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种外在的情绪特征很像是他在恐惧,但同时也很像是…兴奋。

    *

    卧室里并没有开灯,除了衡青大口大口的喘气外,就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黑暗中,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

    衡青是一时半会儿还发不出声音,而周应泽则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股死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我……”

    “我……”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口,而其中衡青的声音因为有些嘶哑而听不太清,周应泽的要稍微清晰一点。

    “抱歉,我似乎做噩梦了…”

    周应泽那会儿本想继续再说点什么来着,可能是想道歉,想解释,也可能是别的,只是那些话都还没说出口呢…

    等他把目光放在衡青脸上后,注意到衡青当时依然潮红的脸以及一些部位的明显变化的时候,原本在脑袋里准备的话一瞬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你……”

    “没事…”衡青的声音带着嘶哑,明显没有生气,甚至还有显而易见的愉悦,说话时还有点小喘着气,“没事,我发现我很喜欢…真的…”

    他不需要说真的,周应泽已经从他的短裤的某些反应里看出来了。

    *

    由于刚睡醒的缘故,周应泽的脑子运转的比平时缓慢一些,所以他花了十多秒的时间理清思路,也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这个世界上的确会有些较为奇特的爱好,例如痴迷于缺氧所带来的快感。

    大脑仿佛检索到关键词,周应泽脑海里迅速闪过一排以前在刑侦类书籍里看到的内容,大概就讲述了许多死于性.窒.息的真实案例。

    其中有提到引起性快感的主要机制还由于在缺氧时会引起高碳酸血症、碱中毒,这会造成轻型的幻觉。它会让人体验到一种类似高.潮的感觉,产生像可.卡.因一样强烈的易上瘾的体验。

    早在十六世纪末的欧洲,一些死刑犯被当众处以绞刑时,会发现犯人在被执行死刑的过程会有生理方面的反应,这也是窒息能够获得快.感的最早的证据。

    而衡青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变态,就是不知道这个癖好是他本来就有的,还是刚才误打误撞让他体会到的?

    *

    过去很久以后,周应泽和衡青之间已经完全坦诚相见的时候无意中又聊起这个话题。未来的衡青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又详细描述了他当时的心情。

    “我之前都没有那种体验,那会儿…嗯…怎么说呢,一开始我也以为我只是喜欢那种濒死的窒息感,私底下还做了些装置,尝试过几次,的确有感觉,但没哪天那么强烈。然后我就发现还是不一样…”

    “不一样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说着,原本坐在地毯上的衡青凑过来把脑袋搭在周应泽大腿上,笑眯眯的补充上后半句,“我发现好像由你给予的窒息感才会让我更加上瘾…”

    窒息会导致缺氧,而缺氧带来眩晕感会让大脑内的神经细胞迅速唤醒,一点点极为微妙的感受被急剧放大,这本身就会产生超乎寻常的刺激。

    更别提那时候他还看着周应泽…

    哪怕就是平日的状态下,他看到周应泽都时会感觉心跳加速,觉得无法呼吸,而那时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喜悦都会被急剧放大,他当然就……

    虽然很难以理解,也很难以形容,但他的确还是挺喜欢的。

    *

    当然,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起码那天晚上的周应泽并没有从衡青那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大约应该是四点到五点的样子,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他平时应该起床的时间。

    明天有几节课来着?好像有上三节,上午一节,下午两节?下午似乎有一节要做实践,得早一点过去领一下道具,嗯…

    周应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这些琐碎,想以此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要再去回想刚才的那几秒。

    但思想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说着不想还是不知不觉的想到了,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他能清晰脖颈处的动脉跳动,只是想想,指尖便开始发麻…

    那会儿一旁的衡青也没有睡觉,半眯着眼睛的周应泽不止一次的看到他伸手小心的触摸着自己脖颈的动作,就好像是在回味什么…

    周应泽:“…………”

    又大约过了小半个小时的样子,外面的天比刚才更亮了些,周应泽闭着眼睛都能听到窗外鸟儿鸣啼的声音。

    ——该起来做早饭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起来,一旁原本躺着的衡青有了动静,他先是看了一眼一旁装睡的周应泽。

    就是闭着眼睛,周应泽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离,以及低低的笑声。

    “阿泽睡觉怎么这么规矩,像个小学生一样,手还放那么板正…好可爱啊”

