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才进大门,就被人扯住了胳膊,周淮安力气大,哪怕感觉自己没怎么使劲,她也疼得皱了眉。

    周淮安一看她皱眉,心里忍不住想,娇气。

    真娇气。

    好像他在欺负她。

    竺玉看着他:“有事?”

    周淮安嗯哼了声,对她努了努下巴,“去那边说。”

    竺玉挣开了胳膊,揉了揉手腕,她跟着周淮安去了影壁后的角落:“有什么事还不能让别人听的?”

    周淮安垂眸望着她的脸,这具身体看起来很诱人,骨肉匀称,体态轻盈,不染纤尘的漂亮小脸,说不定真的蛊惑了他兄长那个活阎王。

    周淮安向来对这种会祸害人的尤物敬而远之,他抱着双臂,硬邦邦的帮她带话:“宋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多管。”

    “他是我二叔的学生,我二叔会帮他,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竺玉上辈子见过宋岿言的下场,若是没有,她也不会多管,她想了想:“宋大人为民仗义执言,我身为储君怎么能坐视不理?”

    周淮安直言:“陛下不喜欢你。”

    竺玉:“……”

    周淮安说话就是如此,直接了当,不想多说一个字的废话:“你即便苦苦求情,只会害了自己,更惹了陛下的不快。”

    竺玉默了半晌:“可是这样的事情总是有人要去做的。”

    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若是人人都怕被皇帝嫌恶,什么都不敢说,那百姓还能有太平日子过吗?”

    若是不做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修仙问道也无妨。

    可但凡走了歪门邪道的路子,就是祸端。

    周淮安目光一顿,她竟还有几分忧国忧民的良心。

    此话不错,但要做起来难。

    “你是自讨苦吃。”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周淮安已经仁至义尽,他自认已经做到了兄长的嘱托,往后他是什么样,也与他无关。

    周淮安:“随便你。”

    男人转身就走。

    竺玉看着他的背影:“谢谢你同我说这些。”

    周淮安脚下顿了顿,接着就继续往前走。

    宋岿言的事,文武百官都没有插手,原因复杂。

    朝堂上,亦是利来利往。

    没有好处的事情,凭什么要去做?

    他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能顺理成章被拉下来,旁人就有机会顶替上去。

    再说陛下这回震怒,没人愿意冒着被削爵贬谪的风险为一个不相干的同僚说话。

    竺玉接连几日下了学,都去御书房求见。

    长元帝避而不见,觉得他这是心思野了,年纪小小,就敢插手朝堂的事情,偏偏还来忤逆他的决定,更叫他恼火。

    这几日,陆阁老也来为宋岿言说了话,字字肺腑,说的在理,古往今来追求长生的帝王,没有一个成事,反倒落了骂名。

    长元帝被劝解过后,渐渐冷静了下来。

    碍于脸面,还未松口。

    长元帝已经烦透了看不懂脸色的太子,同她的母后一样的不讨喜,做事这么轴。

    长元帝金口玉言,直接给太子定了个罪名,禁足半月,罚抄百遍经书,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不过。

    宋岿言也被从刑部的大牢里放了出来。

    陈皇后知道这事的时候,在殿内砸了茶杯,她连好不容易叫人找来了白云观的道长,万事俱备,偏被人横插一脚,毁得干干净净。

    还是她养的好女儿做出来的好事。

    她别是装出来的乖巧。

    陈皇后气不顺,一连几天睡也睡不好。

    而被禁足在别院的竺玉吃的比以前还要多,睡得也香。

    只是要抄写的经书实在是多,手抄断了感觉也抄不完。

    半个月后,解了禁足。

    竺玉才能回到国子监上学,这半个月,国子监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金陵城来的小世子旬假过后就要来上学。

    秦衡找到了他的心上人,已经准备叫母亲派人上门去提亲。

    国子监请来了两位新的先生。

    是陛下从前的太子太师。

    太师大人已是花甲之年。

    教学严格,比起监学还要严厉三分。

    眼中对学生一视同仁,眼中没有身份高低之分。

    太师给他们授课的第一天就罚了太子,好似是特意被派来磨砺太子心性的,丁点小错,也要严惩。

    “殿下,上课不得交头接耳。”

    竺玉心里冤枉,她不过是想问问陆绥,太师布置了什么课业,嘴巴还没张,就被逮住冷冷警告。

    太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看了眼她:“今日院子里洒扫的活,就由你来做。”

