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长元帝是她从小到大需要仰望的高山,哪怕没有普通父子那么亲笃,也还是有感情的。

    她是个好孩子。

    周贵妃也不想将自己的孩子变成杀人如麻、六亲不认的怪物。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人会替她来做。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必愁。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周贵妃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了声:“我会帮你劝劝陛下。”

    竺玉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要。”

    周贵妃微微一诧,接着听见她说:“父皇骂我就够了,不想让贵妃娘娘也被牵连。”

    一阵暖意从心头缓缓流过。

    周贵妃在这深宫被困了许多年,折了翅的鸟,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再不能得到自由。

    只能像个被观赏的宠物,做一些讨好人的事。

    从她进宫那天,头顶就是暗无天光的黑色。

    她许久没有活得如现在这般自在过。

    长元帝以为她不知道,他早就在逼她入宫的时候杀了她的心上人。

    十几年过后,恨意不会淡。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也不耽误他后宫佳丽三千,儿女成群。

    周贵妃早已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骗的小姑娘。

    男人的爱,最是缥缈。

    尤其是位高权重者的爱,更是裹了糖的砒霜。

    不能当真。

    周贵妃从前为家族忍耐,可如今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做得出。

    长元帝,是该要死在她的手里的。

    周贵妃对她笑了笑:“人各有命,你多顾着自己,旁的事,都有我在。”

    竺玉回道:“娘娘也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

    半月之后。

    春闱揭榜。

    竺玉没去看榜,也听说了那几人不出意外都上了榜,名次还都不低。

    殿试,几人更是发挥的游刃有余。

    龙心大悦,点了陆绥是探花,秦衡是甲子第四名,李裴次之,周淮安排在几十名后,于他而言,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

    陆绥同秦衡顺利进了翰林院。

    李裴则去了镇抚司。

    周淮安过了这个年,就得随着他的父亲去雍城打仗。

    边境不宁,匈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上讲和,私底下杀伤平民无数,欺人太甚。

    各人有各人的归处。

    只是,李裴还在同家里给他安排的婚事抗争,闹得翻天覆地死活不肯点头。

    到最后,竟直接说出我喜欢男人!

    李家封了口,听见这话的奴才一律发卖到了偏远之地。

    不过其他几家却也因此有些惶惶不安。

    陆绥的父亲原本儿子不急着谈婚论嫁也没什么。

    此事一出,他也不得不谨慎几分,将儿子叫了过来,例行问了些他在翰林院琐碎的杂事,最后才委婉的奔了主题:“你母亲很操心你的婚事,你三番五次的推拒,不会也是…”

    陆绥如今比他父亲还要高,看起来比他父亲也还要魁梧,他沉稳道:“父亲,我喜欢女人。”

    陆大人还未来得及松了口气。

    他的儿子继续荣辱不惊的抛下惊天大雷,年轻俊秀的男人极其淡然地说:“父亲,但我应当不会娶妻。”

    陆大人:“……”

    那边的李裴把事情同父母挑明过后。

    当晚就翻墙去了太子别院。

    他来的不巧,她已经睡下了。

    李裴是偷偷摸摸来的,不仅翻了墙,还翻了窗户。

    满腹的委屈在看见床上的人就烟消云散,他摸着黑就爬上了她的床,就像小时候那般,像个八爪鱼从身后搂抱着她。

    他的手掌也不安分。

    上上下下,到处乱碰。

    碰到一阵软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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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黑夜沉沉,李裴顿时睁开了眼,困意全无,男人紧锁眉头,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似的轻轻的捏了两下。

    软绵绵的手感,着实令人惊悚!!!

    李裴深深屏住呼吸,一时倒也没有多想,只当她的床上多了貌美如花的奴婢在夜里伺候。

    他心里顿时恨极了!

    他在同家里人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的时候,她享着帐中美婢,过得好不快活!

