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项无形眼前一亮:“你也知道,我们俩常常出去云游,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一出去就是几年十载的。把这些弟子平日里留在峰里,实在是……明昧你要是愿意帮我们代管一下,那可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宁明昧抽出一根手指来推推眼镜:“不碍事。只要师兄师姐需要……”

    我非常愿意缥缈峰又多出两个峰的人手来。

    项无形和白若如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说定了。其余十二峰,张质真、常非常的峰已经沦为宁明昧的殖民地。沈立万、江盈、郑和光与宁明昧有了大量人力合作往来。尹希声的峰正在从内部被姜钰发起自下而上的改变。

    齐免成的峰就不说了,亲师兄嘛。

    如今宁明昧完全没有涉足的峰,只剩下方无隅的、梁见素的和付唯道的了!

    三个剑修,三座最后还在倔强的大山!

    换言说,清极宗内门十三峰已经76.92%地沦为了宁明昧的学术领土。很快,宁明昧就可以开始学术大航海时代了。

    宁明昧感受到w的好处,自古有人脉好办事。譬如白若如和项无形只是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峰拱手让给了宁明昧。

    ……就是说着说着,已经走进了房间里。

    这饭局真是跑不掉了啊!

    桌上铜锅热腾腾地蒸着大鹅。项无形让弟子把宁明昧的七把剑带回缥缈峰去,顺便问常非常:“非常,我也把你的剑带回去?”

    常非常:“……也帮我送到缥缈峰就好。”

    项无形:?

    常非常:“我的弟子,现在估计都在缥缈峰里。”

    项无形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复杂——很显然,他不知道这几个月以来,学术热情已经在清极宗实现了寒武纪式的爆发。

    不过宁明昧还是从他的表情里嗅出了点别的复杂。

    似乎是没想到常非常和宁明昧会走得这么近。

    四人围坐。项无形喝酒吃肉都是大块大块、大杯大杯地来。白若如坐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拿肉去蘸小米辣——这算是什么恐怖的吃法!

    宁明昧看了一眼旁边的常非常,他也拿了一碟辣椒粉来。

    不能吃辣的宁明昧非常淡定地小口小口夹菜,很配合地炒热气氛。酒过三巡,项无形一手搭在膝盖上说:“现在这种感觉真好啊,就像回到了咱们还是弟子的那时候。啧,不过那时候想吃火锅,也总叫不齐人。老尹一会儿又病倒了出不来门,老方时来时不来,明昧师弟你是从来不出来,非常呢被他师尊管着……老齐倒是次次都来,每次比谁吃得都多,这臭东西,什么时候才醒呢。”

    齐免成每次过来,比谁都吃得还多啊。

    项无形说完,就低着头,脸被火锅的热气熏得有点红。

    最想在清极宗和师姐妹兄弟一起吃火锅的人,偏偏总要戍守边关去了。

    白若如坐在他身边,也难得地很安静:“不知道魔君将铎的事……会怎么样呢。”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火锅滋滋的声音。项无形道:“算了,不说了!咱们来行酒令吧!”

    行酒令……啊?

    宁明昧难得地没有推脱。只是轮到他时……

    “……”

    这有点太为难扎根理工科十数年的博导了。

    白若如:“既然这样,师弟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吧!”

    项无形:“就是!起来!表演节目!”

    常非常甚至也开口了:“支持。”

    ……

    宁明昧:“……刚才就不该同情他们的。”

    系统:?

    宁明昧刚刚同情了?

    宁明昧思考了一会儿。白若如提醒他:“要不然唱歌吧?唱歌简单。”

    “师姐你可为难我了。我五音不全。”宁明昧道。

    项无形放下酒杯:“那不是更应该唱了吗??”

    ……啊啊啊!!

