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程家六位公子，有媳妇的带上媳妇，有孩子的带上孩子，正赶着入宫见太子妃呢。
谁知门一打开，门庭若市，人群如海。
程、魏两家军队，聚首于平章王府门坪，排成长龙。
路过的老百姓，也好奇的停下脚步，观看这般奇象。
张氏立刻摊开双手，一副被惊吓到了模样。
孔嬷嬷与霜红赶紧上前扶着张氏。
张氏回头看向程天狼，问：“天狼，他们是你叫来的，我们只是入宫见太子妃，用不着这么多士兵护送吧。”
沈清俪也觉得离谱了！
这若叫皇上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程天狼扫过程家军，眉头蹙紧，道：“娘，我没叫他们来，我去问问。”
他走过去，喝了一声：“你们围在平章王府门前，是想干嘛。”
平章王刚要走到张氏身边，就被争先恐后的两军，狠狠的挤出了人堆外。
两军异口同声的高呼道：“王妃，我们是来求娶大小姐！”
士兵口号一致，更是将张氏吓了一把。
谢妙兰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阵势的求亲。
霍元容露出了一脸羡慕，一双眼睛在身材健硕的士兵身上扫过。
程天礼看妻子盯着别的男人，心里十分不爽。
沈清俪低声说道：“这么多，挑哪个适合？”
程天狼回头看了一眼小娇妻，道：“自然是要姐姐喜欢的。”
张氏上前，拉着程天狼的手问：“天狼，你说说，这些人哪些条件符合你姐姐，挑出来，回头让你姐姐选。”
程天狼扶额：“娘，不是说好了，不会再逼迫姐姐吗，你这样，姐姐会吓到的。”
“这么多公的，我就不信，程魏两营几十万大军，没有一个你姐姐喜欢的！”
程天狼想了想，脑海里浮现了一道身影，面露难言之色，道：“倒是有一个。”
张氏：“谁？”
第850章
执一人之手，白首不分离
程天狼道：“娘，这还用问吗，魏家大公子魏元修啊。”
“你！”张氏咬了咬牙，抬起了小拳头就要挥向程天狼，可在看到程天狼身旁站着的沈清俪时，张氏就止住了动作，冲着沈清俪尴尬一笑，慢慢缩回自己的手道：“人都死了十年，你还提他做什么。”
程天狼道：“既然娘知道，姐姐的心上人都死了，娘现在这样做，只会吓跑姐姐。”
说完，他拉上了沈清俪的手。
张氏一腔热血，终是被程天狼的几句话浇了冷水。
她看了看眼前的程家军与魏家军，叹了一声道：“可惜了这么多男儿，能从战地里回来的都是英雄，但凡歌儿有喜欢的，我都同意，叫他们散了吧。”
程天狼点点头。
他双手负背，面对着程魏两军，声音洪亮的喝道：“都退下，回军营操练，不得再到平章王府，也不得入京扰民，若再有下次，军罚处置。”
“定南侯，我们都是来求亲的，而且，我们没有走官道，也没有扰民，我们只是想求亲大小姐。”程家军有人站出来说。
程天狼眉头隐隐跳动了几下，道：“回到军营后，你们写好自己的家世、年龄、家中还有何人在，功勋，以及祖籍，传到本侯的营账，本侯过目后，再交给大小姐，如若大小姐有相中的，我平章王府会派人来请，如若不然，你们也不要再去打扰大小姐，明白吗？”
程家军们听到这些话，纷纷赞同程天狼的话，井条有序的撤离平章王府。
但魏家军还立于门前。
程天狼扫过魏军，目光落在副将魏蕴的身上，道：“魏蕴，魏军也可以……”
“定南侯，我们此行若等不到大小姐，绝不离京，绝不退出。”魏蕴打断了程天狼的话：“我们自知身份配不上大小姐，不敢为自己求娶。”
“不敢为自己求娶？”平章王终于说上话了，他横眉竖眼的扫过魏军：“那你们来做什么？”
魏军们异口同声的高呼：“魏军为一人而求，求见大小姐一面，望得一人心，执手到白头，永不负卿。”
张氏脸色煞变。
程家老一辈的下人也露出了惊愕之色。
思绪快速的被拉拢回十四年前……
那时，魏元修还在世，他想求娶程漫歌为妻。
张氏当时，是不同意程漫歌嫁入魏家的。
程家当时手握十万大军，魏军又有十万兵马，天家不希望看到武将世家再联姻。
魏元修在程家门前跪了整整六日，魏家军得知此事，卸去盔甲，放下了手中的利剑，穿着便服排列在程家门前。
他们当时是怎么说的。
张氏至今都记的清清楚楚。
魏家军说：“我们驻守南境，见过南沙的湖景，路过凤山，探过凤山的日落，魏军为一人而求，求娶程家大小姐，望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永不负卿。”
执手到白头，永不负卿！
白首不分离，永不负卿！
可成亲那日，他负了她！
张氏情绪突然很激动，她将怀里捧着的暖壶，狠狠的砸了出去，怒吼道：“滚，你们都滚出去，我的女儿就是嫁给街头乞丐，也绝不会再嫁入魏家，你们别痴心妄想，把他们打出去，让他们滚——”
第851章
魏军不退
“天狼，叫程家军把他们打出京城，我不想再看见他们。”张氏情绪过激，脸色微红。
几位媳妇怕张氏急坏了身子，叫张氏先回府再说。
程天狼也道：“娘，今日看来进不了宫了，你先回府，此处我会解决，你别急。”
张氏被谢妙兰和沈清俪扶着回府。
王府大门，重重关上。
只留程天狼与平章王二人。
程天狼双手负背，眼眸犀利的扫过魏家军，压着心窝的那团火，喝道：“魏军速退，否则我程家绝不会对你们客气，速退离京，不得再到我程家。”
“魏军不退。”魏蕴挺直了腰杆。
身后的魏家军也异口同声的说道：“魏军不退。”
程天狼道：“魏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带他们到这里来胡闹，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们下手吗，你们已经影响到我的家人，再不走，便用军法处置。”
魏蕴：“魏军不退，死也不退。”
魏军：“魏军不退，死也不退。”
“好，好好好，那本王就成全你们。”平章王指了指魏军，立刻下达命令：“按我程军军规，违乱纪法者，罚百杖刑，程家军，上刑。”
“是！”程家军们去祠堂拿来杖棍。
一位魏军旁边站着一名程家军，他们手中的杖棍有力的打在魏军的背部。
魏军们攥紧了拳头，挺直了背，面无表情的承受着杖刑之苦。
都是上过战场，历经生死之人，又岂是懦夫。
他们若不站在魏小将军身后，又有谁能为魏小将军做主。
不管成败，魏军们只要听大小姐一句话。
旁人说的，都不算。
此景震惊整个定京城。
消息很快传入皇宫。
明崇帝顶着八卦脸问：“谁去求娶程大小姐？”
“魏军！”薜宦道。
“所有魏军都想娶程大小姐？那程大小姐岂不是可以开辟一座后宫，算起来，岂不是比朕的后宫还多。”
薜宦嘴角一抽，怎么能这么比较呢。
“皇上，不是所有魏军想求娶程大小姐，而是所有魏军，
为魏小将军而求。”
“什么？”明崇帝浑身哆嗦了几下：“谁娶谁？”