    下一秒,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觉,不过很快又一触即分。

    跟着就是床榻一些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推测应该是床边的衡青轻手轻脚下床,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门。

    躺在床上的周应泽心里还想着衡青到底要去做什么的时候,厨房那边传来了隐约的煤气灶被拧开的打火声。

    周应泽:“…………”

    *

    留宿后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了那样的事,然而第一个早晨,他们两个面对面吃着早餐…

    周应泽那会儿是一直有听着厨房里声音,在听到一阵滋啦啦后,一阵香气扑鼻的黄油香从厨房飘了过来。

    他闻着香味走厨房外面时,一眼看到衡青正在背对着他在厨房里给做早餐。他当时穿着一件背心,一条宽裤,腰间系着一条米色的围裙…

    这些都不是吸引周应泽目光的原因,周应泽都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横青的脖颈上移开…

    明明昨天晚上衡青脖颈处的淤青还没有那么严重,记得只是一层浅紫,在经过一夜之后淤青已经逐渐有些骇人的深紫。

    但衡青本人好像不觉得自己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淤青有什么不对的。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还能哼着歌。

    在注意到身后周应泽的醒了,衡青还转身若无其事的对他笑:“你起来了?应该还有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洗漱吧?等洗漱好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衡青的声音听起来比昨晚还要嘶哑了。周应泽虽然不是医学专业的,但他也能推测出衡青的声带一定受损了。

    并且他明明昨天晚上还差点死在自己手里,但今天…

    衡青正在煎鸡蛋,在不是很熟练的将平底锅里的鸡蛋翻了一个面后,扭头疑惑的看向依旧还站在原地的周应泽: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难不成今天才突然发现小爷我很帅?”

    周应泽对这种挑眉挤眼的耍帅并不感冒,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没什么。”

    现在还能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贫嘴,看起来他本人看上去完全不在意啊。

    不过他不在意,似乎也正常?毕竟前段时间他哪怕在回忆起上辈子死在他手里后,也并没有在意这个啊。

    反而看起来还…很开心?

    *

    那天早晨,在和衡青一起用过早餐后,差不多是七点十分的样子,周应泽也一如往常般自己开车去学校上课。

    出门时衡青非要和他一起去,而周应泽也懒得说什么,只是在临近开门时,瞥了一眼衡青脖子上的更加明显的淤青,提醒他:“你不拿什么东西遮一遮吗?”

    “我为什么要遮?”衡青挑眉,一副不怎么理解的样子,随后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面颊竟泛起一丝丝兴奋的红晕。

    “这是你给我留下的痕迹,是爱的证明诶,我还想要好好的留着呢,为什么要遮起来啊?”

    衡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理直气壮,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周应泽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对此,周应泽沉默了几秒选择当没听到。

    *

    周应泽住的地方离任职的学校很近,平时如果不堵车的话,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堵车的话也不超过二十分钟。

    那天不怎么堵车,从家里出发到抵达学校也不过才七点二十五分左右。

    那会儿学生们已经吃完早餐,跑完早操,开始上早自习了,车子一开进学校就能听到班级里传来的各种朗读声。

    周应泽只是科任老师,不需要去监督早读,只需要在八点之前抵达学校就行。

    之前他都是七点四十分左右到办公室,但那天因为有衡青给他做早餐,为了节约了些时间,故而他比平时还要早到学校。

    将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停车场,周围一片静谧,周应泽一面低头解开安全带,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一面冷不丁的开口询问:“对了,你回望京做什么?”

    衡青一愣,可能没反应过来,他们前面还在聊中午吃什么,这一会儿又开始聊到他回望京的事儿:“……嗯,家里的事儿,我妈生病了。”

    “哦。”

    作为好几年的舍友兼朋友,衡青家里的事儿他也是了解一点点的,大多都是以前的衡青和他说的。

    比如他妈妈有精神方面的遗传病,一直在疗养院里休养,再例如他父亲在外有好几个小三和私生子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他以前还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和周应泽说他小时候被请的保姆虐待过。

    这事具体是真是假周应泽也不知道。

    毕竟衡青当时说这事的时候表情并没有很沉重,很悲痛的样子,反而是笑着说的,就像随口说了一个别人的玩笑话一般。

    这种没有代入感的旁观者叙事角度,也很难让人相信他说的其实是他自己的事情。

    “大概需要三天左右。”衡青看了看周应泽的脸色,立马跟着又补充道,“也不用三天,其实我觉得两天也行。”

