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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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谢功请傅鸠与沈无春去杏楼,说是要再看看傅鸠的身体。杏楼里人很多,谢功谢十二谢无双都在。谢功为傅鸠诊脉,检查他体内剩余的银针位置。谢无双随侍在他身边,为他添茶磨墨。

    “依照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可以先用苍焰青莲将身上的寒毒压下去,将所有的银针起出之后,他的内力慢慢恢复。届时他就可以用内力抵御消解寒毒,比在体外用药要事半功倍。”谢功说完,看向傅鸠,道:“若你同意这样做,今日就可以开始药浴。”

    傅鸠点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谢无双接过谢功的方子看了两眼,眉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随后将方子折起来收好。

    谢功着手为傅鸠调配药浴,谢无双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爹,这傅鸠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您今日对他这般尽心怕是有些不妥吧。他们既是小弟带回来的人,就让小弟看着吧。您是咱们的族长,可不好与他有什么瓜葛。”

    谢功看了谢无双一眼,谢无双又道:“左右您已经开了方子,余下的事就不要再过问了。若是傅鸠有什么不妥,小弟肯定会去找您的。”

    谢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招手将谢十二叫过来,对他交代了两句。大意是说让谢十二按着方子给傅鸠治病,也让傅鸠等人尽量不要外出见谷里人。谢无双静静的站在谢功身侧,一言不发。谢十二皱起眉,看起来很不开心。

    傅鸠与沈无春回了他们的那处小院子,谢十二再三对他们道歉,说是招待不周。沈无春摆摆手并不在意。回到小院,谢十二便为傅鸠调配了药浴,加入了天池水与苍焰青莲,让傅鸠进去泡着。

    沈无春与傅鸠一同待在内室,谢无双则和谢十二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谢十二撑着头,无所事事的看着庭院里的芙蓉花。

    “你是不是喜欢沈公子。”谢无双问道。

    谢十二看向她,“很明显吗?”

    “当然了,”谢无双笑道:“你看见人家,眼睛都亮了。”

    谢十二晃了晃脑袋,“但是他不喜欢我呀,他喜欢傅鸠。”

    谢无双点点头,“这···也看得出来。”

    谢十二有些泄气,谢无双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未必没有机会啊。”

    谢十二看了眼他姐姐,“沈无春说,他很喜欢傅鸠,是那种别人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喜欢。”

    “那傅鸠喜欢他吗?”

    谢十二点点头,想起自己受的那些白眼,道:“也是很喜欢很喜欢啦。”

    谢无双又摸了摸谢十二的脑袋,“你好可怜哦。”

    说着,谢无双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这是爹为傅鸠开的方子,你好好看看,用心学着。”

    谢十二接过方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道:“父亲用药当真是精妙。”

    谢无双眉头轻微的皱了皱,“我倒是有个地方不明白。这方药里,加了曼陀罗,却没有与之相需相使之药,也不对别的要起辅助作用,像是单加进去的一味药,有些突兀。”

    谢十二想了想,“曼陀罗性热,正好对上傅鸠的寒毒,加上曼陀罗有麻痹作用,或许可以减轻疼痛。爹开方子总会尽量将病人的疼痛降至最低,曼陀罗也是他常用的药。”

    “可我总觉得这曼陀罗有点多余似的。”谢无双道。

    谢十二想了想,“要不然我去问问爹吧。”

    谢无双顿了顿,“还是算了,听起来像是我对爹的方子不满意似的。”

    谢无双失去了嗅觉和味觉之后,并不是一下子就放弃了医术,她也曾努力过,只是失去了这两样知觉,在诊断之中总是出错,反复多次,谢无双也就死心了。谢十二心知自己姐姐介怀着什么,于是顺着她的意思作罢。

    谢无双笑了笑,不再提这个,只是交代:“傅鸠是你的朋友,你可要好生照看。若是他在咱们这里出了个好歹,你估计得愧疚一辈子。”

    谢十二哼了一声,“他才不是我的朋友。”

    远处忽然走来一个人,把谢十二叫走了。谢十二一走,谢无双眼中的笑意就落了下来,神色颇为复杂。

    她刚转过身,抬眼就看见沈无春打开门,正看着她。谢无双身形微顿,对着沈无春笑了笑。

    沈无春合上门,走到谢无双身边,道:“谢谷主肯为傅鸠治病,在下心怀感激,若是谢姑娘去见谢谷主,还请将我的感谢带到。”

