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个小时后,白辉提着行李走出别墅。

    他走到小区门口,叫了一辆车,吩咐司机把他载去市区的一间星级宾馆。然后坐在车里给周朗夜发了一条信息。

    ——抱歉,没有等你回来。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

    白辉在宾馆里住了一周的时间,其间和白翎通过一次电话,告知姐姐自己从周朗夜那里搬出来的事。白翎正在外地出差,听了白辉的话,表现出很为白辉高兴的样子,并把自己新买下的一间高级公寓的门锁密码告诉白辉,让他别在宾馆住了,直接搬去自己家。

    白辉想要就此开始独立生活,就和白翎解释目前已经在着手找房,很快会有固定的住所。

    同样的,他也联系了经纪人乔蓁,向她简单说明自己的情况。

    乔蓁的反应非常强烈,接到电话的隔天下午就赶来宾馆探望白辉,一再地跟他确认,“真的分了?”

    白辉甚至有点没辙地把微信内容给她看过。他和周朗夜的聊天记录就停在白辉发出的那一条“好聚好散”上,日期是一周以前,对方没有回应,似乎是接受了白辉离开的事实。

    乔蓁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把手机还给白辉时,忍不住对他说,“能把周朗夜这种级别的金主一脚踹掉,你真是牛逼了。”

    白辉这几天正忙于大四毕业前的待办琐事,床上堆着各种手续和文件,失恋伤心的痕迹几乎在他脸上看不出来。乔蓁只觉得他太过冷静,也太过消瘦了,临走时坚持要带他出门吃顿饭。

    白辉拗不过乔蓁,最后跟着她去了一间距离宾馆不远而人气很高的火锅店,又单独开了一个包厢。

    两个人吃火锅其实很没劲,点菜点不了多少,气氛也不怎么热闹。白辉喝了两瓶酒,不多久乔蓁就按捺不住地提起了周朗夜,她大概是想告诉白辉,周朗夜如今在平州是如何呼风唤雨的人物,白辉早不分晚不分,选在这个时机分手简直像是脑子进水。

    白辉埋头听着,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乔姐,别说了。”

    乔蓁听他的声音不对劲,收住了话题,没再继续谈论周朗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火锅的热气升腾,白辉的眼睛被熏得隐隐泛红,他拿手揉了揉眼。乔蓁看他这样,跟着心软了,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说他,“你自己不也很难受么?为什么还要跟他好聚好散?”

    白辉没法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只能笑着说,“可能我比较傻吧。”

    但他仍然感谢乔蓁带他出来吃这顿火锅,并且没有拦着他、任由他喝了醉醺醺的一顿酒——这给白辉自作主张的分手增加了一点像样的仪式感。

    白辉决定回到宾馆以后好好睡一觉,忙完毕业的事就静下心来选选本子。哪怕从配角开始演,总之他还有一份自己喜爱的事业。

    乔蓁开车把他送到宾馆门前,白辉的脑子虽然有些囫囵,但眼神看着还算清醒。

    乔蓁细心嘱咐他,“进了房间给我发个信息。”

    白辉一边推门,一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乔姐。”

    车外是一场六月末尾的夏夜,风吹在皮肤上,留下一丝舒爽的暖意。

    白辉慢慢走入灯火明亮的大堂,并向替他开门的门童点了点头。

    这是他离开周朗夜后独自生活的第七天,他觉得自己总算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一切都还不算太糟,一切也都还来得及。二十二岁的白辉,应该可以学会好好爱惜自己,从此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

    童昕的电话突然打入时,白辉刚刚迈进电梯。

    金属门在身后缓缓闭阖,他只听到母亲略显惊慌的前半句话,“小辉,你替我们求求周总,请他看在......”

    手机的信号忽然就断了,电梯开始载着白辉向上爬升。

    白辉愣愣地举着手机,不敢去想自己漏听的后半句话究竟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重新开始,又被生生打碎的感觉真的太糟了。(小白,妈妈对不起你...

