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差不多。”

    “又被拍到了……”

    “没事。”

    “以后的话,是不是也一直这样?”

    周濂月顿了一下,“你想公开也行。”

    “不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我们一开始确实不光彩,一直捂着不叫人讨论,好像有点两头便宜都要占的意思。”

    周濂月似觉得匪夷所思,“你给我打电话来,就为了讨论这个?”

    “不然?”南笳也笑,“告诉你我想你吗?”

    周濂月静了一瞬。

    南笳呼吸都放轻,“你呢……会想我吗?我知道我们刚刚才见过……”

    “想。”

    南笳笑说:“如果当面你也能这么坦诚。”

    周濂月轻笑一声,继而回到正题,平静地说:“你想那个问题,要这么去考虑。你说出真相,公众也不可能毫无偏颇地评价你

    。尤其涉及到道德这议题。即便你觉得自己承受得住骂名,我也不想把你置于这种境地——你明白吗?这不犯法,我们没伤害过谁。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自始至终这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南笳呼出一口气。

    她承认阅历的差距,她轻易被他说服。

    她笑说:“这事儿就交给你裁夺了,总之,我想要跟你正常地约会,正常地生活。”

    周濂月说:“当然。”

    安静片刻,他问:“你还没睡?”

    “刚跟关姐打了电话。马上就睡了——你呢?”

    “准备睡了。”

    “睡得着吗?”

    “试试看吧。”

    南笳在这边笑,“反正你也不容易睡着,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南笳将脸埋下去,轻声说,“我有想过你……”

    “想过我什么?没听清。”

    “自、慰。”

    外头雨还在下,疏疏的雨声,敲在窗户上。

    南笳清楚听见,周濂月呼吸一霎就乱了。

    她笑,“你也可以,‘礼尚往来’——我睡觉啦,拜拜!”

    “……这账我记着了。”周濂月警告口吻。

    -

    南笳第二天一整天的拍摄工作。

    早上吃了两片黑麦面包,喝了杯咖啡消水肿,再赶到拍杂志的地方,开始化妆。

    意外来了个电话,周浠打过来的。

    为了不打扰化妆师的节奏,南笳拿出airods塞进耳朵,连接蓝牙接听。

    接通的一瞬,周浠甜甜地喊她:“嫂子!”

    “……”南笳失笑,“你消息好灵通。周濂月亲自告诉你的?”

    “他早上回来拿了个文件,我们一起吃早餐,顺便就聊到了。”

    “你回西山那边了?”

    “对,苏星予跟我一块儿搬过去了,他最近有演出,一天要练习很久,苏叔叔最近有点神经衰弱,怕吵到他。”

    “周濂月已经去公司了,还是……”

    “正准备出门呢,我让他跟你打声招呼——哥!”

    片刻,电话里传来周濂月清冷的声线,“早。”

    南笳笑说:“早。”

    “在工作了?”

    “在化妆。”

    “晚上一起吃饭。”

    “我今天收工可能比较晚,得到八点左右。”

    “没事。我开车过来接你。”

    没多聊,周濂月将电话递还给周浠。

    南笳化妆反正无聊,便跟周浠闲聊起来。

    周浠仿佛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要高兴,“我以前一直以为,我肯定会跟我哥两个人孤家寡人,相依为命。”

    南笳笑说:“你想得过分悲观了。”

    “真的……我的情况你知道,然后是我哥的性格,你也知道。你们分开的那段时间,我感觉我哥真的有点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南笳默了一霎。

    周浠笑说:“不过现在就好了。笳笳你有空我们一起吃饭。我太高兴了,一定要当面见见你。”

    “好。”南笳笑说。

    闲聊好久,电话挂断。

    底妆已做好,化妆师开始给南笳上彩妆。

    小覃和小玉在一旁坐着刷手机,看到什么好玩的新闻,都会告诉给南笳。小覃看到了一条微博,忽说:“邵家的那个今天一审开庭了……”

    南笳微震,“邵从安?”

    小覃可能将这新闻当做不重要的刷过去了,听南笳感兴趣,又往回刷,“对,邵从安。之前好像是涉嫌强-奸和吸-毒被抓了吧。”

    南笳使自己声音显得平静,“多久出判决结果,说了吗?”

    “具体没说,一般到下午应该就有结果了吧?”