    竺玉原本已经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爬床声在她耳中有些模糊。

    李裴冷着脸坐起来,一把掀开床帐,好借着外边的月光看清楚床上的人。

    他用力捏着被角,指头掐得都白了,冷冷掀开锦被,床上并没有他以为的第三人。

    她睡得正香,薄薄的白色寝衣还有些透,少女玲珑的曲线一览无遗。

    长发像深黑色的海藻在水中缓缓流淌,发丝柔软顺滑,乌黑的墨色衬得少女肤色如雪,宛若剥了壳的荔枝那么娇嫩。

    李裴的精明在她这里总是用不上的,几百个心眼子也用不到她身上,全用来对付自家人了。

    今儿在母亲面前将话直接说死了。

    若是逼他娶妻生子,无异于将人家的好姑娘当成了生育的工具,借腹生子,传宗接代,丧尽天良。

    在父亲跟前,更是蛇打七寸。

    身为李家的嫡长子,又是独子。

    往后李家的前程可全要看他争不争气,他如今也算给自己挣到了一份体面,往后如何不好说。

    不过十九岁就已登科及第。

    将来的青云路,自是不会差的。

    真逼急了他,辞官削发,直接去深山老林的寺庙里去做那与世无争的小和尚。

    父亲这房人从他这儿就绝了后。

    李裴说要去辞官去做和尚当然是吓唬父亲和母亲的。

    他这番话说的决绝,父母被气得不轻,家法的棍子都打断了两根,也拿他没法子。

    怕他冲动之下真进宫辞官了去。

    到时候哭也来不及了。

    回过神来,李裴又探出手去摸了摸:“你怎吃胖了这么多?胸脯像个女人似的软绵绵。”

    说这话的时候,竺玉将将被吵醒。

    身上的被子被李裴扔到了床角,他起身还顺手点了烛灯。

    摇晃摆动的烛火将这张小床照得清清楚楚,少女的眼神瞧着还有几分没睡醒的迷蒙,视线空茫茫的,有些涣散。

    待她渐渐凝神,眼前的男人也看清楚了一切,彻底沉默了下来。

    竺玉从梦中醒过神,看清楚李裴的脸,下意识就去抓被子要挡在身前。

    李裴一言不发扣住她的手腕,从未如此用力,掐得腕骨好似都要折了。

    她整日都要缠胸,只有夜里睡觉的时候才能松快些。

    里衣单薄,领口微开,雪白的锁骨下是鼓鼓囊囊的胸脯,弧度圆润饱满,像一捧雪那般的白。

    枕在胸前的发丝,像铺开的流云。

    这张脸不施粉黛,瞧着也是娇媚动人的。

    只是平日她在外都刻意穿那些板正的男装,遮掩了身形,松散的长发又严严实实的束在玉冠里,偶尔还会故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瞧着便没有现在这般,妩媚妖艳,反而多了几分清绝。

    她的脸睡得泛红,手指抓着身下的床单,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似的。

    她摸摸将被子扯了回来,挡在胸前:“你深更半夜怎么摸到我的床上来了?这多不礼貌啊。”

    说完这句,她只听见一声冷笑。

    竺玉都没有抬眸,压根没有勇气同他对视。

    李裴一言不发,冷冷上前来,又用力的来扯她胸前的被子,她牢牢攥着被角,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死活不愿松手。

    李裴声音沉沉:“松手。”

    竺玉当然不会听他的话。

    李裴当即发了狠,结实的锦缎都被他撕成了两片,破烂的被子被他当做垃圾扔到了地上。

    他闷声不吭,继而就要来扒她的衣裳。

    竺玉吓得缩进了墙角里,弓着双膝,挡在身前,她问:“你疯了吗?”

    李裴看着她:“你不打算同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竺玉望着他冷漠的神色,仿佛瞧见了上辈子那个在朝堂之上处处都同她过不去的男人。

    她要办什么事儿,他都给她使幺蛾子出来。

    阴阳怪气的话也是不少的。

    不让他顺心。

    她与李裴相交这么多年,多少也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性。

    最痛恨欺骗,最讨厌被戏耍。

    她将身份瞒得严严实实,今夜被他无意间发现,他这会儿定然是有些不痛快的,肯定觉着她在戏耍他。

    可是她也没法子。

    身处悬崖边,又怎么能不如履薄冰?

    竺玉这会儿胸口都还疼着,他手劲儿极大,方才也没轻没重的,真真儿是痛。

    竺玉垂下眼睫,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裴情绪复杂,这么多年他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从来都没有。

    哪怕是他察觉到自己喜欢她,宁肯是当自己龌龊变态下流,也没怀疑过她是个女的!!!

    他为自己的断袖痛苦不堪,万般煎熬!

    她在旁瞧着,什么都不说,一个字都不透露。

    当真是狠心。

    从前秦衡说她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他还替她说话来着,冷冷驳斥。

    可见秦衡一点儿都没看错,她压根就没有心。

    李裴咬牙切齿痛恨的同时,其实心里又是有几分庆幸和激动的。一想到自己刚才摸到的是什么,他的耳朵一下子就像被热水烫熟了似的,烧得火红。

    可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从心里溢出来的恨意。

    李裴红着眼睛看着她:“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日想过要告诉我吗?”

