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刘彻有必要吗?王太后有必要吗?

    这个从二嫁妇人,到帝国太后的女人,联合前朝后宫,要抢夺亲儿子的权柄。

    而牵扯进这件事情的人,王太后,田蚡,馆陶大长公主,陈皇后。

    这些人,他们是刘彻的生母、舅舅、姑母、妻子。

    他们找到了神女,向刘彻举起这把致命的匕首。

    最亲近的人,最恶毒的杀招。

    系统混乱地说,“我真的不能理解了,骨肉相残,何至于此”

    “而且怎么就敢对你讲得这样清楚,明明你和刘彻才更亲密吧?王太后凭什么认为你会和她们站在一起?”

    “因为她们能给我刘彻给不了的东西。”林久平静地说。

    身为神女,她其实处于和王太后相似的困境中。

    看似身居高位,可其实也就只有高位。神权这一块她所向披靡,可君权这一块,她完全空白。

    说白了就是,她缺乏能在朝中为她做事的人。

    所以在她初至未央宫时,随随便便就有臣子跳出来指责她甚至痛斥她,而到如今,尽管没有臣子再敢对她不敬,可她若想找人做事,还是很不方便。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倘若她在朝中有足够的势力,那在挑选水泥和造纸术的人选时,根本不必要局限在她仅见过的东方朔和董仲舒身上。

    她可以有更多更好的人选,她甚至可以拉起两个分别围绕着水泥和造纸术的团队。

    这就是刘彻不能给她的东西,可是王太后可以给。

    朝堂上的权柄,号令百官,行玺摄政,直白地说,就是属于皇帝的权柄。

    刘彻本身就是皇帝,所以他不可能将皇权分割给林久一部分,那会从根本上动摇他身为皇帝的地位。

    可是王太后不一样,她赖以立足的基础是太后的身份,她若得到皇权,那她得到的就是一份掠夺而来的战利品。

    分割给神女一半又如何?战利品而已,哪怕全部都给神女,与她本身也无害处。

    这就是她的优势所在。

    系统完全说不出话了。

    这对母子刘彻和王娡,她们哪里是母子,根本是一对疯狂的赌徒!

    此时此刻,此年此月,刘彻在赌,王太后何尝不是在赌。

    刘彻赌他在神女心中独一无二,王太后赌神女心中也藏着炽烈的权欲。

    “那你要怎么选?”系统以嘶哑的嗓音挤出了这句话。

    他太好奇这个问题了,所以在这场旷世的赌局中,林久要在哪边下注?她身为神女足以左右终局的眷顾,将要投向哪一方?

    系统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他想,难道真的要动摇刘彻的皇位吗,那可是刘彻

    可是,这可是林久。

    按照林久做事的风格来大胆推测一下。

    如果,舍弃刘彻,转而帮助王娡。

    对林久来说,这件事情,仿佛是、利大于弊的。

    远远大于!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老师在评论区留言说养了半个月又回来看,会觉得很感动,因为我自己也看文,就会比较了解,有些文养肥着养肥着就会忘掉。这篇文没被忘掉,就,说不上来,反正就很感动。

    亲亲嘛

    加更的事情我会努力一下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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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200+霸王票加更

    ◎西洲曲02◎

    刘彻一直以为神女需要的是他的血肉。

    但系统知道,

    任务对林久的要求,只是要引动刘彻的情绪波动。

    朝纲独断的帝王,和被全然架空的摆设皇帝,

    这两种身份,哪一种更容易被引起情绪波动。

    根本就不需要思索就可以得出答案,当然是后者。

    譬如林久现在在做的主线任务【使汉武帝对你产生喜爱之情】,

    刘彻现在还没到朝纲独断的地步呢,可林久做这个任务花费了多大的心思?

    从水泥、到造纸术、到以【山鬼】改造植物的生长规律,

    甚至在这三样石破天惊的东西被拿出来之后,

    林久仍然迟迟未申请任务结算。

    系统不大想承认这件事,

    可事实就是如此,迄今为止林久的判断从未出过错,她迟迟不申请任务结算,

    只能说明她判断此时任务的完成度尚未达到SSR。

    如此恐怖的任务难度,

    系统在刷新了对刘彻“刻薄寡恩”认知的同时,

    也发自内心地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倘若这次王太后败在刘彻手里,扫清了全部肘制,

    真正进化到朝纲独断的刘彻,想要引动他的情绪,

    那该有多困难?