    第42章

    您还是...让我回来吧

    走出电梯以后,白辉连续接了两个电话。

    一个来自母亲童昕,她在手机那头没说几句话,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小时前,白辉的父亲白礼睿被经侦局的警察带走了,罪名是涉嫌海外违规并购。同时各大银行也开始限制世尊百货即将申请到手的商业贷款。

    世尊集团眼下正在准备转型上市,以谋求各方融资,这时突然断贷对于集团发展堪为毁灭性的打击。白家的产业遭遇重创岌岌可危,童昕又失去了丈夫的支持,整个人已经方寸大乱。

    她恳求白辉去请周朗夜出面为白礼睿斡旋,并说如今的平州,只有周家才有办法摆平这件事。

    自从在海市遭遇车祸以后,白辉与母亲联系渐少,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已在一周前与周朗夜分开。可是听着童昕对周家寄予厚望,他不愿让母亲失望,只说自己会想办法,让童昕今晚好好休息,明早起来再谈。

    紧接着他就接到了姐姐白翎的电话。

    白翎还在外地考察医院,不能立即赶回平州。她一再地嘱咐白辉,不可因为童昕的恳求就回头去找周朗夜。白家虽然不如周家树大根深,到底也是名门大户,不至于因为一点风波起落就大厦倾塌。

    可是当白辉问及白翎有什么办法可行,白翎一时也讲不出令白辉信服的方案。只说经侦局那边已经在托人打听,很快会有消息,白家大约需要缴纳七位数的保释金,才能让白礼睿暂时离开看守所。

    情况显然不容乐观。白辉挂断电话以后,坐在黑漆漆的宾馆房间里,望着11层楼外的城市灯火思虑良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确是白辉没有料到的。

    他不能确定这背后是否有周朗夜的推手。他总是把对方想象得很好,以为过去的几年既然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时候居多,如今他提出要走,周朗夜不至于强留。

    可是父亲的收押和银行方面的限制,时机上未免太过凑巧,令白辉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否与自己有关。

    他在睡前查了一次名下的银行账户,确认了可以支取的款项,准备明天回到白家,先把这笔高达百万的演艺收入全数交给母亲,至少能在保释金的筹措上为父亲尽些心力。

    白辉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期间醒来了两三次,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他把手机从充电器上取下来,点进自己与周朗夜的微信对话框,看着那条长达一周没有回复的分手信息,忽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无知。

    此后的几天,白辉周围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白礼睿没能顺利从经侦局保释出来,世尊百货又被多家权威媒体爆出奢侈品售假,平州当地的知名律师纷纷表示白家的案子烫手,不愿出庭为白礼睿辩护。

    白辉为了家中的变故四处奔走,但他年纪尚轻,此前从未涉足集团事务,也没有相关人脉可以求助。倒是有几家他过去从不考虑的真人秀栏目组找到他,想要低价谈下他的出场费,最后是被乔蓁给生生拦住了。

    钱没有多大的用处,白辉明白乔蓁的意思。白家缺的远不是这区区几百万的流动资金,而是背后那个足以一手遮天的势力能够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们找到律师团队、疏通贷款渠道,从这场四面楚歌的困境里稍微缓一口气。

    6月22日这天是白辉的毕业典礼,白家这时已乱作一团,谁也无暇顾忌他的学业。

    白辉原本打算独自去一趟典礼现场,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算是为自己的大学生涯画上一个句号。没想到早上出门前接到姐姐白翎的电话,白翎坚持要以家人身份参加典礼,让白辉把学院礼堂的地址发给她。

    白辉劝不住白翎,只得同意她前来。可是直到白辉完成典礼,白翎始终不曾现身。白辉手里拿着印有校徽校训的毕业证书,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不待典礼结束他就提前离场,跑到礼堂外尝试联系白翎,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系统提示。

    童昕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白辉刚一接起,就听见母亲用一种几欲崩溃的声音说,“你姐姐因为一年前的一起医疗事故涉嫌使用违禁药品,刚被药监局带走了,即将进行隔离调查。”

