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停顿了一下,又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白辉,“......你和小周总到底什么关系?十五六岁就认识了,他不是养着你玩玩吧?”

    白辉不说话了,摇了摇头,好像有种无从解释的尴尬。

    乔蓁这时候也没闲心跟他八卦,手机里的,她必须先完成紧急公关。

    “我让小高去给你买身干净衣服,你暂时不要回剧组的酒店,我重新给你找个地方休息几天......”

    白辉打断他,“我在这里守着他。”声音不重,态度却很坚决。

    乔蓁脸色变了变,又看白辉的样子好像不容商量,于是神情严肃地劝说她,“白辉,有事情别瞒着我。我最多同意你在医院陪一个晚上,明天周朗夜那边的人过来了,你必须走。”

    白辉也不同她争辩,一只手已经搭上门把,显然是想先回病房照顾周朗夜,“乔姐费心了,明天看看他的情况再说吧。”

    乔蓁走的时候有些无可奈何,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接了一个什么烫手山芋,见着迎上来的小高,态度也就不怎么好了。先是吩咐他去找身衣服给白辉换上,又改口要他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白辉,自己再派人来送衣服。

    小高听后有些诧异,好像没见过犯了错的艺人还被经纪人这么捧着的情况。

    乔蓁冷冷睨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白辉要真出了事,周总那边你首先交代不了。”

    -

    白辉没有想到,自己就在外面和乔蓁聊了不到十分钟,周朗夜已经醒了。

    他轻轻推门而入,发觉男人正转头看向他,先立在门边愣了愣,继而几步上前,趴在床边,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你感觉怎么样...我叫医生来看看吧...?”

    说完就要去摁铃,周朗夜将他的一只手压住了。

    由于还戴着氧气面罩,周朗夜发声有些困难。白辉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听分明,立刻又凑近了一点。

    呼吸的雾气一点点喷在罩面上,周朗夜说,“我没事、乖。”——轻的,断续的,带着虚弱的气声。好像看到白辉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已经很知足。

    白辉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然后伸手抱住了周朗夜,压抑一整晚的情绪突然绷断,他很不争气地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好甜

    周朗夜的左臂打了石膏,右手还能动,慢慢抬起来去摸白辉的脸。

    白辉半埋在他怀里,感觉周朗夜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抚蹭着,原本那一团乱麻似的心慌意乱也随之平复下来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抹了一把脸,对周朗夜说,“我去请医生来看看,你先躺着。”

    尽管周朗夜的意识刚恢复,脑子里已经把今晚的事发前后过了一遍,他还不知道外面闹得满城风雨的娱乐头条,但已得出了和沈卓相似的结论——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白辉起身的一瞬,他再次牵了牵白辉的手,隔着面罩说,“注意安全。”

    话虽简短,白辉却也不傻,点头道,“学长放心,你出院以前我都陪着你。”

    周朗夜眼看着白辉带上门出去了,伸手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置物袋拿过来,里面装着他的钥匙钱夹等随身物件,应该是白辉帮他收拾的。

    他单手开了拉链,从里面取出手机,指纹解锁以后给沈卓发了一条信息:我醒了,人没事,查查司机胡丰林。——这是海市分公司指派给他的那个司机的名字。

    沈卓那边回得很快:已经在查了,肇事的货车司机背景也在调查。

    紧接着又传入一条:周泽已在回国的飞机上,吴萱那边情况还不明朗。你想办法尽快转院回平州,海市不可久留。

    沈卓只字未提白辉,没想到周朗夜却主动问他:你有没有联系白辉?