    拍摄的一整天,南笳都悬着一颗心。

    可能小覃以为她对这“瓜”

    感兴趣,下午五六点钟,南笳换衣服准备拍夜景的时候,小覃第一时间告诉她。

    一审判决结果出来了,数罪并罚,有期徒刑十二年。

    邵家已发声说准备上诉。

    南笳拍完夜景,回化妆间换回自己的衣服。

    化妆师过来帮忙她拆去头上用作固定的皮筋和一字夹。

    南笳无意识地拿了个一字夹在手里,反复拨弄。

    拆完,一头直发变成了自然蓬松的卷发。

    化妆师笑说:“笳姐,可以啦,头发抹了发胶的

    ,建议晚上赶紧洗掉,不然伤头发。”

    南笳回神,笑说:“好。今天辛苦你。”

    “不辛苦。下回再跟笳姐合作。”

    另一边,小覃她们已经帮忙收拾好了东西,随时可以走了。

    南笳拿过自己的提包,小覃凑近轻声说:“周总的车已经到了。”

    南笳点点头。

    走到停车场时,周濂月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

    小覃和小玉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去坐工作室的保姆车了。

    周濂月绕到了副驾这边,刚准备拉开门,瞥了南笳一眼,又停下动作。

    南笳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同样黑色的宽松长裤,一头蓬松头发,脸上还带着妆。

    眼睛下方,卧蚕处贴了几点亮闪闪的,水钻似的东西,折射着停车场的灯光,闪了一下。

    周濂月伸手,将她手臂一攥,“看新闻了?”

    南笳点头。

    周濂月不作声,拉她过来,一把合入怀中。她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他转头,亲了一下她耳根处的头发。

    “走吧。回家。”他轻声说。

    第57章

    chapter57(翻不过去的一页)

    57

    到了车上,

    周濂月没有立即将车启动。

    南笳坐在昏朦夜色里,神情显得空茫。

    周濂月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时又放了下来,伸过去,一把握住南笳平放在腿上的手,

    指腹微凉。

    周濂月问:“想聊聊吗?”

    “哦……”南笳回神,

    “饿。想吃东西。”

    “想吃什么?”

    “嗯……”南笳认真思索,

    “番茄面。我知道一家,

    现在点外卖的话,到家刚好可以吃到。”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去哪边?”

    “你那边吧。”南笳说道。

    南笳不单单点了外卖,还在某商超的a上下单了一些水果和一些洗漱用品。

    她脑袋靠在座椅靠背上,怏怏的不大想作声,

    转头看一眼周濂月,说:“我想听歌。”

    周濂月干脆利落地给她调出来了蓝牙配对的界面。

    她看见他勾了勾嘴角,

    知道一定是因为他又看见了自己设置的蓝牙名称,也跟着笑了一下,

    很认真地解释:“真的有很多人叫错,不强调不行。”

    连接上了蓝牙,南笳打开自己的歌单。歌单她都用心经营过,

    工作的、做家务的、开车的,

    各不一样,现在点开的这个,就很适合“e摸”的时候听。

    路上不堵车,很快就到了。

    外卖几乎前后脚。

    南笳拿了在便利店下单的卸妆水、卸妆棉和洗面奶,

    先去卸了妆。

    拿一根黑色皮筋将一头蓬松的头发随意一绑,走去餐厅。

    周濂月换了身深灰色居家的衣服,

    正背靠着吧台桌打电话。

    餐桌上两碗面已经打开了,灯光下红澄澄的番茄汤,

    热气袅袅。

    周濂月向着她无声说了句:你先吃。

    南笳见水果还没洗,便先拆开了,拿去厨房。洗净,拿一只透明的碗装上,端出来。

    周濂月电话仍没打完,南笳自己先开动。

    她不是特别有胃口,喝了点汤,略吃了两箸面条就不大想吃了。

    转头看一眼周濂月,他手机放在一旁,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一手插袋地站着,神情极为严肃。

    看着有点儿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周濂月了,她想,转而乐了一声。

    南笳端着水果,走到周濂月面前。

    他分神,低头看她一眼。

    她抬手,送了两粒蓝莓到他嘴边。

    仿佛是无意识地,他张口接过,片刻,才反应过来。

    南笳笑,无声说:面都要冷了。

    电话那头正在汇报报价相关的细节,周濂月无暇分心,便只伸手,捏捏她的脸。

    南笳踮脚,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便退回去,不再打扰他了。

    又过几分钟,周濂月终于打完电话。

    他拉开餐椅坐下,往对面看一眼,还剩了很多,可见她胃口不盛,“你吃完了?”

    “嗯。”

    周濂月没说什么。

    一会儿,周濂月吃完了东西,南笳帮着收拾了餐桌。

    进厨房去洗了个手,走出来时,周濂月站在吧台那儿,手里拿了一支烟。

    周濂月瞥了她一眼,问她:“喝点儿酒?”

