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李谦道:“我们明天启程。”

    姜宪没有问为什么,由刘冬月服侍着回了厢房。

    李谦站在院子里,看着正房台阶旁红蕾初绽的石榴树问钟天逸:“寺庙里不是要六根清静吗?这里怎么会种石榴树?”

    石榴树通常都寓意着多子多福。

    钟天逸想了半天,道:“可能是来庙里求菩萨的人都希望多子多福吧?”

    “这里又不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要不就是因为释伽牟尼什么都管?”

    两个人围着这无聊的话题说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冰河神色慌张地小跑着进了院子。

    “大爷!”他手里拿着张大红色洒金的请帖,说着话的声音打着颤,“是,是镇国公世子爷,让人送了名帖过来,说是要,要上山拜访您。他带了十几个人,卫属说,全是高手,禁卫军的高手……”

    终于来了!

    事到临头,李谦反而松了口气。

    他道:“请了镇国公世子爷到前面的厅堂里坐坐!”

    李谦的声音冷静而沉着,等冰河匆匆走后,钟天逸不禁低声道:“你果真是在这里等着姜律!”

    “不然呢?”李谦笑着反问道,“你以为我是要躲着姜律不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的确。

    李谦从来不是个背动挨打的人。

    这样的主动迎战,才是他的性子。

    钟天逸不由得豪情大发,道:“走,我陪你一起去。让我也有机会会会这位赫赫有名的‘小李广’。”

    “他肯定不会让你失望!”李谦笑着,眼底有与有荣焉的骄傲,转身往穿堂去。

    钟天逸一愣,见李谦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垂花门,忙快步跟了过去。

    ※

    王瓒望着空无一人守候的陡峭山道,脚步沉重气喘吁吁在前面带路的小厮,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他低声对姜律道:“阿律哥,这个李谦欺人太甚,他就算准了我们不敢随意和他动手不成?居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停在这里……”

    “阿瓒!”姜律停下了脚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的眼睛,凝声道,“你现在需要平复心境。你想想这个李谦,先是用金宵拖延时间,然后一路招摇地歇在了药林寺,一副等着我们上门的架式,这是普通人干得出来的事吗?保宁在他手里。你想救保宁,就得过他这一关。我们日夜兼程,已是疲惫之军,他好暇以待,我们已落下风,你还不能理智对待这件事,那我们只有一个‘输’字。与其此时上山丢人现眼,还不如在山下找个客栈好好的休整一夜再来碰碰这个李谦……”

    “我知道了!”王瓒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这段时间太烦躁了。”

    “烦躁不是件坏事,可若是控制不住心中的烦躁,那你就只能永远是个三流的将士。”姜律淡淡地道,面色如常地跟在小厮冰河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往山上去,“阿瓒,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怎样选择,决定了你以后会走哪条路。”

    会有多大的成就。

    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昂首走过了第三道山门。

    ※

    李谦站在山门尽头,看着姜律等人的身影在蜿蜒的青石山道上渐行渐近。

    钟天逸跃跃欲试。

    李谦沉静如水。

    大约过一盏茶的功夫,姜律登上了最后几十级台阶。

    他若有所感地朝上望去。

    四周只有青松翠柏,晓风山峦,深山寂静,不见一个人影。

    姜律心中不悦。

    竟然没有在山门口迎接自己,这个李谦,的确颇为托大。

    他进了寺庙,看见李谦带着四、五个人迎来。

    “镇国公世子爷!”他笑容灿烂,远远地和姜律打着招呼,“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陋室小院,多有得罪,还请到穿堂奉茶!”

    姜律冷笑。

    在穿堂奉茶,当他们是不入流的官吏?

    王瓒已是勃然大怒。

    只是没等到他出言诘问,李谦已上前行礼,道:“内院有女眷,实在是不方便待客,还请两位多多谅解。等哪日回到京城,卑职定在琼花楼设筵,给二位赔罪!”

    内院有女眷,他这是在告诉他们姜宪在他的手里吗?

    饶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得到证实的姜律依旧气得心潮翻滚,指尖发抖,可越是这样,他表面上越是不动声色。

    他微笑着朝李谦点头,目不斜视地由李谦陪着进了厅堂。

    钟天逸的目光落在姜律的身上,有点收不回来。

    原来姜律长得这个样子,文质彬彬的,不像武将,反而像个书生。

    听说他十五岁就能拉二石弓,不知道是后天练成的还是天生神力。

    他朝姜律的手望去。

    可惜姜律的手握成了拳,他看不见虎口和指尖是否有茧。

    王瓒的心却绷得紧紧的。

    不知道阿律哥有没有发现,这寺庙的周围好像藏着很多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他能感觉到那些敌视的目光。

    李谦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无害而率直!