    你们这些外向人。

    宁明昧沉默思考片刻,道:“我只有唱这一首时不跑调……”

    项无形:“别拖时间,赶快唱。”

    宁明昧道:“啧。”

    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喉咙,顺着旋律唱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出自《送别》)

    他唱着歌,其余三个人都静了。白若如替他打着拍子,道:“师弟唱得还挺不错的……就是听着有点感伤。”

    宁明昧唱完最后一句,又推眼镜:“只有这首比较熟。”

    以前每年有人毕业时,他都会给人唱一遍。

    他端了一杯酒,敬自己这三位同门。项无形让他把杯子换大一点,白若如捂着嘴笑。

    就连常非常也多喝了几杯。

    宁明昧就在此刻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月明千里,黑天高悬,山峰无尽绵延。是广阔得无边无际的清极宗。

    这间亮起的小窗户,好比霜天间的一点白,浮于海洋间的一叶扁舟。

    那一刻,他忽然垂下眼,笑了笑。

    “……今宵别梦寒啊。”他轻轻地,又哼出了方才唱过的最后一句。

    一场宴会觥筹交错,无人不尽兴。收拾残局时,常非常又喝倒了,窝在垫子上睡去。

    项无形招呼弟子们收拾东西。白若如坐在旁边,她对宁明昧说:“很难见到非常这么高兴啦。”

    宁明昧:“他平时都很不高兴,是吗?”

    “他从他师尊逝去之后,就一直是这样。”白若如垂着眸道,“那时知晓内情的人都说是他杀了他的师尊,是欺师灭祖……从此根基也损了,修为再无寸进。”

    这话说出来,可堪称惊雷。

    宁明昧想了想,趁着白若如醉着,道:“可他当时不过化神初期……?”

    白若如道:“当初他的师尊,上一任执剑长老走火入魔。执肃长老本应出手肃清,却迟了几步。就这几步,就害死了几名长老和同门……后来,是他对自己的师尊出的手。在这之后,上一任执肃长老自尽以谢罪。待齐师兄成为掌门后,非常也成为了新的执肃长老。”

    宁明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就是这一任的执剑长老吧。

    “之前任职的、剩下的长老,如今都去哪里了呢?”宁明昧问。

    “他们如今在洞天福地中修炼,又或是出去云游、寻找上古秘境或至宝去了。即使不出面,他们也是清极宗的荣耀,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是清极宗的惯例。只有在紧急事件发生时,他们才会出来,力挽清极宗于狂澜之中。”白若如说着,蹙着眉,“如今将铎出世,齐师兄又昏迷。我总觉得是时候……”

    这时,外面却有弟子急匆匆地进来。她对项无形耳语了几句。

    项无形闻言大惊,且皱眉:“都这么晚了,怎么会……”

    那弟子看着项无形,用力地摇摇头。

    宁明昧也皱起眉,项无形的表情明显很不对劲。

    正当他想开口询问时,项无形却看向了他。

    第94章

    关禁闭了

    “无空真人是谁?”

    “无为真人的嫡亲师弟,上一届的常任理事长老之一,住白云峰,如今的太上长老之一,从前执掌戒律。”

    系统为宁明昧调出了无空真人的个人页面。宁明昧让系统写代码的privilege,此刻终于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

    宁明昧:“院士找我做什么,难道是要用一句话否认我的全部研究成果?”

    系统:“猜不出来,总之应该没什么好事。”

    这是宁明昧第一次来到清极宗的戒律司。

    戒律司司如其名,执掌宗门戒律。随着指路弟子一起进来时,宁明昧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项无形,一个常非常。

    “齐师兄昏迷,兹事体大。我们将此事向洞天福地禀告,师尊到了冲击大乘中期的关键时刻,如今仍在闭关,于是此事由无空真人暂领。”项无形皱眉,“只是不明白无空真人深夜传唤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等到明天白天说的?”

    他又对宁明昧说:“师弟,你到我后面去。”

    项无形可真是个好师兄。他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却还愿意站在前面替宁明昧挡炮火。

    “无空真人向来是个急性子。”一个声音淡淡道,“从前就是这样。”

    两人一起看向常非常。项无形这时来了一句:“我记得当初你师尊那件事时,无空真人也……后来,也是他命你接任执肃之位。”

    常非常不说话了,只回了一个浅浅的“嗯”字。

    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其实很妙。

    “看来无空真人也知道执剑长老执的是‘剑骨’这回事。当初在我之前,想必他们是用从前那任执剑长老的身体在养剑骨。前任执剑长老的走火入魔或许也不止是走火入魔,也和那条剑骨有关——前任执肃长老,作为肃清清极宗风气者,本应在执剑长老走火入魔的那一刻,就将他杀死。难道处决失控的执剑长老,也是执肃长老的职责?”宁明昧想。