“具体奴才也不清楚，现在只是道听途说，因为求娶之人并未出现。”
明崇帝松了一口气：“朕还以为，魏元青想娶她哥~嫂……”
“这有何不可？”太子殿下走入。
明崇帝转头看了一眼太子，他感觉自己头痛病又犯了，他近日不想见到太子。
“朕身子不适，你快去传太医来，朕又头疼了。”
裴程殷挑了一下眉道：“百年前，宸国曾送一名公主到大辽和亲，其长兄在迎娶公主途中，被刺客刺杀身亡，弟弟按大辽习俗，迎娶刚过门的嫂子过门，弟弟又因体弱早早病亡，宸国让和亲公主随大辽习俗，再嫁其丈夫小六岁的幼弟。”
“先祖帝迎娶的是年长六岁的义兄之妻，立义兄骨血为储君，先祖帝生前并未与孝安太后留下自己的子嗣，避免了储君之争。”
“还有戎国……”
“说那么多，你是觉得魏程两家联姻也没什么？朕是不希望程魏两军再有姻亲上的交集，将来你继承帝业，这两家岂不拧成一根绳，欺负新帝。”
“不会，儿臣自有分寸，此事皇室放任莫管。”
“是程柒芫让你莫管的吧。”明崇帝声音阴恻恻。
第852章
我，魏元青……
裴程殷双手负背，轻描淡写的说：“谁叫她是有孕之人，儿臣难道还要跟一个孕妇计较吗？”
“什么，孕妇。”明崇帝两只眼睛顿时冒着金光：“朕又要有孙子了。”
“是两个。”
“一次怀了两个？”明崇帝搓了搓双手，开心的笑道：“两个好，两个好，你叫她好好休息，别管程家和魏家的闲事，朕会操心着阿临的功课，叫她别操心。”
“那好，儿臣回去复命了。”
太子走后，明崇帝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看薜宦，又看了看自己。
他好像又被太子坑了！
为了在薜宦面前找回面子，明崇帝抚了抚须，道：“罢了，先瞧瞧程魏两家想干什么，这事儿，准是成不了，朕就不会娶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姐姐！”
“那是因为，皇上你也没遇到比自己大四岁，还像程大小姐那般多才又漂亮，又有远见的姐姐。”
“混账东西！”
薜宦吓的跪下，一边打自己的嘴一边说：“奴才这张嘴，就是不受奴才管，奴才帮皇上好好教训它一顿。”
“去，给朕拿一套便衣，朕要亲自出宫看看，魏家军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是！”
……
魏军军营。
魏元青从魏蕴带着魏家军离开军营后，就自己在操练场训练。
一名魏军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将……将军……你快去……快去程家看看吧。”
魏元青瞥了他一眼，双手有力的抓着高杠杆，气息稳定的说：“被打出来了？”
“还要严重！”
“程家放狗？”
“不是，将军，真的很严重，你快去看看吧。”
“我不去。”
魏军着急了。
他重重跪在地上。
魏元青从高杠杆上跳落，道：“我还没死，你跪什么跪，给我起来。”
“将军，你不要骗自己了，我们都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们不希望你做一个懦夫。”
“你在说什么。”魏元青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不定。
“你可以娶她为妻。”
“闭嘴。”魏元青感觉这句话亵渎了程漫歌的名节。
他转身，进了自己的营账。
外面已经有不少魏军跪在营账外面，魏元青是知道的。
他满脑子都是程漫歌的身影。
他在想，若他去求亲，会将漫歌处在一个怎样尴尬不安的境界。
会比现在更糟糕吗？
他又问自己，他可以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娶她为妻吗？
他忘不了狼洞那一夜，她依偎在他怀里取暖的模样。
她叫他“元青，我好冷”而不是哥哥“元修”。
魏元青的心突然揪紧，小心翼翼的心思最终被他的不甘搅碎。
外面，魏家军的声音还在不停回荡：“将军，你再不去，我们魏军几百人，便要死在程家军的杖上，你若是男人，就站出来，要么，你把那数百魏军，带回军营，要么，你把大小姐带回来，躲在里面算什么，我们是看走眼了，才会臣服你这样的人。”
魏元青咬牙，快步走出了营账，看了看跪在面前的魏家军，道：“滚！”
骂完后，魏元青从马棚里牵出一匹马，快马加鞭往城内赶。
魏元青赶到的时候，魏军渐渐有人挺不住而摇摇欲坠。
他座下的马还未停下，便先从马背翻身跳落，喝道：“程天狼，住手。”
程天狼扬手一挥，程家军立刻收杖。
魏元青望着平章王府的门槛，他的眼晴更加坚定：“我，魏元青，今日向程家聘娶程漫歌为妻，此生得一妻，终生不负，死后同棺，在此立誓，我魏元青不再留子嗣，只愿与漫歌游历山海！”
第853章
要么终身不娶，要么只娶程漫歌
“魏元青！”平章王快被他的话气吐血了，他大步从王府门前的台阶走下来，伸手拿过了其中一名程家军手中的军杖，往魏元青方向而去。
但程天狼及时伸手拦下了平章王。
平章王回头看大儿子，怒气冲冲的说：“天狼，你拦着我做什么，这丢人显眼的东西，也敢到我程家求娶你姐姐，我今日就把他打出去，他若是敢再来，来一次我打一次。”
“爹！”程天狼低喝：“我来。”
他从平章王手里拿过了军杖，走前了两步，眸光闪烁着将领的军威，呵斥：“魏元青，我姐姐不会嫁给你，我母亲也不会同意，你走。”
“我魏元青，要么终身不娶，要么只娶程漫歌，今日若得不到她的答复，我便长跪于平章王府前。”
他动作干净利索的拂开衣摆，重重跪在地上。
魏家军们也纷纷跪下。
程天狼攥紧军杖，道：“好，魏元青，你执意要留下来，那就先过我这一关。”
“程家军列队。”
程家军井条有序的排列成两排，面对面而立，士兵们手中各握着一根粗长的军杖，两列人数多达百人。
魏元青望着眼前的阵势，没有半点犹豫，便从地上站起身，朝程家军走去。
程天狼伸手一拦：“魏元青，你想好了，进去若不死，我的士兵也能把你打残，到时候，你还拿什么娶我姐姐。”
“是残是死，与你们程家无关，这是我魏元青的事。”
他推开了程天狼，走向了程家军。
挺起胸膛大步迈入程家军的列队，排列头位的程家军，重重挥落军杖，打在他的胸膛，企图将他击退。
魏元青收起一身内力，攥紧双拳，脚步稳定有力的往前行走。
程家军手上的军杖，打在他的肩膀、背部、胸膛、双膝。
鲜血从他鼻子或嘴角流出，魏元青立刻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眼神无比坚定。
隔着一门之后的程家女眷，纷纷捂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魏元青。
他们从来没见过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人。
