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片刻之后。

    赵峰听见主子的声音,有几分散漫、听着却又像是很在意的:“那人长相如何?性情如何?”

    赵峰一愣,没想到主子关心的竟是这般无用的细节。

    他认真回忆半晌:“长得像一块玉。”

    他不太会形容,绞尽脑汁也只想到这么个形容:“很干净。”

    “至于性情,听他们说的这几件事,都不像只会死读书的迂腐书生,是个聪明却又很会照顾人的好人。”

    干净、聪明、年轻。

    有点骨气、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但也不是不会转圜。

    这样的人,往后考中个好名次,进了官场,也是前途无量的。

    陆绥听着赵峰说的这通话,忽的笑了声:“听你这么说,他还挺招人喜欢的。”

    赵峰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也没琢磨出来主子是喜是厌,迟疑片刻,他如实道:“是。”

    他将后半句话给忍了回去。

    瞧着主子眼尾锋利的冷意,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可不是招人喜欢吗?

    小皇帝被迷得七魂六魄都跟着他飘走了。

    “知道了,你派人仔细盯着二人。”

    “属下明白。”

    *

    傍晚的天色看着像一块扎染的布。

    昏黄中晕染了几分红。

    夕阳西下,又到了她归家的时辰,她有些不想走,坐在严忌屋子前的台阶上,懒洋洋支着下巴望向远处的黄昏西沉。

    严忌去给她摘了新鲜的石榴,看她还呆呆坐在屋檐下,将石榴塞给了她:“熟透了,吃着应当很甜。”

    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今日怎么还未归家?不是说家里管得严?”

    竺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晚些回去,也没人会发现。”

    严忌瞧她每回出来都穿着男装,从未见她穿过裙子,猜测她应当是家教严谨,不许未出阁的小姑娘出来抛头露面。

    再见她对外头的事情处处好奇,什么都很新鲜。

    想来是被关的狠了。

    处处受限,没什么自由。

    严忌替她剥了个石榴,垂着眼皮,不动声色地问:“你父母待你可好?家中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竺玉怔了怔,不想骗他又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我家里有许多妹妹。父亲待我…很严格。”

    果真如此。

    看着就是被管得严厉的小可怜。

    自己还很弱小,却又常常见不得比她更弱小的人或者小东西吃苦受罪。

    胆子又大又小。

    娇气又能吃苦。

    竺玉闷声不响吃完他剥的石榴,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攥在了掌心,她有些愣,下意识扭过脸朝身边的男人看了过去。

    严忌神色坦然,抓着她的手也面色不改的,他忽然说:“你嫁我吧。”

    他笑了一下:“往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严忌不是死板的书生。

    他似乎永远都这么坦荡,想要什么,便亲口同她说。

    竺玉呆住了,眨了眨眼,傻乎乎看着他,好似没听清楚他方才说的话。

    她本应该匆匆逃开,却挪不动脚,心跳慢了半拍:“严忌,你喜欢我?”

    严忌:“嗯。”

    竺玉:“你喜欢我什么?”

    严忌的语气比她还要奇怪:“喜欢一个人,还要理由吗?”

    竺玉不懂:“不需要吗?”

    严忌:“不要。”

    第一眼看中了就是看中了。

    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理由。

    严忌入京之前,父亲同母亲说等他考中了功名回乡,就为他说一门亲事。

    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母亲甚至已经提前替他相中了人,村长家的小女儿,他给回绝了。

    严忌的母亲为此还有些恼他。

    那小姑娘长得也不差,是他们村里顶顶出名的村花,去年就该出嫁,跟家里倔着非要等严忌,哪怕他这辈子只是个秀才,她也愿意同他过日子。

    严忌没这个意愿。

    母亲骂他眼光高。

    严忌见过村长家的小女儿,过年的时候,她来这边给亲戚送肉,被他母亲拉进屋子里喝了碗茶,是很好看。

    但他没什么触动。

    只觉得这是个长得还挺漂亮的人,除此之外,便没了。

    严忌出这趟远门之前已经同母亲说清楚了,他近两年不打算娶妻生子,不是他眼光高。

    他得读书,又要赚银子。

    没空照顾一个家。

    现在。

    严忌觉着要他照顾一个人,也没有那么难。

    银子好赚,时间——

    挤一挤总会有的。

    见她没有回他先前的话,严忌也不着急:“你慢慢考虑,不用急着回我。我家虽然穷了些,但我能赚钱。”