    王瓒想到尾随他们而来的大同总兵府那些官兵,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李谦不动手则罢,若是动手,定让他尸骨无存。

    他的手搭在了腰间的剑首上,落后姜律两、三步的距离进了穿堂。

    一行人分主次坐下,冰河战战兢兢地上了茶点。

    李谦笑着向姜律介绍:“这是大红袍。如今已是贡茶。还好我在福建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去年想办法给弄了一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请世子爷尝尝。”

    姜律还就真的和李谦品起茶来:“汤色橙亮,兰香馥郁,果然是上好的大红袍。”

    李谦闻言仿佛松了口气般的神色微懈,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可没脸坐在这里和世子爷喝茶了。”

    姜律听着就笑了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李大人若是那要颜面的人,你我怎么会坐在药林寺品茶?出家人不打诳语,聪明人也不用多说,李大人意欲为何,还请告明,也免得我等粗鄙之人胡乱猜测,坏了李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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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争夺###

    姜律连说带笑,连讽含讥,把个李谦狠狠地奚落了一番。

    钟天逸面色赤红,王瓒扬眉吐气。

    偏偏李谦不为所动,态度真诚而又不失恭谦地道:“从京城到阳泉千里迢迢,世子爷日夜兼程,一路辛苦。按道理,我们应该明天约个时候见面才是。那时候世子爷的心情想必早已平静下来,有什么话彼此间也更容易说得通。可我最终还是觉得早点和世子爷见面的好。一来是好定了世子爷的心,二来也是想早点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于我们两家都好。”说完,还客气地给姜律续了杯茶。

    姜律气得不行。

    敢情你劫持了我妹妹,现在还让我冷静点,问我有什么条件?

    他气极而笑,反问道:“那李大人有什么主意呢?”

    李谦望着姜律,乌黑的眼眸深遂而幽远,表情认真而又诚挚,道:“世子爷,不知道您生平是否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明明知道不对,却觉得自己如果不做,定会后悔终身。”

    姜律一愣。

    李谦已道:“我现在就遇到了这样一件事。”他的声音极轻,仿佛袅袅的炊烟,带着世俗的乡土气,真实而亲切,“明知道是错误的,却宁愿粉身碎骨也要去做,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

    姜律生平从来没有遇到过。

    李谦说话的话气让他顿时有一丝的狼狈。

    同是男儿,好像他没有这样的叛逆过就不算是真正男子汉大丈夫似的。

    姜律心生不悦,冷笑道:“我的确是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件事。那是因为我父亲常常教导我,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一个人连是非都没有办法分辩,连欲望都没有办法控制,那他和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也不懂你所说的什么粉身碎骨,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只知道,享受了家族荣誉的人有义务去维系它的荣耀,而不是让它因为自己的私念而分崩离析,万劫不复!”

    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姜律的威胁,李谦还是心中微黯。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若是姜宪问起,他对她有了个交待,这就够了。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凭他几句话就皆大欢喜,只是不死心,想试一试而已。

    念头在李谦的脑海里转了转就立刻被他抛到了一旁,他端起茶盅来慢慢地呷了一口,然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道:“世子爷,既然我们说不到一块去,你我又都不愿意退一步,我觉得,我们都是行伍出身,就不要来文人那些虚的了,不如手下见真章,你们赢了,是我学艺不精,无力保护她,自然无话可说,任由你们处置。如果我赢了,我只求世子爷不要再插手我们两家的事。当然,若是世子爷愿意站在我这边,那我更是感激不尽……”

    不然你还以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在自己面前示弱地掉两滴眼泪?

    说自己有多么的喜欢保宁?

    姜律冷笑,缓缓地站了起来,道:“废话少说。你我之间除了一战,别无它法。至于说要不要插手两家的事,镇国公府是我父亲当家作主,我也只是奉了父命千里追踪。我技不如人,铩羽而归,自有家中的长辈做主,你感激我也没有用!”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以为我是京城里那些沽名钓誉的什么功勋世家子弟一样,你伏低做小、以弱示人我就会上当受骗?