    但两人到底是同门。于是……

    数百年前的那一刻,前任执肃长老迎着风雪,执着剑。

    他的剑意……软掉了。

    这一下的迟疑,大略是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山河破碎,日月无光。几名清极宗长老弟子因此死去。

    直到常非常出剑亲手取走了自己师尊的性命。

    由于反噬,他灵府险些破碎,修为从此不得寸进。两百年元婴的天才,再过三百年、四百年、五百年,也只会是个化神期。

    灰衣少年走在两人身边。他没什么表情。因此很难让人揣测当日他对着自己的师尊出剑时,神情是否也如他对百面出剑时那样冷漠?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

    无空真人任命常非常为下一任执肃长老。

    众人皆知常非常从此只有化神期修为。是什么给了无空真人自信,让他认为常非常始终有能力处决身为新的执剑长老的宁明昧?

    常非常是化神期后期,距离大圆满只有一步之遥,却再不得寸进。宁明昧如今是化神中期。即使常非常可以越级打怪,无空真人不怕宁明昧突破至练虚期,乃至合体期么?

    到时候,常非常还有能力处决他吗?考虑到这一点,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根骨无损的人来当执肃长老?

    除却宁明昧的炉鼎体质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是什么导致了前任执剑长老的发疯?

    而且这剑骨到底是什么东西,非得用一个人的身体来养?

    系统感受着宁明昧的思考。若它是人的话,此刻身上的冷汗怕是已经浸透了衣服。

    项无形和常非常不过说了这寥寥几句话,他就推理出了这么多藏在水下的内容!

    而且宁明昧在穿越时已经忘记了的内容……系统心中忽然一紧。

    它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认为的“宁明昧忘记内容是一件好事”这件事,是个坏事情了。

    在缺乏内容的支撑的情况下,宁明昧会更深入地以他的视角对这个世界进行抽丝剥茧,以还原他认为自己忘记的、他所穿越的“这本”的内容。

    在没有既定思维进行参照的情况下,宁明昧的思想空间只会越来越大,思考层级只会越来越深。

    既然如此……会不会某一日,宁明昧也推理出系统存在的真相?

    毕竟终究是被写出来给穿越者们看的【东西】,眼前的这个世界是世界啊……

    不过在这之前。系统想到一个更近一点的“毕竟”。

    ……

    毕竟,连城月从宁明昧身上取回剑骨,也算是他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戒律司白玉为底,黑石为柱。宁明昧甫一踏入戒律司,就感受到来自上层的、毫不掩饰的威压。

    “院士好大的官威!”

    一般来讲,像宁明昧和项无形这样的化神期修士在出门时,是会收敛自己的灵压的。

    一则是出于礼貌,就像alpha不会随地散发信息素。二则是化神期修士的灵压对于凡人来说,是极其恐怖的。

    凝视灵压全开的化神期修士,会致使凡人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崩溃、乃至陷入疯癫。

    当然,礼貌也是十分重要的。即使是傲慢如天龙人方无隅,他在面对弟子时,也不会灵压全开。

    可这名合体期师叔祖显然并不掩饰自己试图给几名小辈带来压力的目的。领他们过来的弟子只是刚走进这里,双腿已经僵硬得无法前进。

    项无形就在此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空师叔祖,真是许久不见了!不知道师叔祖在洞天福地里可还习惯?大晚上的,我找两位师弟一起吃铁锅炖大鹅,于是和两位师弟一起来了。”

    他这一笑鼓动胸腔,显然十分用力,也在克制自己对灵压的敬畏:“师叔祖召见来得急,明昧师弟被我劝着喝了许多酒,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无形先替他向师叔祖道个歉!”