    “我家里清白,父亲是个教书匠,平日里话少,也不爱管东管西,母亲管家,过日子虽精打细算了些,却也不是个会对家里人吝啬苛责的人。”

    “我今年秋月下场考试,如无意外,榜上有名。”

    “我能挣一个大富大贵的前程给你。”

    他循循说完,巴巴望着她的眼睛,言语真诚,不是说着好听来哄着她的。

    既要娶妻,自然要说个清楚。

    竺玉有些慌乱,也有点说不上的惊喜。

    心就像被火烤着。

    她低头,脚底撵着地上的小石子:“我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严忌,喜欢同他待在一块,应当也是喜欢这个人的吧。

    竺玉声音很小:“我不是不想嫁给你,可我的婚事…”

    她面露为难,可怜死了。

    严忌瞧着就心软,心想她家里那关多半是不太好过的。

    平日他也不会这般冲动,看她的穿着、还有还有谈吐,想来她也是世家出身,父母管教严格,定然瞧不上一个农家子。

    “不急。”

    “我不逼你。”

    竺玉松了口气,她说话有点幼稚:“你喜欢我,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

    严忌眉眼带了几分春风桃花般的笑,他只盼着秋月早些来。

    *

    宝成殿静悄悄的。

    平宣瞧着在殿内等候多时的陆大人,嘴角都要起泡了。

    陆大人毕竟是要为都察院的办事,没那么清闲,纠察百官,那案子自然多了去,要查的事情也多。

    往常隔个三五天才会往这边来。

    从前在国子监读书的那几位,都正忙着正事,找过来的次数远没有读书的时候多。

    今日,陆大人忽然入宫觐见。

    威仪凛凛,气势极寒。

    看起来哪里像是觐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杀人的。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了。

    平宣这双腿都快站不住了,陆绥耐心还是极好,岿然不动稳如山的在这里等候,平静至极,莫名叫人心里发慌。

    天色漆黑。

    竺玉才回到宫中,平宣在宫门外瞧见主子的身影便匆匆迎了上去:“陛下,陆大人有事求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竺玉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她动作轻盈,眼角眉梢含着春若桃花的盈盈浅笑,面若飞霞,气色红润,比起正簇绽开的花瓣,还要娇艳。

    陆绥抬眸望去,撞进她这双生动的笑眼里。

    她的视线同他撞上的瞬间,她便悄声无息将她的笑给藏了起来,“陆大人?你怎么这个时辰进宫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陆绥何曾见过她对自己这么笑。

    每次她对他的笑,都是迫不得已的卖乖。

    从未有过真心。

    见到他,只会把她真心的那面藏得严严实实,吝啬又小气,再也不肯露出半分。

    陆绥握紧手指,绷紧的下颌像一道锋利的线。

    胸腔犹如玉石俱焚般阵痛起来。

    他问:“宫外可好玩?”

    竺玉恰好站在宫灯下,小脸被烛火染得红红的,不知她想起什么,瞧着多了几分腼腆和羞涩,她含含糊糊道:“还成。”

    陆绥问:“出宫怎么不带几个玩伴,是新认识了什么朋友吗?”

    竺玉眨了眨眼,如今欺骗他,也不会有愧疚,她说:“没有。”

    她反问:“你深夜入宫,就是来问我这些小事?”

    陆绥说:“臣下午就到了宝成殿,陛下迟迟不归,想来宫外是有什么东西引得陛下乐不思蜀。”

    他的面色猝然阴沉了下去,黑瞳冰冷:“不过陛下身为一国之主,不可沉溺作乐。”

    他的手掌沉沉压在腰间的长刀上,抿唇吐字:“臣这就出宫去,一刀了结勾引陛下的妖孽。”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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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猝然变得狠戾的语气,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竺玉都被吓了一跳,她许久没见过陆绥这么凶,眼神冰冷,杀性浓重,他修身养性这么些日子,原来还是装不下去,本性难移。

    他说的话,好像也是在针对她。

    竺玉有些气不过,又烦又怕的,她声音颤颤,却依旧拿出了天子的气势:“朕是皇帝,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陆大人的准许?”