    你不是要高风亮节,让我若是输了就不要插手我们两家的事吗,我就顺着你的话只提你我二人,不提姜李两家。赢了我带保宁走,输了由我爹出面收拾你和李家。

    我让你说大话!

    那就等着后悔个够好了!

    姜律脱下罩在外面的长衫反手丢给了福升,露出一身劲装来。

    这是早有准备啊!

    钟天逸眼角微挑,跟着站了起来。

    王瓒眼睛发红,盯着李谦像盯着猎物。

    他高喊了声“阿律哥”,上前几步站到了姜律的身边,看着李谦道:“让我来会会他!”

    只是还没有等姜律回答,李谦笑道:“世子爷,难道我们要打混战不成?”

    “你怕了不成?”姜律嗤笑,“这种事,难道还要分出三六九等不成?横竖是分出胜负,只要分出来就成,是单挑还是混战有什么区别?”

    张扬,带着几分挑衅。

    他们是来抢人的,又不是来比武的,难道还在这里讲什么“田忌赛马”?

    姜律扬着脸斜睨着李谦。

    李谦却觉得心生暖意。

    保宁恼火了,也喜欢这么看人。

    像只高傲的猫,说出来的话偏偏能砸死人。

    这难道是他们姜家的传统?

    他微微地笑,脱了外面的道袍,露出里面的短褐。

    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姜律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谦守株待兔,一路引他们过来,他就知道他们没那么容易能把保宁带走。

    可李谦却能在他的冷嘲热讽之下依旧沉着平静,这就很不简单了……难道他还有什么依仗?

    姜律低声叮嘱王瓒:“你不要冲动,李谦身边那个姓钟的我要是没有看错,也是个高手。而且还是江湖高手,那种特别擅长单挑的,多半是李谦请来助阵的。我之前考虑不周,以为他会一直逃窜,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敢在这里等着我们……”姜律说到这里,有点恼火,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判断失误了,但他很快就压下了这点异样的情绪,继续道,“我带来的都是军中高手,结阵布局没有问题,单打独斗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来会李谦,你等会负责对付那个叫云林的,他和你的身手差不多,其他的人就混战,随便找几个人缠着那个姓钟的就成。只要我和李谦分出胜负来,这场争斗就分出了胜负来,你不要想着能赢所有的人,总盯着那个姓钟的或是李谦不放。”

    王瓒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如姜律,行军打仗也不如姜律,虽然心中气愤,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道:“我听阿律哥的。”

    姜律安排好这个像炮竹似的,随时都有可能炸掉的表弟之后,松了一大口气,大步朝外走。

    王瓒忿然地瞥了李谦一眼,疾步跟着姜律出了穿堂。

    李谦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凝视着王瓒的背影,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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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比试###

    钟天逸不由拐了拐李谦,低声道:“你真的要和姜律单挑啊?他的骑射十分出众,当初他在大同做游击将军的时候,曾奉命到五台山剿匪,一箭穿透了两个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们这种做大将军的,通常都考虑得很全面,你别看他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说不定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你跳。你自己小心点!

    李谦笑道:“我现在也是山西总兵府的游击将军了。”

    钟天逸一愣,随后“嗤”地笑了起来,朝李谦挤着眉眼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李谦笑了笑,低声道:“你帮我盯着王瓒!”

    “亲恩伯世子爷?!”钟天逸很是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着算计姜律呢!”

    “不行!”李谦严肃地道,“姜家不会要个软脚虾似的女婿,我必须堂堂正正地打败姜律,你千万不要插手,坏了我的大事。只需要护着亲恩伯世子就行了。”

    钟天逸顿时来了兴趣,道:“怎么个护法?是逗他玩玩?还是只要打败他就行了?”

    “是不能让他出事!”李谦轻声道,“他是嘉南郡主的表哥,太后太后的侄孙,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嘉南恐怕会一辈子都恨我的。谁出事他也不能出事。”

    钟天逸和李谦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没有少玩官捉贼的游戏,两人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了,钟天逸明白他的用意,点头回了句“我知道了”,两人就不再说什么,一前一后地出了穿堂。

    外面是铺着青石板的庭院,开朗疏阔,两边植着合抱粗的古树,此时正值春末,树叶已陆陆续续地冒了出来,满目嫩绿。

    姜律挺立如松,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李谦自遇到姜律之后第一次面露凝重之色。

    剑原本就是百刃之王,软剑又剑身柔软如绢,力道非常不好掌握运用不说,这种剑还非常非常稀少,非常非常的贵,不要说铸造了,一般的人见都没有见过。软剑又因为太软,不适合砍和刺,却很容易就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挥动起来可以像鞭子一样一击不中只要抖一下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姜律,这是想要他的命吧!