    远在晏城的沈卓见此信息,犹豫片刻,只能坦白:联系了。

    他又输入了几个字,本意是想解释自己只透露了吴萱在海市的一些背景,其余没有多说。但他输入了又删除,正在斟字酌句,周朗夜那边很久没有进一步回应,沈卓也就没再发了。

    他倒不是担心周朗夜责备自己,毕竟事发突然,沈卓也有沈卓的无奈。直到又过了个把小时,沈卓在网上看到白辉工作室发布的辟谣照片,那上面16岁和白辉和23岁的周朗夜同乘一辆敞篷跑车,倚着车门看夜景,沈卓才发觉事情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沈卓这个人一向直觉很准,心思也很缜密,白辉工作室的文案写得简洁明了,有种淡然笃定且不屑回应的意思,配合照片就发了短短一行字——白白说:老朋友了。

    这是非常老道的公关贴。轻松藐视,直指要害、该回应的回应清楚,别的一个字也不多浪费。

    沈卓看出来那上面的白辉年纪很小,像是几年前的旧照,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觉得周朗夜能够大半夜的载着白辉出门看夜景,这种事白家家长不可能不知情。

    那时候的周朗夜未必知晓顾婵与他们之间的恩怨,可是白礼睿和童昕这对夫妻应该心知肚明,怎么能同意周朗夜和白辉交朋友?

    最大的可能是他们那时还想着拉拢周朗夜,指不定以为他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二世祖,毕竟周朗夜也很擅长把这个形象演得深入人心,童昕或许以为过去的那段恩怨在周朗夜这里就算是翻篇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们的儿子成了周朗夜的枕边人,还因为一场车祸闹上了娱乐版的头条,以童昕的脾性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沈卓只是略略想了这么一遍,已经觉得头痛不已。

    平州的水太深,他想,也许自己真该劝劝周朗夜,不要再把白辉留在身边。

    -

    有些话隔着手机讲显得嘴碎,当面讲却一直找不到时机。沈卓再见周朗夜是在两个多月后,时间虽不算长,其中已发生了不少事。

    沈卓身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晏城,也听闻了周家兄弟阋墙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台面上根本捂不住。与此同时,周氏旗下的华讯影业在上月完成了港股上市,市值达到3000多亿港元,成为近两年唯一一间在港交所上市的“同股不同权”的公司。这里面有周朗夜回国以来苦心经营的结果,也有周泽在背后的扶持。

    车祸一事,表面是周朗夜受了重伤还差点赔掉一条命,背地里他却借此反杀了吴萱和周维琛一局。

    华讯在香港挂牌上市那天,周泽带着周朗夜及其团队一起敲的锣,而原本是华讯董事兼副总的周维琛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对此外界揣测颇多,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周朗夜已经得到周泽的维护,往后可能要入主周氏。

    沈卓这次换了一间高档会所,仍是开了个包厢等人,也不知道今晚市区的交通是有多差,周朗夜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

    沈卓并不着急,在包厢里拨了一通越洋视讯电话,陪着已经孕八月的太太聊了半小时的天,直到周朗夜进门前他才刚刚挂断。

    周朗夜好像消瘦了些,面容仍然俊朗出挑。领他进门的那个女服务生的目光止不住地在他身上流连。

    沈卓站了起来,服务生关上门后,他拍了拍周朗夜的肩。

    他们两个人也没特意说什么,却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鸿声商贸近期暗中收购了不少华讯影业的股份,沈卓在这方面是个中高手,做得干净利落不露痕迹。周朗夜脱了西装外套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一瓶依云喝了几口,然后和沈卓聊了些接下来的安排。

    他说得详细而周全,也听沈卓讲了一些鸿声正在进行的项目,后来当沈卓听到周朗夜突然提起韩琳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韩琳什么…?”沈卓皱着眉又问了一次。

    周朗夜脸上没什么表情,“上周末我和她见了一面,她父亲韩仲平又要高升了,年后政治局那边就会有动静,当然韩琳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沈卓转头看着周朗夜,短短两月不见,他觉得周朗夜有了些难以形容的变化——整个人似乎冷厉了很多,即使是与沈卓这样的密友私下相处,仍然剥不掉他身上带着的那层寒意。

    周朗夜的艰难不易他是知道的,母亲的死、流放海外多年的积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顾婵死前精神状态很差,有一回周朗夜跪在她卧室门前求她吃药,上门拜访的沈卓也无意撞见过。

    在外面那么潇洒俊逸的周家小公子,空有一身才华傲骨,却为了家里的各种纷争一直活得身不由己,沈卓也替周朗夜觉得不值。

    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叹,“白辉那边…你把工作做通了?”