    “好啊。”南笳走过去,在高脚凳上坐下。

    “喝什么?”

    “随便。”

    南笳手肘撑在灰色岩板的吧台台面上,托腮看着周濂月。

    他转身从后方的架子上拿了瓶威士忌,衔着烟,涮干净一只厚壁的玻璃杯,拿威士忌兑了苏打水,放在她跟前。

    南笳端上杯子喝了一口,紧跟着再度陷入沉默。

    周濂月自己倒了杯不加冰的纯饮威士忌,走到吧台外,背靠着站在南笳身旁。

    南笳转个身,看他,片刻后,她放了酒杯,低头说道:“……我都不知道十二年算多还是算少。都数罪并罚了,才十二年么?如果他表现好,减刑,是不是,七年八年就能放出来……我的痛苦都不只七年八年。”

    周濂月没作声,朝她靠近一步。

    她立时低下头来,额头抵在他肩膀上,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声气。

    周濂月揿灭了烟,伸手搂住她,语气听似冷静极了:“如果可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亲手了结这杂碎……”

    南笳微震,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周濂月这样冷厉,如刀锋淬霜的声音。

    而这或许已经是他尽力克制之后的结果了。

    周濂月顿了顿,平声说:“当然还有别的办法对付他,让他生不如死。但我没这么做,知道为什么?”

    南笳摇摇头。

    “对他动用任何私刑,都是用一种强权欺压另一种强权。我不希望你觉得这是资本的狗咬狗,所以我把他交给法律,每一条罪状列数清楚,该怎么判,交给公权力定夺。”

    南笳眼眶一下便发热,“……虽然你说,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

    周濂月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真是为了能让自己好受点……”

    为了消解自己的痛苦、愤怒、无能为力、悔恨……诸多种种。

    “我明白,我明白……”南笳声音微颤,“还是要谢谢你……”

    “你不恨我就行。”

    “为什么要恨你……”

    “你说呢。”周濂月低头,伸手,手指按住她的下巴,轻轻托起她的脸。当她不着铅华,素净着一张脸的时候,总显得有种昂贵的脆弱感,轻易激发人的破坏欲。

    一度,他也是纵容这份破坏欲的其中一人。

    南笳摇头,眼泪落下来,“即便你觉得这不是你的本意,你依然拯救了我……”和叶冼不同的性质。

    周濂月低头,碰到她的唇,也一并尝到眼泪,他低声说,“是你先救了你自己……”

    如果她没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早就溺死在了这长夜里。

    南笳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发声大哭。

    周濂月不再说话,搂着她的腰,一把将她从高脚凳上抱了下来。

    抱着她走到沙发那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样方可使他,整个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他颈侧皮肤感觉到刺痛般的潮湿与温热。

    无端想到,两人决裂的那一晚。

    他以为这段关系终将如露水一般短暂,只存在于他生命中的一夜。

    但原来不是“一夜”,而是“一页”。

    以痛觉为锚点,始终翻不过去的一页。

    ·

    南笳情绪平复下来。

    周濂月告诉她,咨询过专业的从业人员了,邵从安即便上诉,如果没有新的证据或者证人,改判的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说,邵从安这事儿,可以在她这里彻底划上句点了。

    南笳脸颊紧绷而微微刺痛,推一推周濂月,说要再去洗把脸。

    周濂月亲了她一下,松了手。

    南笳洗过脸刷过牙,准备去洗澡,“你这里有没有睡衣?”

    周濂月瞥她一眼,“女式的没有。”

    南笳笑了一声,想到他昨晚为一双男式袜子吃醋,“是过不去了是吗?”

    周濂月叫她自己去翻衣帽间,看看什么能当睡衣的,不行他就找人送一套过来。

    南笳对这里轻车熟路了,去衣柜里翻到了一件纯色的黑色棉质t恤,洗完澡换上了。

    在浴室吹头发的时候,周濂月进来洗漱。

    他摘了眼镜在隔板上,接一捧水洗脸。

    吹风机嗡嗡地送出暖风,南笳一边跟自己的湿头发较劲儿,一边看着镜中的周濂月。

    她十九岁之后的人生从来没有“满足”这一种感觉,只有长期的精神性的饥渴,渴望温暖,渴望功成名就,渴望伤痛愈合。

    但习惯了饥渴的状态,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甚至习惯自痛苦中汲取营养,并时时自嘲,搞艺术的,谁没有点悲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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