    宁明昧在这时越过项无形的肩膀,看见了坐在远处宝座上的那名师叔祖。

    清极宗人人都是美女俊男,就连这师叔祖也不例外。他看上去三十余岁模样,头发已经全白了,却竟然不束发,银白发丝于是瀑布一般落在地上,如垂枝樱花宁静柔美的枝条。

    可他长眉入鬓,一双眼睛亦是细长的——漆黑眼珠像是两团冰,在眼眶里一转,向着宁明昧看来。

    那一刻,宁明昧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审视灵魂的感觉。

    这大概不是宁明昧的错觉,因为系统说:“没事,他看你还是剑仙本人。”

    “深夜叨扰实属无奈。”那师叔祖这样说着,声音远比方无隅还傲慢,听不出半点抱歉的意思,“只是我听闻我那齐师侄出去游历一趟,回来后竟是一病不起了。没办法,清极宗总是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项无形毕恭毕敬:“师叔祖说得是。”

    无空真人道:“齐师侄晕得蹊跷,何况听说将铎醒了,如今是多事之秋,事情速战速决地弄清楚对谁都好。宁师侄,你说是不是?”

    宁明昧推了一下眼镜:“师叔祖说得是。”

    “既然如此,你说说看。”

    宁明昧站在那里,将他之前说给方无隅等人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无非是出门游历,撞上魔修,魔修打开封印,遇见将铎,大战,齐免成受伤,又在连家昏迷这一套。

    “是么?原来是为了救宁师侄。”无空真人似笑非笑,“百余年不见,宁师侄不仅嘴皮子变得利索了许多,就连外貌也变得特立独行了起来。我方才出来时,听见弟子们说,宁师侄闭关一趟出来,在清极宗中可是做了不少事。师侄在清极宗外也是,又是去瑶川城,又是去流月湖。”

    这下宁明昧大概明白了。

    “这院士不只是来调查的,还有看我不爽,又要利用我、又要忌惮我、还要怀疑我心怀不轨、不肯好好做一柄剑鞘,过来试探、审问和问罪的。”

    而且看无空真人这个架势。宁明昧觉得,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对,可能当场就被嘎掉了。

    宁明昧道:“我闭关十年,念头通达了许多。闭关出来后,我自觉身为清极宗长老,对宗门的贡献和关心不够。这一切,都是为齐师兄分忧。当年师尊还在时,常常教导我们,要厚德载物,饮水思源。苟利清极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孔子曾说过……”

    无空真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空真人冷笑一声,“宁师侄,你可知执剑长老意味着什么?”

    这话寒意森森。宁明昧给出了一个普通学者在面对强者时的谦卑回答:“还请师叔祖指教。”

    “以身为剑,守护清极。镇守宗中,是执剑长老的职责与本分。更何况禁地的神剑封印每十年都需要执剑长老加固一次。历代执剑长老,皆是百年如一日地守在清极宗。你出去这一趟,竟然生出这么多事端来。”无空真人忽然喝道,“宁明昧,你可知罪?”

    有如千钧的重量忽然向着宁明昧倾泻而下,就连戒律司门口的弟子们都跪了一片。那一刻宁明昧明白,无空真人在向自己施压。

    膝盖有些发抖,可宁明昧却反而站直了。

    这时候若是跪了,从此他在清极宗,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平静地道:“弟子何罪之有?”

    “你敢狡辩?”无空真人呵斥道,“看来你对清极宗早有怨言。”

    宁明昧忽然在心里冷笑起来。

    在场的人中,项无形不知道养剑骨的事。唯有身为执肃长老常非常知道。

    从前的宁明昧,也不知道。于是他肯为清极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如今,显然无空真人已经知道宁明昧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在检查宁明昧的神魂无碍后,或许他认为宁明昧的性情大变也与宁明昧知晓了这一真相有关。

    尽管宁明昧如今做的每件事,看来都是在为清极宗的发展排忧解难。可他不相信会有人对此毫无怨言。

    譬如,他怀疑宁明昧想要报复清极宗。又或者,宁明昧至少坐视了齐免成的受伤。

    对于无空真人这种人来说,或许齐免成也并不重要——豪宅的主人会在乎一个物管吗?但于他而言,本应用来保管宝剑的剑鞘有了自己的思想,这才是他想要打杀的。

    而且谁能保证宁明昧不会带着剑骨逃走?

