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反正他又发现不了……

    他揉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金色长发,心情更差了几分,等找到那个吐到快要脱水的薇薇安时,对方又被他这脸色吓到了,双眼一红就要哭出来,却被谢启用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硬生生憋回眼泪的感觉并不好受,薇薇安轻抖了下,最终没忍住,被吓得打了个嗝。

    古堡外的天气依然阴沉,安静的大殿内空无一物,桌面上所有精美的食物似乎加速了腐败的速度,仅仅这么半个小时过去,就腐烂的散发着阵阵恶臭。

    唯独主位附近的食物完好如初。

    游宣看向那模糊的黑白相片,画面里的人给他一种近乎熟悉的错觉,被刀剜去的那张空洞脸庞明明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视线的东西,他却偏偏感觉到了被人看着的错觉。

    萨麦尔吗……

    萨麦尔,西方十大恶魔中的死亡天使,代表了七宗罪中的暴怒,据说因为自身的知识对于创造人类上创造了丰功伟绩,于是被神命令其掌管死亡,是真正游走于天堂于地狱的暴戾角色。

    按照他得到的信息来说,这位在家中应该是极其受宠的角色。

    霍华德家族所广泛流传的就是和善的家庭环境,霍华德夫妇琴瑟和鸣,一共育有两子,夫妻之间感情极好,两个儿子的关系也十分亲密,甚至外界传言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发生过争执,是无数人所羡慕的幸福家庭,

    就算是管家对于他的第一评价都是“优雅”这种极其高贵的词汇。

    但似乎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导致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描述。

    或者说……

    本身就存在着问题。

    金发碧眼的西方家族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东方孩子,不仅没人觉得奇怪,甚至还以为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游宣极小幅度的皱了下眉。

    他发现了个意料之外的bug。

    他回头,看向不远处那十二尊雕塑。

    昨天那个手持巨斧的雕塑还原封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移动过的痕迹,如果不是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地毯上那拖拽的痕迹,他甚至会怀疑昨天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

    游宣轻抿了下唇角,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触碰到了那枚银戒,很轻的摩挲了两下。

    不会消失的雕塑,镜中人,以及神秘的伯爵。

    怪物图鉴甚至还有两个没有解锁,单是所展现出来的这两个怪物就已经展现出了极端的攻击性,剩下隐藏在古堡中的生物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绝对是不容小视的。

    似乎有一条隐约的线在控制着这一切的发展。

    游宣垂眸看着那枚戒指,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阵阵寒光,落入浅褐色的眸子中,激不起一丝波澜。

    身后传来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薇薇安的小洋鞋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本人则还打着嗝,有些狼狈的跟在谢启身后,眼眶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红晕,看起来格外可怜。

    谢启似乎对她有些不满,抿了下唇。

    薇薇安自然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嫌弃,小声道:“我就是走不快,你看我也没用……”

    “个子矮,走不快也理所当然。”谢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

    薇薇安皱眉:“你也没比我高多少好吗。”

    她走到谢启面前,煞有其事的伸手在二人头顶画了条线:“你看,顶多也就高了那么两三厘米,你离一米七都还差一截,还好意思说我矮?”

    谢启反驳:“你还穿着高跟鞋呢。”

    薇薇安:“我这鞋跟也才两厘米,就算是脱了,你也跟我差不了多少。”

    谢启有些不爽的切了声,懒得跟她废话,转过身去时脖颈和脸侧已经蔓延上了层薄薄的淡红。

    游宣的视线从那抹羞愤的红上划过,正巧和谢启对视。

    谢启显然没想到自己刚刚那幼稚的吵架会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怔愣了下,耳根烫的厉害。

    他抬手飞快的擦了下滚烫的侧脸,嘴硬道:“干什么?你也嫌我矮?”