    周朗夜一直颇为冷静的表情直到这时才有了一点焦虑的闪变,他说,“这几天他在日本拍广告外景,晚点我会和他说。”

    ——听口气,周朗夜自己也不确定。

    “从理智上说,我支持你接受韩琳的提议,你们这样的各取所求是对目前情况最有利的选择。”沈卓一面说着,一面观察周朗夜的神色,“另外从感情上讲,我觉得你不该再和白辉继续下去。你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何苦呢Charlie,他对你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让你瞻前顾后。”

    周朗夜沉默少倾,没有回应沈卓的提议,却说了另一件事,好像是在解释自己妥协的原因,“周泽的疑心始终很重,他不信任周维琛,毕竟周维琛背后站着吴萱,但也未必完全信任我。上个月他提出要我认真考虑韩琳,这是他的试探。如果接受联姻,代表我不再计较顾婵身上发生过的一切,愿意听凭周泽摆布。”

    “可是如果我执意拒绝,那么他现在给我的一切也随时可以收回。”

    周朗夜在意的当然不是到手的财富或虚名,而是眼下还没到触怒周泽的时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走到现在周朗夜已不能再行差踏错半步。

    “卓哥,我们要加快速度。”他又说,脸上的线条在昏暗灯光下绷得很紧,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如果缓的不行,就走那步险棋吧。”

    周朗夜不是意气行事,沈卓也没有当场反驳,只是说,“半年以内吧,太急了成不了。”

    沈卓和往常一样,没有坐多久,先行离开。

    走的时候,他没再提白辉的事,一直到他进入下行的电梯里,忽然灵犀一点,心想,原来周朗夜是这个意思。

    在这些险恶人心之中大概只有白辉不必周朗夜随时提防着。所以周朗夜要留着他,无论如何不会放他走。

    电梯下降得很快,沈卓的心也沉得很快。他生出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不敢细想,甚至有种后悔了的冲动,想叫停这一切。可是他和周朗夜都走得太远了,事到临头无法收手,也难以抽身。

    -

    白辉乘坐的飞机于晚上十点落地平州。飞机还在滑行,机上广播传出乘务员公式化的播报,“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已经平稳降落在平州国际机场,现在地面温度10摄氏度......”

    白辉取下了眼罩,打开手机,周朗夜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信息立刻跃上屏幕。

    ——在停车场等你,记得走VIP通道,出来时给我电话。

    白辉对着信息不自觉地笑了笑,乔蓁在一旁打趣他,“怎么,有人来接?”

    白辉一边点头,一边给周朗夜发信:落地了,我好想你。

    分别才不过四五天,他竟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自从那场车祸以后,周朗夜一直对他很好。白辉喜欢了周朗夜长达五年,其间经历各种起起落落,只有这两个月是他爱得最心安的一段时间。

    白辉取出托运的行李,迅速从VIP通道离开,他穿着黑色夹克,戴一顶棒球帽,拖着箱子走得很快,还没走完出口通道,就看见周朗夜的车缓停在自动门外,于是立刻跑了过去。

    他先绕到车尾,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因为顾虑狗仔偷拍,周朗夜并没有下车露面。白辉放好了东西,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再回到副驾一侧,周朗夜已经倾身替他开了门。

    白辉坐进车里,不待周朗夜说话,就主动抱住了对方,“主办方还留我多玩两天,我太想你就先回来了。”

    周朗夜一手扶着他身后的座位,一手抚着他的背,白辉仰起脸要吻他,他没有拒绝,也俯身下去,压着怀中人的唇慢慢地舔弄厮缠。

    吻了好一会儿,白辉有点喘了,周朗夜才把他松开,然后发动了车,往回家的方向开去。白辉在一旁安静坐了片刻,就开始和周朗夜聊自己在日本的工作,又把放在袋里的伴手礼拿出来,说,“我从北海道带的御果子抹茶卷和布朗尼都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点?”