    李谦深深地吸了口气。

    钟天逸朝着姜律吹了声口哨:“真有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用软剑的人,看来世子爷的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都已小有所成。”

    姜律没有吭声,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傲然。

    李谦朝着身边的冰河伸出了手。

    难怪姜律小小年纪可以拉二石弓。

    并不是姜律天生神力,而是姜家有习武的秘法。

    李谦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李家和姜家的差距。

    李家是在乱世中挣扎出来防身保命的武艺,姜家却是站在百年传承的底蕴上培养自己的子弟,李家能走到今天,真是得了上天的青睐,撞了大运。

    冰河把李谦的刀给了李谦。

    姜律的目光微微一闪。

    李谦用得是把非常寻常的斩马刀。

    朝中如今北边的卫所都用的是这种刀。

    如果是别人,姜律肯定会不以为意。

    可用这种刀的人是李谦。

    他联系到之前李谦一环套一环的诡计,顿时就觉得不寻常起来。

    姜律心里崩得紧紧的,神色间却满是桀骜,对随他而来的侍卫高声道:“兄弟们,给我拿出打鞑子的力气来,死伤不论,弄翻一个算一个。大同那边的兄弟们马上就要赶过来了。出了事有我担着。回去了请大家到白家铺子喝二锅头,吃猪头肉。”

    那些侍卫齐齐笑喝着拔出了配刀。

    钟天逸沉声对云林道:“姜小国公不简单,你领着人去堵那群侍卫,我来对付王瓒。”说完,没等云林回应,已一跃而起,轻如云团快如闪电般地朝王瓒扑了过去:“亲恩伯世子爷,我是李谦的副手,你是姜小国公爷的副手,他们闹他们的,我们也来会会。”说话间,已伸出五指朝王瓒抓去。

    还好王瓒听了姜律的话,一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钟天逸朝他扑过来的时候已连连后退好几步,等到钟天逸快要落下来的时候已拔刀朝钟天逸刺去。

    御林军用的御刀乃大内所造,集全国之力锻造,岂是普通刀剑可比。

    王瓒的御刀和钟天逸的手碰到了一起,发出一阵金石撞击之鸣。

    钟天逸笑着赞了声“好刀”,借着御刀之力如柳絮般荡开。

    王瓒这才发现钟天逸手掌心里套着套蝴蝶刀。

    刀身小巧,精致单薄,却流光异彩,寒气四溢。

    他目光微寒,喝道“再来”,欺身上前,朝钟天逸刺去。

    姜律已笑道:“李谦,你是主我们是客,怎么能客人打起来了,主人还在一旁看热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软剑已如毒蛇般朝李谦袭去。

    李谦举刀,挡住了姜律的攻势。

    姜律手微微一颤,软剑顺着姜律的刀势朝他的膝盖削去。

    李谦刀尖向下,“叮当”一声点在了姜律的软剑上。

    “好身手!”姜律含笑赞道,眉宇间杀气却越发的浓重,手中的软剑一剑快过一剑朝李谦挥去。

    “世子爷的身手也不错!”李谦答道,七尺长的斩马刀在他手里举重若轻,虎虎生风,凌厉逼人。

    两人战在了一处。

    那些侍卫和李谦的人也没有闲着,刀剑出鞘,混战起来。

    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轻手轻脚,鱼贯着穿过抄手游廊,在穿堂前的屋檐下蹲下,拿出五连发的弓驽驾在了肩膀上。

    精钢制成的箭尖在春日偏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姜律跳出了和李谦的战圈,高声喝道:“李谦,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谦平复了一下微喘的气息,朗声道:“世子爷不必惊慌!不过是怕有人自以为是的冲进了内宅,惊扰了休憩之人罢了。只要他们不过这道线就会没事。而我既与你定下胜负之争,就不会违背誓言!还请世子爷放心!”

    “放心个屁!”姜律想到刚才李谦身摧刀往,那不要命的打法,忍不住骂道,“我看你这是拿命在搏……”

    他说着,突然间顿悟。

    李谦,不就是拿命在搏吗?

    搏他能不能赢!

    搏姜家会不会放过他!

