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的语气愈来愈激动,霎时间,渡良濑猛然将摊在半空中过的手臂收紧,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自顾自地陷入了别人无法理解的绝望中,冲我大声喊道:

    “为什么他要是个alpha?嗯?为什么!因为他是个alpha,他有数不清的压力,却又不要低他一等的身为beta的我帮他分担!所以他还是走了,还是走了……他说他要回国寻找机遇,等他成就大事业,他就有底气和家人对抗,回来和我结婚。但我知道他在骗我,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只要他是个alpha,我就永远不能更好地将他掌控在自己手中!因为他是alpha,我是beta!他就永远凌驾于我之上!这就是社会准则!因为他是alpha,他就必须找个omega生孩子,而不应该是我!这就是他妈该死的社会准则!”

    渡良濑近乎崩溃,但他望了我数秒,便立刻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瞬间冷静下来:

    “正当我痛苦万分的时候,我偶然得知了九州黑道铃木组秘密对外征集研究人员进行的一项违法研究。只要研究成功,就能随意转变人的第二性征,哪怕是绑架了个alpha,也能让他变成拥有发情期,会委身人下的浪货,不再苦于没办法折磨他们了。”

    “我对这个研究非常感兴趣,对啊,燃川活的这么辛苦,为什么我不能把他变成属于我的omega呢?这样他就必须永远活在我的羽翼之下,永远无法离开我了。他的父母不是想要孩子吗?那就换我睡他,标记他,我们多多地生,把孩子全部送回中国,直生到他的父母满意为止。”

    他忽然扭过头,深深凝视着我。我心惊胆战,摸不透这个人的想法,生怕他下一秒就对我和孩子不利。

    停顿许久,渡良濑才悠悠叹了一口气:

    “哎,我看你这么可怜,多告诉你一些实话吧,省得你到死还蒙在鼓里。秦塬啊,是永远不会来赴今天这场旅行约定的,包括宝宝出生那天,让你寻死觅活也没忘记找他的那个约定,他也是不可能履行的,那些新闻你也看了,都是真的,他马上就要和霍家人结婚啦,哪儿还顾得上你?他早就后悔当初联系你,写了信便没了下文。你来意大利后为什么渐渐与国内亲人失去了联系,这点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是因为我利用黑手党耍了一点小手段,干扰了将你的手机号码信号,将他们转移或者切断了,只要你拨通中国境内的号吗,我都会第一时间知道,至于对方能不能接到,当然是看我的心情了。噢对,偷用秦塬手机号约你出来的也是我,这样想想还挺不值得的,不是白帮秦塬花时间逗你们开心吗?”

    说着,他空出手,朝我比了个开枪的姿势。

    “你啊,可真是太好骗了,该说你是傻还是单纯呢,辛柑,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你还是个omega,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拆吃入腹,连渣都不剩,就像这样,嘭——我还算替你找了个比较轻松愉快相对有价值的死法吧。”

    变态。

    太变态了……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些话对我带来的震撼。

    渡良濑悠马在日本时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下,才会造成他这样扭曲的性格?他温柔的外表和热心肠的性格下,包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副丑陋不堪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提到的渡良濑悠马和梁燃川之间非常扭曲的依恋关系,就是渡良濑悠马单方面怨恨秦塬,对辛柑动手的根本原因。(渡良濑周六杀青换秦总,我算算秦总喝了多少斤枸杞了)

    第88章

    Chapter

    82

    可我怎么问想不通,就算他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自己的alpha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要拿我开刀?

    我不明白,渡良濑悠马,这世界上有几十亿可以被你挑选成为实验对象的人,为什么你偏偏选中了我?甚至还牵连到秦塬身上,利用他骗我,让我怨恨他,这样做很有趣吗?

    “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单纯享乐?你看我怀着孕好欺负,还是觉得我流亡国外孤苦无依,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死活?”我冷笑道,“你最好别说你同美剧里的变态杀人魔一样,仅仅是随机选择目标,刚好选到了我这个倒霉蛋。那样的理由我不能够接受,这个世界上可能倒霉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

    渡良濑把玩着手中的伯莱塔,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如果我想要随机杀人,随便往注射剂里掺点毒药就能置人于死地,让对方立刻摆脱活着的痛苦,送他去最快乐的地方,又何必特地下功夫布局接近你,利用你的腺体,还多留你两年命,慢慢折磨你呢?这一切都拜秦塬所赐,你要怪,死后就到他梦里怪他吧,最好日夜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秦塬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么恨他!他从来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你一定是误会他了!”