    周朗夜笑说,“回家再吃吧。”一面打灯并道上了绕城高速。

    白辉用车里的消毒液抹了抹手,转而把盒子打开了,掰出一小块布朗尼递到他嘴边,周朗夜只能张嘴被喂。白辉收回手,又舔了舔自己指上沾着的一点巧克力,说,“好甜。”

    周朗夜嘴里咬着那块点心,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人,白辉在闪动的光影里含着笑,颈上带着铂金细链,手里捧着给周朗夜带的伴手礼,一脸的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说:

    刀快来了

    第34章

    半年好么?最多半年

    从机场到青屏半山的别墅,夜间行车50分钟。周朗夜以为白辉在外面连轴转了几天,坐在车里一定会睡着,然而白辉没有。

    他把周朗夜为他准备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又连续给周朗夜喂了几块布朗尼。

    周朗夜吃不惯甜食,但是白辉喂的他会吃50分钟的路程也不长,开车进小区时,周朗夜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想回这个家。他把车停进车库,帮白辉把行李提进屋。白辉跟在他身后,两手插在衣兜里,有点懒倦地感叹,“下个月又要进组了,真的不想走。”

    周朗夜转身去揉他的头,喉间却泛起难咽的酸涩。

    白辉到家后先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发现周朗夜坐在卧室窗边的沙发里翻看杂志,正是上个月白辉作为封面人物的一刊。

    白辉慢慢走过去,将他手里的杂志抽走了,扔在一旁,然后两手扶着男人的肩,主动地跨坐在对方腿上。

    “真人就在你面前,还用得着看照片?”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眼中漾起暗魅的水纹。

    周朗夜看着他,在白辉几乎要贴在唇上的一瞬,说,“辉儿,我们先聊聊。”

    白辉一怔,心里不知为何颤了一下,随即就退开了一点。

    周朗夜这样叫他的时候很少,在床上意乱情迷时有过那么几次。

    白辉的嘴唇张了张,半晌,才发出一声“好”。

    很奇怪的,明明周朗夜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好像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周朗夜面沉如水,话说得清晰而缓慢,“我和韩琳可能要订婚了。”

    白辉起先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说话、没有挪动,连呼吸都像静止了一样。

    周朗夜的心也提着,等着白辉缓过神来,又看着他眼底的热度渐渐熄灭下去,变为一种陌生而冷黯的瞳色。

    “这样啊......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白辉牵了牵嘴角,话未说完,已有了起身的动作。

    周朗夜扣住他的腰,将他摁在自己腿上,又说,“只是形式上的订婚,过不了多久就会解除婚约。”

    白辉垂着眼,淡声说,“放手。”

    周朗夜并不比他好受,可是这其中的错综复杂他也无法对白辉解释。

    白辉又说了一次“放手”,继而开始挣扎。周朗夜的力气始终比他大得多,反将他压进怀里,哄着他,“我也是不得已,如果这时候不同意订婚,前面做过的一切都可能付之东流。”

    周朗夜能感觉出来,白辉没有尽力反抗,或是顾虑到周朗夜刚刚车祸手术后还未完全康复的身体。

    他知道自己在利用白辉的同情心,可是他一时已没有别的办法。

    “海市的车祸不是意外,沈卓也告诉过你是不是?辉儿,我不能再冒这个险了,如果没有得到周泽的信任和扶持,往后的每一步都可能有危险。”

    “韩琳有她的打算,她母亲过世得早,给她留了一笔基金,但是必须在她婚后才能动用。如果不履行婚约,她就拿不到这笔钱。”