    搏他有没有这个能力留下保宁!

    或许,他还在搏,保宁对他到底有没有私情……

    姜律“呸”了李谦一声。

    这混蛋,竟然敢拿命来威胁他,威胁他妹妹,难道以为他就不敢杀他不成?

    姜律抿着嘴,又和李谦战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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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寻来###

    姜宪是被一阵响动给惊醒的。

    她醒来之后在床上假寐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翻了一个身,懒洋洋地问隔着帐子打盹的刘冬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谦可曾派人过来?外面是在干什么呢?这么嘈杂?”

    刘冬月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晚上守着姜宪值夜,白天补觉。这两天歇在药林寺,虽然说晚上可以在姜宪外屋睡上一觉了,可这白天还是磕睡不断,姜宪醒过来他都没有听到动静。

    闻言他不由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快步去看了看钟漏,回来笑道:“现在已是下午的申初,李大人没有派人过来。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就去看看。”说完,拔脚就要往外走。

    姜宪喊住了他,道:“横竖有什么事也论不到我们出头,你还是先打了水进来,我要梳梳头。”

    刘冬月应声而去。

    姜宪就倚在床头想着这几天的事。

    不管李谦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也拖了两三天的行程了。阿律怎么还没有寻来?

    是京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根本没有查到?

    还是阿律的行程没有那么快?

    明天他们还有借口继续在这里歇脚吗?

    不错,是他们。

    虽然不知道李谦打什么主意,但刚离京那会他可是日夜兼程。如今突然慢下来,不由得让人生疑。

    她则是求之不得。

    到了太原,就是金家的地盘了。李家是没有那个能力,姜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她跟着李谦到了太原的消息就没办法掩得住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怕就怕赵翌知道后又整出什么妖蛾子来。

    她是越来越看不透赵翌了。

    前世她乖乖地嫁给了他,他却心心念念全是方氏,两人的事情只怕朝野上下都知道了,就瞒着她一个人,让她被人当成笑话,颜面丢尽。

    这一世,她离他远远的,他反待她如珍似宝,任她怎么讥讽全都不放在心上,对方氏也没有前世那样的上心了。

    赵翌不管是前世今生,好像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姜宪不由叹了口气。

    他们还真不愧是表兄妹。

    她也一样没有弄清楚。

    她真的要嫁给赵啸吗?

    有一天跟着他去福建。

    人生地不熟地,身边没有忠心的属臣,手中没有足以对抗赵啸的兵力,在和赵啸利益相左的时候被人拘禁起来都没有人相救……

    姜宪觉得自己更理解曹太后了。

    她和曹太后何其相似。

    她前世也是这样紧紧地把李谦抓在了手里。

    不过是想找个庇身之所而已。

    曹太后除了自己,没有靠得住的人,孤立无援,所以她要垂帘听政,手握权柄。

    她从小被身边的亲人捧在手心,众人却各有各的生活,花团锦簇之下,她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赵翌的背叛才会让她那样难以容忍。

    李谦的选择才会让她那样的愤怒。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会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放在心上,不管是风吹雨打也会带着她吗?

    姜宪突然间心灰意冷。

    觉得重生也好,两世为人的她,不过如此。

    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

    不对,还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们相依为命。

    念头闪过,她又有片刻的怀疑。

    太皇太后是因为母亲永安公主才会亲自抚养她的,如果母亲永安公主还在,她对外祖母来说,也不过是个受宠的外孙女吧?

    姜宪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可心情还是抑制不住地往下落,刘冬月进来请她去梳洗的时候她半晌都没有动,甚至生出钻到被子里继续睡一觉的念头。

    她在心里挣扎了半天,还是起了床。

    她想起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她一直哭,大半个月都没有出坤宁宫,孟芳苓进来强行地把她拉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念叨着如果太皇太后还在世,看她的样子该多么伤心时的情景。

    刘冬月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她梳洗,可梳头还是个大问题。

    姜宪觉得得让李谦给她找个梳头的妇人来才行。

    反正他已经不在乎暴露行踪了,她干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刘冬月给她沏了茶。

    外面的喧嚣之声越来越大。

    姜宪不由地皱眉。

    刘冬月忙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姜宪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但很快刘冬月就跌跌撞撞地折了回来。

    “郡主,郡主!”他哭丧着脸扑通跪到了姜宪的面前,“您快去看看啊!大公子来了,可李大人让一排弓箭手举着弩弓对着大公子……”

    “你说什么?”姜宪手上的茶盅哐当落在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她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才扶着茶几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问刘冬月:“李谦居然让人去射大公子?”