    竺玉望着男人眼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感觉他这双桃花眼里都要落泪了。

    旁的事,她自然是不想骗他的。

    骗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也会心中有愧。

    于是。

    竺玉特别老实巴交的告诉他:“没有。”

    这种杀头大罪,欺君的事情,她又怎么敢告诉他呢?人心难测,等闲易变,她若是主动把自己的命脉交到旁人手里,那不是顶顶蠢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李裴被她这两个字气得要呕血了。

    又委屈又生气。

    泪痕悄然淌在脸上,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红红的,满腹怨怼:“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信任的好友,其实你心里从未有过我。”

    他待她,可是都要将心都挖出来给她了!

    何时亏待过她?何时没替她想过?

    竺玉摸出手帕,她跪坐在床,慢慢直起身子,小心翼翼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少女叹了叹气:“我的身份,如何能说得?多一个人知道,我便性命不保。”

    她也哄了李裴这么多回。

    知道他气上头的时候,就得顺着他的毛来摸。

    “并非是我不信你,你也知道我处境艰难,父皇并不喜欢我,母后也…只是想利用我皇太子的身份,光耀陈家的门楣,没人真心替我打算,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

    月下烛影,美人如画。

    她温温柔柔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说这番话时语气平淡,仿佛万般的委屈都被自己吞了下去,惹人怜惜。

    “我又何尝想蒙骗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胆子有多小,日夜都担心自己掉脑袋,惴惴不安,夜不能寐,我…”

    可怜兮兮的话,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李裴冷不丁打断,幽幽地说:“我瞧你方才睡得挺香,哪里像是夜不能寐。”

    竺玉:“……”

    他怎么忽然就不吃这套了?!

    竺玉当然不想和李裴撕破脸,当务之急的确是要安抚好他,她也怕李裴一怒之下将她告到父皇跟前。

    竺玉低头,她闷声说:“你真的不能体谅我的难言之隐吗?”

    李裴方才没制止她来给自己擦泪,就说明他也不是怒不可遏的。

    他知晓她每回只有需要用上他的时候才会笨拙的来讨好他,刚刚也不例外。

    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的这些举动,不还是因为太喜欢她了吗?

    “我体谅你有苦衷说不得,可我后来分明已经同你表明心迹,你也不是看不出我为“好男风”这事有诸多煎熬,便是那种时候,你也没想过告诉我真相吗?”

    他那时才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瘦了一大圈,还强逼着自己去满春楼看那些男人是怎么…

    总之,恶心至极的事儿他都强迫自己看了个遍。

    竺玉斟酌片刻:“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李裴眼中失望至极、伤心至极:“好啊,你连哄骗我都懒得骗了。”

    竺玉声音弱弱的,听起来毫无诚心:“我没有。”

    她思索片刻,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我是、想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

    “嗯,没错,就是如此。”

    李裴咄咄逼人:“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我临终之前吗?”

    竺玉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眼神飘忽:“倒也不会那么晚吧。”

    她长着张无辜又老实巴交的脸。

    实则一点儿都不老实。

    一个无心骗子。

    竺玉感觉李裴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好说歹说到底是把他的火气给降了下来。

    她眨巴眨巴眼,继而好奇地问:“你还没解释你为何半夜悄声无息钻到我这儿来?”

    李裴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父亲打了,跑她这儿寻求安慰。

    实在丢人。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刚才在床上乱摸的这通,目光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扫了两眼。

    一览无遗的身段。

    烫熟了他的脸。

    李裴下意识撇过眼,像个纯情的毛头小子,不敢多瞧。

    他板着脸,瞧着冷漠,耳根红得不能再看,他说:“夜里燥热,睡不着觉。”

    竺玉觉得他在骗人:“料峭寒春,哪里燥热了?”