    “而我需要在周泽面前周旋下去,就不能在这件大事上一再地违背他。”

    “我刚回平州两年,根基不深。如果有人要对我不利,不管是周维琛还是吴萱,都只会让我腹背受敌。”

    周朗夜说到这里,将白辉抱得更紧了,又一次叫他,“辉儿,你相信我,也许再有半年一年我就能给我母亲一个交代。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白辉挣脱的动作小了些,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一直是他的心结。他自觉亏欠了周朗夜,他们之间有一个生死大恩,不容许他任凭着自尊心行事。

    他呼吸很乱,想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能用一种像是指责又像是哀求的口气说,“你都要订婚了还留着我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我走了,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周朗夜起先不说话,紧紧摁着他,去吻他的脖颈和耳垂。白辉避不开,不知道是因为气极了还是羞愧难当,整个人抖得厉害。

    他拿出了几乎是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勇气,说,“你既然有你的难处,我就成全你。爱情这种事,总要名正言顺,我没有要求你爱得和我一样,最起码不要这么作践我......”

    周朗夜始终不肯松手,一连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白辉终于不再挣扎了,在他怀里安静下去,周朗夜又抱了他很久,最后说,“你也累了,睡觉吧。”

    于是把白辉抱起来,走了几步,轻放在床上,还替他把睡衣松开的扣子扣好。然后熄了灯,在他身旁躺下。

    白辉翻身对着靠墙的那边,试图离周朗夜远一点。

    男人伸手将他捞了回来,动作极为强势,话音却很温和,“走了这么几天,我也很想你,不要离我这么远。”

    白辉被他收拢在怀里,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毫不犹豫地追逐了周朗夜五年,总以为爱能战胜一切,从来没有产生过如此不堪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欠着周朗夜一条命,知道自己不会放任周朗夜犯险,也知道周朗夜这时离不开他。可是要他眼看着周朗夜把订婚戒指戴在另一个人的手指上,却也远远超出了他对待感情的底线。

    白辉在周朗夜怀里躺了很久,完全睡不着。他知道男人也同样没有睡,捱到了不知是凌晨几点,他从怀抱中脱离出来,带着深重的倦意和迟钝的身体,下楼去喝水。

    过了没几分钟,黑暗中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白辉靠在厨房的大理石料理台边,手里端着马克杯,眼看着周朗夜慢慢走近了,扬起一只手,将外套披在他肩上。

    白辉机械化地喝着杯子里的水。水是冷的,穿透心肺的凉,冻得他遍体生寒。可是男人的体温又笼住了他,好像要将他重新捂热。

    周朗夜放缓声音说,“半年好么?最多半年。”然后从白辉手里拿过杯子,“我给你加点热的。”

    白辉压抑到极点的情绪再也撑不下去,他突然往下滑落,最后跪坐在周朗夜脚边,垂着头,一只手抓着周朗夜的裤腿,颤着声说,“学长...求求你,我们这样不行的,你放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你对我总是有办法的

    周朗夜没有马上蹲下去,他就那么站着,任由白辉跪坐在自己脚边。

    白辉为了角色需要正在蓄发,现在已经留到过耳的长度,低头时发丝随之垂落,周朗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厨房里太静了,白辉的喘息声也清晰可闻。

    周朗夜知道如果自己不点头,白辉一时走不掉。他刚奋不顾身地救过他,以白辉的性情,承了周朗夜的救命之恩,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况且他们正是最情浓意蜜的时候,谁又舍得亲手摔碎这场爱的美梦。

    周朗夜终于慢慢屈膝蹲下,扣着白辉的脸,迫使他抬头,和他说,“白辉,我有时候想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天真?比如你父母,表面看着很恩爱,私底下也是各玩各的,你难道一点没有察觉?”