    第41章

    谢无双欠了欠身,“沈公子客气了。”

    沈无春看了她两眼,忽然道:“谢七子曾向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极有天赋。”

    乍一听到谢七子的名字,谢无双的神色陡然变得奇怪,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她沉默良久,语气冷肃,“我小叔叔才是整个药王谷最有天分的人。”

    沈无春眉头微皱,却听见谢无双冷笑了一声,“可惜有天赋不是什么好事情,古往今来天资卓绝之人大多下场不堪。”

    “为什么这么说?”沈无春问道:“你对他的事了解多少?”

    谢无双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无春,像是雪山上的雪莲花,冷峭又美丽。

    “治好病你们就尽快离开吧,”谢无双道:“药王谷不欢迎你们。”

    说完,谢无双便离开了。沈无春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想了想,走进屋子里去了。

    水汽蒸得整间屋子又热又闷,屏风后面,傅鸠坐在浴桶里,额上一层细密的汗。

    沈无春将方才与谢无双的对话讲给傅鸠听,傅鸠听后,眸光闪烁,“难不成谢七子离开药王谷,不是自愿而是被驱逐吗?”

    “依照谢无双所言,谢七子是整个药王谷最有天赋的人,可是他后来却失去了对行医之人很重要的嗅觉和味觉,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傅鸠梳理思路。

    “会不会是中毒?”沈无春道:“药王谷的人个个医毒双绝,下药是他们会用的手段。”

    “不是没有可能,”傅鸠道:“若是因为嫉妒谢七子的天赋而下毒,那么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不满谢家长期位居族长之位的另外两姓人。其二就是如今的族长谢功。”

    傅鸠捻了捻手指,“可是谢十二带咱们进谷的时候,沿路遇见的那些人对谢十二很恭敬,三姓之间又长久通婚,不像是其余两姓心怀不满。”

    “那就是谢功?”

    “若是谢功下毒,谢无双怎么会同样失去了嗅觉和味觉呢?”傅鸠沉思,“我更好奇的是,谢无双在其中到底了扮演什么角色?”

    傅鸠与沈无春分析了一回,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此后谢无双也不怎么出现,只偶尔的时候来给傅鸠送所需的药材。

    他们在药王谷待了差不多一个月,其间外头发生的事情,诸如临江山庄易主,沈长策接任盟主之位,都一概不知。这一个月里,傅鸠体内的银针被有惊无险的取出来,寒毒也差不多被清的七七八八。

    最后一次药浴的时候,哑姑守着傅鸠。傅鸠小憩了一会儿醒来,问道:“沈无春呢?”

    ‘谢公子有事找他。’

    “找他去玩还差不多。”谢十二一副贼心不死的样子,老是拉着沈无春东拉西逛的。

    哑姑没有说话,门被敲响,哑姑去开门了。

    她打开门,只见谢功站在门口。

    “前些时日外头有要事,我就出谷了,这会儿才回来。”谢功问道:“傅鸠身体如何?可有按着我的方子服药?”

    ‘都很好。’哑姑让开来,谢功进了屋子。他走到屏风后面,看见傅鸠,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便挽起袖子翻了翻一旁放着的药材,端起一旁的药碗闻了闻。

    谢功略略放下心,让傅鸠伸出手,为他把脉。傅鸠依言照做。

    谢功将手指搭在傅鸠的手腕上,忽然道:“我记得沈无春是新任盟主沈长策的师父吧。”

    傅鸠一顿,道:“是。”

    “怪不得,”谢功道:“我去参加新任盟主的继任仪式,新盟主在到处找他的师父呢。他似乎是没法子了,发布召集令悬赏他师父的下落,还特地吩咐了不能伤他师父分毫。沈盟主这个徒弟,对他师父可真是情深意重。”

    傅鸠抬眼看向谢功,谢功面上带着古怪的笑,“说不好,等出了药王谷,沈无春就会去找沈长策了。”

    小院外面,谢无双脚步匆匆的往这里来,正遇见回来的沈无春与谢十二。谢十二叫住谢无双,道:“爹回来了,就在傅鸠院子里呢,咱们一块去吧。”

    闻言谢无双面色一变,不等他说话,只听得前头院中一声巨响,沈无春当即飞奔过去。只见哑姑倒在院外,房门倒在地上,门内血泊之中躺着谢功。

    而傅鸠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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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反派是谁?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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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无春奔向哑姑,谢十二奔向房内的谢功。

    哑姑只是晕过去了,沈无春将她叫醒,问道:“傅鸠呢?”