    尤其是这几日还下着绵绵细雨,冷得很。

    她夜里睡觉还得先用汤婆子捂热了被子。

    李裴看了看她,下腹的翘弯方才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叫他难堪,幸好衣衫宽大,能遮掩住一二。

    他这个年纪,也没过女人,多看两眼喜欢的女人,就精神起来,也是他自个儿都没法控制的。

    李裴微微偏了偏脸,没再看她,他说:“你现在不是男人,你不会懂了。”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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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不懂就不懂吧。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懂。

    这么一折腾,都快到天光露白的时辰。

    竺玉望着李裴,没急着赶他走,踌躇片刻,斟酌过后吐出来的字句万般讲究:“今夜的事,你会守口如瓶的吧?你也知我除了你,也没有别的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说着她垂下脸,声音可怜:“他们都不太看得起我,也不喜欢我。”

    正是方才试探过后心中有了底,感觉李裴不会同别人多言,她才敢好声好气的暗示他。

    话音落地。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李裴深沉的眸光朝她投了过去,他心知肚明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少女低着头,后颈弧度柔美,瓷肤雪白。

    侧脸清绝,几分无依无靠的弱态。

    李裴语气不好:“你不必做出这幅样子来骗我。”

    他冷笑出声,才降下来的火气卷土重来:“说什么推心置腹,你说这番话不也还是担心我会出去胡说八道,陷你于囹圄。”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竺玉被他反复如常的性子折磨的够呛,她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说:“事关性命,我如何不能谨慎一些?得了你的一句准话,我更能安心,夜里也睡得安稳。”

    她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对你…已经全无隐瞒,你若是还不高兴,就去陛下面前揭发我,好出一口这么多年来被欺瞒的恶气。”

    她说完这话,也不看他。

    绷着小脸,闭紧了嘴巴,和她往常时候生着闷气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李裴觉得自己也是个贱骨头。

    这会儿头脑清醒无比,什么阴谋诡计都能看透,明知道这又极可能是她的做戏。偏忍不住上当。

    见她有点生气,就不想非得梗着脖子同她闹得僵硬。

    李裴这么生气,也不全是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分量没那么重。其实也想让她哄哄他。

    可她连哄人的耐心都远不如他多。

    “你明知我不会这样对你。”

    “嗯。”她瓮声瓮气:“我信你的。”

    屋子里猝然亮起的烛火惊动了外边守夜的人。

    小太监坐在台阶上,倚靠着柱子打瞌睡,脑袋一歪,骤然惊醒,瞧见屋子里点了灯,连滚带爬起身,也不敢敲门,隔着门板小心翼翼:“殿下,可是要起夜?”

    竺玉润了嗓子:“不必。”

    语气淡淡,听着像还有起床气。

    小太监不敢多言,坐回台阶上继续值守,这会儿倒是不敢再打瞌睡了。

    竺玉怕被门外守夜的小太监听见动静。

    李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还想再睡会儿,明早还要去宫里请安。”

    李裴捉住她的手,捏在掌心的手指头软绵绵的。

    她就是瞧着瘦,摸着哪哪儿都肉乎乎的。

    李裴低声说:“我没处去。”

    竺玉蹙眉:“你怎么会没处去?”

    李裴抿直唇线,直接告诉她:“我同母亲说我是个断袖,留在家里只会挨打。”

    竺玉愕然,过了会儿,兴许是她心里生出了那么点愧疚,知道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她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打得重不重?”

    问完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李裴的父亲,也不会因为是亲儿子就心慈手软。

    李裴冷哼了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还算她有点良心。

    他耳根上的通红已经逐渐消退,脸颊也没有方才那么烫,他说:“很痛。”

    他从她这儿也学来了卖惨这招:“起先两次打的我皮开肉绽,下不来床。昨天下手没有以前那么重,但我身上现在也是一块青一块紫。”

    说着,李裴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解带,动作利落扯开腰带,脱了外衫,裤子倒是没急着脱,这会儿还又弯又翘的,见不得人。

    男人胸膛的肌肉线条清瘦好看,身上斑驳的伤口也的确瞩目,好像一块上等的玉,布满了青青紫紫的裂痕,着实可惜。

    男人身上的伤,应当是他的荣誉。

    至少李裴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给她看了,也不觉得丢人。

    对付她这样没心肝的,就得好好让她看个清楚有多可怖,她才知道心疼人。

    李裴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父亲差点将我打死了。若是有地方来,我也不会摸到你床上来吓唬你。”

    李裴攥着心爱之人,胸口好似充盈了暖流,从未如此痛快过。

    他垂下眼眸,安静望着她,嗓音有点沙哑:“你收留我一晚。”

    竺玉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点狠不下心,可是——

    李裴的睡相真不是个好的。

    乱摸乱碰,是家常便饭。

    他还特别喜欢抱着她,四肢缠着她睡,这样的话,她自己就睡不好了。

    竺玉睫毛颤了两下:“那你……打个地铺,或者是在窗边的小榻上凑合一晚。”

    男女有别,岂能睡在一张床上?