谢妙兰吓的把脸埋入了程天杰的怀里。
霍元容手里拿着帕子，红着眼眶，一脸不忍。
程天礼是做好了安慰她一番的准备，但霍元容只顾着可怜魏元青。
沈清俪则在前厅守着张氏。
孔嬷嬷匆匆跑入内院，道：“王妃，要出人命了。”
张氏抬头看孔嬷嬷。
沈清俪先问道：“孔嬷嬷，难道是魏军与程军打起来了？”
“倒不是这问题，是魏小将军上门来了。”
“他来做什么？”张氏咬牙道。
孔嬷嬷将魏元青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告诉张氏。
张氏冷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让天狼把他打出去。”
“可是，王妃，真若能将那些人打出去，那就好了，您还是快出去看看吧，若魏小公子死在平章王府门前，只怕咱们大小姐又要顶上什么不好的名声。”
张氏脸色沉了沉，眼底光芒微闪。
她起身，走出厅子。
门“咯吱”一声响起。
张氏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魏元青脸颊覆着浓稠的血迹，她厉喝一声：“都住手。”
程家军收到了程天狼的手势，纷纷收起军杖，往后退出三步。
魏元青身子摇摇欲坠，但他强撑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张氏面前。
魏蕴上前扶他，他挥手罢了罢，便朝张氏抱拳揖礼，道：“王妃，我有一句话，想与您单独谈谈。”
张氏满腔恼火，可在看到魏元青满头鲜血时，这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但她依旧冷着脸，说道：“魏元青，就算你真心想娶我歌儿，我也不会让她嫁给你，你别白费心机了，你带着魏家军停留在我程家，只会让歌儿更难堪，我没有什么能跟你说的，你回去好好孝敬你的老母亲吧，她盼着魏家的孙子盼了好多年了，你在此立誓不留子嗣，是不孝，歌儿担不起这不孝骂名。”
魏元青低下头，没有离开。
魏军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陪在魏元青左右。
天空灰蒙蒙的，细细的小雨从云端降落。
张氏扔下了一番话，就让程天狼遣散程家军，命所有家眷回王府，不得再理会魏家军。
很快。
天色暗沉压抑下来。
汹涌的暴雨降落。
张氏虽是话绝，却绝非心狠之人，她命孔嬷嬷出去看了三次。
孔嬷嬷回来的时候，张氏问：“走了吗？”
孔嬷嬷收起了油伞，摇摇头：“没走。”
“娘，也许他真的有话要说，要不然让他入府谈谈，全了他的心思，也好断了他的念头。”沈清俪婉声劝道。
“魏元青能有什么话，要与我单独说，两个时辰前，我就站在他面前，他为何不说，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想借此机会造势，让所有人以为我接纳了他。”张氏攥紧手帕，坐回椅子：“歌儿在忙着整理医馆，这几日怕是不会回王府，他要跪，就让他跪着吧。”
第854章
一人一马游历山河
六个时辰后，王府大门打开了，孔嬷嬷撑着伞从里面走出来，说道：“魏将军，王妃要见你，你随我进去吧。”
魏家军们纷纷看向魏元青，心里无不是替他高兴的。
魏元青缓缓起身，随孔嬷嬷走入王府。
大雨过后，便是天晴。
夜里的风有些微凉，刮在魏元青耳边时，只觉得麻麻的。
很快，他到了前院。
张氏已经摒退所有家仆及家眷，只留孔嬷嬷一人。
孔嬷嬷把魏元青送入大厅后，也退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大厅的门。
此时，张氏背对着魏元青，道：“你说你有话要与我说，现在说吧，说完了，请你带着你的魏家军离开王府。”
魏元青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平章王妃，愿意听我唠叨几句，我说完……自会离开王府，绝不会再打扰王府的清静。”
张氏始终背对着魏元青，等着他自己开口把话说完，她没打算再看他一眼。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无论多惨、多可怜，又或是有多喜欢她的女儿，她都不会再动恻隐之心，把歌儿托付到魏家。
魏元青嗓音有些嘶哑，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与程大哥，攻打辽金六年，我曾在辽金淮阳县问过程漫歌，有朝一日，战争结束了，这里不再需漫歌的时候，漫歌会回到哪里？”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那天，狼洞被群狼围攻，程天赐带着雪狼及时寻来，驱走了狼。
魏元青抱着程漫歌下山。
回到军营时，他第一时间找到了伏岚，叫她好好检查程漫歌的身子。
事后伏岚告诉他，程漫歌的身子日后难以再育。
程漫歌便留在军营，休养了半个月。
那天夜里，他与她都到了湖边。
魏元青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程漫歌，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程漫歌坦然一笑，那件事情似乎对她并没有任何影响，她也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转头看他，笑道：“元青，你是想问我，一个女子丧失了生育能力，以后该怎么办吧。”
她站在亭子里，伸手接外面的雨水，道：“这样挺好的，我其实挺害怕面对幼儿，我娘生育了我们，为我们操劳了大半辈子。”
“我没有任何羁绊，等战争结束后，我可以游历山海，去做我喜欢的事情，若是有了孩子，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会挂记着孩子。”
“其实，这件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婚姻和养儿育女，没那么重要了，我希望将来有一日
，一人一马游凤山，看南沙的湖，去五湖四海。”
“等我累了，想歇息的时候，我就把身上的担子，交给我的徒子徒孙，找一块田园宝地，与鸡鸭为伴，闻稻谷花香，听鸟语溪水声。”
她很早很早就规划了自己的人生，婚姻和儿女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不能再生育，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