    哑姑面色复杂,给沈无春指了个方向,沈无春立即就要去找傅鸠,没来得及听哑姑的交代。

    谢无双脚步缓慢的走进房间,看着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有气息的父亲,他手忙脚乱的捂着谢功脖颈上的伤口,粘稠的血液在指缝间流淌。谢十二双眼通红,无措的看着谢无双,“阿姐,阿姐···爹,爹他····”

    谢无双走过去,在谢功身边跪下,拉着谢十二,紧紧的抱着他。谢十二倒在谢无双怀里,发疯一般的嘶喊,喊叫声像是从胸膛中挤出去的,叫人听着心里发凉。

    谢无双紧紧抱着谢十二,怕他伤到自己。她的余光看到死去的谢功,眼中满是悲戚。

    谢十二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哑姑面前,步步逼近,“是谁杀了我爹?是不是傅鸠杀了我爹?!”

    哑姑喉口发紧,他看着谢十二背后的尸体,不反驳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事情真相。

    谢十二整个人站在崩溃边缘,他带回来的,自以为是朋友的傅鸠,杀了他的父亲。

    谢十二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双手抽搐着,额头青筋涌起。谢无双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后,一枚银针刺入穴道,谢十二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谢无双接住昏过去的谢十二,垂下眉眼,温柔的理了理谢十二的鬓发。

    哑姑犹豫的看着谢无双,谢无双好像若有所感,“好奇我为何是这种态度?”

    哑姑点点头。谢无双眼眸平静而悲悯,“因为我知道,我父亲是罪有应得。”

    在谢无双很小的时候,药王谷最杰出的弟子是谢七子,他是大家公认的最可能成为下一任族长的人选。而谢功,虽然是谢七子的哥哥,却总是被人遗忘的那个。长此以往,他便把心中的不甘与野心寄托到他的子女,也就是谢无双身上。

    谢无双并非谢功第一个孩子,谢功外出历练的时候曾与许多女子结缘,生下了许多孩子。但谢无双是谢功最杰出的作品,也因此她有资格被谢功带回药王谷,有资格成为谢家的子孙。

    事实上,谢无双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母亲临死前告诉她,一定要装出很有天赋的样子,不然没办法在谢功身边活下去。在谢无双的童年中,白天她是人人称赞的小神童,晚上,她熬着夜,一遍一遍的背诵拗口的医药典籍,日子循环往复,好像看不到尽头。

    也就是在那个时期,谢无双见到了谢七子。那会儿谢七子刚订婚,人家说未婚夫妻不能见面,谢七子不老实,晚上翻墙去找他的未婚妻,回来的时候就撞见出入藏经阁的谢无双。

    谢七子发现了谢无双的秘密,他在那一瞬间神色变得很复杂,是小小的谢无双不能理解的东西。没多久,谢七子就向当时的族长请命,希望可以收谢无双为徒。

    一个是大天才,一个是小神童,大家当然乐见其成,就连谢功也嘱咐谢无双多从谢七子身上学东西。

    此后,谢无双结束了晚上熬夜背书的日子,她在谢七子这里不必伪装什么神童,偶尔在人前出了差错,谢七子也会笑着为她圆场。那段时间,是谢无双一生之中难得的自由时光。

    后来族长退位,谷中选取新族长,谢七子众望所归。那一日,谢功将谢无双叫去照旧打探谢七子的近况。谢无双半真半假的说了。临走的时候谢十二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糕。

    那时候谢十二还很小,穿着大红衣服,年画上的娃娃一样。谢功一见谢十二,脸上立即就笑了,弯下腰把谢十二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谢无双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抬不动脚。她死死的盯着谢十二,手心被自己掐的生疼。

    谢功看见了谢无双,以为谢无双在看谢十二手中的糕点,有些好笑道:“难道你叔叔那里不给你吃饱吗?”