    即使在黑暗中,白辉眼中每一分神色的闪变,周朗夜也看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把他弄脏了,周朗夜暗忖。这个人或许永远都是自己的了。

    他沉着眼,手指慢慢地在他颊边摩挲,“我和韩琳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不过是互为各自家族的一颗棋子。韩琳要她的信托基金,而我要周泽的信任,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辉儿。”他用最温柔的称谓叫他,却对他说最残忍的话,“你也该长大了。你在娱乐圈一路顺风顺水,不会以为都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吧?乔蓁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带的其他顶流是怎么红的?你那些粉丝都说喜欢你眼神干净,你就没有想过,这种干净是从哪里来的?”

    白辉的嘴唇抿得很紧,脸上迅速地褪了血色,视线却没有移开,一直盯着周朗夜。

    男人的语速不快,嗓音沉稳,一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说的是成年人世界里的真相,只是白辉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不知道原来真相这么伤人。

    “你不跟着我,又能去哪里?”周朗夜平铺直叙地问他,“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了,好么?婚姻和恋爱是两码事,和韩琳的订婚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说到最后,周朗夜帮白辉把垂落的发丝轻轻挽到耳后,完整的露出了他那张漂亮动人的脸。

    “不明白白礼睿和童昕怎么会有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孩子......”提起白家的两位长辈,周朗夜的声音冷了几度,“有好几次我也想拿世尊百货开刀,想看他们被迫宣告破产的样子,可是念在毕竟是你父母的份上,都作罢了。”

    白辉此刻的表情,即使后来过了好些年,周朗夜也仍然记得。

    那是一种幻灭时的挣扎。充满了明知无能为力的执拗,和终究不甘心的屈从。白辉从少年懵懂一路走来,把一颗最好的真心付给过周朗夜,可惜周朗夜身陷仇恨的漩涡,没有同样的真心可以回赠给他。

    所以周朗夜给了白辉一份同在深渊里的爱。爱未必是假的,却与白辉的爱有着天壤之别。

    白辉沉默了很久,最后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原来我过去爱得那么无知。”

    他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忽然学会像一个游刃有余的成年人一样,面对自己不值一提的感情。

    周朗夜说,“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不让你走,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离不开你。”然后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地上冷,回床上吧。”

    当他们穿过那条只开了几盏地灯的走廊时,周朗夜突然问白辉,“还走吗?”

    白辉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朗夜的心。

    那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可是也曾为白辉敞开过,或许直到今天仍然敞开着。

    周朗夜想让他抉择,想让他知道在他们的世界里,感情就只能是这样的——可以心动,可以一时情迷,最终却必须审时度势。周朗夜也曾为了白辉拒绝过韩琳,拒绝过周泽,但在各方角逐之下,已没有白辉所追求的那种爱情的容身之地。

    -

    白辉没有回答自己走不走,他再次躺回床上,或许是因为太累了,所以很快就睡去。

    他被无法摆脱的深重梦魇一直压着,七个小时后倏忽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就连手心都是凉的,而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昨晚发生的事一下涌回记忆,白辉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感觉自己无法集中神思,什么也想不明白。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杯,杯下压了一张字条,周朗夜以不甚流畅的中文笔法写着:起来以后喝点水。

    白辉这才发觉室内的暖气已经开了,天气预报今天傍晚开始要大幅降温。十一月的末尾,深冬将至。

    他喝了半瓶水,下床走出卧室。听见书房传来讲电话的声音,周朗夜没去上班。

    白辉在书房门外站了片刻,直到周朗夜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开了门,用嘴型对他说,“睡好了么。”

    男人很快挂了电话,见白辉站着没动,就走出书房,将他抵退在墙角,低下头想去吻他。

    白辉抬手要挡,被周朗夜一把拦开了,又反将白辉的手压在墙上。

    他们最终还是接吻了,尽管白辉吻得很被动,甚至有一种游离在外的心神恍惚。周朗夜却一点没有计较,把他锁在自己与墙角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慢慢地剥掉他刻意做出的疏离。

    晨起的身体反应还是那么诚实,当周朗夜在热吻的间隙对白辉说,“宝贝,你硬了”。白辉睁开眼,轻笑了一声,像是某种无能为力的自嘲,继而说,“你总是对我有办法的......”