    游宣笑了下:“没有,只是觉得你好像……比刚见面的时候高了点。”

    毕竟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怎么看都像个被欺负的小朋友。

    现在的身子骨却明显比之前修长了几分,再加上那惹人注目的金发碧眸,再也没了那股柔弱的病态。

    谢启别开脸,没说话。

    游宣话里有些迟疑的停顿落在薇薇安耳中,顿时让她来了兴趣。

    她兴致勃勃的走了过来,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他比见面的时候高了点,以前他明明跟我差不多,现在都可以低头瞪我了,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想到你居然也发现了……”

    薇薇安的性格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明明刚刚还被那恶心的东西吓得直哭,现在就能跟人聊得火热朝天。

    游宣嗯了声,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金发少年身上。

    他皮肤本来就白,薄红顺着脖颈蔓延,明显愤恨的不行,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们拿自己打趣。

    不远处的楼梯上,一个带着牛仔帽的身影正坐在扶手处,颇为大胆的探出半个身子,探头看着他们。

    “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

    庄明好奇的问。

    这一出声,三人才注意到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个人。

    游宣看向他,视线落在庄明的手上,原本干干净净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污垢,就连身上都是一片尘土,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游宣面不改色:“去外面逛了圈,怎么?看你这样,好像出了点什么事。”

    庄明点头,毫不避讳:“确实是出事了。”

    游宣安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何元武疯了。”

    ——

    等众人赶到二楼那个密闭的房间时,还没接近,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近乎腥臭的气味,薇薇安几乎对这样的味道有了心理阴影,在嗅到的下一秒胃里便一阵翻涌,却没了什么能吐出来的东西。

    雾满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近乎徒劳的伸手握住门上那把厚重的锁,尽管已经上了厚厚的好几层锁链,门却还是被屋里那东西撞得摇摇欲坠,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单是这样就足以看出里面到底关押了怎样的怪物。

    “喂!你们还在那里看着干什么?!”

    雾满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几人,“快来帮我堵住门啊!要是我老公跑出来了,你们谁都跑不掉!”

    游宣看向门上被冲撞出的轮廓,抿了下唇。

    庄明应了声,还真的迈开腿去帮忙堵门了,门内的东西发出近乎惨叫的哀嚎声,似乎是疲惫了,声音逐渐小了几分。

    雾满精致的美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裂开了,有些丑陋的留在甲床上,她却完全顾不上那么多,只是有几分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看着那人朝自己倒来,谢启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下,让失去重心的雾满倒在了栏杆上。

    “所以,这是发生什么了?”游宣看向那紧闭的房门。

    雾满抿了下苍白的唇。

    即使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她还是伸手撩了下贴在额头的碎发,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优雅。

    “我凭什么告诉你们?”雾满声音带着股冷意,“想让我白白把重要的信息点让给你们吗?”

    游宣挑了下眉梢。

    他也能猜到雾满会是这幅态度。

    这人毕竟高傲惯了,就算是发生了脱离自己掌控的事,第一时间也会先想着不让人家看自己的笑话。

    只是她那苍白的脸色,以及庄明手上那十分明显的铁锈痕迹,就足以证明他们把何元武引到房间里就已经花费了许多精力。

    雾满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们详细经过的,但庄明可就不一样了。

    游宣看向庄明,冲他勾了下手。

    “你叫我?”庄明随意的在裤子上擦掉满手的锈迹,走到了游宣的身边。

    “你们刚刚去哪了?”游宣问,“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雾满拧眉,正打算呵斥,就听见庄明如同倒豆子般将他刚刚看见的所有事全部吐了出来。

    “我本来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在一楼的时候碰见了,他们当时正在看那尊雕塑,就是那个大妈昨天说有人脸的那个,他俩把雕塑的小腿拆开了,里面什么都没,完全就是个空壳。然后我们三个就一起上了楼,在这个屋子里有面很大的镜子,何元武看到里面站了人影,就跟着魔一样凑了过去……”

    “然后就这样了。”

    庄明摊了下手。

    很大的镜子。

    游宣想到了昨天镜子中那张狰狞的鬼脸,没猜错的话,这三人估计也已经解锁了镜中人的怪物图鉴,也绝对知道那怪物并不是什么友善的东西。

    雾满对他所说的话展现出强烈的不满:“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庄明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怎么了?不都是队友吗,互帮互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啊不对,咱们应该算不上是队友,勉强只能算得上是同行,都是一起闯副本的,何必搞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他顿了下,看向不远处那已经几乎要被撞开的房门,语调中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再者说,你老公要是就这样死了绝对跟你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他们有办法解决呢?结果被你这一个大白眼给人整的不开心了,啧啧啧,蛇蝎毒妇。”