    周应泽应了一声,拿好东西下车了。

    *

    抵达办公室后,周应泽一如往常般先是开窗通风,再简单收拾桌面卫生,最后坐在办公桌前预习下节课的教案。

    而他在做这样琐碎事宜时,从始至终,都能明显感觉到有一道若隐似无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在移动。

    这道目光不仅没有让周应泽的情绪变得多糟糕,反而让他的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下周就是国庆放假了,那几天不仅老师们在讨论放假的相关事宜,学生们看起来也期待得很啊。

    周应泽上课时没收了几张传来传去的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在讨论到时候放假了,要去哪里玩…

    “我是不是说过,上课不要搞这些,你下课搞这些我都不管的…”

    周应泽的表情没有了平时温和好说话的模样,他把收上来的几张纸条以及基本课外书摞在了一声。

    “…下课自己去你们班主任那拿啊,跟我在这说没用啊。”说完,也不顾身后一片哀嚎,周应泽径直走出了教室。

    周应泽的确是老师当中比较好说话的类型,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在他的课上无视课堂纪律。

    该平易近人的时候,他就很平易近人,该严肃的时候他也不会嬉皮笑脸。

    这个微妙的度,周应泽一直把握得很好,既不会让学生对他毫不尊敬,也不会让学生觉得他很严肃。

    以至于他带的这三个班当中没有物理成绩很差的,也因为成绩还不错的关系,上个季度他还得到了一笔奖金呢。

    虽然并不多。

    *

    在没有晚自习的情况下,周应泽一般是下午六点到六点半左右下班,而衡青的消息是在五点五十左右发过来的。

    那会儿的周应泽正在办公室里看之前在课堂上没收的漫画书,刚把第一卷看完,还挺有意思的。

    手机响了,他摸出来一看,预料之中,是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两条消息,一条是彩信,一条是文字消息。

    彩信是他用高清设备拍下了他刚才捧着漫画书笑的模样,不说别的东西,就构图来说还挺好看的。

    玻璃窗里的戴着眼镜的清俊青年正在翻看着什么,虽然看不清他在看什么,但唇边的笑容拍得很清晰。

    前景郁郁葱葱的大树,乃至玻璃窗上的蘑菇倒影都让画面多了一丝丝静谧,氛围感,光线光影,构图还是挺不错。

    更重要的是拍照人的情感。

    周应泽点开看了一下,通过拍摄的角度就大概知道了他在什么地方。并不怎么近啊,中间起码搁了好几栋楼。

    啧,他这么该去做侦察兵。

    ——【刚才在看什么呢。】

    ——【漫画书。】

    周应泽刚把漫画书的名字发过去,在对方后来的信息还没发过来之前,又飞快补充了一条:【刚才你不在,去哪儿了?】

    ——【去接了一个电话,处理了一点事。】

    ——【哦。】

    ——【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

    *

    在其他人的眼里,那是衡青已经离开的第二天,但实际上他本人并没有走,还正和他紧紧相拥着。

    新换的空调被前两天才刚刚清洗过,闻着带着一股子淡淡柔顺剂的味儿,背后紧紧贴着的皮肤源源不断的传来暖意,这些很容易就让周应泽有了一丝丝的倦意。

    衡青:“…应泽”

    周应泽:“嗯。”

    衡青:“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周应泽:“说。”

    衡青那会儿把下巴抵在周应泽的肩膀窝里,说话时的潮湿的热气正好喷洒在周应泽的耳边。

    他耳朵处由于皮肤很薄,所以稍微有一点点敏感,这点几乎没人不知道,但他那会儿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瓮声瓮气的应答了一声:“嗯,你继续说。”

    “就上一次,你以后是…怎么样了,”衡青问的还是有点犹豫,“当然,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也就是随口问一下,并没有很想知道的意思。”

    周应泽很快就听明白了对方口中的上一次指的是上辈子,他上次想起来以后的反应不算很激烈,以至于周应泽都有些忘了衡青也记得他们之前的事啊。

    “我上次啊,挺好的。”周应泽顿了顿,“我完成了最后一件事后,很开心啊,然后就一直四处旅行呗。”

    “…没了?”