    于是如今他与无空真人,分明是面上和气、实际都知道彼此都对各自的鬼胎心知肚明的、相互质问的关系。

    既然如此,宁明昧绝对不可能跪下。

    “无空师叔祖这话说得很怪。清极宗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清极宗收养我,教我剑法,又让我年纪轻轻就到了化神期,又成了执剑长老……”宁明昧把“执剑长老”四个字咬得很重,“既然如此,为何无空师叔祖猜测我对清极宗会有怨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项无形在场,无空真人当然不可能直接把剑骨的事说出来。

    宁明昧:“更何况,我闭关出来后,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清极宗好?我锻炼弟子,我修葺缥缈峰,我教授弟子剑法,我去瑶川城、去流月湖行侠仗义,都是为了增长清极宗的声誉。师叔祖如此揣测我,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其中难道真有我不知道的什么……”

    宁明昧说不出来话了。

    无空真人细长的眼睛看着他。

    那种神情,让人想到危险的蛇。

    他的全身灵压都集中在了宁明昧的身上,迫使他闭嘴。

    危险。

    冷汗从宁明昧的额角一滴滴地落下。

    “我此次出来,主要为的是两件事。”无空真人闲闲地道,“一件事齐师侄既然如今还在长睡,就由我来暂行掌门政事。这是其一。”

    “其二,魔君将铎出世。无论如何,执剑长老有过。执剑长老拥有执剑一责,却不守在宗内。从今天起,执剑长老于后山中禁闭反省,非掌门令不得出。”

    来了。

    果然是要关禁闭。宁明昧在心里冷笑。

    “这是怕我翅膀硬了,带着设备、项目和资金跳槽啊!”宁明昧对系统道,“而且他怕我思想转变生出变数,先下手为强,要把我关住。”

    从前的宁明昧没受此待遇,或许是因为宁明昧以前不爱出门。

    “可是……”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项无形,他顶着压力,额上都是汗珠,“师叔祖,这是不是太?”

    “你们下去。”无空真人忽然说,“我还有话单独和宁师侄说。”

    常非常和项无形皆是一愣。正在此刻,却有弟子跑进来通报。

    “报……齐……齐掌门……”

    第95章

    师兄高义

    无空真人闻言,细长的眼也睁大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自然:“齐免成?”

    只这一句,就让宁明昧看出他原本想趁着齐免成这个宗主昏迷不醒,借机将宁明昧囚禁与禁地之中的决心。

    就在此刻,被压注在宁明昧身上的灵压骤然减弱。

    宁明昧转头,看见白衣仙人飘然而至——如矿山之内,齐免成带着三把剑从天而降时一样。

    只是那时齐免成的身姿更飘逸,此刻齐免成的身姿更凛冽。

    像是冬日的霜风挟刀带剑,刮入了戒律司分明的黑白之间。

    无空真人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灵压。齐免成穿着一身白衣,外披着黑色纱质外套,站到宁明昧身边。他转眼看向宁明昧,温和一笑:“师弟?”

    宁明昧立刻回答:“师兄。”

    和齐免成两个人私底下如何,是两人私底下的事。如今在无空真人面前,那就是和师兄一致对外的事。

    宁明昧用眼神和齐免成w。

    师兄,这人趁你不在,要夺你的权啊!身为退休干部,擅自代行你校长的事务,不仅如此,他还想开除你的心腹,拔掉你在清极宗设立的关系网络。

    师兄,你要是不做出点什么举措来,你的威严何在?你身为校长的权柄何在?你休个三天病假,一个太上长老就敢夺你的权,以后你要是休个产假,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爬到你头上去了?

    宁明昧用眼神冷静又疯狂地上着眼药。果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忍受自己休个病假,回来职位就被夺去的挑衅,和宁明昧这般眼神的诱惑。齐免成转向无空真人,嘴角仍是扬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我刚醒来,就听说大晚上的,师叔祖在戒律司里大动干戈。不仅叫来了明昧师弟,项师弟、常师弟也牵涉其中。”齐免成道,“于是我这就拖着伤病的身体过来,为师叔祖分忧来了。”

    宁明昧:哦豁。

    这句“拖着伤病的身体过来”,还真不是普通掌门好意思说出来的。

    无空真人很明显也被这句话硌住了。他道:“齐师侄醒了就好。我原是害怕师侄迟迟不醒,宗门人心浮动,或有人早心怀异心,借此无事生非……”

    齐免成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原来是师叔祖为免成分忧?免成还以为,是免成为师叔祖分忧呢。”

    这话说得百转千回、意味深长、却又带了暗指无空真人身为前辈没有德行的指责。

    修仙人最讲究淡泊名利——尤其是太上长老,他们身为门派至尊,各个要脸。无空真人闻言变了脸色:“齐师侄这是在说我多管闲事?”