    雾满被直接了当的怼了好几句,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沉了。

    似乎是附和着庄明的说法,门内的何元武猛地发出阵怒吼,直接将木门撞开了条贯穿左右的裂缝。

    薇薇安颤抖着看去。

    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出现在缝隙中,勉强还能看得出来那是个男人,缩小到近乎没有的瞳孔缓缓颤抖了两分,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法触碰到这些人,索性将那已经开裂到太阳穴的嘴贴在裂缝上,鲜红的长舌顺着缝隙伸出,朝几人伸来。

    那画面实在是过于令人作呕,雾满脸色骤然难看了好几分,赶紧躲过了那泛着腥臭气息的长舌。

    “好恶心啊妈的。”

    庄明闪身躲过,嘴里还不忘吐槽,满脸写着嫌弃。

    “他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变成这样吧?喂,说你呢,孔雀女。”庄明冲着雾满喊了声,“快解释解释他到底干了什么啊,要是这玩意会传染的话,他只要一出来那咱们绝对也得完蛋!”

    雾满抿着唇,涂着鲜艳口红的唇色却还是抵挡不住她那苍白到极致的脸色,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挣扎的收紧了两分,最终回眸,深深的看了眼被困在屋内的何元武。

    再怎么说,那都是她的丈夫。

    雾满合了下眼,缓声道:“昨天晚上你们应该也都听见动静了,那个身穿铁盔的雕塑本来是停在我们门前的,我老公害怕它进来,就打开房门把它给引了出去,直到半个小时后才回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点不对劲儿了。”

    向来骄傲的女人此时声音都是微颤的。

    她抬手,整理了下额间凌乱的发丝,继续道:“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这古堡所有镜子里都有怪物,我老公回来后在镜子面前站了很长时间,精神有点不正常,我就看到一只手伸出来,攥住了他的脖子……也就是那个时候激活了镜中人的图鉴。”

    “我把我老公拽下来后,镜子里的东西就消失了,我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结果,你们也都能看见,他像是被附身了一样,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

    游宣小幅度的皱了下眉。

    昨天晚上何元武也出去了吗?

    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在借助镜中人解决掉那个所罗门七十二魔神雕塑后,似乎一切就这么趋于平静了。

    “镜中人啊。”庄明哦了声,“我也发现了,昨天晚上正打算找点吃的,就看见盘子里有个姑娘对我笑,那眼睛都黑的看不到了,还想伸手抓我,被我一巴掌拍到墙上拍碎了。”

    薇薇安小声道:“你们都激活了吗?为什么我一个都没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她。

    游宣只感觉有些奇怪,问:“你没看到吗,所有镜面物体中都会存在类似鬼魂的东西。”

    薇薇安摇了摇头:“没有……我昨天还对着镜子化了很久的妆,什么都没看见啊。”

    庄明看着她,眼神带了几分戏谑。

    游宣突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时候,这小姑娘好像说了句:

    只要她站在那里,怪物就不会靠近她。

    游宣本来还以为这句话只是说笑,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就在这时,屋内骤然传来阵玻璃被击碎的声音。

    游宣下意识抬头看去,就发现原本探出的长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走了,阴暗的光顺着裂开的缝隙透了出来,里面再也没了那粗重的喘息声。

    雾满愣在原地,迟疑的张口,过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

    “老公?”

    “大概是从窗户跑了。”游宣到了门前,看着那层层叠叠交叉在一起的锁链。

    他们不知道是从哪拽出来的链条,还没有来得及上锁,只是堆叠在那里,游宣的指尖从缝隙划过,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解开了在门上所有的束缚。

    锁链落地的瞬间,雾满的惊叫声随之传来。

    “你在干什么?!”

    游宣漫不经心的回眸看她:“你老公早就从窗外跑了,你确定你不去看看?要是就这么跑丢了,这偌大的玫瑰园里可不是太好找人。”

    他总是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偏偏说出来的话恰好能戳中痛脚。

    雾满自然也知道何元武要是出了事麻烦就大了,有些埋怨的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是直接拉上在旁边围着看热闹的庄明。

    门打开的瞬间,夹杂着花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似乎是被尘封了许久,空气中都弥漫着股难以言喻的尘土气息,窗户的玻璃已经碎裂,淡淡的玫瑰涌入鼻息,倒是带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正如雾满所说的那样,屋内空无一物,只有面巨大的镜子放在角落里。

    谢启在看见那面镜子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抿了下有些发干的唇,手背轻轻触碰到游宣垂在身侧的手。

    游宣侧眸看来,“怎么了?”