    白辉拿着手机,和童昕各在一头,彼此都沉默良久。

    最后白辉克制住情绪,说,“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毕业典礼以后还有一些与毕业生相关的后续活动,白辉也顾不得参加了。当他以最快速度赶回家中,童昕正与两名从外省请来的律师商讨着白礼睿一案的保释细节。

    白辉近来几乎每天返家,可是每见童昕一次,他就觉得母亲比前一日衰老了许多。那些花费重金美容保养堆积起出来的风韵不减,都抵挡不住过去两周接踵而至的打击。

    童昕自婚后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以往还常常被其他太太们羡慕,人过不惑之年仍有一副少女般的清亮嗓音。这时白辉站在距她几步之外,听着她疲软半哑的语调,再看她回过头来一瞬的神情,心知童昕已经扛不住了。

    他随着童昕走到一旁的书房里,门刚一掩上,童昕就紧紧抓住白辉的手,对他说,“算妈妈求你了,你看看家里都变成这样了,你还不能去求一求周朗夜,请他网开一面吗?”

    白辉面沉如水,手下扣着童昕的双腕,不让她给自己跪下去。

    童昕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颤着声说,“我听说他对周泽动手时......我就知道,接下来要轮到白家了。”

    “他母亲顾婵当年是我的同学和闺蜜。我们都喜欢礼睿,但我知道,其实礼睿喜欢她远胜于我。我后来也因此做了些错事,周朗夜大概都知道了......”

    白辉的心猛地一沉,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愕然回问,“什么?”——手下随之也松了劲。

    童昕好像也顾不得其他了,白辉就是她眼下唯一可以抓住的的救命稻草。她有意表现出过度虚弱的样子,整个人往下滑去,白辉眼疾手快将她架住。

    “小辉,你想想你姐姐......你们姐弟感情最好了是不是?”童昕边说边哭,“这个医疗事故早就已经解决了,和白翎没有任何关系。你再不帮帮她,她辛苦这么些年,做完住院医师又一手创办医院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

    白辉把童昕搀了起来,扶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童昕掩着面,双肩颤抖,经过这一连多日的殚精竭虑,显然是撑不下去了。

    “妈,你先平静一下。”白辉拿起茶几上的一瓶水,拧开瓶盖后递给她,然后慢慢地说,“办法总会有的,我会解决好这些事。”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带上门从书房出来了,走回客厅,对两名律师说,“有劳您们等一等,我母亲刚才情绪比较激动。我现在出门办点事,她很快就会出来和你们交接。”

    白辉走到玄关,佣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他平声说,“不回来,以后都不用给我准备晚餐了。”

    那份刚领到的毕业证书就随手放在门口的装饰架上,白辉没有带走。他独自走出小区,又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直到天色渐晚,华灯点亮,两条腿累得几乎麻木了,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力气。他才掏出手机,给陶芝打了一个电话,问她在哪里可以找到周朗夜。

    陶芝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告诉白辉,周总今晚在城北的酒庄有个饭局。

    白辉道了谢谢,然后叫了一辆车,往酒庄的方向驶去。

    这是一间只对高级会员开放的酒庄。白辉以前陪周朗夜来过,但他并不是会员,一走到门口就被服务生拦住了。他只得报了周朗夜的名字,好在服务生很懂得带眼识人,考虑片刻后,还是领着白辉进去了。

    酒庄内部建造了一个非常漂亮茂密的花园。白辉跟在服务生身后一路穿花拂叶,最后走到了一间装饰雍容的包厢门口。

    服务生替他打开门,那里面洋溢着的酒香、脂粉香,一下都涌了出来。

    白辉沉眼扫视一圈包厢内的情景,里面的众人也陆续停下谈笑,朝他看来。

    唯独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身边倚着一位穿着性感洋装的女子,正态度殷勤地为他点烟,他却一点没有看向白辉。

    白辉定了定神,穿过一片讶异的目光,一直走到男人跟前。

    他站了几秒,四周倏忽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白辉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看着男人陷在光影里的深邃侧脸,双唇动了动,起先没发出声音,而后才低声说,“周总,这些人都不如我乖巧顺意,您还是...让我回来吧。”

    说完,他微微垂下头,脸上的骄傲清冷不见了,眸中的向往和爱意也不见。只剩下一个被现实压碎的躯壳。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想过”

    “不走了”

    “哎,这是那个拿过“最佳新人”的演员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早就是周总的人了。敢情是被赶出门了,现在又求着回来吧?”