魏元青把她的话，记在心底。
他对张氏说：“漫歌说，等战争结束后，我可以游历山海，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一人一马游凤山，看看南沙的湖，还能救死扶伤。”
“等我累了，想歇息的时候，我就把身上的担子，交给我的徒子徒孙，找一块田园宝地，与鸡鸭为伴，闻稻谷花香，听鸟语溪水之声。”
“漫歌说，她挺害怕面对幼儿，她怕像王妃一样，有操不完的心，被孩子羁绊一生，无法完成自己的梦想。”
“王妃，元青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王妃不知六年之战，元青伤了身子……”
“这不孝之名，绝不会落在漫歌头上，魏家也无人能为难漫歌，漫歌若不喜欢这里，我愿意陪伴漫歌远离是是非非，她若想留在定京陪伴王妃，所有流言蜚语我一个人担着。”
张氏瞳孔惊颤，缓缓回身，看向魏元青……
第855章
真相是什么
她盯着魏元青看了好久好久，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良久后，张氏才开口：“来人。”
孔嬷嬷推开大厅的门。
张氏别开脸道：“送客。”
孔嬷嬷走前，对魏元青道：“魏将军。请吧。”
魏元青点了一下头，离开时，他冲着张氏揖了一礼。
孔嬷嬷把人送走后，回到了大厅，就见张氏脸色很难看。
“王妃，你怎么了？”
张氏回头对孔嬷嬷说：“你派人去医馆把大小姐找回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她。”
“好，老奴这就去。”
孔嬷嬷走出大厅，刚要叫自己的儿子准备马车，院外就传来程漫歌回府的消息。
孔嬷嬷又回到大厅，对张氏说：“王妃，大小姐回府了。”
张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你亲自去，把大小姐叫到我房里来，先别告诉她，魏家军的事情，等我把话问完，再作定夺。”
孔嬷嬷看张氏脸色，就知道家里要发生事儿了，这件事情与大小姐有关，还关系到了大小姐的终身幸福。
她小心翼翼的说：“是，王妃。”
张氏先回自己的屋里，但她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孔嬷嬷带着程漫歌走入院子，就让程漫歌自己进屋子找张氏。
张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先打开房门，唤道：“歌儿，来。”
“娘。”程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有一只手无形中遮掩住了程漫歌的耳目。
所以，程漫歌并不知道魏元青求过亲。
张氏拉着程漫歌的手回到房中，孔嬷嬷关好门，守在屋檐外头。
程漫歌看张氏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娘你怎么了？”
“娘给你准备了几件新衣服，你把衣服脱了，试试看。”张氏从柜子里，拿出了三套新做的衣服：“若是不合身，娘再重新改改。”
“好。”程漫歌笑着回应。
她解开了自己的衣物，张氏觉得还不够，让她把里衣也解了。
她亲自为程漫歌穿上衣服，只是在系衣带的时候，张氏轻轻掀开了她的肚兜。
程漫歌敏感的拿手挡了一下，张氏快速按住了她的手道：“这是什么？”
“娘……”程漫歌慌乱的抽回自己的手，快速转身，系上了衣带：“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我看到好长一条伤疤，你的肚子受过伤，你也不曾在信上告诉娘，快让娘看看。”
张氏抓住了程漫歌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快速的扯开了程漫歌的衣物。
程漫歌退了两步，双手死死的揪紧了衣物，面露难言之色。
可看到张氏那微红的眼眶，程漫歌妥协了、心软了。
她微微松开了双手，往前走了一步，道：“我是受过伤，但只是皮外之伤，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也让娘……好好看看。”张氏隐忍着泪意，声音却哽咽无比：“你去躺着，我仔细瞧……”
张氏指着软榻。
程漫歌呼吸一紧，最后还是听从了张氏的话，躺在软榻。
张氏走近，坐在她身边，把她的衣物重新掀开。
一条从肚脐下方延伸至底部的伤疤，慢慢呈现在张氏的眼中。
张氏哭成了泪人，哽咽的泣不成声！
第856章
程漫歌的答复
程漫歌伸手摸张氏的脸，为她擦拭泪水，温柔的安抚道：“娘，我没事。”
“你从来没跟娘说。”张氏抓住了她的手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娘，你老实告诉娘。”
程漫歌笑着说道：“女儿难以再生育，所以也无心婚嫁。”
张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听程漫歌亲口告诉她时，她还是崩溃的大哭。
她抱着程漫歌的身子，哭着说道：“那你告诉娘，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若是有，再难，娘也能给你想办法。”
“没有。”
“你撒谎。”张氏攥紧她的手：“那么多魏家军都看的明明白白，你敢扪心自问，你不曾对一人动心。”
“娘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程漫歌拧眉，面露着不解之色。
张氏心里都明白，若非两情相悦，魏元青怎会用这般决心与她对抗。
他先迈出一步，才会有下一步。
漫歌是怎样的人，她比谁都还了解。
魏元青若不走出来，程漫歌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魏元青来过程家。”张氏抚摸程漫歌的脸庞：“数百个魏家军，向我表明他们的决心，魏元青为了告诉我，他可以给你幸福，从百位程家军手中的军杖走过。”
“他还告诉娘，六年战事，他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他说你喜欢游历山水，看遍山河，他也想陪你一起远离这是非之地，如若你想留在定京城，是是非非有他扛着。”
“他此生，要么终身不娶，要么只娶程漫歌，歌儿，娘亲是不同意你跟他的婚事，他哥哥魏元修还是你的丈夫呢，你嫁过去又要如何面对魏家宗亲。”
“可是，娘又不想看着你委屈在心里，一辈子就这么长，难道要一直遗憾终生。”