    “嗯。”周应泽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衡青的嘴,“…别对着我耳朵吹气,很痒。”

    如果之前那几下可以被解释为无意的,那后面频繁的动作就只能是有意的脸。衡青绝对知道他耳朵比别的地方要薄弱些,刚才肯定是故意的。

    “你之前肯定在撒谎……”衡青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周应泽的侧脸,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丝哀求,“应泽,你告诉我真话吧,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应泽:“……你真的想知道?”

    第89章

    人格障碍攻重生以后9

    衡青家里有个年纪比较小的表妹,非常喜欢追星,偶尔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陌生词汇,例如私生饭之类的。

    不只是他表妹不太理解,其实衡青自己以前也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种狂热的喜欢某一个明星,喜欢到天天在对方家附近蹲守着,就为了看他一眼的程度?

    一直到后来轮到他每天跟着某个人,各种找藏匿点,找如何才能看到他的时候突然能够明白这种感觉了。

    以前天天都能见到面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自从周应泽离开望京以后,衡青像一尾缺失了生命之源的鱼,周身皮肤开始枯萎,明明周围氧气十分充足,但他却总觉得呼吸不畅,萎靡不振…

    直到他来到长郡,直到重新看到周应泽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他很喜欢悄悄跟着周应泽,看着他走路,看着他和其他人说话,看着他修改作业,看他每一个低头的瞬间都让他胸口充盈无比。

    衡青不认为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满足窥私欲,起码他对其他陌生人的私生活,对于他们每天在做什么就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想知道周应泽在做什么。

    时时刻刻看着心仪的人,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见了什么人,知道心情如何…

    这些微小的小细节能够支撑起他一整天都愉悦无比的心情,让他工作起来的精神都更加充沛了很多。

    当然,每当镜头里出现秦源的时候,衡青的脸色都会瞬间阴沉下来,心里想着:那个贱人能够早点去死就好了。

    *

    衡青本来就不是情绪那么稳定的人,尤其是对于周应泽以外的人,他的耐心几乎等同于无。

    而这种压抑的负面情绪一点点累积,终于在有一天,在他看到那个贱人和陌生男人手挽手时,脑子一懵…爆发了。

    长郡市是个小地方,夜生活自然没有望京市那样丰富,到深夜十一二点的时候,外面很多店铺就已经关门了。

    周围夜深人静,地广人稀,身处一间废弃的地下车库里,他就算是喊再大的声音把喉咙喊破了也不会有谁听到的。

    衡青那会儿也压根没有在秦源面前做什么伪装,所以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衡青是谁。

    毕竟衡青以前经常来长郡找周应泽玩,自然也是和他见过面的,以周应泽以前的舍友外加好友的身份见面的。

    “你不是应泽哥的朋友吗!”

    都到那一刻了,那会儿的秦源竟然还天真的以为是不是衡青抓错人了,还说什么只要他放他出去,他一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绝对不会报警。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愚蠢了?

    衡青没功夫和他瞎说,在给自己换了一身雨衣后,他半蹲下来,揪着他的头发往水泥地上狠狠砸去,顿时鲜血流了一地,也让他成功认清楚了现状。

    他一会儿骂骂咧咧的,不怎么不干不净的话,一会儿又哭哭啼啼的求饶,说可以给他很多钱之类的话。

    反正衡青通通当做没听到。

    他并没有在处理秦源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一来着急过去看着周应泽在做什么,二来秦源心理防线实在是太弱了,并没有被折腾太久。

    但也就是在他意识逐渐丧失之前,衡青从秦源这里知道了一个关于周应泽的秘密。

    当时的他似乎看着衡青身上那一身漆黑的雨衣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些,口中呢喃着奇奇怪怪的话。

    虽然他没说太清楚,也只是透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就足以让当时的衡青从头到脚的酥酥麻麻…

    *

    于是在解决完秦源后,衡青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周应泽,像一个得了奖状的学生去兴冲冲和老师邀功请赏一样。

    在去的路上,他甚至都没提前想好到时候要怎么和周应泽说这个事,见面以后果然卡壳了。

    他不敢在周应泽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他已经背叛你了。

    当时的周应泽看向他,并没有任何诧异的模样,甚至对于他的出现还有些苦恼,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斥责课堂上不听讲开小差的同学一般,说他真拿他当兄弟的。

    衡青:“…………”