    根本就变成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吧!

    那如果是前者呢,被全然架空的摆设皇帝?

    不需要设定条件进行推理,这样的情况,

    其实是有过前例的,就在不久之前:

    被窦太皇太后压制时期的刘彻有多好哄?林久用一个红薯,就换来了一个主线任务SSR的完成度。

    系统双手抱头,

    撕扯着头发,

    “我现在有点我一直以为刘彻对你的态度一如既往,

    可其实他只是装出来的一如既往吧,内里一直在改变的。通过任务完成度就反映出来了,我竟然一直都没看出来。”

    林久对此表现得很平淡,“对啊,地位不一样了,手中的权势不一样了,看待身边事物的态度当然会发生变化的。”

    “那所以,你要选择王娡吗?”

    目前来看,这似乎是林久的最优解。

    对于此时的刘彻来说,林久其实不是必须的,仅仅是锦上添花。可对于王太后来说,没有神女,她整个夺权的计划便都如同空中楼阁。

    所以选择王娡,林久在计划中的分量更重,相应所能获得的话语权也更大。

    更何况,只要刘彻这一次被王娡架空,那么接下来林久全部任务的难度都会暴跌。

    根本不需要再思索任何复杂的权术阴谋和政治,林久完全吃着火锅唱着歌地做完所有任务。

    系统发现自己找不出林久选择刘彻的理由。

    可林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保持了沉默。

    刘彻像林久一样保持了沉默,没有对王娡的举动做出任何反应,他照常批阅奏折,安静少言,也照常与林久谈笑,陪林久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总之,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与先前不同的端倪,他对待林久仿佛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系统以为这份平和会被一直维持下去的时候,殿外忽传,窦婴觐见。

    四周好像一下子就寂静了。

    刘彻在这段寂静中抬起头,平淡而又若无其事地说,“宣。”

    和他在宣室殿上接见朝臣时的姿态没有分别。

    可又怎么可能没有分别?这里不是他的宣室殿,是神女的清凉殿,刘彻在这里也不过是个客人,他怎么能这么平淡地说“宣”。

    一时之间,气氛好像一下子就变了,先前的平和荡然无存。

    有点古怪,系统想。

    自从林久住进清凉殿之后,刘彻就极少在清凉殿接见臣子,迄今为止只有过两个例外,一个是卫青,一个是东方朔。

    这两个人例外有例外的理由,可是窦婴呢,他有什么可例外的。

    楚服站在宫门边,忽然微微弯腰。

    天光晃动了一下,衣裾和影子一起映入门中,在这之后,一条瘦长的人形走入清凉殿。

    是窦婴,他孤身上殿。

    林久上一次见他,是在窦太皇太后濒死之际,他和其他的窦家人一起跪在窦太皇太后的寝宫中,低着头,身形有些消瘦。

    窦太皇太后死后,他一直赋闲在家,不必再为政事费心,原本应该很快就将那点消瘦养回来的。

    可如今观其形貌,却瘦得出奇。非但没有养回来,反而更瘦了。

    他来见刘彻,出人意料,讲的竟然不是那条堤坝的事情,而是说他的一个门客,因为辱骂田蚡,而被田蚡投入了牢狱之中。

    “拿窦婴的门客下手,这是在杀鸡儆猴吧。田蚡动手真快。”系统说。

    林久没有说话。

    窦婴的话说得很清楚,他希望刘彻能将他这位门客放出来。

    可是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太平淡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什么,怎么说呢,缺乏那种被激怒之后的激烈情绪。

    刘彻的态度也很奇怪,就,也是太平淡了。

    窦婴说陛下啊,我的门客他冤枉啊,求陛下明鉴。

    刘彻说,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你放心吧,我会彻查到底的。

    从头到尾全部是句号,没有问号也没有感叹号,平淡无味得像两个蹩脚的演员在对台词,赶时间一样过掉该过的无聊剧情。朙下謧歌

    “好怪”系统说。

    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就卡顿在了喉咙里。

    因为窦婴抬起头。

    他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便要告退,就在他转身的前一刻,他一直垂下的睫毛掀了起来。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看了林久一眼。