程漫歌震惊、错愕的看着张氏：“魏元青……”
谁知门一打开，门庭若市，人群如海。
程、魏两家军队，聚首于平章王府门坪，排成长龙。
路过的老百姓，也好奇的停下脚步，观看这般奇象。
张氏立刻摊开双手，一副被惊吓到了模样。
孔嬷嬷与霜红赶紧上前扶着张氏。
张氏回头看向程天狼，问：“天狼，他们是你叫来的，我们只是入宫见太子妃，用不着这么多士兵护送吧。”
沈清俪也觉得离谱了！
这若叫皇上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程天狼扫过程家军，眉头蹙紧，道：“娘，我没叫他们来，我去问问。”
他走过去，喝了一声：“你们围在平章王府门前，是想干嘛。”
平章王刚要走到张氏身边，就被争先恐后的两军，狠狠的挤出了人堆外。
两军异口同声的高呼道：“王妃，我们是来求娶大小姐！”
士兵口号一致，更是将张氏吓了一把。
谢妙兰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阵势的求亲。
霍元容露出了一脸羡慕，一双眼睛在身材健硕的士兵身上扫过。
程天礼看妻子盯着别的男人，心里十分不爽。
沈清俪低声说道：“这么多，挑哪个适合？”
程天狼回头看了一眼小娇妻，道：“自然是要姐姐喜欢的。”
张氏上前，拉着程天狼的手问：“天狼，你说说，这些人哪些条件符合你姐姐，挑出来，回头让你姐姐选。”
程天狼扶额：“娘，不是说好了，不会再逼迫姐姐吗，你这样，姐姐会吓到的。”
“这么多公的，我就不信，程魏两营几十万大军，没有一个你姐姐喜欢的！”
程天狼想了想，脑海里浮现了一道身影，面露难言之色，道：“倒是有一个。”
张氏：“谁？”
第850章
执一人之手，白首不分离
程天狼道：“娘，这还用问吗，魏家大公子魏元修啊。”
“你！”张氏咬了咬牙，抬起了小拳头就要挥向程天狼，可在看到程天狼身旁站着的沈清俪时，张氏就止住了动作，冲着沈清俪尴尬一笑，慢慢缩回自己的手道：“人都死了十年，你还提他做什么。”
程天狼道：“既然娘知道，姐姐的心上人都死了，娘现在这样做，只会吓跑姐姐。”
说完，他拉上了沈清俪的手。
张氏一腔热血，终是被程天狼的几句话浇了冷水。
她看了看眼前的程家军与魏家军，叹了一声道：“可惜了这么多男儿，能从战地里回来的都是英雄，但凡歌儿有喜欢的，我都同意，叫他们散了吧。”
程天狼点点头。
他双手负背，面对着程魏两军，声音洪亮的喝道：“都退下，回军营操练，不得再到平章王府，也不得入京扰民，若再有下次，军罚处置。”
“定南侯，我们都是来求亲的，而且，我们没有走官道，也没有扰民，我们只是想求亲大小姐。”程家军有人站出来说。
程天狼眉头隐隐跳动了几下，道：“回到军营后，你们写好自己的家世、年龄、家中还有何人在，功勋，以及祖籍，传到本侯的营账，本侯过目后，再交给大小姐，如若大小姐有相中的，我平章王府会派人来请，如若不然，你们也不要再去打扰大小姐，明白吗？”
程家军们听到这些话，纷纷赞同程天狼的话，井条有序的撤离平章王府。
但魏家军还立于门前。
程天狼扫过魏军，目光落在副将魏蕴的身上，道：“魏蕴，魏军也可以……”
“定南侯，我们此行若等不到大小姐，绝不离京，绝不退出。”魏蕴打断了程天狼的话：“我们自知身份配不上大小姐，不敢为自己求娶。”
“不敢为自己求娶？”平章王终于说上话了，他横眉竖眼的扫过魏军：“那你们来做什么？”
魏军们异口同声的高呼：“魏军为一人而求，求见大小姐一面，望得一人心，执手到白头，永不负卿。”
张氏脸色煞变。
程家老一辈的下人也露出了惊愕之色。
思绪快速的被拉拢回十四年前……
那时，魏元修还在世，他想求娶程漫歌为妻。
张氏当时，是不同意程漫歌嫁入魏家的。
程家当时手握十万大军，魏军又有十万兵马，天家不希望看到武将世家再联姻。
魏元修在程家门前跪了整整六日，魏家军得知此事，卸去盔甲，放下了手中的利剑，穿着便服排列在程家门前。
他们当时是怎么说的。
张氏至今都记的清清楚楚。
魏家军说：“我们驻守南境，见过南沙的湖景，路过凤山，探过凤山的日落，魏军为一人而求，求娶程家大小姐，望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永不负卿。”
执手到白头，永不负卿！
白首不分离，永不负卿！
可成亲那日，他负了她！
张氏情绪突然很激动，她将怀里捧着的暖壶，狠狠的砸了出去，怒吼道：“滚，你们都滚出去，我的女儿就是嫁给街头乞丐，也绝不会再嫁入魏家，你们别痴心妄想，把他们打出去，让他们滚——”
第851章
魏军不退
“天狼，叫程家军把他们打出京城，我不想再看见他们。”张氏情绪过激，脸色微红。
几位媳妇怕张氏急坏了身子，叫张氏先回府再说。
程天狼也道：“娘，今日看来进不了宫了，你先回府，此处我会解决，你别急。”
张氏被谢妙兰和沈清俪扶着回府。
王府大门，重重关上。
只留程天狼与平章王二人。
程天狼双手负背，眼眸犀利的扫过魏家军，压着心窝的那团火，喝道：“魏军速退，否则我程家绝不会对你们客气，速退离京，不得再到我程家。”
“魏军不退。”魏蕴挺直了腰杆。
身后的魏家军也异口同声的说道：“魏军不退。”
程天狼道：“魏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带他们到这里来胡闹，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们下手吗，你们已经影响到我的家人，再不走，便用军法处置。”
魏蕴：“魏军不退，死也不退。”
魏军：“魏军不退，死也不退。”
“好，好好好，那本王就成全你们。”平章王指了指魏军，立刻下达命令：“按我程军军规，违乱纪法者，罚百杖刑，程家军，上刑。”
“是！”程家军们去祠堂拿来杖棍。
一位魏军旁边站着一名程家军，他们手中的杖棍有力的打在魏军的背部。
魏军们攥紧了拳头，挺直了背，面无表情的承受着杖刑之苦。
都是上过战场，历经生死之人，又岂是懦夫。
他们若不站在魏小将军身后，又有谁能为魏小将军做主。
不管成败，魏军们只要听大小姐一句话。
旁人说的，都不算。
此景震惊整个定京城。
消息很快传入皇宫。
明崇帝顶着八卦脸问：“谁去求娶程大小姐？”
“魏军！”薜宦道。
“所有魏军都想娶程大小姐？那程大小姐岂不是可以开辟一座后宫，算起来，岂不是比朕的后宫还多。”
薜宦嘴角一抽，怎么能这么比较呢。
“皇上，不是所有魏军想求娶程大小姐，而是所有魏军，
为魏小将军而求。”
“什么？”明崇帝浑身哆嗦了几下：“谁娶谁？”
“具体奴才也不清楚，现在只是道听途说，因为求娶之人并未出现。”
明崇帝松了一口气：“朕还以为，魏元青想娶她哥~嫂……”
“这有何不可？”太子殿下走入。