    渡良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误会?我告诉你他做了什么错事。他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自以为是伯乐!发现了梁燃川这匹千里马!他就应该让他留在原地挨饿!等他真正的主人来接因为没饭吃饿得骨瘦嶙峋的他!而不是把他带了回去!让他成为众人追捧的汗血宝马!最后忘了他的主人是谁!”

    这番颠倒是非黑白的疯狂言论听得我瞠目结合,无言以对。

    我发现我根本没法和渡良濑悠马交流,他压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打着“爱”的旗帜试图软禁他人的心理变态!

    他甚至没有把自己的爱人当成“人”来看待,而是当成自己的一件所有物。现在这件“物品”成了秦塬手下的得力画家,前途宽广未来美好,这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感到无比焦虑和痛苦,觉得自己失去了这样物品的“所有权”和“管理权”,于是疯狂地对帮助了梁燃川的秦塬实施报复!

    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渡良濑居然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到底还是我太过于轻信他人,没什么防备心里,没能看穿他人的真面目。

    可是渡良濑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他骗了我两年多,从未露出一点破绽。从他向我伸出援手的那一刻,我就将他当做了恩人和朋友,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更不可能去想,未来的某一天他是否可能害我。

    “你居然就为了这样的理由一直骗了两年多?”

    我难以置信,如果他想害我,他大可以一枪将我击毙,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的计划周密详尽,一布就是两年,太可怕了。

    “骗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啊,我只是没有告诉你详细内容而已不是吗?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为日本黑道工作过,包括我辞职到意大利的理由,‘一个秘密的研究’,这些可都是句句属实,并无虚言啊。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人要诚实守信,只要你问,我肯定不会骗你的。只能说你并没有深入了解我罢了,这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我无话可说,这样的诡辩,不论我说出什么样的话,他都有理由可以反驳我,将错误归到我的头上。内心扭曲的罪犯和正常人不同,他们三观不正,颠倒是非,通常意识不到自己的任何错误,甚至以此为荣。

    “……我说不过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包括你所做的这一切,听起来都太荒唐了!”

    我既气愤又无奈,心底涌起深深的绝望。

    因为如果对方的想法过于偏激,我根本不可能靠三言两语就扭转他的想法,我不是谈判专家,也没有那个智商同他周旋。

    他是个聪明人,如果不聪明,也不可能轻易获取黑道的信任。至少在某些方面双商极高,才能在短时间内打进研究团队内部,快速掌握研究方向,并且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可,拥有了一些权利,才离开日本来到意大利,联手意大利黑手党进行跨国研究,同时还隐瞒身份在医院做一个普通的儿科医生。

    儿科医生……

    ……那他对……!

    身体一阵恶寒,我心漏了半拍,慌忙低头看向孩子。

    孩子哭昏过去后依然睡不安稳,也许是做了梦,眉头紧皱,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这种时候我才发现,他皱眉严肃的神情,同秦塬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那又如何,宝宝,你爸爸根本不认你呢,看来咱们爷俩要自己扛过这一关了。

    我暗暗攥紧拳头,心中愤慨。

    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能不能扛得过去……

    “放心,我可是个good

    doctor,用你们中文怎么说?哦,有‘医德’的儿科医生,孩子身体素质差,确实有一方面原因是我用你的腺体做了实验,导致孕期信息素对胎儿产生了影响,不过自从你儿子,但凡有个头昏脑热,我不是都很用心帮忙诊治照顾吗?什么时候害过他?”

    渡良濑不愧头脑精明,洞察能力也很强,我只是流露出比平常对孩子的关心更多一份的害怕,他便能猜出我心里在担忧什么。

    “你没有直接伤害他,但不代表没有间接伤害,欺负一个孩子,你枉为医生枉为人!”我咬牙切齿,“渡良濑悠马,你今天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只是单纯想杀我报复秦塬,随时找个没人的时候把我毙了万事大吉,还浪费精力让这么多人堵我一个,怎么?你是不是心虚,怕我不小心跑了?”