    “…现在我得解决一下你了。”

    当时衡青心里就一个念头: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好像破坏了周应泽的什么事…

    再后来,所有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以至于衡青完全没有时间和周应泽好好聊聊。

    等到他再次听到从周应泽口中听到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死之前了。

    *

    人类有种本能,叫"预感离别"。

    上辈子的衡青提前告知到了这份别离,那会儿的他因为很想了解周应泽,所以背着他做了一些调查。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不会逃过周应泽的眼睛,而他本来也没有想瞒着他的打算,一直在等着他来问自己。

    结果他并没有。

    某天他们聊得很开心,周应泽冷不丁的提到等放假的时候想去繁山看看,那地方位于长郡市与另外一个城市的交界处,是一座近几年才兴起的旅游之所。

    听到自己喜欢的人想要某个地方的特产,但他自己有没有时间去,衡青。理所当然的提出了自己去给他买。

    “是吗?那太好了。”周应泽的脸上是他一贯的温和笑容,但哪怕只是这种虚假的笑容也依旧然而一旁的衡青看呆了。

    周应泽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看着他:“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你路上不要打开,要到了之后才能打开哦。”

    衡青当时已经猜到了,但他无法拒绝,点点头:“好呀,我在那里等你。”

    *

    离开长郡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阳台边吹风,看他从口袋里摸烟的动作,衡青想也没想从口袋里摸出火机点燃,并拿手为他挡了挡风。

    周应泽凑过来吸了一口,星星点点的火光照应在他半张脸上,真美啊。

    一缕轻薄的烟雾从他的形状完美的唇边溢出,俊美的青年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用平静的语调叫他的名字:“衡青。”

    “嗯?”

    就是那一瞬间,衡青预感到了别离。

    在他们俩一起在楼下的快关门的那家卤肉饭吃饭时,他从筷子篓里抽出筷子,手却突然没拿稳,咕噜咕噜滚到地上。他弯腰打算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恰好从外面的街道风裹被卷入店内。

    看着脚边那片卷曲的落叶,那一刻衡青他总觉得他们要分开了。

    也不止那一个瞬间,往后的两天时间里,在无数个细节里衡青都清清楚楚的有种无法形容的悲戚感,

    在每一个周应泽明明离自己很近很近,但他却觉得很遥远的时候,他无比清晰预知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于是在周应泽来送自己的时候,他壮着胆子,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突然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当时周围有好多路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他吻得太过于急切了,冲上去的时候也没掌握好力道,两个人的牙都有点磕到了,这导致他和周应泽之间的第一个吻是混着星星点点的血腥味。

    又趁他愣神的功夫跳上车走了。

    衡青的预感果然没有错,

    那的确是他们俩的最后一次见面。

    *

    不过也可能是他的执念太过于深沉了吧?在某一个夜里,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一切,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可他偏偏就是发生了。

    而在衡青想起来的时候,他正在周应泽的对面,拿着高清望远镜看着他家,同小区内的装修布局大体是相同的,所以衡青大体也能想象到周应泽家里的布局。

    他买的应该是一个小套三的户型,刚进门是一面玄关,鞋柜和换鞋凳,再走两步就是客厅,厨房以及卫生间。

    在客厅的右手边是两间对着的卧室,左手边是一间次卧,也可以当做杂物间,不过被周应泽改成书房了。

    衡青闭着眼睛都能在脑海里清晰的想象出周应泽房屋内的格局,客厅中间是L型沙发,可能因为天气热,屋里拉了一半的窗帘刚好遮住了一部分的视野。

    以至于他看到的场景就变成了秦源原本躺在沙发上,但似乎对周应泽说了什么话,周应泽凑过去仔细听,然后两人凑近亲热了起来?

    被窗帘挡住了一大部分视线的衡青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进行自我想象。

    于是当时的他自然而然的被想象出来的画面嫉妒扭曲到感觉整个人快蒸发了,胸口处强烈的负面情绪让他有种冲动…

    这一次,他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这一次的事情没有像之前闹得那样沸沸扬扬,自然也没多少人注意这个案子,更没有把周应泽变成重点嫌疑人。

    哪怕有谁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毕竟宣扬出去既不会得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影响考核评分,会影响城市形象,那为什么要捅出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的原则,一场“意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

    *

    那会儿衡青关心的问题已然不再是秦源那个贱人,他那会儿满脑子只有和周应泽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吗?