    “你要去看吗?”谢启问。

    “嗯,去看看情况,何元武会成那个样子估计和镜中人脱不开干系,那个东西有点可怕,你要是害怕,就在这等我,我自己去。”

    谢启板着张脸,似乎对他的所做作为有些不满。

    最终却还是收了手。

    “我在这等你。”谢启说。

    游宣嗯了声,对于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在谢启像是要杀人的目光中揉了下他的头,朝着屋内走去。

    他其实对自己所要面对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底气。

    只是在听到刚刚雾满所说的那些话后隐约的有了几分猜测。

    屋内的镜子很大,走近时,甚至能感受到周围那逐渐凝滞下来的空气,冰冷的让人后怕。

    游宣极小幅度的吸了口气。

    他合了下眼,再次睁眼时看向镜子时,愣在了原地。

    镜子中没有出现那可怖的鬼脸,也并不是像他这样空旷的房间,而是富丽堂皇的书房,无数五颜六色的书摆在架子上,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灯光,一切显得华丽至极。

    书房内的沙发上背对着他坐着一道身影,穿着繁琐华贵的西式衬衫,柔顺的黑发顺着肩侧垂下,翻动着书页的手指节白皙修长,安静到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游宣抿了下唇。

    镜中的少年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很轻的侧眸看来。

    那是张漂亮至极的脸。

    眉眼清隽,鼻梁挺拔,一双格外好看的桃花眼中水光涟漪,睫翼很长,整个人透着股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萨麦尔。”

    游宣叫了声。

    第60章

    玫瑰庄园(7)

    镜中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只是自顾自的起身,将手中的书籍合拢,放在不远处的书架中,苍白消瘦的指尖落在有些破旧的书脊上,形成了有些强烈的反差。

    他起身的时候,游宣看见他有些宽松的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痕迹。

    游宣皱眉。

    镜中的萨麦尔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举止优雅,和管家所形容的一样,是个单单看起来就极具魅力的人,但就是在这样一个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孩子身上,出现了那样明显被束缚过的痕迹……

    怎么看会觉得有些诡异。

    他目睹着眼前那人将自己刚刚所看的书籍整理好,又从书架中抽出了崭新的一本,只是还没来得及看,不远处的那扇门就被推开了。

    游宣回眸看了眼身后,那里空空如也,只是面墙壁,但在镜子中却是扇花纹繁琐的大门。

    很快,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就出现在了镜面中。

    那看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性,身材凹凸有致,长长的帽檐垂下遮住了整张脸,一身红色的宫廷礼服衬的她腰肢十分纤细,此时正迈着优雅的步子朝这里走来,停在了萨麦尔面前。

    游宣只看见黑发少年薄唇很轻的开合了几下,并没有听见声音。

    但很快,另一道嘶哑的女声便在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

    “萨麦尔,你已经长大了,我认为你不会选择违抗你父亲的命令……”

    这是在房间中待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游宣所听到的唯一的声音。

    声音空洞,找不到发声的来源,游宣下意识的看向站在房间外的谢启。

    对方似乎正在和薇薇安斗嘴,脸上的表情很是不满,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回头看来,疑惑的歪了下头,用手势询问需不需要自己进去。

    游宣摇了下头。

    他意识到了,这镜子中的一切大概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

    镜中的萨麦尔面对女人面带指责的语气,神色却依然淡然,只是看向对方,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很快,女人抬了头。

    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

    脸上光滑的如同平面般,看不到任何五官的痕迹,眼睛的地方是两个漆黑的洞,能看到浓稠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在那平面的脸上留下道明显的痕迹,很快顺着脸侧滑落,低落在裙边。

    她在哭泣。

    “萨麦尔,我知道你是在怨恨你的父亲,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哥哥当时的确是喝醉了,才做了那种错事,他已经向你承认过错误了,萨麦尔,求你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原谅他和你的父亲吧。”

    黑发少年却只是沉默着。

    紧接着,他当着女人的面,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领。

    游宣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背,纯白的衬衫顺着肩膀滑落,悬在腰间,四五道贯穿伤口出现在脊椎附近的位置,虽然已经经过缝合,却还是可以明显的想象出当时的惨状。

    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一个伯爵之子的身上是极其违和的。

    游宣皱眉,就听见了耳边响起了阵清冽至极的声音。

    “您觉得,他还有被原谅的资格吗?”