    “可不是吗?”刘冬月抹着眼泪哭了起来,“亲恩伯世子爷也来了,那个钟天逸和世子爷动了手,李大人的随从和大公子带来的人也打成了一团,到处乱七八糟……李大人根本就没有诚意,这个时候不求着大公子还敢和大公子打架……大公子可是他的大舅子啊……有谁和大舅子动手讨了好去的……”

    姜宪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听清楚刘冬月唠唠叨叨地在说些什么。

    她高一脚低一脚地由刘冬月扶着往外走,周围的花草树木在她眼里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不真切起来。

    怎么会这样?

    李谦他不是很能侃的吗?

    为什么会和阿律动起手来?

    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地说吗?

    半路上有人把他们拦住,嗡嗡地说着话。

    她懒得理会,径直朝前走。

    刘冬月拉住了她,哭泣地喊着“郡主”。

    姜宪缓过神来,发现拦着他们的是冰河,透过穿堂半开的槅扇,那排背着她们,穿着黑色劲装的弩弓手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地道。

    刘冬月的手被她攥得生痛,却吭也不敢吭一声。

    “郡主!”冰河满头是汗,“大爷不是要拦您,也不是想伤害镇国公世子爷,这是防着那些没有眼色的人瞅着这边没有人守着,突然就闯了进来,惊扰了郡主……郡主,您别着急,千万别着急……”

    姜宪怎能不急!

    她甩开刘冬月就朝穿堂去。

    冰河一子下就挡在了姜宪的面前。

    “郡主!”他眼睛泛红,急得快要哭了,“您,您不能过去……刀枪无眼……大爷叮嘱过,让您,让您在屋里等着就是了,他决不会动镇国公世子爷一根头发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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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胜负###

    既然是刀枪无眼,谁又敢保证姜律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姜宪觉得李谦又在骗她。

    她推开冰河就朝前走。

    冰河不敢再拦她,跟在她身边低声地喊着“郡主”,苦苦地哀求着。

    姜宪像没有听见似的,渐行渐近,兵器相撞、斥责叫骂、喝彩唏嘘之声扑面而来。

    如同小时候伯父姜镇元带她到校场上去玩时听到的声音一样。

    那时候伯父曾经眼中含笑地轻声叮嘱她:“保宁乖,不要吵闹,也不能出声。若是惊扰到他们,刀枪无眼,一个不留神就会伤了同泽。”

    她还记得她捂了嘴巴不停地朝着伯父点头。

    姜宪不由抿了嘴,定定地停住了脚步。

    穿着白色劲装和黑色短褐的姜律和李谦最打眼。

    一个兔起鹘落,身轻如燕;一个大开大合,势如破竹。

    两人辗转连击,战得正酣。

    姜宪不由一愣。

    她虽然不懂武技,可打个牌都能看清楚打牌人的性格,更何况习武?

    她的大堂兄姿势漂亮,却如临风拂柳,刁钻诡谲。李谦姿势朴实,却有浩然激昂,充满阳刚之气。

    一个以巧取胜,一个以力相搏。

    格局高低立现。

    姜宪默然,眼角的余光瞥见离李谦和姜律不远处的王瓒、钟天逸。

    钟天逸像只蹁跹的蝴蝶,身形轻盈,不时朝王瓒扑过去,神色轻松。王瓒双唇紧闭,眉宇间满是疲惫,每次钟天逸扑过去的时候他都只能吃力地举刀相迎,颇为狼狈。

    至于云林几个,要说有多凶险,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受伤倒地不起的,更没有谁命丧黄泉的,要说有多轻松,他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点伤,看不出输赢来。

    她更看到了那一排挡在穿堂门口的弩弓手。

    如果她这个时候喊一声,李谦会不会失手伤了姜律?这些弓手会不会因为有人受惊而胡乱地射出支箭去?

    姜宪不敢动弹。

    可让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她喊了冰河过来,小声地问他:“现在谁占了上风?”

    这怎么好说!

    那些护卫和侍卫,当然是他们带来的人赢了——镇国公世子爷带来的人虽然都是高手,可他们的人都曾转战福建,抗过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凭这个,气势上就比那些京卫强。

    钟天逸更是逗着亲恩伯世子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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