    竺玉不服气也不敢忤逆:“是。”

    傍晚,放课之后。

    竺玉的手里就被塞了个扫把,被叫出来清扫院子和走廊,里里外外加起来还真不小,是个体力活。

    她一个人,肯定是干不完的。

    先前抄书才伤了手腕,现在握着扫把,手都觉得疼了。

    李裴今日没来上学,请了病假。

    她想找人帮忙,思来想去,又只能想到陆绥。

    她叹了叹气,她若是陆绥,肯定嫌她是个麻烦精。

    不过,她侥幸的想…陆绥应该不会拒绝她吧?

    当她拿着扫把挡在陆绥的面前时,他对上她圆圆的眼睛,她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他心底冒出了四个字——得寸进尺。

    不过嘴上冒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套说辞:“我帮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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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陆绥微垂着脸,皮肤好似那细腻的白玉,乌发似流霜缓缓扬起,他看起来安静、沉默。

    竺玉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他现在就像是那天上来的仙人,不然怎么能有这么慈悲的心肠?

    她为难的话语还没好意思张口说出来,他就主动提出来要帮她的忙。

    她对他笑了笑,还是那种讨巧的笑,没多少真心。

    但是很可爱,也很好看。

    陆绥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流光溢彩的笑意,觉得哪怕她没那么真心也没关心。装也要一直在他面前装。

    “我手痛死了,抄了一百多遍的经书,手腕都抬不起来。你今天帮我的忙,下回你有事,我也义不容辞的赴汤蹈火。”

    陆绥早就发现,她愿意的时候,其实很会讨人喜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那搅乱春池的石头,不轻又不重的、轻轻投落在他的心头。

    她刻意疏远人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很恼火,恨不能把她用力的、粗暴的抓到自己面前来,不让她躲。

    陆绥明知她是张口就来、满口谎话的小骗子。

    说的话都是审视适度的选择,怎么样对她有利,她就怎么说。

    他还是要清醒的上她的当。

    陆绥脸上的神色缓了缓,他低低嗯了声:“好。”

    竺玉犹犹豫豫将手里的扫帚塞给了他,自己又去拿了另一把扫帚,好在这个时节没什么落叶。

    只是白玉兰的花期很短暂。

    才盛开没有几天,来了一阵风,泣露的绯白花瓣就纷纷扬扬的掉了下来。满院掉落的花瓣,扑鼻的香味。

    她自己不觉得,她其实是有点娇气的。

    干得了活儿,但是不想干。

    两个人干起活儿来,好像都没那么累。

    竺玉发现陆绥做起杂事动作也很利落,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认认真真的扫着地。

    她没怎么使劲,他就做完了事情。

    黄昏将息,夜色渐沉。

    天色已然昏黑。

    竺玉坐在长廊旁的台阶上,抱着扫帚,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等的都有点困了,眼皮直打架。

    陆绥扫完了地,抬起眼,黑沉的视线平静的落在她身上,她似乎是很累了,将脑袋搁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睫毛微长,落下一片漂亮的阴影。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

    好像累得不行的样子。

    娇气。

    金贵。

    但是又实在是可爱。

    让人觉得她便是偷懒也没什么,懒洋洋的窝在那里也可以的。

    陆绥盯着她看了很久,没有张口惊扰了她,可能是有几分不忍心打破这么安静的时刻。

    风声簌簌。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竺玉抬起困倦的眼皮,猝不及防就撞进了他的眼底。

    她屁股像是着了火,很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好了吗?”

    陆绥点点头:“好了。”

    竺玉将扫帚放在一旁,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抬眸看了陆绥几眼,他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即便发现了她偷懒也没说什么。

    竺玉脸皮也不够厚,多少有点难为情,她说:“陆…绥,我请你去酒楼吃顿饭吧。”

    她叫他的名字,还有些生疏。

    咬字清晰,但是又有点僵硬。

    陆绥平静的呼吸莫名漏了一拍,从她口中生涩吐出来的两个字仿佛过着电,落在耳边,酥酥麻麻。

    他又无端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觉得愉悦。

    他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会儿:“好。”

    满春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厨子手艺好,南北菜系都会几样,还有几样密不外传的家常菜。