    谢无双摇摇头,转身跑走了。那一天的下半晌,谢功送了一食盒的糕点到谢七子的院子。谢七子不知道白日里的官司,招手叫谢无双来吃。白玉方糕同谢十二手里捏的一样,谢无双拿了一块看了许久,递给了谢七子,“你吃。”

    她想,谢功有谢宁,那我就要小叔叔。

    第42章

    谢七子笑着接过去吃了,一盘白玉方糕,两个人分着吃完,甜腻的滋味在谢无双舌尖流连。当时谷里在放烟花,烟花窜上天炸开,绚烂的转眼即逝。后来谢无双再也没尝过甜味。

    “那盒糕点里下了毒,”谢无双道:“我与谢七子因此失去了嗅觉和味觉。谢七子无缘族长之位,也猜到了兄弟相残的真相。他后来放弃了医术,离开了药王谷。”

    沈无春追着傅鸠的痕迹跑进后山。后山的山坡上栽满了竹子,竹子直挺挺的伸向天空,遮蔽了日色,叫人不辨方向。

    沈无春环顾四面翠绿的竹林,他似有所觉的转过身,身着墨衣的傅鸠负手站在弯曲的竹子上,衣袂蹁跹,身形修长。

    “傅鸠!”沈无春叫了他一声。傅鸠的眼睛黑沉沉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沈无春。他脸上的笑意冰冷,眉眼之间一派狂狷之色,素来深邃的眼中翻涌着浓重的情绪,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无春。

    沈无春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走上前的脚步慢慢停下来。

    “傅鸠?”沈无春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傅鸠脚尖轻点,从竹梢落到沈无春面前。沈无春向他走了一步,傅鸠忽然抽出了剑,剑尖指着沈无春。

    沈无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傅鸠却以一种打量的,倨傲的,饶有兴味的神色盯着沈无春。竹林里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傅鸠中了毒。”谢无双将谢十二扶进屋里躺下,自己则跪在正厅中,整理谢功的遗容。

    “我父亲给的方子中多加了一味药,那是用来炼制药人的引子。”谢无双道:“我父亲想将傅鸠练成由他掌控的药人。”

    可是中间出了差错,谢功不在药王谷的那段时日,谢无双曾换过傅鸠的药,将那一味乱人心智的曼陀罗换掉了。最后一次药浴时,谢功言语相激,想让傅鸠心神大乱,趁虚而入控制他。可是此前傅鸠中毒并不深,他虽然乱了心智,却没有变成傀儡,反而杀了谢功离去。

    “这种迷心之症,能放大人心中的暴虐,仇恨与嫉妒。”谢无双道:“有很多在炼制过程中失败的人,都是迷了心智后狂性大发,内力耗竭之后死去的。但也有很多人,中了毒之后,记忆和武功都没有丢失,但就是性情大变。在他们眼里,经历过的事情往往都可以有另一种解读。”

    谢无双看了眼哑姑,“我不知道父亲在他心里种下了什么引子,但想必是他最在乎,最不能提及之事。一切只能等沈无春将他带回来再作打算。”

    哑姑眼中满是担忧,她担心傅鸠。但在内心深处,哑姑不得不承认,她更担心沈无春。

    竹林里静的只有风声,沈无春看着傅鸠,眼中夹杂着担忧与疑惑,“傅鸠,你怎么了?”

    傅鸠没有说话,瞬息之间,他手中的长剑往前送了三分,沈无春一掌拍开面前的长剑,不等他反应,傅鸠便又换了剑招,身法迅疾,步步紧逼。

    沈无春不想伤了傅鸠,但傅鸠显然没有这番顾虑,他手中的剑迅如疾风,如雨打琵琶一般急凑。长剑挥来,沈无春腰身猛地一沉,飞扬的长发被剑锋削去一簇。那一刹那傅鸠的长剑虽然变了招式。贴着沈无春的脖颈划了过去,刹那间,鲜红的血液就涌出来,像一条红线,贴着沈无春的肌肤。

    沈无春见了血,这让傅鸠很高兴,眼中兴味更足。沈无春没想到傅鸠竟然真的能伤了自己,思绪乱了一刹。在于傅鸠这种高手过招的时候,一星半点的分神都是致命的。傅鸠抓住机会剑锋紧逼着沈无春,转眼已在跟前,只见他忽然收了剑,一只手迅疾的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在了一棵老树上。

