说千道万,总要那姜成开了口才作数,他和芙儿之间可有往来?”

    “这...”林氏揪着手帕,想起前不久自己去找江如月问话,当时江如月只说姜成厌恶极了她们姐妹二人,连一点绮思也无。

    但看着江老太太审视的目光,林氏咬牙撒谎道:“有的,那姜成和芙儿情谊甚笃!”

    江老太太不置可否,只淡淡警告:“若真情谊甚笃,姜成要改换人选就罢了。”

    “若无私情,姜家那样的门楣,我们欺瞒不起,还是把如月嫁过去保险些。”

    “江家供养了她们一遭,该轮到她们回报的时候,说什么借口都不好使!”

    林氏‘哎’了一声,江致岳颇重孝道,江老太太说的话在家比她有分量的多。

    她心中生恨,面上却恭敬道:“婆母的话我都晓得的。”

    “既然婚事都没定好落到谁头上,闻鹤书院她们姐妹同去,日后不管和谁议亲事,都能涨几分面子。”

    “都听您的。”

    第二十六章

    欲加之罪

    江芙在小厨房内探了探药膳的温度。

    她这几日一直殷勤服侍着江老太太,生怕江老太太后悔,每日晨昏定省除外,还会按照气候亲手做些药膳。

    “差不多了,紫苏。”江芙净过手朝站在后面的紫苏道。

    “好勒,小姐。”紫苏把炖好的药膳腾到小碗,然后放在木质的托盘上。

    “再过三日便是书院开院的日子,老太太昨儿不是让小姐去裁新衣吗?小姐怎么不去。”

    紫苏端着托盘和江芙低语。

    “笨紫苏,”江芙敲了下紫苏的额头,江老太太也就是客套一下,真想让她制新衣早就给银子了,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少来议论我,否则去书院我不带你。”

    “小姐不带我可不成,其他丫鬟哪有我贴心?”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便到了和竹堂前。

    “五小姐,大夫人唤您过去问几句话。”岔路里,雪雁福了福身,像是在这已经等了一会。

    江芙看了一眼还未完全亮起来的天色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道:“好,我去过祖母那就去。”

    “不妨事的,大夫人说就问几句话。”

    江芙颔首,“那紫苏先去帮我把药膳给祖母吧,和祖母说我片刻便来。”

    江芙跟着雪雁走了几步,没想到还没到林氏的院子就看见人影了。

    “大伯母安,”江芙快走几步过去行礼。

    “是芙儿啊,”林氏不着痕迹的屏退左右,“大伯母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这才去老太太院子外边截人的。”

    说着林氏往前探身拉住了江芙的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和那姜氏子也见过几面,你可喜欢他?”

    江芙恰时的脸颊泛出点点红霞,“大伯母问这个,太叫我难为情了。”

    “我知道女儿家脸皮薄,只是还有三日书院也开院了,到时你也不经常回来,伯母想和你说些体己话都找不到时候了。”

    “你和伯母好好说说,姜公子对你如何啊?”

    江芙声若蚊蝇:“也,也是很好的。”

    “你们可有互通心意?”

    江芙揣摩了一下林氏想要的答案,掀起眼帘试探的道:“尚未,但是姜公子待我很特别。”

    能不特别吗?猎场上气的眼睛都红了。

    “芙儿啊,文氏她虽然是你的嫡母,但你的亲事她却未必会上心,伯母的心意你可不能随意辜负啊。”

    江芙感觉林氏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了些。

    她突的翻涌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大伯母,芙儿晓得的,在这个家里,除了祖母,芙儿最敬仰亲近的就是您了。”

    “好孩子,”林氏拍拍江芙的手背,“去找你祖母陪她聊聊天吧。”

    “是。”

    等江芙走远,张嬷嬷从后边走来。

    “夫人,五小姐都说和姜公子互通了情谊,我们还要不要?”

    林氏恨恨道:“刁钻狡猾的丫头,回的都是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没用的东西!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不让她长点教训,真拿自己当上嫡出小姐了?”

    她啐一口接着道:“什么身份,也配和月儿一起进书院?”