明崇帝转头看了一眼太子，他感觉自己头痛病又犯了，他近日不想见到太子。
“朕身子不适，你快去传太医来，朕又头疼了。”
裴程殷挑了一下眉道：“百年前，宸国曾送一名公主到大辽和亲，其长兄在迎娶公主途中，被刺客刺杀身亡，弟弟按大辽习俗，迎娶刚过门的嫂子过门，弟弟又因体弱早早病亡，宸国让和亲公主随大辽习俗，再嫁其丈夫小六岁的幼弟。”
“先祖帝迎娶的是年长六岁的义兄之妻，立义兄骨血为储君，先祖帝生前并未与孝安太后留下自己的子嗣，避免了储君之争。”
“还有戎国……”
“说那么多，你是觉得魏程两家联姻也没什么？朕是不希望程魏两军再有姻亲上的交集，将来你继承帝业，这两家岂不拧成一根绳，欺负新帝。”
“不会，儿臣自有分寸，此事皇室放任莫管。”
“是程柒芫让你莫管的吧。”明崇帝声音阴恻恻。
第852章
我，魏元青……
裴程殷双手负背，轻描淡写的说：“谁叫她是有孕之人，儿臣难道还要跟一个孕妇计较吗？”
“什么，孕妇。”明崇帝两只眼睛顿时冒着金光：“朕又要有孙子了。”
“是两个。”
“一次怀了两个？”明崇帝搓了搓双手，开心的笑道：“两个好，两个好，你叫她好好休息，别管程家和魏家的闲事，朕会操心着阿临的功课，叫她别操心。”
“那好，儿臣回去复命了。”
太子走后，明崇帝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看薜宦，又看了看自己。
他好像又被太子坑了！
为了在薜宦面前找回面子，明崇帝抚了抚须，道：“罢了，先瞧瞧程魏两家想干什么，这事儿，准是成不了，朕就不会娶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姐姐！”
“那是因为，皇上你也没遇到比自己大四岁，还像程大小姐那般多才又漂亮，又有远见的姐姐。”
“混账东西！”
薜宦吓的跪下，一边打自己的嘴一边说：“奴才这张嘴，就是不受奴才管，奴才帮皇上好好教训它一顿。”
“去，给朕拿一套便衣，朕要亲自出宫看看，魏家军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是！”
……
魏军军营。
魏元青从魏蕴带着魏家军离开军营后，就自己在操练场训练。
一名魏军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将……将军……你快去……快去程家看看吧。”
魏元青瞥了他一眼，双手有力的抓着高杠杆，气息稳定的说：“被打出来了？”
“还要严重！”
“程家放狗？”
“不是，将军，真的很严重，你快去看看吧。”
“我不去。”
魏军着急了。
他重重跪在地上。
魏元青从高杠杆上跳落，道：“我还没死，你跪什么跪，给我起来。”
“将军，你不要骗自己了，我们都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们不希望你做一个懦夫。”
“你在说什么。”魏元青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不定。
“你可以娶她为妻。”
“闭嘴。”魏元青感觉这句话亵渎了程漫歌的名节。
他转身，进了自己的营账。
外面已经有不少魏军跪在营账外面，魏元青是知道的。
他满脑子都是程漫歌的身影。
他在想，若他去求亲，会将漫歌处在一个怎样尴尬不安的境界。
会比现在更糟糕吗？
他又问自己，他可以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娶她为妻吗？
他忘不了狼洞那一夜，她依偎在他怀里取暖的模样。
她叫他“元青，我好冷”而不是哥哥“元修”。
魏元青的心突然揪紧，小心翼翼的心思最终被他的不甘搅碎。
外面，魏家军的声音还在不停回荡：“将军，你再不去，我们魏军几百人，便要死在程家军的杖上，你若是男人，就站出来，要么，你把那数百魏军，带回军营，要么，你把大小姐带回来，躲在里面算什么，我们是看走眼了，才会臣服你这样的人。”
魏元青咬牙，快步走出了营账，看了看跪在面前的魏家军，道：“滚！”
骂完后，魏元青从马棚里牵出一匹马，快马加鞭往城内赶。
魏元青赶到的时候，魏军渐渐有人挺不住而摇摇欲坠。
他座下的马还未停下，便先从马背翻身跳落，喝道：“程天狼，住手。”
程天狼扬手一挥，程家军立刻收杖。
魏元青望着平章王府的门槛，他的眼晴更加坚定：“我，魏元青，今日向程家聘娶程漫歌为妻，此生得一妻，终生不负，死后同棺，在此立誓，我魏元青不再留子嗣，只愿与漫歌游历山海！”
第853章
要么终身不娶，要么只娶程漫歌
“魏元青！”平章王快被他的话气吐血了，他大步从王府门前的台阶走下来，伸手拿过了其中一名程家军手中的军杖，往魏元青方向而去。
但程天狼及时伸手拦下了平章王。
平章王回头看大儿子，怒气冲冲的说：“天狼，你拦着我做什么，这丢人显眼的东西，也敢到我程家求娶你姐姐，我今日就把他打出去，他若是敢再来，来一次我打一次。”
“爹！”程天狼低喝：“我来。”
他从平章王手里拿过了军杖，走前了两步，眸光闪烁着将领的军威，呵斥：“魏元青，我姐姐不会嫁给你，我母亲也不会同意，你走。”
“我魏元青，要么终身不娶，要么只娶程漫歌，今日若得不到她的答复，我便长跪于平章王府前。”
他动作干净利索的拂开衣摆，重重跪在地上。
魏家军们也纷纷跪下。
程天狼攥紧军杖，道：“好，魏元青，你执意要留下来，那就先过我这一关。”
“程家军列队。”
程家军井条有序的排列成两排，面对面而立，士兵们手中各握着一根粗长的军杖，两列人数多达百人。
魏元青望着眼前的阵势，没有半点犹豫，便从地上站起身，朝程家军走去。
程天狼伸手一拦：“魏元青，你想好了，进去若不死，我的士兵也能把你打残，到时候，你还拿什么娶我姐姐。”
“是残是死，与你们程家无关，这是我魏元青的事。”
他推开了程天狼，走向了程家军。
挺起胸膛大步迈入程家军的列队，排列头位的程家军，重重挥落军杖，打在他的胸膛，企图将他击退。
魏元青收起一身内力，攥紧双拳，脚步稳定有力的往前行走。
程家军手上的军杖，打在他的肩膀、背部、胸膛、双膝。
鲜血从他鼻子或嘴角流出，魏元青立刻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眼神无比坚定。
隔着一门之后的程家女眷，纷纷捂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魏元青。
他们从来没见过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人。
谢妙兰吓的把脸埋入了程天杰的怀里。
霍元容手里拿着帕子，红着眼眶，一脸不忍。
程天礼是做好了安慰她一番的准备，但霍元容只顾着可怜魏元青。