    渡良濑听了一愣,下一秒又讪笑出声,双手举起交握,移至胸口,闭上眼睛:

    “不不不,这也是原先就计划好的,我一定要在这圣洁的百年老教堂里送走你,在神明面前取下你的腺体。这个献祭般的仪式非常重要,只要够真挚虔诚,神明会宽恕像我这违背自然规矩的人。”

    我听了,骤然失色,血色全无。

    渡良濑想要的不单单是我的命,而是想要摘除我后颈上,散发着属于我独特信息素味道的omega

    性腺。

    “渡良濑悠马,你真是策划得好计谋啊!你一定想,这一招玩得真绝,一箭双雕,既可以丰富自己的研究成果,同事还可以通过我们的死亡来报复秦塬,多妙啊!”

    我微微一顿,忍不住苦笑一声,

    “可惜你这招根本报复不了秦塬。是你自己跟我说的,秦塬根本就不在乎我和儿子,我们甚至是他最想抹去的过往,等他得知我的死讯,说不定会在心里暗暗窃喜,松一口气,心想以后终于没有人会影响他的未来了。”

    渡良濑神色一凝,飞速地将伯莱塔重新举起,直接粗暴地抵上了我的太阳穴。

    “你给我闭嘴!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话?我不需要你来指挥我应该怎么做!怪怪缝上你的嘴,不然我一枪送走你——”

    “渡良濑先生!”

    除了钳制住我的人,这时候,我的身后又凑上来两位黑衣人。他们同样掏出枪和药剂,站在渡良濑的对立面,枪管直指向他。

    其中一位人高马大戴着墨镜的beta用英语对他说道:

    “渡良濑先生,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过于神经质,激动起来就胡乱杀人,你知道组织为此花费了多少金钱来摆平?你现在有工作在身,上头的人听了你的要求才派人护送你在此地取腺体,我们只需要你将腺体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没说过你可以杀人灭口。弱势的omega和孩童是最好的贩卖商品,留下他们的命我们还能大捞一笔,要是由着你的性子随便杀人,我们可是得不偿失。”

    渡良濑悠马闻言冷哼一声,他缓缓垂下自己地手。当所有人都觉得他准备暂时妥协地放下枪后,渡良濑忽然侧过身向前大迈两步,将伯莱塔抵上了黑衣人的额头:

    “呵,我当然会做正事,但你们也不要妄想能够处理我的东西,包括这个两岁的孩子。卖了?哼,休想!我说要让他死,就绝不会让他活到明天,最好给我收起你们的如意算盘。”

    说罢,没等黑衣人反应,又将伯莱塔收了回去,吩咐站在自己右手边的人:

    “去把我那副专门用来吃内脏的手术刀拿过来。”

    我瞬间堕入冰窟,求生的念头让我抱着孩子再次奋力挣扎,企图挣脱来身后的束缚。

    可是毫无用处,我的腿受了伤,又手无寸铁,怎么可能和这些经验老道的打手相提并论?

    脖颈忽然一凉。

    我猛地止住了动作。

    渡良濑又重新站回我身边,将下巴冰冷的手术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往后一寸没得是腺体,往前几寸大动脉,没的可是命,再乱动,你可想清楚后果,辛柑。”

    作者有话说:

    如果把存货写出来的话晚一点可能二更,不过可能性很小……看情况,有的话今天就有秦总,没有就明天

    第89章

    Chapter

    83

    我冷汗直冒,吓的咽了咽,吞咽声在此刻寂静的教堂内显得格外突兀。

    渡良濑将伯莱塔堵上我的胸口,朝我身旁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迅速上前,这次没在给我任何机会,一把将孩子从我怀中扯走。

    夹上脖子的刀和堵上胸口的枪使我动弹不得,怀里骤然一空,仿佛将心脏从我体内抽离般疼痛。

    我下意识抬起手,紧贴肌肤的手术刀更加贴近我的腺体。

    渡良濑冷声道:

    “别动!不然我的刀不客气了!你是想一会儿打了麻药再割,还是现在就让我一刀切了?”