    “师叔祖如今是太上长老,而我,是清极宗的掌门。”齐免成这话不紧不慢,“管理宗门原本是我的事,怎么好意思拿这种琐碎,来烦扰淡泊名利的无空真人?幸好我醒来得正是时候。我昏过去不过三日,师叔祖便急成这样,连调查的时间都没有,就半夜提人来审了。恐怕师叔祖推理能力过人,心中早有定论了吧?”

    无空真人道:“……你!”

    急了。

    而且无空真人不仅是急,还是羞恼。齐免成这一段话面上挑不出毛病,可他不仅阴阳怪气,还句句直指无空真人的命门。

    ——身为太上长老,却与掌门夺权,沽名钓誉,而且心中早有阴谋论断。

    齐免成:“我?”

    “……齐掌门。”

    无空最终,一字一句地,咬出了这个称呼来。

    在小辈面前承认自己是非不分、职务不分,这算是一败涂地了。

    “师叔祖为了宗门的舍生忘死,我向来知道。我若再不醒来,师叔祖恐怕要舍生忘死到忘记我是掌门的程度了。我怎么能劳烦师叔祖这般挂心?若是这样,实在是太不尊师长了。”齐免成叹了口气道,“正好我来了。明昧师弟,你说,方才无空真人说了什么?”

    宁明昧飞速重复了无空真人的问话,并着重提了几句:“无空真人说,我应当到禁地里去关禁闭。”

    “此言差矣。无空真人在洞天福地里闭关太久,对外面的事情恐怕早已不了解。师弟去瑶川,是我指派的。师弟去流月湖,更是因为功善堂积案重重,师弟带着玉庭峰、集贤峰一起,替师门排忧解难去了。至于师弟关怀弟子,我也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齐免成道,“不知无空真人何来这么多偏见?莫不是……心中有什么想法?”

    几段话呛得无空真人再也无法开口。他阴沉着脸,半晌后道:“齐掌门,你既然知道你师弟是执剑长老,就应当让他在宗门里管好封印的事。”

    齐免成道:“我自有安排。无空真人为宗门如此殚精竭虑,只怕影响了自己的突破,免成担心得很啊。”

    无空真人:……

    “是么。”无空真人冷笑,“你可别忘了,你师弟他……”

    齐免成:“这样,时候不早了。我同师弟师妹们的事,明日我与师弟师妹们再聊。无空师叔若是没别的事,就先回洞天福地歇息吧。免成来日带酒菜进师叔府上,同师叔好生聊聊——所有事,免成都记得,也自有安排。”

    官大一级压死人。行政总有行政的力量,即使是在修仙界,也毫无意外。

    “还好我是关系户。”宁明昧对系统如此评论。

    “好,那我就看看你们做得如何。”无为真人说着,又看了一眼宁明昧,“十年一次,加固封印,可别忘了。”

    无空真人站起来,在唤来的弟子们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临走前,他又道:“常非常。”

    站在众人身后的灰衣少年,此刻抬起眼来。

    无空真人:“别忘了你的职责。”

    宁明昧忽然开口道:“无空师叔。”

    ?

    “无空师叔,慢走啊。”宁明昧似笑非笑,“师叔的教诲,我也领略了。从今天起,也可以给师叔一个面子,多留在清极宗,为宗门带来崭新的风貌。到时候,师叔可以慢慢看着。”

    无为真人只瞥他一眼,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无空真人离开。戒律司内只剩下齐、项、常、宁、白五人,慢慢走向门外。

    白若如道:“还好还好,师兄,你醒来的时机正好。要是晚点,可要出事了!”

    项无形啐了一口:“这群老东西。咱们当弟子时受他们的钳制,如今也当长老了,还要受他们的闲气?”

    项无形气得不轻。看起来他当弟子时没少被这帮老家伙恶心过。

    齐免成摇头:“来得早就是辈分高,没办法的事。”

    几人闲聊,只有宁明昧抬头,看着门外的天色。

    进来不过半个时辰,天上已经是阴云密布,隐隐有电闪雷鸣,漫布九霄……

    我穿越过来,经历劫难也这么有仪式感?还带环境描写烘托氛围的。

    白若如担心道:“师兄,你身上的伤还好吧?”