    那一眼的时间里系统看见了他的眼睛。

    魏其侯窦婴,他成名在景帝年间的七国之乱。

    那时他还年轻,是名满长安城的贵公子,窦太后是他的姑母,人人都说窦婴此人以外戚起势,是攀在女人裙带上的男人。

    窦婴听了这些话,不发一言,连一笑也懒得相付。

    再后来就是未央宫中的宴会,景帝酒醉之后说,“千秋之后传梁王。”我死之后,把我的皇位传给我弟弟梁王。

    是不是酒醉之后的昏话,如今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正值七国之乱,便因为这一句话,梁王率兵死死地挡住了叛王反攻长安的军队。

    为了这根吊在眼前的胡萝卜,梁王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支持了汉景帝。

    而当这句话被景帝说出口时,满堂皆惊,然后在座所有人都去看窦太后。所有人都知道,窦太后偏宠小儿子梁王,她很想,很想让梁王做皇帝。

    她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里景帝一直回避这个问题,而今天她终于等到了想要听到的话,得偿所愿啊,这就是得偿所愿。

    一些人在此时可能已经想好恭祝窦太后的好听话了吧,而窦婴举杯上前,说,“高祖天下,父子相传,上何以得擅传梁王?”

    天下是高祖刘邦打下的天下,父子相传是高祖定下的铁则,陛下怎能擅自传位梁王?

    他是外戚,是窦太后的亲侄子,是攀在女人裙带上的男人,此情此景之下他本该第一个站起来恭贺窦太后得偿所愿,他确实也站起来了,可他说出的不是祝词,而是足以熄灭窦太后野望的一句冷语。

    窦太后当然为之发雷霆之怒,重斥窦婴,从此不许窦婴出入禁宫。

    而后窦婴丝毫没露出悔悟之意,他干脆辞掉了当时的官职,做出一副抵抗到底的姿态。

    这个外戚中的贵公子,忽然就像是要和他最大的靠山,他攀附的那条裙带,彻底地决裂。

    再然后是七国之乱彻底爆发,景帝环顾朝堂,找不到比窦婴更有才干的人,于是召见窦婴,赐千金,拜为大将军。

    窦婴辞而不受。

    一个“辞”字,硬生生逼得窦太后向他赔礼,景帝亲口对他说,“天下方有急,王孙宁可以让耶?”

    天下如今有了危急的事情,你怎么能避让呢?王孙,是窦婴的字,他又称窦王孙。

    至此,窦婴方受赏领封。

    史书上记载这件事情,说,“所赐金,陈之廊庑下,军吏过,辄令财取为用,金无入家者。”

    千金都陈放在廊庑之下,愿意追随在他窦婴身后一起上战场的军吏尽可以随意从中取用,而他本人就坐在屋舍内,目光炯炯如烧着火,却一眼也不落在那些金块上。

    他看人,每一个弯腰拿取金块的人在直起身之后都会看见他的眼睛,然后像野兽拜服在猛虎脚下一般,拜服在他脚下。

    如此千金散尽的凶猛气魄,得到了一支与之相匹配的凶猛军队。

    再后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七国兵已尽破,封婴为魏其侯。”

    不同于田蚡靠着太后亲姐姐而显贵,魏其侯窦婴,他是在景帝年间踏着血火摘取军功而封侯的大汉勋爵。

    而现在是武帝年间,窦婴的时代过去了,他不再年轻也不再意气风发,昔日长安城中陈金廊庑的贵公子,如今鬓角两边都是白发,脸颊瘦得有凹陷的痕迹,整个人如同一捧燃烧殆尽的灰烬。

    只有在他抬起眼睛时,方能看见他从前的一丝风采。

    他的眼睛,亮得就像是灰烬中最后的炭火,因为转瞬之后就要熄灭,所以不顾惜性命地燃烧。

    眼睛里有这样的神采,说话时语气怎么可能平淡如灰烬。

    这不对劲。

    林久轻声说,“荆轲刺秦王。”

    系统忽然灵光一现,拍案大声道,“我明白了,刘彻是燕太子丹,窦婴是荆轲,而现在已经走到了易水之畔。可如果说王太后是秦王,那是不是还缺一个樊于期,缺个引动王太后的诱饵?”