    我疯狂摇头,绝望地望着被黑衣人抱走的孩子,无声落泪。

    “现在乖乖跟着我往前走,不许走其他小动作。”

    渡良濑朝身后退了两步,引导我顺着过道朝十字架的方向走去。

    黑衣人随意抓着孩子跟在我们身后,另一把枪抵上我的后背。

    我心里担忧,想回头看一眼孩子的情况怎么样,奈何前有狼后有虎,我断然不敢冒险。

    木制地台发出腐朽的声响,我踏上去,丝毫感觉不到神圣感,仿佛被两位提着镰刀的死神,准备送入阴暗的地狱。

    在渡良濑的指挥下,我站上了地台正中央的位置。如果没有记错,先前他就站在同一个位置,凝视着面前偌大鲜红的十字架。

    贴在脖子上的手术刀和胸前的伯莱塔突然抽离了,渡良濑收回手,径自背过身去,将手术刀和伯莱塔缓缓放置于十字架前的经书台,然后慢慢跪在了地上,开始虔诚地祷告。

    这是让人感到无比漫长的仪式,呢喃话语里尽是对我死亡的宣判。

    我不明白一个变态为什么如此信奉宗教,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圣洁的宗教扯不上关系。宗教应该拯救他,让他从内心深处对自己犯下的罪过产生罪恶感,但显然并没有。宗教成了他施行犯罪的工具,他借此给自己洗脑,这是一场盛大的宗教仪式,他将来绝不会因为杀了人而下地狱。

    在渡良濑低声祷告的同时,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抵在背上的手枪。

    我悄悄活动了自己先前被人踹得几乎没有知觉的腿,刚才一路走到这,他虽然仍然疼痛,但基本能够活动。

    我在心里盘算,如果此刻我转身飞踢,将黑衣人摔在地,抱起孩子朝屋外跑,再大声呼救的可能性有多少?

    ……几乎是零。

    我蹙眉,心中轻叹一声。我现在完全处于劣势,不仅没有任何可以和他们相抗衡的条件,孩子还落到了他们手上,祸不单行。

    我得拖延时间,找机会离开诺尔恰镇,起码离开这个教堂,这里不知道还埋伏着多少中部黑手党的人,只有转移到其他地方,我才有可能向外人求助。

    可是现在除非找出一样我可以拿来做筹码,威胁渡良濑悠马和我谈条件的东西,不然我和孩子完全没有存活的可能。

    有什么能够拿来换我和孩子的命?

    我望了眼跪在地上,双手交握胸前,无比虔诚地向上帝祷告,祈求实验成功的渡良濑悠马。

    ……实验?

    ——“……你会给世界医学界留下卓越的贡献,为第二性征性征转变的研究提供强有力的腺体研究数据资料……”

    ——“……只要在你临死前尽快摘除腺体,腺体就已然可以在实验皿中作为活体继续进行研究,你这两年来打的所有针,每一针将来都有研究价值,每一针都不会白白浪费!”

    刹那间,我灵光一现,心跳加速,事到如今就赌一把吧!

    趁着身后的黑衣人不注意,我迅速背过手,握住了抵在我腰际的枪,猛地抢过,踉跄着退到一边,紧接着将枪口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渡良濑惊觉地起身,黑衣人则试图扑向我。

    “不许过来!不然我立刻开枪自尽!”

    我大声威胁道:

    “你们不是想要我的腺体吗?不是想要研究资料吗?可以,带我去正规的实验地点,我配合你们,不然反正也是死,我现在就开枪杀了我自己,我让你们两年来在我身上下的功夫通通白费!”