    “没事。”齐免成说,“你们回去歇息吧。”

    项白常三人于是一一离开。常非常离开时也垂着眸。

    像是方才喝酒吃肉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宁明昧却站在那里没走。齐免成温和问他:“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宁明昧道:“师兄,我是担心你。这无空真人看起来不安好心。还好师兄你醒得够早,否则再过几日,他恐怕要以掌门自居了。”

    没什么事,就是再上一点眼药。

    齐免成叹息:“无空真人素有心结。”

    欲言又止。

    宁明昧还想继续上点眼药,齐免成却已经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压宗,隐隐已经有雷声隆隆。齐免成忽然开口道:“师弟。”

    “嗯?”

    齐免成:“师弟,稍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先回去渡个劫。”

    哦。

    啊??

    “渡劫??”

    “师弟,又让你看到我脆弱的一面了。我昏迷多日,今日一早,灵府丰沛震动,将我唤醒,我到了突破中境界,迈入炼虚期的时机。若不是白师妹来找我,我原本要起身,飞去清极宗以外的荒地渡劫。”齐免成说,“意思是,我是在马上就要渡劫、雷云聚集到一半时,飞来戒律司的。也就是说,若是无空师叔的废话再多一点,我便可以把戒律司炸平。”

    宁明昧:??

    意思是他差点带着十万天雷一起来了?

    这不得把戒律司和他们其他几个人一起炸平?

    齐免成:“还好,无空师叔迷途知返。”

    ……需要迷途知返的是你自己吧!

    快带着你的十万伏特从我身边滚开!

    怎么齐免成在人多时人模人样的,只要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齐免成就开始说怪话。

    宁明昧向后退了一步,道:“师兄高义。我等望尘莫及。”

    齐免成:“是时候该飞出去了,只是不知道,耽搁了这些时间后,能飞多远。”

    宁明昧:“师兄,我劝你现在开始飞,我也开始飞。”

    齐免成换来仙剑,踏上剑来。可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看着宁明昧。

    眼神表面温和,却隐隐有种异常的色彩。

    “怎么了师兄?”宁明昧说,“师兄,渡劫要紧啊。”

    “师弟。”

    齐免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日方长,等我回来。”

    齐免成高速飞走了。宁明昧站在戒律司门口,看着十万黑云追着齐免成夜奔。

    “还没唱《夜奔》呢,你却先《妆疯》了。”宁明昧抱着手,看着齐免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即使是在暗处,他衣袍上的刺绣金丝也隐隐泛着粼粼曦光,勾勒出他身影如枯竹般细长。系统问他:“什么《夜奔》?什么《妆疯》?”

    宁明昧只轻轻哼了一声。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他说,“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士走斜线护将边,小卒一去不回还。*”

    前一句系统不知道,后一句系统知道。

    怎么还念起象棋口诀了。

    宁明昧单只苍白的手揣在黑色衣袖里,在漆黑的夜里,只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手臂。他半眯着眼,睫毛下眼神说不出来是倦怠还是兴趣。他遥遥看着远方,道:“他没飞出清极宗的范围里去。那边是什么?”

    系统调出地图:“洞天福地。”

    此刻,一柱树干那么粗的金色巨雷,轰然劈下。

    “轰隆——!”

    还好清极宗够大,且有稳固阵法。即使是境内,齐免成也飞得够遥远。

    只是被雷劈那里,好像遭殃了。

    系统:“等下。”

    宁明昧:?

    系统:“好像那边,是无空真人的洞府上面。”

    无空真人,你家洞府炸了。

    “师兄,你好缺德啊。”宁明昧自言自语道。

    第一柱雷只是开胃小菜,随后还有更大的。宁明昧转身离开,懒得感受齐免成给他带来的振动波。

    只是这一刻,他看见了身后落着的东西。

    几点白色的落花。

    宁明昧向后一望,原来从戒律司出来的那条路上,种着七里香。七里香繁茂,在宁明昧肩上落下了几朵白花。宁明昧方才忙着抬头看天,并未察觉。

    原来齐免成方才走时,是从他肩膀上拂下了一点落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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