    就在系统说话的下一秒钟,田蚡走了进来。

    “樊于期就位了。”系统喃喃说。

    窦婴猛然抬眼。

    先前他低着头,藏起眼睛的时候,模样就像是一段烧尽的灰烬,可就在看见田蚡的那一瞬间,灰烬重新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而且不止是眼睛,他全身上下都在发光,整个人像战神一样凛然不可直视。

    系统一把捂住眼,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不忍心看这车祸现场。

    但他还能听见声音,窦婴很快就响亮地念出了一段林久听不懂的文言文。

    系统自觉翻译,顺便从手指缝里偷偷往外瞅,“窦婴说,你田蚡从前不过是个在酒席上谄笑献媚的侍从,那时我坐在主位上喝酒,杯子一放你就知道弯下腰来倒酒。”

    田蚡鼻孔微微张开,整个人都绷紧了。

    窦婴继续说,系统继续翻译,“从前我听人说,狗这种东西最会忘本,吃着肉的时候,从来不记得从前施舍给他骨头的人。原先我并不信这话,想畜生也该有廉耻之心。如今见到你在我面前不知道行礼的模样,总算是相信了世间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翻译完了系统都震撼了,“窦婴,是个猛人,当着刘彻的面他就敢这么骂田蚡。”

    田蚡的脸完全涨红了,他出身微贱,如今坐上了丞相和君侯的高位,最不愿听人提起自己从前落魄时的样子。

    可窦婴一张嘴就往他最痛的地方戳。

    他也不是拙于口舌的人,当即反唇相讥。

    系统一视同仁,也为他翻译,“田蚡说,从前我听人说,乌龟缩在壳子里的时候,就只会回忆从前的事情,因为心里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有那样风光的时刻。魏其侯曾经的大名,我是领略过的。如今我在宣室殿上倾听陛下的旨意时,心里也时常想,从前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的魏其侯如今正赋闲在家,大把空闲的好时光,不知有多快活呢。”

    与田蚡相反,窦婴是从顶峰滑落的人,堂堂魏其侯曾经也宰执天下,如今竟然只能赋闲在家,这简直像是个笑话。

    田蚡这一张口,也正是捏死了窦婴的软肋。

    窦婴愤怒得像是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说田蚡抓走他的门客,是恃强凌弱,是苍蝇才会做的事情。

    田蚡愤怒得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说窦婴不顾门客犯错的事实,一味颠倒黑白,这是女人才有的胡搅蛮缠。

    窦婴说我堂堂魏其侯,我当年在景帝座下效力时,你还只是个吃不饱饭的混混!

    田蚡说,如今也只剩下这个侯位好拿来说嘴了吧,倘若再胡搅蛮缠,当心你连这个爵位也保不住!

    窦婴说,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无所恨。且非我,上安能称上?汝安能为汝?

    我的侯爵是我自己得到的,如果要由我丢掉,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而且没有我,刘彻怎能做皇帝,没有刘彻做皇帝,怎能有你田蚡现在的地位。

    这句话的杀伤力,大概可以类比为“孙子,我是你爷爷。”

    田蚡的脸色已经不是红了,而是紫黑一片,袍袖之下他的拳头紧紧捏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给窦婴一拳。

    而窦婴昂然不惧,以轻蔑的眼神打量他。

    窦婴是上过战场的武将,如今他年纪很大了,人也瘦得可怕,可仍然高大。而田蚡虽然年轻却矮小,两人倘若打起来,胜负还真不好断言。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政斗吗?窦婴好会骂,田蚡也好会骂,就是有一个问题,你就算了,他们这是当刘彻不存在吗?”

    不存在的刘彻在这时出声,轻轻咳嗽了两声。

    璀璨天光照入宫室,光线不断收束合拢,最后变成极细的一条线,横劈过窦婴的眉心,又贯通田蚡的眼睛。

    就在这样堪称凌厉的光线下,他们对视着,然后又在刘彻的轻咳声中挪开看向彼此的视线。

    午后的清凉殿上,一片寂静中,刘彻的声音响起。

    他说,既然各执己见,那就以廷议相决吧。

    说是窦婴和田蚡之间的廷议,但这背后全然是刘彻与窦太后的博弈。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系统问林久,“如今图穷匕见了,神女你站哪边?”