    出了国子监。

    竺玉带着陆绥一同去了满春楼。

    平宣寻常都在国子监外等她,同车夫一起,马车里时常备着点心,就怕小主子读书饿了,路上也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平宣等得焦急,瞧见小主子和陆绥一同从国子监里出来,心急如焚,欲言又止,可也不敢在陆绥面前对小主子多嘴。

    平宣还记得那日,陆小郎君搂抱着小主子,亲了她。

    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了,他也一点都不害怕。

    竺玉看平宣有话想说又憋着不说,也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平宣低着头,埋着脸,头如捣蒜:“主子,奴才方才身体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已经好了。”

    竺玉想了想:“那你先回去歇着。”

    平宣摇头摇得更厉害了:“这怎么成,奴才就在外边等着殿下,您不来,奴才就不走。”

    这话平宣也是故意说给陆家这位小郎君说的,他别想做的太过分。

    他可得牢牢守着小主子。

    谁知道陆小郎君会不会趁人之危。

    竺玉见他神色坚定,就没有多劝。

    进了满春楼,掌柜热情的迎了出来,两位贵客穿着打扮就与平常人不太一样,瞧着就是有钱的。

    个子小一点的看起来没什么城府。

    个子高的,面色冷肃,不太像好糊弄的。

    “楼上还有雅间,二位不妨先上楼?”

    掌柜试探性的问。

    雅间的价钱自然是更高一些的。

    竺玉知道陆绥爱清净,她点了点头,接着又吩咐:“再来一壶温酒。”

    “得嘞。”

    二楼的雅间,清净许多。

    这满春楼到了夜里尤其热闹,楼下大堂还有弹琵琶唱曲儿的清伶,点缀了几分附庸风雅。

    椭圆的穹顶坠着做工精致的烛灯。

    将整间酒楼都焚烧的亮如白昼。

    竺玉早就饿了,等菜上齐,就动了筷子。

    陆绥好像不饿,一点儿都不急着用膳,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挺直着背脊。

    他看着掌柜方才送来的温酒,问:“殿下要喝酒吗?”

    竺玉摇头:“我不喝。”

    她主动解释道:“我是给你要的酒。”

    陆绥沉默,没说喝,也没说不喝。

    他喝醉之后,情绪会变得很极端,眼睛里也会变得更加容不得沙子,不过一壶温酒,也灌不醉他。

    但是陆绥也不想失控。

    她把人放在心上的时候,真的会给人一种她最在意你的错觉,连他喝不喝酒都记在心上。

    还会主动给他夹菜。

    很乖。

    很喜欢。

    陆绥垂下眼皮,有些食之无味。

    竺玉今晚这顿饭,也是感念着陆绥上一份的恩情,若不是陆阁老在父皇面前求了情,叫父亲对道士产生了隔阂。

    宋大人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

    竺玉感觉她这辈子和陆绥应当能成为朋友,不似上辈子那么针锋对麦芒,谁也不想谁好过。

    她给他倒了杯酒,为表诚意,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说:“陆绥,宋大人的事情我也要多谢谢你。”

    她的眼睛润润的,这样看着他,好像眼睛里只有他。

    陆绥喜欢这双乌黑莹润的眼睛,也喜欢她眼睛里只有他的倒影,这能够满足他病态多疑的坏心。

    可这又是不应该的。

    陆绥端起酒杯,看着她,问:“那我现在是你的、知交好友吗?”

    这句话中间还顿了下。

    怕她听不清楚。

    竺玉点头:“当然。”

    又撒谎。

    但他习惯了。

    陆绥嗯了嗯,接着轻描淡写地说:“以后下了学,我日日去帮你整理功课,若是时辰晚了,就宿在你那儿。”

    竺玉感觉有点不妥,但是陆绥难得开了口,她若是拒绝,显得她刚刚这两个字像是在骗人。

    她以为陆绥也把她当成了好友。

    哪里想得到他脑子里那些个危险的念头。

    衡量过后,她还是有点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陆绥说:“我不嫌麻烦。”

    见她还在迟疑,陆绥面无表情地笃定说:“所以你方才在哄骗我。”

    竺玉对上他眸底好似被狠狠欺骗了的冷然,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好像狠狠亏欠了他似的,她硬着头皮:“没有,既然你不嫌麻烦,那你就来吧。”

    陆绥是操心她的课业,无论如何,她也不该怀疑他的用心。

    陆绥看清了她眼睛里的挣扎,她很聪明,也十分敏感。

    嘴上说的好听,心底永远警惕。

    什么知交好友,全是骗人的。

    陆绥最记恨别人骗他,戏弄他。

    但是她这样做也没有关系。

    他会从她身上讨回来的。

    她喝了半杯酒,脸上就染了微醺的绯色。

    陆绥不禁又想起,那天夜里,她昏昏沉沉伏在他怀中,被亲得喉咙连呜咽声都吐不出来,无意识抓着他衣襟的指尖都在发抖的样子。

    竺玉被他沉沉落下来围剿似的目光静静看着,看起来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眼神,却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秦衡要订亲了?你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吗?”