    身后不断传来揣测的耳语,白辉立在原地,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无助和困窘。

    周朗夜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怎么穿着校服?”

    “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

    白辉正说着,处在他和周朗夜之间的那个性感女人突然伸手牵住他的一条胳膊,娇滴滴地叫他,“小帅哥站着做什么,坐这里呀。”

    周朗夜一下扣住了女人的一边肩膀,冷声吩咐,“你先出去。”

    女人愣了愣,一抬眼迎上周朗夜那双不带感情的视线,不敢再争辩,讪讪地起身出了包厢。

    白辉仍然站在沙发边,包厢里其余的人都开始装作无事地继续喝酒谈天。周朗夜指间夹着香烟,不紧不慢地问他,“怎么没去和同学聚餐?”

    白辉沉默片刻,才说,“你不喜欢我在外面喝酒。”

    他眼睑微垂,双手背在身后,说话的样子顺从,声音却透着冷淡。

    周朗夜似乎对他这个回答感到满意了,睨了一眼身旁的位置,“坐吧。”

    于是白辉就听话地坐下。

    周朗夜又转而和在场的另一位老板聊了几句正事,过一会儿才问白辉,“晚饭吃了吗?”

    “还没。”白辉说。

    一个点餐的触屏随即被推到他面前,“要吃什么自己点。”

    白辉下单要了一份虾仁焗饭,服务生很快就端着托盘进来送餐,把焗饭递到他跟前。

    周朗夜始终没跟包厢里的朋友介绍白辉,但众人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位白家的小公子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来这里求周朗夜高抬贵手的。

    可如果说白辉是来低头求人,看那样子又觉得差了点意思。

    屋内的几个人无不是陪着小心谨慎与周朗夜应对,唯独白辉一言不发坐在男人身旁埋头吃饭,一点不见殷勤献媚。其间他掩嘴咳了一声,周朗夜竟然主动给他拿了一杯橙汁。

    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令人费解,在座的几人都不愿招惹麻烦,没有谁主动和白辉搭话。白辉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那片暗影之中,似乎在等一个能和周朗夜说上话的时机。

    后来周朗夜与地产商谈妥了拿地的事宜,司机也在酒庄外面候着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白辉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其实周朗夜一直没有点头同意让白辉回去。白辉待在包厢里的这短短一个小时极为难熬,尝不出嘴里吃的虾肉和米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每一口都嚼碎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好在周朗夜没再当众为难他。白辉跟在男人身后出了酒庄,又一同坐进轿车。

    待到车发动起来,周朗夜不疾不徐地问他,“不是说要跟我好聚好散么?”

    在白辉从小到大的记忆里,还不曾这样低三下四地求过人。但他想到了姐姐白翎的处境,还有母亲那种几欲崩溃的神情,于是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的。”

    可是周朗夜一点不给他余地,淡笑道,“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知不知道的另说,他不过是想看白辉低头服软。

    宾利车的内部空间宽敞,白辉却觉得空气稀薄、身心压抑,他转头看着周朗夜,说,“朗夜哥,我父亲和姐姐的事,能不能请你帮一帮忙?”

    周朗夜也看着他,“童昕让你来求我的?”

    白辉没有应答。

    “白辉。”男人仍然笑着,但是摇了摇头,“你这不是求我帮忙的态度。”

    这一次白辉沉默了大约三十秒,他想起了包厢里的那些人,他们都簇拥在周朗夜周围,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讨好和恭敬的神情。最后他开口道,“我妈妈说,她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顾阿姨的事。”

    “......希望周总给我机会,让我替她道歉弥补。”