    沈无春额头贴着老树,面前不足三寸的地方就是傅鸠的无春剑,他双手都被傅鸠扭在身后,说话时还有些气息不匀。

    “傅鸠,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鸠靠近沈无春,呼出的气息打在沈无春后颈上,微微有些发麻。

    “沈无春,是你负我,你就该受着。”

    傅鸠话音落下,沈无春便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两只手腕脱臼,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傅鸠埋在沈无春脖颈间,舔*剑痕留下的伤口,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湿热的气息一阵阵的向沈无春涌来。

    沈无春身上的衣衫并没有全褪下来,只是被拉扯的乱七八糟。

    “傅鸠,你胡说什么呢!你···”沈无春的话声一下子堵在了喉咙这,他额头抵着树干,身上乱七八糟的,脑子里也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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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鸠疯辽

    第43章

    傅鸠半曲着腿坐在草地上,衣领大敞着,分明的锁骨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红印子,风流气越发的重。

    傅鸠慢条斯理的整着衣带,忽然,一柄长剑搭在他的脖子上。傅鸠漫不经心的望去,只见沈无春拿着那把无春剑,正死死的盯着他。

    沈无春的发冠不知道时候滚落了,他此时正披散着满身的长发,素白的衣裳层层凌乱,草草遮掩了浑身的痕迹。

    傅鸠随意坐在地上,沈无春则拿着剑,警惕的看着他。傅鸠丝毫不在意,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看着沈无春,像是又把他的衣裳扒了一次。

    沈无春咬了咬牙,剑柄重重的击向傅鸠的后颈,傅鸠昏过去,人事不知。

    沈无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将自己的衣裳穿上,扶起傅鸠,拿着剑,往回走。

    谢功死了,这个消息谢无双还没有往外报。谢无双敛了谢功的尸体,之后一直守着谢十二。对于谢十二来说,谢功是他的慈父。谢无双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将谢功的所作所为告知谢十二。

    天色渐暗,哑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焦急的等着沈无春回来。

    沈无春扶着傅鸠沿着小路回来了。哑姑见到二人,大喜过望,忙出来帮着扶住傅鸠。

    傅鸠被两人送去里间,沈无春问哑姑到底怎么回事,哑姑便将谢无双解释的那些话对他说了。沈无春得知事情始末,沉默了好一会儿。

    “傅鸠说我负他,”

    沈无春道:“这大概就是谢功在他心里种下的引子吧。”

    可他想了想,很不解,“可那些事情不都已经说开了吗?”

    哑姑轻叹一声,道:‘只要他心里认定你有负于他,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有负于他的证据。说服自己相信自己认定的事情,是很容易的。’

    沈无春抿着嘴,脸绷得紧紧的。

    谢无双在沈无春的注视下给傅鸠诊脉,“他的武功内力都在,所中曼陀罗之毒不深。”

    谢无双看向沈无春,“你遇见他的时候,觉得他行迹疯迷吗?”

    沈无春想起林子里发生的事,目光转向别处,“很疯。”

    谢无双微顿,“我是说,有没有言语混乱,行为不受控的情况。”

    “那倒没有。”

    沈无春道:“他与我比武时,步步紧逼,招式缜密,身法稳得一丝不乱。”

    谢无双便道:“看来,傅鸠只是迷了心智,记忆与武功都没有问题。”

    她看了眼沈无春,道:“中了曼陀罗之毒的人,都很痛苦,满心里都是仇恨暴虐,他们很难平静下来,这种痛苦要比身体上的痛苦难熬的多。”

    谢无双犹豫道:“傅鸠武功太高了,他若是要做什么,我们恐怕拦不住。不然,先封了他的武功吧。”

    “还是银针封脉?”

    沈无春问道。

    谢无双点头。

    “不行!”

    沈无春断然否决。

    他挡在傅鸠床前,有些警惕的看着谢无双,谢无双猜想沈无春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他们来到药王谷,会不设防的用那个方子,归根结底是因为信任谢十二。

    谢无双看向沈无春,一瞬间瞳孔骤缩,“小心!”