沈清俪则在前厅守着张氏。
孔嬷嬷匆匆跑入内院，道：“王妃，要出人命了。”
张氏抬头看孔嬷嬷。
沈清俪先问道：“孔嬷嬷，难道是魏军与程军打起来了？”
“倒不是这问题，是魏小将军上门来了。”
“他来做什么？”张氏咬牙道。
孔嬷嬷将魏元青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告诉张氏。
张氏冷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让天狼把他打出去。”
“可是，王妃，真若能将那些人打出去，那就好了，您还是快出去看看吧，若魏小公子死在平章王府门前，只怕咱们大小姐又要顶上什么不好的名声。”
张氏脸色沉了沉，眼底光芒微闪。
她起身，走出厅子。
门“咯吱”一声响起。
张氏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魏元青脸颊覆着浓稠的血迹，她厉喝一声：“都住手。”
程家军收到了程天狼的手势，纷纷收起军杖，往后退出三步。
魏元青身子摇摇欲坠，但他强撑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张氏面前。
魏蕴上前扶他，他挥手罢了罢，便朝张氏抱拳揖礼，道：“王妃，我有一句话，想与您单独谈谈。”
张氏满腔恼火，可在看到魏元青满头鲜血时，这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但她依旧冷着脸，说道：“魏元青，就算你真心想娶我歌儿，我也不会让她嫁给你，你别白费心机了，你带着魏家军停留在我程家，只会让歌儿更难堪，我没有什么能跟你说的，你回去好好孝敬你的老母亲吧，她盼着魏家的孙子盼了好多年了，你在此立誓不留子嗣，是不孝，歌儿担不起这不孝骂名。”
魏元青低下头，没有离开。
魏军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陪在魏元青左右。
天空灰蒙蒙的，细细的小雨从云端降落。
张氏扔下了一番话，就让程天狼遣散程家军，命所有家眷回王府，不得再理会魏家军。
很快。
天色暗沉压抑下来。
汹涌的暴雨降落。
张氏虽是话绝，却绝非心狠之人，她命孔嬷嬷出去看了三次。
孔嬷嬷回来的时候，张氏问：“走了吗？”
孔嬷嬷收起了油伞，摇摇头：“没走。”
“娘，也许他真的有话要说，要不然让他入府谈谈，全了他的心思，也好断了他的念头。”沈清俪婉声劝道。
“魏元青能有什么话，要与我单独说，两个时辰前，我就站在他面前，他为何不说，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想借此机会造势，让所有人以为我接纳了他。”张氏攥紧手帕，坐回椅子：“歌儿在忙着整理医馆，这几日怕是不会回王府，他要跪，就让他跪着吧。”
第854章
一人一马游历山河
六个时辰后，王府大门打开了，孔嬷嬷撑着伞从里面走出来，说道：“魏将军，王妃要见你，你随我进去吧。”
魏家军们纷纷看向魏元青，心里无不是替他高兴的。
魏元青缓缓起身，随孔嬷嬷走入王府。
大雨过后，便是天晴。
夜里的风有些微凉，刮在魏元青耳边时，只觉得麻麻的。
很快，他到了前院。
张氏已经摒退所有家仆及家眷，只留孔嬷嬷一人。
孔嬷嬷把魏元青送入大厅后，也退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大厅的门。
此时，张氏背对着魏元青，道：“你说你有话要与我说，现在说吧，说完了，请你带着你的魏家军离开王府。”
魏元青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平章王妃，愿意听我唠叨几句，我说完……自会离开王府，绝不会再打扰王府的清静。”
张氏始终背对着魏元青，等着他自己开口把话说完，她没打算再看他一眼。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无论多惨、多可怜，又或是有多喜欢她的女儿，她都不会再动恻隐之心，把歌儿托付到魏家。
魏元青嗓音有些嘶哑，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与程大哥，攻打辽金六年，我曾在辽金淮阳县问过程漫歌，有朝一日，战争结束了，这里不再需漫歌的时候，漫歌会回到哪里？”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那天，狼洞被群狼围攻，程天赐带着雪狼及时寻来，驱走了狼。
魏元青抱着程漫歌下山。
回到军营时，他第一时间找到了伏岚，叫她好好检查程漫歌的身子。
事后伏岚告诉他，程漫歌的身子日后难以再育。
程漫歌便留在军营，休养了半个月。
那天夜里，他与她都到了湖边。
魏元青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程漫歌，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程漫歌坦然一笑，那件事情似乎对她并没有任何影响，她也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转头看他，笑道：“元青，你是想问我，一个女子丧失了生育能力，以后该怎么办吧。”
她站在亭子里，伸手接外面的雨水，道：“这样挺好的，我其实挺害怕面对幼儿，我娘生育了我们，为我们操劳了大半辈子。”
“我没有任何羁绊，等战争结束后，我可以游历山海，去做我喜欢的事情，若是有了孩子，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会挂记着孩子。”
“其实，这件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婚姻和养儿育女，没那么重要了，我希望将来有一日
，一人一马游凤山，看南沙的湖，去五湖四海。”
“等我累了，想歇息的时候，我就把身上的担子，交给我的徒子徒孙，找一块田园宝地，与鸡鸭为伴，闻稻谷花香，听鸟语溪水声。”
她很早很早就规划了自己的人生，婚姻和儿女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不能再生育，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
魏元青把她的话，记在心底。