    最后一句话,白辉说得慢而艰难。他在大银幕上演过很多栩栩如生的角色,这一刻却无法把自己演得游刃有余若无其事。

    他不知道爱情的尽头是什么。甚至在他离开周朗的这段时间,他仍然会不时地梦见他,分离好像没有结束他的爱,梦里的男人仍有柔情缱绻,也会给白辉亲吻和拥抱。可是当白辉从包厢门口一步一步走到周朗夜身边,就那么短短七八米的距离,他的心忽然就冷掉了,长达六年的感情一下子灰飞烟灭。

    他垂着头说“让我回来吧”的时候,一直看着那支烧灼的烟头,觉得自己心上好像被烫穿了一个洞,永远都不会再愈合。

    周朗夜听他说完,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脸,把他拖到自己跟前。

    “如果不是童昕给你施压,你还不会回来是么?”

    白辉从男人眼底看到了隐现的薄怒,他以为这种情绪是冲着自己母亲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去,于是极力要将其绕开,“和她没有关系,只是我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条件和你谈......”

    白辉的确不知道,周朗夜想听的无非是一句最简单的想念。哪怕白辉言不由衷地说想他,周朗夜也会相信。因为过去的三个半星期,周朗夜并没有比白辉好过。

    所以他用尽手段把白辉身边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一一挟制住,断掉白辉的退路,逼迫白辉回来,让白辉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好聚好散的可能。周朗夜要白辉这个人,也要他的心,还要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不敢再动一分一毫离开的念头。

    周朗夜在光线昏暗的车里盯着他,短暂的静默过后,白辉有些逃避地往后退缩,旋即被男人压着肩膀推进了座位靠背,然后又被极其粗暴地吻住了。

    白辉的嘴唇是冰冷的,周朗夜也没有给予他变暖的温度。

    他闭上眼睛,校服外套被掀了起来,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开始往他身体深处探索,而白辉没有再挣扎。尽管抚摸和亲吻里不再有曾经熟悉的气息,他还是张开了嘴,而后又被迫张开了腿,任由周朗夜肆意掠夺和侵犯。他试图让自己的感知和身体剥离,不要去感受正在发生的一切,周朗夜还没有答应要帮白家度过难关,白辉是谈判的人质,也是唯一的筹码。

    白辉以为自己会哭,然而他没有。

    他曾经为周朗夜掉过眼泪,感到过爱里的纷扰绝望,但是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了。

    车上没有润滑剂,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做爱场所。白辉被弄得很难受,是那种身不由己的羞耻感,和最原始的欲望交杂在一起。他的第一次和此后所有与之相关的经验都是周朗夜教给的,这个男人太了解他的身体,更甚于白辉自己。

    白辉咬紧下唇,一直咬到破皮出血,却浑然不觉疼痛。周朗夜发现后钳住了他的双颊,迫使他松口。

    周朗夜是衣衫完好的,白辉则与他相反。车外的街灯在快速地闪变交错,照着白辉裸露的皮肤,那层底色是苍白的,上面已经有了一些强制掐咬留下的痕迹。白辉仰着头,压抑着身体的反应,眼里好像有掠过的浮光,最终又都沉入黑暗之中。

    最后他在周朗夜手里达到高潮时,轿车正好在一个路口的红灯停下来。

    起伏和颠簸消失了,白辉却止不住地发颤,感觉自己在情欲的冲撞下碎成了很多小片,无法再拼凑起来。

    周朗夜俯下身,贴在他耳边问他,“走了这么久,想过我吗?”

    白辉经过良久的平复,哑着声说,“想过。”

    周朗夜又问他,“还走吗?”

    “不走了。”白辉的眼尾笼在阴影里,似乎渗出一种凄冷的艳色。

    周朗夜又一次吻了他,舌尖慢慢舔过他仍在出血的下唇。他们彼此都尝到了那种腥涩难咽的味道。

    而后白辉听见男人说,“你姐姐的事,我想想办法。”

    白家的变故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地,而周朗夜只捡起其中一块,或要将其摆正。

    白辉心里清楚,他落在一张逃不出去的网里了。周朗夜要带他去一个可以永远禁锢他的笼子,周朗夜是居高临下且毫无破绽的掌控者,而白辉则有太多软肋,他的每一个弱点都牢牢攥在对方手里。

    短暂的逃离结束了。从此除了周朗夜这里,他再无处可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你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吗?