    ……

    系统提示的蓝屏在眼前出现。

    【任务一:解开萨麦尔霍华德的身世之谜】

    【已完成进度:30%】

    骤然,镜中的画面破碎开来,无数漆黑的手从镜面伸出,破碎的头颅夹杂在其中,发出阵阵哭嚎般的惨叫,所有头都如出一辙的没有眼球,只剩下空荡荡的眼眶以及嘴角那近乎病态的笑意。

    游宣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厉鬼握住了手腕。

    近乎要将手腕折断的力度传来,游宣咬牙,抬脚将两三只鬼手碾在脚下,尽管已经在竭力挣扎,却还是无济于事,被那漆黑的手掌束缚住,身上的衣服很快也被撕扯开,鬼手已经捂住了口鼻,硬生生的将他拖近那些空洞的鬼脸。

    万鬼哭嚎的声音猛的钻入脑海,如同针扎般疼痛。

    游宣费尽全力的折断了两只鬼手,却终究还是抵不过越来越多的怪物。

    在镜面的加持下他们的威力似乎更加强大,单是被触碰到便会感受到那让人发颤的冰冷。

    数不清的手蔓延而来,几乎将游宣整个人包裹住。

    就在游宣即将被拖入镜面时,利刃破空的声音猛地传来。

    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剑从眼前划过,直接从镜面斩断了所有蔓延出来的鬼手,在遭受重击后,镜中人爆发出阵阵凄惨的哀嚎。

    被斩断的手掉落在地面,很快化成团黑烟,消散开来。

    刹那间,眼前的一切恢复了原状。

    窗外并不夺目的光线照射进来,游宣怔了片刻,手腕上的束缚消失,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眼前划过道璀璨的金光。

    谢启冷着脸收了手里的那把剑,剑尖直指地面,飘扬的金发顺着他的动作垂在肩侧,脸色说不上来的难看。

    他随意的抬脚碾碎了根尚未彻底泯灭的手指,看向游宣,声音都是冷的。

    “你为什么不叫我?”谢启质问道。

    游宣顿了许久,片刻后垂了下眸。

    “来不及说话。”他缓声道,“而且,这里太危险了……”

    谢启被他气得不轻:“危险你不才应该叫我吗?你知道刚刚你差点被拖进去吗?要是你进去了我们怎么找你,你一辈子就出不来了知道吗。”

    谢启急的眼眶都红了,看着游宣手腕上那明显的乌青,再加上被硬生生撕裂的西装,明明很生气,却又说不出来什么狠话。

    他愤恨的直接一剑劈了过去,两人高的镜子在顷刻间化作无数碎片,在二人面前炸裂开来。

    游宣站在原地,看着那镜面在眼前破碎,拇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下瘦长的指节。

    “谢谢。”游宣轻声道。

    原本炸了毛的谢启在听到这句话后,直接愣住了。

    他抿了下唇,被吓得有些惨白的脸色不自觉的蔓延上些许的红晕,有些别扭的移开了视线,用灿金的发丝遮住了滚烫的耳根。

    “谢什么。”谢启说,“我是你买来的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游宣看着眼前人这幅害臊的样子,轻笑了下。

    “你这剑是从哪来的?”

    “下面那个雕塑上拽下来的,最大的那个有两个我高,我拽不下来,就从旁边拿了把小的。”

    “还挺聪明。”

    “你把我当什么了……”

    二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正好和被吓到瑟瑟发抖的薇薇安打了个照面。

    这大小姐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观的灵异场面,化着精致底妆都挡不住的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握着门槛探头朝里面看,只露出双满含水雾的眼睛。

    游宣低头整理着自己被撕破了的外套,稍微一垂眸,就正好和她对视了。

    薇薇安强撑着开了口,声音都是颤的:“你……你没事吧?”