    *

    这头江芙回到了和竹堂,陪着江老太太用过午膳后,江老太太回房午憩,江芙在外间蘸墨提笔。

    江老太太信佛,她为了投其所好,一般都会趁着江老太太午憩时抄抄佛经。

    “五小姐安,我替你换些茶水吧。”江芙正按着手腕,突然一个绿衣小丫鬟步履匆匆的跑进来福了福身。

    她眼也没抬,“换些温水就好,多谢。”

    丫鬟才端起茶盏,突然手一滑,茶水顿时溅洒在江芙的衣裙上,她急忙跪下来道歉:

    “五小姐恕罪,五小姐恕罪。”

    “你这丫鬟,怎么毛手毛脚的?”紫苏立即上前替江芙捻走茶叶,“就这么撞上来,要是开水可怎么办?”

    “紫苏,你小声些,祖母午休呢。”江芙理了下衣裙,并不在意这点小水珠,她朝丫鬟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起来吧,这个天气晾晾就干了,我这衣服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

    “五小姐,”丫鬟抬起脸,犹豫半晌后吞吞吐吐的说道:“五小姐还是回去换件衣裙吧。”

    江芙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动作却突然一顿。

    她微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跪在地上的丫鬟几眼,“你叫什么名字?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奴才叫碧桃,只是个烧火丫鬟。”

    江芙眸光几转,倏然站起身吩咐道:“紫苏,等祖母醒了你和她说一声,我先回晚香院换支笔。”

    晚香院和老太太住的和竹堂离得最远,江芙步伐匆匆,最后甚至小跑了一截。

    都怪她日子过得太松懈了,眼看着便要开院,脑子都快生锈了。

    等江芙跑到晚香院,果然看见外面站着几个了丫鬟嬷嬷,她这院子本就小,此刻打眼一看,自己都找不到小门在哪了。

    江芙缓下步伐整理鬓发,扬声问道:“你们这个时辰堵在门口做什么?”

    外边的仆从忙让开身子,江芙往里一瞟。

    院子里面一片狼藉,养的花都被人零七碎八掀在地上,除了林氏房里的人,里边还站着两三个衣着简朴的尼姑。

    “张嬷嬷!”江芙快步走进去,脸上难得的有几分怒色,“这是什么意思?”

    林氏一僵,听着江芙的声音越来越近,急忙让屈嬷嬷停下翻找,屈嬷嬷将早准备好的木偶娃娃揣在手里,大声朝外喊道:

    “找到了!就是这个!师傅们请看!”

    林氏跟着惊天动地的一声痛呼:“她居然真的敢做出这等事情!”

    屈嬷嬷举着木偶娃娃一路送到院中站着的尼姑手中。

    “师傅请看,”

    布偶娃娃通体漆黑,只在头颅和胸口点着三颗朱砂,朱砂上还插着两根银针。

    素微接过屈嬷嬷手里的木偶,掰开头一瞧,里面果然写着张纸条,上书生辰八字,绘着繁复的符文。

    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林氏捏着手帕擦着眼角的泪珠,屈嬷嬷一脸愤怒的控诉道:“我家夫人这几日经常头疼发热,找了大夫也没有用,去求了高人指点,高人却说家中有人行厌胜之术。”

    “奴婢是真没想到,这江五小姐居然这么狠的心啊!”

    大晋朝重佛法,厌胜之术是公认的忌讳。

    林氏等屈嬷嬷说完,才放下手帕看向站在后面的江芙。

    “芙儿,自从你回家,我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到底是何时对我起了这么大的怨气?”

    她悠长的叹了一口气,摆足了慈祥长辈的模样:“你是二房的女儿,我无法对你管束太多,只是这件事你实在做的太过分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随两位师傅上山清修吧,在佛门清净之地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过错!”

    屈嬷嬷立即跪地高呼起林氏的仁慈恩德。

    真是好一出大戏。

    江芙扯了扯嘴角,“敢问大伯母,芙儿要清修多久才能赎清我的罪孽呢?”

    “我顾念着你年龄小,便先清修三月吧,只是你犯下这样大的过错,自然是不能再入闻鹤书院了,哎。”

    先清修三月然后滚下来替嫁是吧?

    江芙微微行了个礼,朝素微伸手:“师傅可否把这个木偶让我瞧瞧。”

    素微见江芙神色坦然不卑不亢,脸上没有半点被拆穿的心虚,便把木偶递给她。

    “芙儿,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是早些认错吧,我做长辈的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走上歧途。”

    江芙并不理会林氏的‘敦敦教导’,林氏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买通佛门中人,进了尼姑庵,若是没有家中长辈授意,自己出来便是私逃。

    不受教化的女郎可没什么好名声。

    江芙细心翻查了手中的木偶细节,微微一笑说道:“有刁奴陷害我。”

    “五小姐,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屈嬷嬷当先跳出来斥责,“这木偶可是在你屋子里面搜出来的,院子里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能作假不成?”