    白翎离开看守所那天是个阴沉的星期一,厚重的积雨云覆盖在平州上空,天将大雨的低压气氛笼罩着七月的城市。

    白翎今年三十一岁,毕业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的眼科专业,做完三年住院医师后回到平州创办明视眼科医院,在业界树立了良好口碑,成为国内为数不多能完成眼膜转换手术的私立眼科医院。

    她住在紧邻市区CBD的高级公寓,养一只血统纯正的布偶猫,有一名交往两年的男友,带给父母见过一次,暂时没有结婚计划。如果让她列出一份心爱之人的名单,排在第一位的应该是弟弟白辉。

    白辉是父母计划外的孩子,他出生那年白翎已经八岁。白家夫妻总是忙于应酬而很少着家,白辉常常由两名保姆照顾。白翎尤其疼爱这个弟弟,白辉三个月后断了母乳,从此他喝的奶粉和辅食有一半都是白翎给他调的。

    白翎在新加坡念书期间,兼职打工赚到的第一份收入就是给白辉买了一台任天堂最新款的掌机。白辉轻率地向家人出柜那天,父亲白礼睿气急之下给的那一巴掌也是白翎替白辉拦着的。

    她没有白白心疼白辉,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拘留羁押,白辉本来不会向周朗夜低头求助。

    由于白礼睿还未成功保释,童昕独自一人操持着白家上下,大概是自顾不暇了,甚至没派司机来接白翎,还是白翎的一位朋友开车到看守所门口把她载回了家。

    白翎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衣物,随即开车前往青屏半山。住在这处别墅区的人物大都非富即贵,门禁很严,白翎在可视电话里与周家的佣人对话,说明来意。她想见一见白辉。

    那位年近五旬的佣人告诉他,“小白和周先生出国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也不等白翎再多问一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翎的心紧了紧,对着失去人像的屏幕呆了几秒,才慢慢把听筒放回去,又慢慢走回自己车边。

    就在她去保安岗亭里做访客登记的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雨已经落下来了,陆续打在她肩上,洇开小片的湿渍。

    别墅区前门的道路空旷,午后一点这个时间段,几乎没什么上山的车辆。白翎在车边站了几分钟,雨势渐渐变大,她只能进到车里。

    车没点火,雨刮器也没开,窗外的景物很快因为倾泻而下的雨幕看不清了。

    白翎又尝试了一次拨打白辉的手机号。

    她不知道周朗夜把白辉带去了哪里,只能猜测他们去往加拿大的可能性比较大。周氏的北美分公司设立在温哥华,周朗夜刚从周泽那里夺过实权,或许是要去分公司进一步清理门户扫除障碍的。

    电话连拨了两次,没有人接听。

    白翎心里很乱,又转入微信翻了翻白辉近来的朋友圈,自从六个月前白辉的动态就没有更新了。在白翎的记忆里,那应该是周朗夜与韩琳订婚前后的一段时间。

    急雨拍打着车体,白翎耳中回响着一片错杂的水声。也许因为职业使然,她一直算是遇事冷静的人,这一刻却被各种无端的猜测搅得坐立不安。

    北美时间与这里相差十二小时,算算白辉那里也是深夜了,接不到电话很正常,白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童昕给她打电话,她才想起应该去看看母亲。于是发动了车,在瓢泼大雨中往山下开去。快要驶到山脚下时,她突然收到一条白辉发来的信息:姐,好好休息,暂时不要联系我,爸爸妈妈的事也不要担心。

    白翎减低车速,靠边停下,退出导航的页面,又把那条信息点出来看了一遍。

    文字是没有语气和温度的,但她好像隔着屏幕看见了白辉,还是那个眼神明亮气质清贵的小少爷,有种不知人世险恶的干净天真,总是好脾气地劝着白翎要放宽心。

    白翎抓着方向盘,头低下去,她的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白,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这是入夏以来平州经历的最大的一场暴雨,白翎受困在雨中,想到周朗夜不知会怎么对待白辉,她整个人被一种无处发泄的心痛和悔恨填满。

    -

    手机屏幕亮起时,白辉正跪在温哥华一间豪华酒店客房的床上,周朗夜扣着他的腰,见着白辉的样子像是实在承受不住了,于是放慢了节奏,俯下身去一面咬他的耳垂一面说,“白翎的电话,接么?”