    身后掌风袭来,沈无春下意识的躲避,他回身,迎面而来的是傅鸠一双锐利的眼睛。谢无双吓的退开几步,眨眼间,两人已赤手空拳的过了数十招。傅鸠真正的对沈无春显露了杀意,沈无春感受得到,他一个旋身,抽出一旁的长剑,剑如惊鸿,逼退了傅鸠。

    沈无春赢了,但他看起来并不开心,问道:“你真的想杀我?”

    傅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沈无春认真的问他,他却以一种如此戏谑的态度回应沈无春。这让沈无春觉得很难受,好像自己在傅鸠眼里一文不值。他紧紧盯着傅鸠的眼睛,傅鸠眼中一派漫不经心,沈无春在他眼中找不到自己熟悉的东西。

    屋里狼藉一片,桌椅歪七扭八的倒着,瓷器摆件碎了一地。哑姑帮着收拾满屋狼藉,见沈无春与傅鸠二人对峙着,无奈道:‘不如先将他锁起来吧。你也没把握次次都能赢他。’

    沈无春默然无语,只点了点头。谢无双着人送来了玄铁精制的锁链,沈无春坐在床边,将傅鸠的手腕缠了几层棉布,随后给他戴上了手铐锁链。

    真是时移世易,沈无春漫无目的得想,在梦赦窟的时候傅鸠锁过自己,现在轮到自己锁傅鸠了。

    傅鸠被点着穴道,安静的坐在床里侧,看着沈无春给他戴上镣铐。

    “把我锁在这儿,好去找沈长策?”

    傅鸠声音飘忽如鬼魅。

    沈无春眼也不抬,“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对不起你。”

    傅鸠没回答,在沈无春耳朵旁吹起,“我会杀了沈长策的。”

    沈无春没有理他,叫哑姑看着他,起身出去了。

    他走出门外,深深呼出一口气,好像要把心中的憋闷都呼出去。谢无双自外头进来,端着药碗,是给傅鸠熬的药。

    沈无春看了那药一眼,开门见山的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为傅鸠解毒?”

    谢无双顿了顿,道:“曼陀罗之毒很难拔除,我无计可施。但是我叔叔的手札中曾经记录过,南海之滨,有一种通体绯红的草,那种草每十年长高一寸,长到七寸高的时候会结一种形似玛瑙的果实,名叫绛珠。绛珠可以解曼陀罗之毒。”

    沈无春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忽然觉得整个人被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突如其来的疲惫席卷了他。

    “绛珠

    ···

    可以解曼陀罗之毒?”

    “是。”

    谢无双看向沈无春,“但我从没有见过绛珠,我甚至怀疑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有。”

    沈无春闭了闭眼,“谢七子有一枚绛珠,那枚绛珠后来给了傅鸠,傅鸠又给了我,我已经服用了。”

    谢无双哑然,世上就有这么不凑巧的事,一星半点的差距,就是再无可能。她看着沉默无言的沈无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房间里忽然传来声响,沈无春迅速进门,只见里间,傅鸠手脚戴着锁链,还有闲情逸致喝茶。而他身后,双手握剑指着他的,竟是形容狼狈的谢十二。

    哑姑挡在谢十二身前,向他解释些什么,而谢十二只死死的盯着傅鸠。

    听见动静,谢十二向来人看去。他一见到沈无春,双眼霎时间红了,嘴唇微微颤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无春看着谢十二,谢十二还穿着那一身衣服,身上沾的是他父亲的血。年轻俊秀的谢十二,两鬓的头发却在一夜之间夹杂了许多白发,斑驳杂乱的,好生扎眼。

    “傅鸠,杀了我爹。”

    谢十二声音嘶哑,他看着沈无春,执拗的说,“傅鸠,杀了我爹。”

    沈无春无言以对,不管是不是谢功暗害傅鸠,沈无春都觉得没有办法面对谢十二。

    谢无双跟在沈无春后面进来,她看见谢十二,不由得惊呼一声,泪珠子瞬间就落了下来,“宁儿

    ·····”

    沈无春沉默了很久,他忽然伸手夺下谢十二的剑,将谢十二推向谢无双。随后拉起傅鸠,叫上哑姑,“走。”

    傅鸠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被沈无春拉着出去了。

    谢十二挣扎着要去追,谢无双却紧紧抓着他,“宁儿,别去了。”

    “他杀了爹!”

    谢十二质问谢无双,“你我怎能不为爹报仇?!”

    “你打不过他们的。”

    谢无双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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