    谢启从身边路过,没好气的呛了她一句:“有我在,他会出事?”

    薇薇安小声道:“好像也是。”

    她有些勉强的别过头,尽量让自己不要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以免想起那令人反胃的一幕。

    游宣看着那金发少年拖着长剑朝着走廊尽头走去,生锈的剑尖在红毯上留下道道明显的痕迹,这重量对他而言似乎有些勉强,握着长剑的手背绷成线条流畅的形状,青色的脉络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走到一半,谢启就没了耐心。

    他直接把剑随意的扔在旁边,任由那剑躺在地毯上,有些不满的甩了下手。

    “什么玩意。”谢启小声念叨,“沉死了,下次再也不用这东西了……”

    游宣垂眸看着他悬在半空中的手。

    谢启皮肤本来就白,看起来瘦弱的不成样子,就单单是那粗糙生锈的剑柄就在他掌心留下些触目惊心的红痕,很显然刚刚挥剑的那一下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很疼?”游宣拉住了他即将垂下去的手,掌心接触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样的烫意。

    他动作很轻,指尖微凉的温度抚在那滚烫的地方,意外的让人很舒适。

    谢启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属于另一个人冰冷的体温正触在皮肤娇嫩的掌心,单单是这样的接触便让掌心泛起阵异样的酥麻。

    男人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气随即涌入鼻息。

    谢启抿了下泛白的唇,耳根不争气的泛了抹烫意。

    他不自觉的往游宣身边稍微靠了几分,嗅着那股好闻的香气,乖乖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小声道:“挺疼的。”

    他不敢看游宣,只看见自己的手被抬起,掌心传来阵微凉的风。

    “等下去冲冲水。”游宣轻吹了两下,安慰小孩子般笑道,“吹吹就不疼了。”

    谢启害臊的不行,又不舍得松手,只能任由他牵着,脖颈到耳根逐渐蔓延上了抹微红。

    薇薇安跟在他们身后,百无聊赖的甩着自己手上的那把小洋伞,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面前那两个人身上。

    她看向一楼大厅,刻意落后了他们几步,小声吐槽了句。

    “秀恩爱死得快……”

    话音未落,前面的谢启就耳尖的听到了,一个眼刀刮过来,薇薇安被吓得一阵心虚,走路都顺拐了。

    去房间换好衣服整理好一切后,游宣就通过窗户看到了庄园中那正在对峙的三人。

    何元武明显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犹如野兽般四肢着地伏在地面,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显得苍白且扭曲,关节异样的折在一起,四肢像是被人刻意拉长般,细长的四肢支撑着躯干,怎么看都透着股非人的诡异。

    雾满对眼前这生物就是自己老公的事实有些接受不来,被吓得脸色都有些难看,站在离他五米远的位置说着什么。

    旁边的庄明倒是对这个生物十分感兴趣,不知道从哪里折了根玫瑰,用带刺的根茎戳了戳已经完全异化的何元武,何元武嘴巴大张,裂到耳根的口中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消化的肉沫,冲着庄明发出了声嘶哑至极的死后。

    庄明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倒也没敢继续上前了。

    谢启冲完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游宣。

    对方没有再穿那身西装,而是穿了衣柜里那件深褐色大衣,黑色短发柔顺的垂在眼角,侧脸骨相意外的带着几分攻击性,却丝毫无法阻挡他那种长身玉立的气质,单是站在那里气质就矜贵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启抿了下发干的唇角,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中波纹逐渐散去时,一张孩童的脸出现在其中,冲着谢启咧了下嘴,露出排整齐的利齿。

    谢启没什么反应,只是轻皱了下眉,湛蓝色眸子在瞬间被漆黑所覆盖,在被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注视的瞬间,镜中的孩童爆发出阵无声的悲鸣,在顷刻间化为黑烟,消失在了水中。

    谢启随意的抖了下落在手上的灰尘,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你在看什么?”