    在秦源死掉以后的某一个夜里,周应泽难得和他亲口讲述了他的过去,包括他还有一件没完成的事。

    甚至周应泽还和他解释那天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说那天他只是过去拿了一个遥控器而已。

    说这话的周应泽那会儿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不然你以为在做什么?”

    衡青为自己龌龊的想象而羞愧的低下了头,周应泽看他的表情也能大概猜测到他想象的是什么画面,突然笑出声。

    彼时在那个被橘黄色灯光笼罩的房间里,衡青的目光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周应泽,而身后的白墙上就是他和周应泽的两道影子,看起来多么亲昵啊。

    他觉得自己离周应泽更近了,然而事实上,但那仅仅只是那一个夜晚而已。

    第二天醒来以后的周应泽又回到了他往日的生活,平静的去学校回家,平静的上课下课,闲暇时在标本室里摆弄他的标本…

    连带着而衡青也回到了以前总是在角落里注视着周应泽的日子。

    唯一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明明已经知道他在暗处的周应泽也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配合他的表演。

    有时周应泽会在他快要下课之前给他发消息问他想要吃什么,这样等他一下课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了。

    两个人就这么默契的互相演着,在其他陌生人看来,衡青仅仅只是待了两三天就离开了,但但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亲吻过,也拥抱过…

    甚至还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

    “上一次,你后面…怎么样了。当然,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了。”

    周应泽思索了一会儿:“我上次啊,挺好的。”他顿了顿,“…很开心,辞职后四处旅行,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没了?”衡青紧紧盯着周应泽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然后呢?”

    周应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了啊…哦哦,我还回了一趟以前的学校。对了,咱们之前住的那间宿舍现在是新生在住了,以前总关不上的那扇窗户也重新装新的呢。””

    撒谎。

    他在撒谎。

    周应泽有双很清澈透亮的眼睛,虽然绝大部分时候,衡青都在里面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但他还是很喜欢看…

    就像欣赏一片绝美的晚霞,观赏一幅美丽的画卷,他就算不得到回应,也能独自欣赏很久很久…

    正是因为这样,真因为衡青曾在暗处观察了周应泽那么久,还不至于分辨不出来他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

    他在说谎,并且非常不自然。

    “你告诉我吧…”衡青那会儿刚好接着搂住周应泽的动作,凑过去轻轻咬了一下怀里人的耳垂尖。

    他知道周应泽这里的皮肤更薄弱,神经细胞更密集,比别的地方反应大些,但真下嘴咬到时候又舍不得太用力,都没用牙齿,用的是唇瓣,

    周应泽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精准的伸手推开他的脸。跟着,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嗯……你想知道哪些呢?”

    *

    周应泽的确说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假话,真在于他的确把最后一件事完成了,也的确是辞职了,假在于他没有四处旅行,也没有很高兴…

    当时明明亲眼看着当初那个院长在自己面前咽气的画面,周应泽也没有特别喜悦兴奋,又或者很畅快淋漓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就如同马路边一群看热闹的如同围观群众一般,漠然的看了一会儿,又漠然的离开了。

    他逆着人群往外走,身后是吵吵嚷嚷的声音,各种男女老少一看到前面出事了,立即兴致勃勃互相讨论起来,有拿起手机拍照的,有给各自的朋友打电话…

    “前面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老人犯病了?过马路的时候也没看到前面的大货车,直接就被…啧啧啧。”

    “拍照了吗?拍照了吗?”

    “前面的,都散开…都散开,大家不要围在这里,不要堵在这里…让救护车进来…别拍了,别拍了…”

    当时的场面一度混乱的不行,哪怕有执行的交警在现场竭力维持着秩序,不断的大声吹口哨让大家散开散开,却还是架不住越来越多人不断的想冲进去看热闹。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听说好像出事了…”

    “让开让开,让我去看看…”

    周应泽都走出去好远了,还听到有几位年轻人正好奇在往那边赶,一面往那边骑着车,一面还和自己的朋友们打着电话分享着今天遇到的大事。

    “诶,听说三桥那边好像出车祸了,还死人了诶…嗯,我现在过去看看…”