    陆绥牢牢盯着她,冷冰冰的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陛下言重,臣也是担心陛下被人所骗。”

    竺玉沉默半晌,而后她说:“陆大人,你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陆绥往前了两步,将她拢在他的阴影里:“臣冤枉。”

    他在她转身往后逃的瞬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狠力往前一拽,她撞进了他怀里。

    少女眼神倔强隐忍,有几分恼怒,迫于力气的悬殊,才不得已被控制在他的掌心。

    陆绥感觉她都快要哭了,不像方才,进屋的时候还是笑盈盈的。

    想到这些,他心中又恨透了。

    恨她为什么不能也那样对他笑。

    为何对他就那样的吝啬,小气巴巴什么都要分的清清楚楚,见他如见蛇蝎,若不能将这蛇蝎拿来当药引,就退避三舍。

    陆绥蛮力抓着她的腕骨,见她吃痛的表情也不见收敛。

    此时此刻,他只想把这个人紧迫的抓在手里。

    男人深吸了口气,缓缓等待情绪逐渐平缓,他轻描淡写道:“往后的折子,劳请陛下自行批阅。臣不敢再越俎代庖。”

    也就是让她过得太清闲了。

    她才有空往外跑!去招蜂引蝶。

    陆绥倒不信她和那名农家子,还能如何。

    不过认识几天,她怕是连真名都不敢告诉对方。

    即便如此,即便是小打小闹、无聊中找个乐子,即便知道他们的“友谊”脆弱的不堪一击,决计不能长久。

    陆绥还是觉得恨,还是想将其杀之后快。

    竺玉被抓疼了手,挣也挣不开,疼得眼泪都掉了几滴。

    滚烫湿咸的泪落在他的皮肤上,有些烫。

    “疼吗?”

    “疼。”

    “我也疼。”

    竺玉眼前拢着雾气,沾着水光的睫毛簌簌的扑了两下,还是看不太清楚眼前人的神色。

    男人粗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慢条斯理的、一点点帮她抹掉眼角的泪,他抿了下唇:“哭什么?”

    他似乎还很不高兴。

    明明被抓疼的也不是他。

    骨头快要碎掉的也不是他。

    他凭什么不高兴呢?

    陆绥胸口闷得发胀,他大抵也是不太会安慰人,望了她半晌,便也只吐出几个生硬干巴的字来:“不要哭了。”

    陆绥眼睫低垂,瞳色清浅:“笑一下。”

    “对我笑一下。”

    竺玉笑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陆绥今晚兴师动众大发脾气是为什么。

    她根本就没有惹他,他缘何生这么大的气?

    还将火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很恶劣。

    坏得很。

    她不肯笑。

    陆绥的神情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幽幽的眼瞳定定凝视着她,把人看得心底发慌,他的手掌慢慢抚摸上她的脸,轻启薄唇,平静道:“我把你杀了好不好。”

    竺玉的眼睫毛不安的颤了两下,像蝴蝶那双漂亮的翅膀,无力扑了扑。

    她后背冰凉。

    陆绥微微拢着眉,有些苦恼,但是又很认真:“吃掉你的肉,吃掉你的骨头,这样我们就永远都是一起的了。”

    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不必担惊受怕她喜欢上别人。

    竺玉浑身冷得发抖,她分不清陆绥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话,怕他真的把她掐死在这里,这会儿连眼泪都不敢掉。

    泪珠悬挂在睫毛上,她连动都没敢乱动,贪生怕死下当机立断,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条路。

    她哆哆嗦嗦的、小声地问:“你、你今晚是怎么了?”

    生死攸关下竟还想得起他喜欢什么,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冷静些,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要闷在心里。”

    陆绥看她如履薄冰的可怜神色,便看出了她被吓得不轻。

    是怕他真的要杀了她,

    她甚至还违心的对他挤出了一抹难看至极的笑。

    陆绥盯着她脸上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笑,心里已是血流成河,少女唇瓣的弧度,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刻下深深的伤口,翻覆的白肉粘着鲜血,痛得人浑身发颤。

    她越笑,他越痛。

    她刚刚不是这样笑的。

    陆绥今晚原本不想发作的。

    他应该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严忌看破她的身份,等到他们两个不堪一击的友情,说破就破。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耐着性子等着,冷眼旁观就足够,看她惨败收场。

    他就该气定神闲的、继续若无其事的、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的、对她徐徐图之。

    只要守着这个人,就好。

    他同父亲说,他根本不在乎她喜不喜欢他。

    一点都不在乎。

    两情相悦于他而言没那么重要。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自以为心若顽石,偏活成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妒夫,嘴脸难看的很。

    他就是在意的要命。

    连这么个浅浅的、多余的笑都容不下。

    陆绥回过神来,他脸色有些白,咽了咽喉,低声说:“我等了很久。”

    竺玉心里抓狂,又不是、又不是她让他等的!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执意要等两个时辰,等得不耐烦竟然就要杀了她!