    我仔细观察渡良濑的神情变化,他果然瞬间紧张起来。

    看来我没有赌错,像他这样的人不能用有血有肉的凡人思维去解读。

    他现在急于累积实验经验,这不仅是他继续在黑道中占有一定地位的基础,也是他改变梁燃川的途径之一,他一定会把一条条冰冷的实验数据,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渡良濑向我伸出手,在我面前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辛柑,冷静,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哈,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怎么?你可以随意拿捏我和我儿子的命,我就不能决定自己是生是死吗?你这个控制狂!”我冷笑一声,枪口更加紧贴太阳穴,“我给你们时间准备车,让我和孩子离开这个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座教堂出乎意料地迎来一阵剧烈的震荡。

    地板持续不断地抖动,古老的墙皮裂出缝隙,夹着砂土疯狂坠落,七彩的玻璃和华丽的大吊顶应声落下,哐当一声碎了一地,飞溅起无数的玻璃碎渣。

    ——地震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慌乱不堪,中部黑手党自乱阵脚,靠近门边的几个黑衣人叫骂着朝外跑,抱着孩子的那一个,更是为了自己活命,直接把孩子随手一丢,试图追赶上其他人的步伐。

    孩子被摔在地上,直接疼醒了,放声大哭起来。我心一紧,痛得不行,什么也顾不上了,垂下手就朝孩子奔去。

    就在这无比混乱的一刻,渡良濑悠马居然还不死心,余光中,我瞟见他冲向经书台,抄起自己的手术刀,转身直奔向我——

    疯子!

    我停下脚步,颤抖地用双手高举起手枪,瞄准渡良濑悠马。

    对不起,我不想杀你,这两年间我曾真心将你当做朋友!可是我不能不开枪!如果我在这里退缩,下一秒,死在这里的就可能是我和孩子。

    我活了二十几年,受过的教育中从来没有教我开枪这门课,对我来说,开枪就是杀人,杀人就以为这犯法。

    可生死攸关,我无法再做出其他选择了!我强迫自己扣住扳机,在剧烈的震荡中稳住脚步,仔细瞄准渡良濑悠马,在对方举起手术刀刺向我的那一刻,我紧闭双眼,用力按下了扳机。

    嘭——

    枪声响起的刹那,有什么东西应声倒下。

    我浑身战栗地睁开眼,看见就向后仰倒在正前方,大口喘气的渡良濑悠马,和他胸口那一个血流潺潺的枪孔,立刻失魂落魄地甩掉了手里的枪。

    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我的头脑混沌不堪,浑身僵硬,恐惧感漫布全身,幸而四周不断掉落的石块还在提醒着我,地震了,赶紧带着孩子逃跑!

    我来不及犹豫,抱上孩子就向外冲。

    可我还没来得及多跑几米,视线忽然一暗,巨大的吊顶瞬间脱落,沉重地向下砸来,连脚下的地板也在分秒间深深凹陷。我进退两难,重心不稳地倒在地上,待我反应过来,只能默默将孩子护进怀中,绝望地闭上眼,接受这从天而降的灾难。

    一块巨大的落石击中了我的头部。我脑袋一嗡,伴着宝宝歇斯底里的哭喊,彻底晕死过去,下一秒,便深埋进这座中世纪的废墟之中。

    ……

    “确认身份了吗?”

    “核实不到被救人员的身份信息,已经对失踪人口进行排查了,确认是华人区的非法移民,正联系中国驻意大使馆工作人员。”

    ……

    “被救的游客是曾因意外失踪被政府定性为死亡的男性中国公民,还有一个两岁大的男性儿童,与其是亲子关系,他们的直系血亲已通过大使馆联系上,目前已经抵达意大利。”

    ……

    “辛柑……辛柑!宝宝!辛柑!”

    我猛地睁开眼,对上雪白的天花板。冷汗浸湿了我的全身,我机械地偏过头去,对上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

    秦塬转为惊喜:“你醒了!乖,别动,我马上叫护士过来替你检查!”说着就半立起身,离开座位。

    我以为他要走,立马握住他的手,开口:“别走——”

    好嘛,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又哑又疼,仿佛有把火在烧我的喉咙。

    秦塬一顿,立刻坐回椅子上,一手反握上我的手,另一手抚上我的额头,温柔地望着我:“我不走,我就按个铃。”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颓废不堪的模样,胡子拉碴,眼下一片乌黑,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衣领一边还翘着。

    这套衣服我见过。

    我艰难地吞咽两下,重新开口,问道:

    “……现在是,2020年吗?”

    秦塬抿唇点头:“是。”

    “你是二十九岁吗?”

    “是。”

    “宝宝是叫秦满心吗?”