    上辈子。

    到她死前,秦衡也没有婚配。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旁人的命运也开始跟着改变了。

    陆绥拧眉,尽管不喜欢她关心秦衡的事,也还是如实告诉了她:“一家农户的女儿。”

    竺玉问得仔细:“他们俩如何认识的?秦衡真的是对她一见钟情吗?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吗?”

    她问得这么仔细,也是为了自己。

    这一出忽如其来的变化。

    让她措手不及。

    她做的事,应当不会改变秦衡的未来,还是婚配这么大的事。

    她难免担心,这世上还有与她一样,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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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男人沉沉的视线平静看着她,下颌绷得有些紧,神色有些冰冷。

    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她也如此关心。

    男人平静的目光透着几分可怖,黑沉的眼,好似毫无情绪,沉默了许久,他语气如常,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他眼底深处透出来的冷意,让她觉得害怕、不自在、想要躲避。

    但是她又不敢表现的很明显,不然难免让人觉得她有卸磨杀驴之嫌。

    竺玉忍着怪异的感觉,她嗯了嗯声:“我随便问问,你不清楚也没关系。”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两口,以此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兴许是她草木皆兵,胡乱担心。

    许多事已经和上辈子不同。

    机缘巧合下,秦衡碰到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也不奇怪。

    她不知不觉就喝完了杯中的酒,薄嫩白皙的皮肤漫上醉人的洇红,看起来醉醺醺的,但是人还没糊涂。

    竺玉立刻乖乖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再喝下去她就要醉了。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她喝醉之后也不会撒酒疯说胡话,都是安安静静的就要睡了。

    竺玉见陆绥已经停了筷子,她抬眼看着他:“陆绥,你吃饱了吗?”

    陆绥点头:“嗯。”

    竺玉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外檐坠着几盏漂亮的烛灯,火光明明灭灭,这会儿街边人也不多。

    连拱桥那边赏湖景的亭子里,都不剩几个人。

    她说:“那我们回去吧。明早还要上学,睡得太晚起不来,就又要迟到了。”

    其实起不来的只有她。

    爱睡懒觉,尤其是严寒冬日,恨不得一整天都窝在暖和的被窝里,起个床都要好几个小宫女轮着进屋子里哄。

    这件小事,陆绥早有耳闻,她那时候还经常迟到,没少被罚站罚抄,诚然如此,依旧不长记性。

    同先生道歉的时候,看着仿佛再诚心不过,甚至像已经把心挖了出来那么诚恳的道歉,眼中还满是愧疚,叫人不忍心多责怪她。

    然而,第二天依然迟到,又红着鼻子红着眼睛同先生说着对不起,说她错了,磕磕绊绊能扯出一大堆借口。

    先生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听着她柔软的、哽咽的道歉声又忍不住要心软,把这个得寸进尺的小骗子、撒谎精纵得更加娇气。

    陆绥望着她微醺的小脸,娇嫩的皮肤烙下薄薄的红,看起来像涂抹了胭脂似的,黑漆漆的眼渗着潮湿水润的光泽,眼睛圆圆的,眼尾染了醉人的水红,她仰着脸,有点傻傻的看着他,好像在发呆。

    眼神放空了似的。

    有点蠢的样子。

    陆绥抬手,常年握笔的手指长了薄茧,触感粗粝,他碰了碰她的脸:“喝醉了吗?”