    哪里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竺玉怕又掀起他刚刚那疯癫的要提刀出去砍人的样子,忍气吞声的哄他:“我忘了时辰。”

    “你、你下回不要等了。”

    陆绥好似被顺了毛的凶兽。

    总之,身上的戾气被抚平了不少。

    陆绥抬起她的手,刚刚虽然用了极深的力道,却也还有分寸,没有真的叫她伤着。少女的手腕像一截白白的藕,圈下的指印醒目又惹人眼红。

    她心里似乎有了阴影,用力挣了铮。

    陆绥捏着她的手指头:“我看看骨头。”

    烛火烧得正旺,殿内光线通透。

    撩人的火光,好想将宝成殿也烧得闷热。

    竺玉也不知道,看着、看着怎么就被扯到了床上。

    陆绥在她腕骨凸起的位置咬了口,一枚枚的吻,落在粉白的皮肤。

    他像永远都填不饱肚子的老餮,不急不缓料理已经在砧板上的鱼肉。

    四肢缠绕。

    红纱缚腕。

    到最后昏昏沉沉,受不了那个刺激,她的眼睛都有些翻白。

    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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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第二天,她简直无法见人。

    脖子上一枚枚的咬痕,哪怕穿了领子高的衣裳也挡不住,雪肤落梅,引人遐想。

    竺玉早朝之前,不得已叫平宣去拿了脂粉来,这才遮掩了一二。

    她坐在金銮殿上,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北蛮近来蠢蠢欲动,他们那帮未开化的蛮夷觊觎我们大烨的国土也不是一日两日。这回怕是假意上京朝奉、求娶公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陛下断不能中了他们的怀柔之计。”

    “刘大人这说的什么话?你也知道他们是蛮夷,既愿意对陛下俯首称臣,何不将公主嫁过去,以求两族和平,也可免平民之苦。”说着这人就跪了下来:“国库空虚,陛下,百姓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辛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既然诚心俯首称臣,又岂敢开口要娶咱们的公主?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狮子长了口,只会越来越不满足。”

    “咱们也不是没同他们打过仗,周老将军英勇不减当年,要杀他们的锐气,也是轻而易举。”

    “这倒也是。”

    吵吵嚷嚷的。

    没个消停。

    老臣跪下来逼迫着年轻的君主将她的妹妹嫁出去,以保子民平安。

    竺玉望着跪在她面前的臣子,想起来上辈子嫁去蛮夷和亲的三妹妹,她嫁的是大单于,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年龄大的能当她的父亲。

    她嫁过去没多久,大单于便死了。

    她被大单于的长子给继承,受尽屈辱,趁着两国交战的时候从营帐里偷偷跑回故土,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追兵。

    她死在了草原边冰冷的湖水里。

    自尽而亡。

    如今,三妹妹还未出嫁,她已经当了皇帝,必不会同父皇那般,将她嫁过去受那种罪。

    “陛下,公主既享了子民的供奉,便该为国为民分忧啊!”

    竺玉冷冷望着他:“爱卿的俸禄也是享了百姓的赋税,按你说的,爱卿也得为百姓分忧,不妨你也去大单于跟前做点力气活。”

    他被说得脸色难看。

    周淮安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们周家也不是没人,嫁公主?他们也配。”

    刘福清点点头:“是是是,周小将军说得没错的,周老将军是大烨朝的功臣,有他在,定能保我们边境不受侵扰。”

    周淮安颔首:“还是刘大人眼明心亮。”

    刘福清顺水推舟:“陛下,不然便派周老将军先去杀杀他们的威风,臣听闻蛮夷内部也不多安稳,各有异心,若能将他们打散,他们也就没功夫再生事端。”

    竺玉望着刘福清,阔脸浓眉,瞧着正气凛然,没有半分奸邪之气。

    可他这番提议,没安好心。

    上辈子,周老将军连同他那二十万大军都被葬在北边的山谷里。

    内贼伙同大单于将周老将军他们引入山谷,早有准备,来了个瓮中捉鳖。

    那么多条性命惨死,还在他们身上压下叛国通敌的罪名。

    刘福清被帝王冷冷盯着看了半晌,心里都有些怵,难不成她看出什么了?这不可能,此事绝密,大单于的人甚至递过消息,就服毒自尽了。

    刘福清额头起了冷汗,“陛下?”