    “……是。”

    “……那我们都还活着吗?”

    我忽然想起梁燃川对着秦塬放的那一枪,和淹没我与秦满心的那片海,遥远得仿佛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活着,活着,我们都好好活着。”

    秦塬紧紧抓住我的手,揉捏着贴近嘴唇,深情地落下一吻。

    “从获救到现在,你已经睡了快一个礼拜了。”

    我心想,才一个礼拜吗?不,在我的梦里,我分明度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八年。

    作者有话说:

    二更了!!!!!!!!想老秦了吗,老秦这不就来了?(地震真实背景改编,意大利中部地震)(很多人没看到我解释一下,现在醒来的心肝,是接在五十多章被绑架掉到水里之后的心肝,他这期间一直在接收2020年的自己这期间记忆,现在记忆接受完毕就醒了,时间回到2020年,并不是2016年被砸后醒来的时间)

    第90章

    Chapter

    84

    护士为我检查了身体,再三同秦塬确认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秦塬才稍稍放下心,重新坐回我身边,掖好我的被子。

    “真的不难受?嗯?”

    我感觉身子挺好的,没有异常情况。其实比起身体,我觉得还是精神上的压力大些,毕竟我看起来是昏睡休整了一个礼拜,实际上根本就没休息好,几番生死搏斗,险些就丧命了,任谁做了这样一个无比真实连贯的噩梦,突然从中剥离,都会一阵恍惚,分不清现实虚幻。

    不对,我很清楚这不是梦境,这是我的记忆。我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来吸收消化这些十七岁的我未曾经历的过往。

    现在这些或痛苦或快乐的记忆,全部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我现在,彻彻底底是二十九岁的辛柑了。

    秦塬见我愣着神不说话,又紧张起来:

    “怎么了宝宝?口渴吗?”

    我回过神来就是睡得太久了,手脚有点僵,想动弹动弹。秦塬不肯,把手伸进来,捏捏我的小腿肚替我放松。

    我心痒痒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天知道秦塬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有多焦急难过,我似乎可以理解他在我面前为什么总是一副过度紧张的神经质模样。我还对他的精神状态产生疑惑,明明精神出了问题的是我,最让人放心不下的也是我。

    回忆中的我还在同渡良濑对峙,开枪后后坐力带来的冲击感那么真实,纵然不是十七岁的我亲身经历,回想起应声倒下的渡良濑悠马和他胸前开出的枪洞,我也同样后怕不已。

    双手不自觉轻颤,我紧紧握住了拳头。不行,我不能让后遗症影响到现在的我,不然我穿越而来又有什么意义?

    我现在是个精神状态良好的正常人,我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更不会情绪失控去质疑和伤害身边的人,不会的,不会的。

    我在心里轻叹一声,望着面色疲惫的秦塬,和他外套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块污渍,低声道:

    “……我真的没事了,你去洗个澡休息吧,你都多少天没合眼了……”

    “我不困,我在这里陪着你。”

    秦塬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按压我的小腿。

    我索性抖了抖腿,故意嫌弃他:

    “行了,你快点去洗洗吧,你自己算算多少天没洗澡了,味道那么大,我就是叫你熏醒的。”

    秦塬果真一顿,匆匆低头嗅了嗅,无比尴尬:“……抱歉我没注意,那我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来,你好好休息,别趁我不注意偷溜出去瞎逛。”

    “……知道了知道了,我能去哪儿逛啊,上别人房间唠嗑吗?事儿妈,赶紧洗洗去吧你。”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朝他挥了两下,为叫他放心,还再三保证就在此处不动弹,就算上厕所也得给他汇报一声。

    “行了,你去吧,等你洗好了出来,我床分一半跟你睡。”

    这是我穿越至今,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同床共枕。

    秦塬果然面露喜色,站起身打了个电话,边吩咐人给他送换洗衣物,边朝大套间的淋浴室走去。

    ……合着你根本就不出这屋啊。

    直等到听见淋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我才静下心来,闭上眼,梳理我仍有些错乱的头绪。

    我现在还没法完全从回忆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中抽离,眼睛一闭,脑海里浮现的依旧是诺尔恰那随着地震而坍塌的古老教堂,和渡良濑死前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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