    平时的生活还是太没意思了,因此那些好奇的群众才会对这种少见的“血腥”“刺激”的事儿感到新奇。

    一无所知的路人们略显激动的奔向事故现场,殊不知而真正制造这起意外的真凶云淡风轻的和他擦肩而过。

    *

    那时候的周应泽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得有点反常。

    明明从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心心念念要复仇,为什么在真正完全完成的那一天,他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反正只有深不见底的迷茫和一阵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空虚。

    那天以后,周应泽有时走在路上会不知不觉的出神,有时候不小心翻到一张以前衡青给他留下的字条,他也会看很久。

    不过半月,他一点点看着自己陷入虚无主义。既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更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他尝试去看过心理医生,对方说了很多很多宽慰他,鼓励他的话,但他心里没有一丝丝的触动。

    只有一段话他记得比较深刻:

    “成长期经历过巨大创伤,又或者遭遇过自身无法应对处理的状况的小孩,为了能够活下去会自行屏蔽自己的感知力,无法感知就不会痛,就可以活下去了。”

    周应泽当时也只是哦了一声,对于医生鼓励他去做想做的事情放松放松心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的提议,他当时并没有反驳,认同的点了点头答应了。

    他温和的笑笑:“谢谢医生,我回去以后会自己好好想一下的,今天麻烦了。嗯,再见。”

    然后等出了医院的门以后,周应泽面上温和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他抬头看看之前进医院前还万里无云的天,那会儿乌云密布,看起来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在周应泽脑海里冒出那个念头以后,他的鼻尖,头顶,肩膀依次感觉到一阵冰凉,看来不是快要,是已经开始下雨了。

    周应泽没有带伞,就只是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或快跑,或疾走,或那些手中的东西顶在头顶,总之都行色匆匆的。

    好像只有他的反应慢了半拍,都在原地淋了好一会儿雨了,这才慢吞吞的走到了一旁的商铺屋外避雨。

    没由来的,他突然想起之前衡青在的时候,他经常会提前看天气预报,然后发短信提醒他拿伞。

    如果哪一次他忘了,不出五分钟,他视线范围内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一把雨伞。但那会儿已经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

    哦,他已经死了。

    面前就是车水马龙的马路,四通八达的马路去哪里都可以,他那会儿是自由的,但他的脑海里一片迷茫。

    最后想看三天勉强想出来一个地方。

    *

    周应泽上辈子出事前去的城市正是繁山的方向,也是衡青死亡的那个城市。

    凶手总喜欢在事后重返现场,他也不例外,又是一年深秋,当时的他看着楼下已经拆下招牌的卤肉店,猛然间也想去他最后住的酒店看一看。

    不为什么,

    就只是想去看一看而已。

    那会儿的他就已经觉得活着找不到目标了,他也知道繁山那边由于一些极端天气并不怎么安全,可他就是偏要去。

    因为他就是去找死的。

    “大概就是这样吧,然后就在去的路上遇到了意外。”周应泽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讲完了他上辈子的事儿。

    “最后那次完成的“意外”不是很完美,我在他面前显了一次身,他看到我了,留下了些证据,给我造成了一点点的麻烦,不过……”

    不过曾经的老院长一朝退休以后,上门前来拜访的人也肉眼可见的少了。再加上做过亏心事的他由于整天疑神疑鬼,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害他,脾气越来越古怪,

    一天两天还行,三年过去了,和家里人的矛盾和摩擦也一天比一天多,以至于他死的时候…

    “他的子女在葬礼上笑得还挺开心的…”周应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衡青一直认真听着,中间没有打断过一次,在确定他已经讲完话后,他搂着她的力道明显加重了一些。

    “要是我在的话,就能帮你了…”

    周应泽:“……………”

    不是…这是重点吗?

    *

    衡青抓重点的能力似乎不太行,那些在周应泽口中三言两语便轻轻松松带过的事儿在衡青这里似乎并没有被轻轻带过。

    他的注意力不在于周应泽如何制造意外害人死亡,他注意力在于他后来因为那一点点证据被怀疑的那几天…

    于是他出了要是他在就好了,毕竟无论做什么,两人做事肯定比一个人要快捷许多。

    比起别人的死活,衡青更在意的周应泽说自己看心理医生被说有抑郁症倾向,以及他表示最后是自己不想活了,因为觉得活着已经毫无意义了。

    “……我会帮你的。”衡青又重复了一边,“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的,不用弄脏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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