    竺玉收回视线:“周老将军年事已高,此事延后再议。”

    吵吵嚷嚷的早朝总算过去了。

    竺玉回到宝华殿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要处置,陆绥说不帮她看,就真的一个字都不再帮她看了。

    没什么国家大事。

    折子上剩下的就还是那些可以忽略的请安问候。

    竺玉批改完奏折,已经到下午了。

    晌午连饭都没空吃,屁股在椅子上钉着,坐都坐痛了。

    陆绥坐在一旁好像一个恶劣的监工,手里还拿着鞭子,若是干活不认真,或是想偷懒,就随时会对她挥鞭。

    竺玉每每想要偷懒,默默放下手中的毛笔。

    坐在一旁看书的男人,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陛下,只有这点耐心吗?”

    竺玉手腕都写酸了,眼睛看得都痛。

    陆绥的话好似在谴责她,仿佛她是个不务正业、没把心思放在正事的昏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看累了,稍稍歇歇。”

    陆绥放下手中迟迟么有翻页的书:“天还没黑,才过去几个时辰,殿下且再辛苦一会儿。国家大事,不可懈怠。”

    其实哪里有什么国家大事呢!

    不都是些、问她好不好的废话。

    竺玉萎靡不振趴在桌子上,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陆绥,她不禁想问:“陆大人,这几日不用查案子吗?”

    陆绥说:“不急。”

    他淡淡道:“陛下的事总归更重要一些。”

    竺玉撞上他那双幽深的黑眸,莫名心虚:“我、我没什么事啊。”

    总之。

    被这样盯了几日。

    竺玉实在受不了了!同陆绥发了一次脾气,将他递过来的补汤打翻在了他的身上,面无表情:“陆大人是都察院的御史,不想着查案倒是上赶着为我做这些端茶递水的小事,真是埋没了。”

    陆绥管都没管胸前被打湿的衣襟,重新端来一碗补汤,将汤匙递到她的唇瓣:“张嘴。”

    停顿片刻,补充道:“我试过了,不苦。”

    喝完补汤。

    天都黑了。

    竺玉被折腾的没空出宫也没气馁,本来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严忌这么上心,分别了短短几日,她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

    他也能专心备考。

    见不上面,还能书信往来。

    竺玉看完奏折,趴在桌上,闷声不吭的开始给严忌写信,提起笔又不知道能写什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翻来覆去。

    落笔便只剩下一句话。

    “我亦甚想你。”

    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

    都是些很小的小事情,譬如今日吃到的石榴没有你那天摘给我的甜,再譬如她出门却被绊住了手脚,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琐事,她也说的津津有味。

    写到信的末章。

    她的脸莫名发热,在信上悄悄的问他心里可有想念她。

    陆绥见她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他走过去,还未靠近。

    她便将信纸收了起来,对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没有墨水了。”

    陆绥默了片刻,拾起砚石,替她磨墨。

    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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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写好的信,竺玉都交给了平宣,叫他派人送到了宫外。

    竺玉这回藏了心眼,几次叮嘱平宣:“切莫声张,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偷偷摸摸的,藏得好些。”

    她觉得陆绥这般严加看管着她,是怕她同旁人联起手来对付他。

    那天陆绥提着刀,面无表情要去砍人,的确将她吓得不轻。

    她同严忌之间可不是陆绥想的那种关系,她和严忌现在也算两情相悦,压根没有别的图谋。

    可这样的话。

    竺玉又不好同陆绥说,多少是有些羞耻的。

    她还得先同陆绥将不清不楚的关系给处置了,总不能这辈子都稀里糊涂的被他玩弄!先前那些回,她也不是没有得到过欢愉,又处处受制,且先算了。

    可是如今她心有所属。

    她再与陆绥那样,就有些不太好了。

    这日她看完严忌同她写的回信,几页几页的信纸,填得满满。

    末了,信封里还捎了一盒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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