    谢启从游宣身边探了个头过去。

    游宣冲着何元武轻抬了下下巴:“看他该怎么解决。”

    现在的何元武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之为是个人了,如同怪物般,虽然暂时没有对眼前的雾满他们产生攻击性,但就是那已经垂在嘴角的口水就证明了,他即将把眼前的二人当做食物。

    “随便咯。”谢启对他们完全不放在心上,“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还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只要不影响咱们就好。”

    游宣没接话,只是眯了下眸子,将视线放在何元武的身上。

    他在想刚刚雾满所说的话。

    昨天那个被镜中人拖拽进去的雕塑正是他最开始所看到的那个,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排行第四的萨米基纳,精通回魂以及降头术,在晚上那件事发生后,雕塑并没有消失,而何元武则是在出门将萨米基纳引开后出现了异样的征兆。

    那么就可以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镜中人并不是个纯粹的怪物,里面所封印的是各类亡灵。

    比如操纵雕塑的萨米基纳。

    游宣并不知道被拖拽进镜中世界后的亡魂究竟还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不过可以看出来的是,里面的东西是具有影响现实世界的能力的。

    这是个十分可怕的猜测。

    原先的镜中人或许攻击力并不高,但在它解决掉更为强大的猎物后,猎物就会借助它的方式存在,无法彻底泯灭,只能提防所有镜面物品,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和何元武一样的怪物。

    ……

    那他们就没有弱点了吗。

    游宣握着窗帘的手稍稍收紧了两分,最终还是拉上了帘子。

    谢启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游宣缓声道,“只是想到了个很棘手的问题。”

    谢启歪了下头,那双湛蓝色的眸底藏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吩咐我。”

    谢启说,“我会竭尽全力为你解决掉一切妨碍你的人。”

    他声音很轻,在整个房间内回荡着。

    游宣看向他。

    谢启那张漂亮的脸上再也没了之前的羞愤,反而平静到像是寒潭般,隐藏着内里冰冷至极的一面。

    那一瞬间,游宣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神秘且优雅的东方少年,长发垂在腰间,在镜子中回眸看来的时候,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冰冷,像是世间的万千生灵在他眼里都是死物般,看不到任何的期许。

    游宣轻抵了下牙关。

    “没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别一直把你自己放的那么低。”游宣笑了下,伸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发顶,“只是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事,等下和你说,咱们先去楼上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萨麦尔的消息。”

    谢启任由男人干燥的掌心落在自己头顶,视线顺着尚未完全合拢的窗帘看向外面,眼底带了几分晦暗不明。

    他们全都在干扰自己的计划。

    明明那肮脏的一切他都不想让游宣知道,偏偏有这群人在里面捣乱,他费尽心机隐瞒的所有事都在他们的驱使下在游宣的眼前慢慢解开。

    谢启很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他轻眯了下眸子,常人难以察觉的压迫感刹那间朝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何元武席卷而去。

    何元武猛地一怔,随即眼球变得通红,犹如被激怒般直接朝着离他最近的庄明扑了过去,动作极快,吓得庄明尖叫一声,扔掉手里的玫瑰花,一边道歉一边朝着屋内逃来。

    那犹如蜘蛛般的四肢幅度极大,速度也快到惊人,只是一眨眼便出现在了雾满的面前,露出的满嘴獠牙在雾满面前张开,那还染着血的口水滴在了雾满脸上,让她一时间直接愣在了原地。

    眼看着那巨口就要咬下去,一条麻绳从半空中飞来,直接将雾满拉出了那怪物的攻击范围。

    谢启看着即将得手的击杀被庄明毁了,面色阴沉了几分。

    真是废物。

    游宣听到了动静,侧眸看来。

    还没看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就传来阵温热。

    谢启神色自如的牵上了他的手,朝着外面走去,表情自然到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游宣倒也没有反抗,视线从他泛红的耳根一扫而过,调侃道:“又怕我害怕?”

    谢启抿了下唇,抬手飞快的擦了下滚烫的侧脸。

    “我怕,你陪我,行了吧。”他嘴硬。

    游宣笑了下。

    他算是发现了,刚认识的时候谢启明显还是拘谨了不少,话也少得可怜,不管干什么都只是睁着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在某些事情上却表现得异常大胆,总让人感觉有些违和,很明显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天性。

    经过这么两天的相处,才好不容易把他养成了这幅稍微活泼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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