    这时刘彻忽然转过头,看着林久说,“柏梁台将要竣工,神女可要前往一观?”

    系统一愣,“什么柏梁台,刘彻给你修宫殿了?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成就被打出来啊?”

    不等林久回话,系统又是一愣,“我忘了,这是刘邦当年承诺给你修建的宫殿吧,修了这么多年啊。”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说,“这应当是长安城中,乃至整个大汉境内最高的建筑了吧。”

    林久没说话,只是默默远眺。

    柏梁台修建在未央宫外,但刘彻并没有要林久出宫的意思,而是叫人将林久带到了未央宫中最高的楼阁。

    从这里往远处,能将整个柏梁台尽收眼底,或者说,柏梁台与未央宫遥遥相望。

    系统难以理清楚这其中代表的各种含义,但他知道林久一定比他看到的更多更远。

    “柏梁台中修建了水渠,等到了夏天,神女可以去赏荷花。”有人在林久身后说。

    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林久身后的侍从分列两边默默下跪,有人从中走来,刺金的衣裾落在地上,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是王娡,但好像又不是王娡,见惯了她粗服素容的模样,再看她如今盛装严容,会有种迷乱感。

    听闻她以朴素的装束赢得先帝的宠爱,可见了她如今的模样,才能意识到她原来是个这么美丽的女人,眼睛明亮,嘴唇殷红,含笑而来,又美又威严,将大汉太后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很难以形容她缓步走来的样子,系统在那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林久,她身上某些气质和林久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她这样缓步走来,却像是要把这整座未央宫都踩在脚下。

    “完了,完了。”系统轻声说,“活久见,你竟然还有被人在气势上压制住的一天。”

    说着他看了林久一眼,正看见林久飞快地划拉了一大串【成就】,并一气呵成地点中了【一键换装】按钮。

    系统瞬间瞪大眼。

    王娡猛然停下那似乎要碾压一切的脚步。

    林久歪着头看着她,方才那一瞬间她转过身,雪白衣裾飞扬到一半忽然变成水红色,那种飞扬的姿态,有种要蔓延无际,直到铺满整片天空的气度。

    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确认兑换并更换SR级套装【西洲曲】,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王娡看着林久,她应该行礼,应该说话,但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是克制住后退的冲动。

    林久张开手臂,【西洲曲】是一套绣满荷花的水红色襦裙,此前曾经被系统推荐给林久,那种水红色的裙摆就像是铺满夕阳的水面,万顷荷花就绽放在夕阳之中,看起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丽。

    而在林久张开手臂的同时,衣袖展开,全身衣料也都随着衣袖展开,荷花和夕阳都震颤起来,显出一种铺天盖地的壮美。

    【作者有话说】

    这章五千多字勉强算双更可以吧。。是给200霸王票的加更,id“米米鱼”的第二个深水鱼雷。拖到现在很抱歉qaq

    这段剧情是不是有点无聊?其实我预想中是应该很精彩的,可惜好像笔力不足,写得不好。

    我会加快进度过掉的!九妹很快又要换新衣服啦。

    标数字的地方是引用了史记,因为这篇文里九妹的蝴蝶效应,所以很多事情提前发生了,有些史记上的话没法用,我自己加了一点,麻烦考据党轻喷,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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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在汉武朝做神女

    ◎西洲曲03◎

    在展开的衣袖和荷花中,

    王娡有一瞬间觉得,神女应该说一句话。

    她听过神女的声音,在窦太皇太后弥留之际,

    此情此景就应该配上那样的声音。

    但神女什么都没说,神女只是看了她一眼。

    很难以形容那种感觉,仿佛漫不经心,

    但其中又隐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就像是绣在衣服上的荷花,仿佛柔弱地颤抖,

    但一千一万支荷花和在一起,

    仿佛带动着整片天地都在震颤。

    神女从她身边静静地走了过去。

    跪在王娡身后的那些内侍匆匆从地上爬起来,

    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去。王娡带来的内侍上前一步,叫道,“太后。”

    王娡没有回应,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描黑的眉毛慢慢皱起,

    过了一会儿,

    所有人都听见太后忽然开口,“方才神女就站在这里?”