他对张氏说：“漫歌说，等战争结束后，我可以游历山海，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一人一马游凤山，看看南沙的湖，还能救死扶伤。”
“等我累了，想歇息的时候，我就把身上的担子，交给我的徒子徒孙，找一块田园宝地，与鸡鸭为伴，闻稻谷花香，听鸟语溪水之声。”
“漫歌说，她挺害怕面对幼儿，她怕像王妃一样，有操不完的心，被孩子羁绊一生，无法完成自己的梦想。”
“王妃，元青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王妃不知六年之战，元青伤了身子……”
“这不孝之名，绝不会落在漫歌头上，魏家也无人能为难漫歌，漫歌若不喜欢这里，我愿意陪伴漫歌远离是是非非，她若想留在定京陪伴王妃，所有流言蜚语我一个人担着。”
张氏瞳孔惊颤，缓缓回身，看向魏元青……
第855章
真相是什么
她盯着魏元青看了好久好久，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良久后，张氏才开口：“来人。”
孔嬷嬷推开大厅的门。
张氏别开脸道：“送客。”
孔嬷嬷走前，对魏元青道：“魏将军。请吧。”
魏元青点了一下头，离开时，他冲着张氏揖了一礼。
孔嬷嬷把人送走后，回到了大厅，就见张氏脸色很难看。
“王妃，你怎么了？”
张氏回头对孔嬷嬷说：“你派人去医馆把大小姐找回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她。”
“好，老奴这就去。”
孔嬷嬷走出大厅，刚要叫自己的儿子准备马车，院外就传来程漫歌回府的消息。
孔嬷嬷又回到大厅，对张氏说：“王妃，大小姐回府了。”
张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你亲自去，把大小姐叫到我房里来，先别告诉她，魏家军的事情，等我把话问完，再作定夺。”
孔嬷嬷看张氏脸色，就知道家里要发生事儿了，这件事情与大小姐有关，还关系到了大小姐的终身幸福。
她小心翼翼的说：“是，王妃。”
张氏先回自己的屋里，但她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孔嬷嬷带着程漫歌走入院子，就让程漫歌自己进屋子找张氏。
张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先打开房门，唤道：“歌儿，来。”
“娘。”程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有一只手无形中遮掩住了程漫歌的耳目。
所以，程漫歌并不知道魏元青求过亲。
张氏拉着程漫歌的手回到房中，孔嬷嬷关好门，守在屋檐外头。
程漫歌看张氏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娘你怎么了？”
“娘给你准备了几件新衣服，你把衣服脱了，试试看。”张氏从柜子里，拿出了三套新做的衣服：“若是不合身，娘再重新改改。”
“好。”程漫歌笑着回应。
她解开了自己的衣物，张氏觉得还不够，让她把里衣也解了。
她亲自为程漫歌穿上衣服，只是在系衣带的时候，张氏轻轻掀开了她的肚兜。
程漫歌敏感的拿手挡了一下，张氏快速按住了她的手道：“这是什么？”
“娘……”程漫歌慌乱的抽回自己的手，快速转身，系上了衣带：“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我看到好长一条伤疤，你的肚子受过伤，你也不曾在信上告诉娘，快让娘看看。”
张氏抓住了程漫歌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快速的扯开了程漫歌的衣物。
程漫歌退了两步，双手死死的揪紧了衣物，面露难言之色。
可看到张氏那微红的眼眶，程漫歌妥协了、心软了。
她微微松开了双手，往前走了一步，道：“我是受过伤，但只是皮外之伤，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也让娘……好好看看。”张氏隐忍着泪意，声音却哽咽无比：“你去躺着，我仔细瞧……”
张氏指着软榻。
程漫歌呼吸一紧，最后还是听从了张氏的话，躺在软榻。
张氏走近，坐在她身边，把她的衣物重新掀开。
一条从肚脐下方延伸至底部的伤疤，慢慢呈现在张氏的眼中。
张氏哭成了泪人，哽咽的泣不成声！
第856章
程漫歌的答复
程漫歌伸手摸张氏的脸，为她擦拭泪水，温柔的安抚道：“娘，我没事。”
“你从来没跟娘说。”张氏抓住了她的手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娘，你老实告诉娘。”
程漫歌笑着说道：“女儿难以再生育，所以也无心婚嫁。”
张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听程漫歌亲口告诉她时，她还是崩溃的大哭。
她抱着程漫歌的身子，哭着说道：“那你告诉娘，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若是有，再难，娘也能给你想办法。”
“没有。”
“你撒谎。”张氏攥紧她的手：“那么多魏家军都看的明明白白，你敢扪心自问，你不曾对一人动心。”
“娘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程漫歌拧眉，面露着不解之色。
张氏心里都明白，若非两情相悦，魏元青怎会用这般决心与她对抗。
他先迈出一步，才会有下一步。
漫歌是怎样的人，她比谁都还了解。
魏元青若不走出来，程漫歌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魏元青来过程家。”张氏抚摸程漫歌的脸庞：“数百个魏家军，向我表明他们的决心，魏元青为了告诉我，他可以给你幸福，从百位程家军手中的军杖走过。”
“他还告诉娘，六年战事，他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他说你喜欢游历山水，看遍山河，他也想陪你一起远离这是非之地，如若你想留在定京城，是是非非有他扛着。”
“他此生，要么终身不娶，要么只娶程漫歌，歌儿，娘亲是不同意你跟他的婚事，他哥哥魏元修还是你的丈夫呢，你嫁过去又要如何面对魏家宗亲。”
“可是，娘又不想看着你委屈在心里，一辈子就这么长，难道要一直遗憾终生。”
程漫歌震惊、错愕的看着张氏：“魏元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