    男人很快就收回了手指,竺玉感觉自己好像被冰了一下,她摇头,语气认真:“没有的。”

    陆绥点点头。

    这种语气就是有点醉了。

    她每次喝了酒之后都很安静,只剩卸掉防备后的柔软,很好靠近,也很好骗。

    陆绥嗯了声:“走吧。”

    酒楼外。

    平宣等得心急如焚,再晚些见不到人他就要冲进去找小主子了。

    陆家这个看着是个有分寸守规矩的,谁知道他背地里能做出多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平宣伸长脖子往里头看,终于等到了他的主子。

    小主子跟在陆绥身后,像是他背后拖着的小尾巴似的,垂着脑袋,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倒影,脚步幼稚的跟着踩上他的影子。

    陆绥没管她这种幼稚的行为。

    下阶梯的时候,她一步踏空两级青石台阶,重重踩在地上,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眼前的人。

    她手指揪得很紧,死死抓着他的衣衫。

    撞上他的背,鼻子都有点疼。

    这个人背也很硬,瞧着文弱,浑身都还挺硬的。

    竺玉稀里糊涂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什么时候被陆绥捉住了手腕都没察觉,恍恍惚惚再抬头,人已经被他拽进了马车里。

    里头提前熏了香。

    她闻着熟悉的熏香又有些犯困,不过打瞌睡之前还记得正经事,她一把掀开车帘,外面的冷风直接扑了过来,趁机钻进她的衣领,凉飕飕的春风灌进身体里,她打了个哆嗦:“你们先去陆府。”

    陆绥握着她的手腕把人往里扯了扯,接着放下车帘,挡住了外面的冷风,他的声音沉沉的:“不用。”

    竺玉被他拽回来,和他挤坐在一起,人都快坐到了他的腿上,她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他。

    陆绥解释道:“太晚了。陆府也有门禁,让父亲知道我这么晚才回去,我会被责罚。”

    陆府的确有门禁。

    但这是底下的人要守的规矩。

    主子自然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谁敢拦着不成。

    竺玉因为酒劲上涌,脑袋有点晕,但她也不是傻子,她问:“你家里人管得这么严厉吗?”

    陆绥点头:“父亲待我向来严厉。”

    顿了顿,他面无表情地说:“母亲亦是如此。”

    竺玉半信半疑,看着陆绥这张清冷孤傲的脸,又感觉他不像是会撒这种谎的人,她纠结半晌:“那你今晚要住客栈吗?”

    问完她又忍不住嘀咕:“可他们若是知道你今晚夜不归宿,岂不是更生气。”

    陆绥面色不改:“我院子里的人会帮我遮掩。”

    竺玉点头,哦了声。

    她说了这些话其实就困了,想睡觉了。

    眼皮一眨一眨的,话也要说不清楚了,强撑着精神在和陆绥说话。

    马车原本是足够宽敞的。

    甚至能让她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多了个陆绥,他人高马大的、身强力壮,光是什么都不说往这里一坐就有慑人的压迫感。

    她实在坐得难受。

    昏昏沉沉之际,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置身的地方好似也变得更暖和了。

    就是屁股底下有些硬。

    陆绥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软软的触感,让他的神色一顿,下腹好像起了火,脸上依然平静。

    她的脸轻轻趴在他肩上,睫毛簌簌垂落的阴影,像半扇漂亮的月牙,呼吸绵长,很快就睡着了。

    马车静静的往太子在宫外的别院。

    男人抱着人,搭在她腰间的手指不知不觉收拢的越来越紧,看起来好像是不想放开了。

    半途中,少女醒了一次,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往他温暖的怀抱里又拱了拱,生嫩葱白的手指攀在他的腰背。

    可能是嫌他的大腿邦邦硬,坐着不舒服,她下意识往前又蹭了蹭,都快要坐到了他腰腹的位置。

    陆绥的指尖骤然用了力,掐着她的腰。

    少女撩起眼皮,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带着浓郁的鼻音问:“你怎么抱着我?”

    陆绥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这样你睡得舒服一些。”

    她实在困极了,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多了几分软乎乎的感觉:“这样是不是不好?”

    很奇怪啊。

    在梦里也很奇怪。

    在梦里她也不应该趴在陆绥的怀里睡觉。

    陆绥看着她:“无妨,是正常的。”

    某些方面,这个很会审视适度的小骗子是不太懂的。

    没有人教她,她还是一张白纸。

    她很会说好听的话来骗人。

    也很容易被骗。

    怀里的人很快就又睡着了。

    陆绥听着她的呼吸声,感觉自己都平静了下来。

    *

    第二天。

    竺玉和陆绥又是一同去的国子监。

    她对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得没那么清楚。

    她对自己的酒品很自信,应该没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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