    但不等内侍回话,

    她又忽然扬手示意内侍息声,缓步走过去,

    凭栏远眺。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口中那条水渠看起来像一条细长的丝带。

    内侍静静立在她身边,以余光关注着太后的脸色,

    不敢猜测太后都看见了什么,只看见太后的眉头越皱越紧。

    过了一会儿,王娡忽然说,

    “派人不,

    你亲自出宫,

    去看看那条水渠里都有什么。”

    内侍诧异地看着王娡,看见王娡仍然在看着那条水渠,用一种近似于战栗的声音说,“去看看那里面有没有荷花。”

    秋风萧瑟,吹动檐角成串的雨铃。

    内侍穿得很暖和,并不觉得这阵风有多么冷,却在读懂太后话中含义的同时,慢而沉地打了一个寒战。

    秋天,哪里来的荷花。除非是神女看过去的那一眼,所有人都在此刻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神女衣裾上铺满的荷花。

    莫非真能逆转天时?

    “你这是选定了多少成就”系统几乎在呻吟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不用林久回答,他也知道,林久这次几乎把所有关于目标任务的妈妈的【成就】都勾选了下来。

    林久这次兑换的【西洲曲】套装他并不陌生,他曾经向林久强烈推荐过这套衣服,因为上面带的技能【无尽夏】,一旦施放可以让一块水域恒定在夏天,并开满荷花。

    那时候哪能想到这个技能没用在刘彻身上,用在了王娡身上。

    长乐宫中,悄无人声。太后已然独坐半晌,所有人连走路的声音都放轻了。

    有人走进来,王娡霎时站起来,随侍在她身侧的侍女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王娡缓缓坐下,扶住袖子问道,“如何了?”

    走进来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失魂落魄的、恍惚的脸。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飘忽,“柏梁台上开了荷花满渠荷花”

    如有霹雳惊雷倏忽炸响,簌簌冷汗一瞬而下,王娡脸色惨白,目眩良久。

    恍惚间又有人低声说,“馆陶长公主问,何日再请神女相问?”

    没有回应,很长、很长的沉寂,兽首描金的香炉蒸腾起袅袅香雾,拂过长乐宫的雕梁画柱。

    这里是住过窦太皇太后的长乐宫。

    可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窦太皇太后,在面对神女的时候,也从未有过片刻的不恭敬。

    王娡抬手扶住坐榻两侧伸展出的龙型扶手,在这个过程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身边人听到她低声说,“这样的小事,就不要再去打扰神女了。”

    满宫屏息静气,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些微的声息。

    王娡没有再说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以为自己方才的措辞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或许在她看来,那样的措辞根本就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神女在上,人间俗事,都是小事。

    香雾袅袅升起,升入回廊里透进来的阳光之中,香草焚烧之后生出的香气就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王娡慢慢挺直脊背,平静地说,“去回长公主殿下,请她不必忧虑。那是我的儿子,当年我能扶他上位,如今就也能把他拉下来。”

    “我感觉我在见证历史。”系统说。

    他此时和林久共享端坐在宣室殿上首的视角,而田蚡和窦婴则在宣室殿正中的位置,彼此相对而坐,中间隔着很小的一段距离。

    天光照亮他们两个人的面孔,和那些模糊不清的列位者相比较,他们的身形和面孔清晰得就像是舞台剧中配角环衬之下唯二的两位主角。

    窦婴和田蚡正在激烈地辩论,或者说,正在激烈地对骂。

    起先田蚡还维持着风度,说窦婴的门客当众辱骂他。

    窦婴说,看到狗大口吃肉时得意洋洋的模样,想起他曾经趴在人的脚底下摇尾乞怜,这也是人之常情。

    田蚡忍着气说,那门客如何如何地放肆,如何如何地不敬。

    窦婴说,那条狗从前祈求骨头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尊贵的气节,如今挨几句骂就不得了了吗,那从前侍于人前时怎不见他羞惭。

    田蚡忍得像个蒸笼,说那门客论罪当

    窦婴说,是一条黑狗吧,因此大肆狗叫时,不见他羞红的脸,因为尽被一身黑狗皮遮住了。

    田蚡不说话了,死死盯着窦婴看。

    他的脸是红的,眼珠子也发红,这种场面不像是在廷议,更像是古代剑客的对决,舌上藏剑,随时要暴起杀人。

    系统叹为观止,“刘彻真的不用说话吗,他真坐得住啊,就不怕血溅三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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