    白辉似乎是用了一点时间才听懂周朗夜的话,涣散的瞳仁倏忽收缩了一下,继而摇头说“不要”。他的嘴唇是湿润红肿的,双眼也是,脸色却透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过去的十天里他一直待在周朗夜身边,夜晚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漫长,身体好像被开发过度了,所以白天总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周朗夜因为要处理北美分公司的交接事宜,离开平州大约一周时间,就把白辉也一并带来了。

    白辉大多时候都留在酒店套房里,尽管周朗夜没有明确限制他的自由,但他没有随意行动。白家亟待解决的那些问题仍然处于极其缓慢的进程之中,各方定夺无非是在周朗夜一念之间。白辉知道其中的原因,周朗夜也许只用了在周泽眼皮底下夺权时十分之一二的心力来对付白礼睿和童昕,但他们不是周朗夜的对手,几乎无力反抗。

    白辉是眼睛里不容沙子的那种人。他爱周朗夜时,爱得愿意为对方低到尘埃里,现在他的梦醒了,骨子里那股傲气大概就是周朗夜最不喜欢也最想摧折的一点。

    周朗夜有的是时间,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着他,再慢慢磨掉他的棱角和心性。

    其实就连周朗夜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概在他最起伏不定的那几年里,白辉曾经给过他不可替代的安慰,见过他少有的脆弱颓丧,听过他从未向人启齿的往事,却始终不离不弃地陪着他,直到周朗夜在董事会上冒险一搏,以微小概率实现逆转。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周朗夜对于白辉产生了一种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近乎病态且戒不掉的偏执。

    他甚至想过要就此放过白家夫妻,就算是看着白辉的面子上,也迟迟未对白礼睿和童昕下手。可是他和白辉之间的感情大概注定是无法善终的,上一辈的恩怨深重,周朗夜和白辉都难以清偿。

    最终白辉的不告而别深深刺伤了周朗夜,也让他别无选择。

    当他牺牲一切所换取到手的权利又反过来赋予了他掌控一切的机会时,他把它首先用在了白辉身上。

    -

    白翎的电话连续响过两次以后断开了,手机没有再亮起。

    白辉被周朗夜摁在床上又折腾了十几分钟,最后连跪也跪不住了,两条腿一直打颤,肩胛骨剧烈地起伏着,头埋在枕间,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喘息和呜咽声。

    周朗夜把他翻转过来,然后突然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只提袋,那里面放着一枚今晚他领着白辉去Harry

    Winston挑选的戒指。

    白辉为此躲避了好几天,借故各种不舒服,不愿和周朗夜出去。直到周朗夜告诉他,白翎的审查有了进展,如果最后一项有关药品来源的文件能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白翎在隔天就能解除羁押。

    白辉蜷坐在沙发里,听后安静了几秒,继而笑了笑,说,“那么就去吧。”

    他穿着很不正式的帽衫和破洞牛仔裤,被周朗夜开车载到了庄重雍容的珠宝店里,态度消极地选择了一款最简单的内嵌钻石的款式。销售小姐把戒指包装妥帖交给他们时,说恭喜的声音都让白辉觉得听来太过刺耳。

    此刻他还和男人紧紧结合在一起,周朗夜把戒指从首饰盒里取了出来。白辉不知被什么刺痛了一下,突然开始挣扎,但他的手腕被男人迅速钳制住,一枚冰冷的戒圈随即套在左手无名指上。

    随后周朗夜压住了白辉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将他重新钉回床上。他们十指交缠着,掌心渗出细密的汗。房间里弥漫着放纵而混乱的气息,白辉浑身上下好像都烧灼了火,一部分已经化作不会再燃的灰烬,另一部分还在向骨血深入渗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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