    李裴松开了她的手,沉默的望着她,目光了然,语气不善:“地上太冷了。”

    竺玉眨眼:“你方才还说燥热。”

    李裴面无表情:“被你一盆冷水浇得冰冷。”

    竺玉:“……”

    她不一直在哄着他吗?也没说他不爱听的话啊。

    总之,这样又那样之后。

    李裴还是老老实实打了个地铺,宁愿睡在地上也不想睡小榻。

    原因无他,离床太远了。

    竺玉回到床上,认认真真给自己盖好被子,末了还关心了下在床底的男人:“你真的不睡小榻吗?”

    “地上多硬啊,而且天冷。”犹豫了下,她继续道:“你刚才还说地上冷,不然你还是去小榻上睡吧,若是被冻了伤寒,多划不来。”

    她小嘴叭叭的,听起来是处处为他考虑,但是又很机敏警惕,绝口不提让他上床睡的事儿。

    李裴下边还硬挺挺的,他用被子把脸蒙了起来,索性闭上了眼,让自己冷静。

    “不用,在榻上我施展不开拳脚。”

    竺玉想了想他的睡相,八爪鱼似的四肢,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地上地方是大些。

    够他发挥的了。

    第二天竺玉睡醒,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小榻上。

    李裴像是昨晚没来过,竺玉躺在床上放空了片刻,慢吞吞爬起来,穿衣洗漱。

    她近来得了空闲,父皇交给她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她如今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

    前天甚至协同刑部侍郎,办了官员贪墨的案子。

    贪污案,在朝中屡禁不止。

    父皇从前也算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这些年来,眼底容不得沙子。

    国库亏空,积重难返。

    但凡涉及银两的案子,都通通处以极刑,甚至杀人全族。

    竺玉做不到那么狠,做不到诛九族,至多流放了全家,以儆效尤。

    这案子办得不错,怀柔政策颇有成效。

    有几位官员受不住压,上交了银子,主动叩首请罪。

    太子一时在文武百官这里,评价颇高。

    只是长元帝却嫌她此举优柔寡断,人性的贪婪,永无止境。

    不杀一儆百,根本就没用。

    于是这天,长元帝就把太子叫了过去。

    只不过长元帝的身体这些天急转直下,已经到了病重起不来床的地步,病容苍白,脸颊微微凹陷,已经不复当年的俊美。

    竺玉入宫时,长元帝一并召见了陆家的父子,里头话还没说完,她只能在外面等。

    长元帝靠着枕头,咳嗽不止,擦嘴的帕子染了血,他不动声色将手帕收了起来。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这几日,他的脑袋倒是很清醒,从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已恍然大悟。

    他望着陆家父子。

    将自己一手扶持起来后来又无力控制的权臣召到跟前:“陆大人。”

    他又看了看陆首辅身后的年轻男人,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他父亲玩权弄势的影子。

    “虎父无犬子,朕还记得当年你也是年纪轻轻就登科及第的状元郎。你这儿子瞧着一点儿都不输你。”

    陆首辅谦卑道:“陛下谬赞。”

    长元帝这段时日,是很器重在翰林院的这位探花郎。

    有些本不该是他能插手的事宜,都交给了他。

    此子也没有叫他失望,心狠手辣,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总是叫旁人掀不起风浪来。

    长元帝甚至都有些遗憾,这不是他的亲儿子。

    若是太子有几分似他,长元帝也不必禅精竭虑这许多。

    长元帝说了几句话就又咳嗽了起来:“朕身边只有你一位值得信任的肱股之臣,朕时日无多,有些事情只得托付于你。”

    陆首辅道:“陛下身体康健,定能福寿绵长。”

    长元帝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缓缓拿出早就写好的遗诏:“太子心性纯良,往后你们需得尽心辅佐。”

    他说这话,并未叫陆绥出去。

    他看得出来,陆家这个年轻的小公子,比起他的兄长,手段要狠辣许多。

    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前提是,忠心。

    太子能不能收拢他们的忠心,长元帝也不知道,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长元帝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将遗诏塞进陆首辅的手里,接着苍白的容颜浮现出几分平静的狠绝,他缓缓开口:“朕死后,葬礼无需铺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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