    江芙举起手中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这写字多用簪花小楷,这字迹和我写的完全不一样,拿出书房里的一比对便知道不是我写的。”

    “我看这字生疏凌乱,想必很久都没有动过笔,我天天为祖母抄佛经祈福,怎么会写这样的字?”

    “万一你找人代笔,或是刻意掩埋字迹....”

    江芙摇摇头,搓开纸条,“字迹可以改变,笔墨却变不得,诸位稍等我片刻。”

    江芙把纸条还给素微进了内室,她极快的扫了眼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床榻妆盒,心稍微定了定。

    幸好她把手札藏的深,林氏还没来找到床榻下边的暗格。

    江芙拿着她习字用的纸笔走出来。

    “师傅请看,我平时用的墨水和纸张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现在市面上最常见的草纸和墨,而纸条上的墨水闻之有香,纸张洁白,我囊中羞涩,买不起这样的东西。”

    两位尼姑一看果然如此。

    林氏低着眼睛飞快的拧了一把屈嬷嬷。

    屈嬷嬷立即继续道:“用不起也可以偷偷买啊,万一是五小姐买了放在屋子里边,用完便毁了谁又知道?”

    江芙悠悠的叹了口气,“买卖都有凭证,一问就知,更何况,其实我们家里并不是没有人用的起这样的笔墨啊。”

    林氏眉头一跳,这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是她从江如月房里随意卷了张纸写的,府上纸笔的供应都有记录,除了家主,江如月自然用的都是最好的。

    “可怜我什么事都没做却要受这不平之冤,若是无人为我做主,我只能跪在大伯父面前求她给我一个公道了。”

    江致岳一贯不搭理内宅之事,要是真被江芙拿这去求人,难免他不会因为好面子查府上支出,到时候被推出来的不就是江如月了吗?

    林氏越想越不对,这事本就做的匆忙,一查全是破绽,本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让尼姑庵的人把江芙送走,没想到硬是被她找到了破绽。

    要是牵扯到了如月,她还怎么嫁进高门?

    “大胆刁奴!居然敢瞒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陷害芙儿!”林氏率先反手给了屈嬷嬷一巴掌,“你在房里百般给我吹耳旁风,原来是起着这样的心思?”

    “这,这...”屈嬷嬷没想到林氏变得这么快,但一看林氏怒气冲冲的模样,她也不敢反驳,只能顺着嗫嚅道:

    “大夫人恕罪,大夫人恕罪。”

    林氏翻脸翻的这么快,两个师傅怎么看不出来她心里有鬼,心里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只当不知道这些宅门里的勾当。

    “既然事情未清,贫尼还是不好再逗留了。”两人都不太想干涉进来,本就是林氏先在她们面前哭哭啼啼,说是自家女儿走上歧途求她们帮帮忙。

    没想到压根就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

    两位师傅告完辞也不听林氏的回应,直接便离开了院子。

    “芙儿恭送两位师傅。”

    江芙含笑行礼。

    院子里屈嬷嬷跪在地上正真真假假的给江芙道歉:“都怪奴婢一时想不开,见不得夫人这么看重五小姐,这才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

    林氏看了眼江芙,心里不甘的很,只能狠狠扯过木偶往屈嬷嬷头上砸去,“手脚这么不干净,也别在我身边做事了,明日就发卖了你!”

    “大伯母这是何必呢?”她装模作样的拦了一拦,“不过刁奴欺主,确实应该好好管教。”

    林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芙儿,大伯母平日里真是看走眼了,不知道你这样能言善辩。”

    “大伯母这么说,芙儿真是惶恐,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芙儿就先回房收拾东西了。”

    林氏恨得牙痒痒,却拿她没办法,只能挤出笑道:“你去吧,伯母也该回去处置这刁奴了。”

    第二十七章

    危机

    这头江芙才回到内室把掉在地上的茶盏放回去,院里又喧闹了起来。

    她心中莫名,踏出内室,果然看见林氏一行人又气势汹汹的回了晚香院。

    “大伯母安,”心里奇怪,江芙面上的礼节做的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林氏现在的模样和刚才截然不同,她扬着下巴,得意的朝江芙砸来诘问:“芙儿,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偷月儿的东西?”

    “大伯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屋里何曾有...”江芙轻笑,话却突然一顿,江如月的东西,她屋里边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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