    爱了五年,白辉心知,真的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而且周朗夜现在需要他,白辉深知对方的处境艰险,断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

    “不走好吗?”周朗夜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乞求,又说了一次,“半年,给我半年时间。”

    白辉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眼神却很涣散,说,“我不走。”

    他知道自己是错的,可是事已至此,白辉终究是无法回头了。

    作者有话说:

    哎...

    第36章

    苟且而不堪

    这一年冬天,白辉突然接了很多戏,连续地向学校请假。随之而来的是飞行里程数的快速增长,没过多久就攒到了可以用积分兑换音响的程度。

    他变得前所未有地忙碌,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呆在平州。

    乔蓁是个老练的经纪人,很快也觉察出了白辉身上的变化。

    ——他如今愈发像个成熟的演员了,眉梢眼角都是角色里沉浸的情绪。那些常常让年轻演员感到苦手的心路沉浮,白辉却演得收放自如、不露痕迹。

    然而周朗夜对此好像有些不满,甚至主动给乔蓁打来电话,要求减少白辉的工作,多给他时间休息。

    乔蓁表面上客气应付着,推说,“这是小白自己接的活,我也拦不住啊,是不是周总”;心里却想着,这两人怎么不太对劲。

    然而当她试图从白辉那里探听一点缘由,白辉的口风却很紧,淡淡回给她一句,“乔姐不总说我缺乏事业心吗?现在我有了您还不高兴。”

    乔蓁被堵得无话可说,暗暗嘱咐小高把白辉看得紧一点,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她汇报。白辉的表现却是一如既往的懂事,除了收获多位导演对于他业务能力的肯定,再没有闹出任何让乔蓁心烦的事。

    直到新年后的第一个周末,周氏突然爆出周朗夜将与韩琳订婚的消息,乔蓁这才明白白辉经历了什么。

    订婚的流程走得很快,官方消息一出,隔周就要举行仪式,地点定在平州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就连请帖和伴手礼的样子都一同公布出来了,每一件小物器都透出奢豪多金的气息。

    乔蓁觉得自己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该练得八风不动稳如泰山了。可是当她浏览完相关新闻,收起手机,再想到白辉的一瞬,仍然真心替这个小孩感到不值。

    周朗夜的风度翩翩英俊迷人,乔蓁当然是见识过的,只是这个男人的心思全不在感情上。白辉跟着周朗夜的这些年,没有要求对方给过什么,他自己却在一场爱的错觉里越陷越深。

    乔蓁坐在办公椅里出了一会儿神,而后给白辉发了一条信息,装作无事地问:今天拍戏怎么样?记得回宾馆以后要喝一袋抗病毒冲剂。

    小高事先告诉过乔蓁,白辉今晚有一场雨中被告白的戏。尽管拍摄地点位于沿海城市,冬季气候相对温暖,但是不到十度的夜间温度加上反复淋雨,难免是要受些苦。

    白辉的演技没什么可挑剔的,和他搭戏的女演员却让导演很头疼,不单口条不顺,表情也太过狰狞。白辉只能陪着对方一遍一遍重来,最后好歹过了一条。

    片场助理立刻一拥而上,举着毛巾给他擦水,白辉嘴上说着谢谢,神情却有些空洞。待到坐车返回宾馆的路上,他才好像突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冻得没有知觉了,哑着声让司机开暖气,车里很快发出空调运转的闷响,可他还是蜷在座位里抖个不停。

    小高工作尽责,一进房间就催促他去洗个热水澡,又帮他泡了冲剂,盯着他喝下。

    白辉的手机里塞满了一天未读的信息,还有周朗夜打来的几个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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