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回!我订了餐厅,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南笳笑说:“烛光晚餐?”

    周浠也笑了。

    路上,南笳跟周浠聊了聊拍戏的事,也了解她的近况,她跟苏星予在一起了。

    “真的吗?谁先表白的?”

    “……他。你知道的,我眼睛看不见,对一般人而言多少是个累赘。苏星予说,爱他就像爱他的音乐,只需要耳朵。”

    南笳笑说:“这什么艺术家的表白方式,也太浪漫了。”

    周浠耳根都红了,“……我哥现在好像想开一些了,可能也意识到我不可能跟他单独过一辈子吧,所以我们目前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南笳说:“让周总买架专机,以后你就坐着全世界跟苏星予听音乐会去。”

    周浠捂嘴笑了下,“用不着我哥买。我……我有周家的股份的,可能……比我哥还多那么一点点吧。”

    南笳笑了,“富婆你缺女朋友吗?”

    周浠配合她的玩笑,“可以,我要把你抢过来。”

    南笳跟周浠吃过饭,将她送回家,就紧跟着赶下一摊去了——陈田田早摇好了人,在朋友的club,要给她接风洗尘。

    一推开包厢门,“砰”的两声,花炮喷出的纸屑和彩带洒了一头一脸,剧团的朋友吹口哨,大家齐呼:“大明星!大明星!”

    南笳笑着拂掉头上的彩带,“玩尬的是吧?”

    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南笳拿了酒,跟陈田田单独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陈田田上个月去了剧组探班,现在见觉得南笳好像又瘦了一圈,“美女你平常不会不吃饭吧?”

    南笳笑,“再瘦也瘦不过你,排骨精。”

    聊回正题,南笳说:“你不是在写新剧本吗,进展怎么样?”

    “没啥进展,就写了一两场,零零散散的——哦对了,后天就是《胭脂海潮》演出一百场纪念,结束后会有个小型的交流会,你要来啊。”

    “我去做什么,我都已经不演了。”

    “你来了我们蹭你热度啊。”

    南笳笑了。

    陈田田喝口酒,瞥她一眼,“你回来了那位爷不召见你?”

    “人不在北城。”

    “你俩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吧。”

    “聊他做什么,扫兴。”南笳淡淡地说。

    陈田田往对面的人群里扫一眼,“正看你的那个人,看见了么?”

    南笳瞥一眼,“怎么了?”“朋友的朋友,一个摄影师,自己还开了家独立书店。说想认识你。”

    “没兴趣。”

    陈田田看她,“……就一直这么下去么?”

    “不然怎么办?也要那位爷对我失去兴趣呢。”南笳笑笑,“其实还好……久了觉得他这人,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你可别陷进去。”

    “我傻吗?一码归一码。”

    聊了会儿,陈田田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趁这时候,陈田田的竹马,也即未婚夫彭泽走过来,笑说:“南笳,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

    “可能得请你帮个忙。”

    从club离开,南笳在回程的路上打开了车窗透气。

    外头的风带着北城夏日特有的燥热,很快让她出了一额头的汗。

    经陈田田提醒,她才意识到,哦,快一年了啊,去年夏天,她认识的周濂月。

    近一年过去,他们是肉-体的狼与狈,灵魂的陌生人。

    南笳喝得有点多,头痛,拿出手机来给周濂月发了条消息汇报行程,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北城了。

    那边有时差吧,她算不过来。

    到家以后,洗过澡躺在水洗棉的床单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叶冼网易云音乐的个人主页,收到了周濂月的回复。

    依然毫无情绪的一个“嗯”字。

    -

    《胭脂海潮》一百场纪念见面会,南笳去了。

    参加的人不多,统共就两百人,基本都是这剧的忠实观众,十刷起步的那种。

    交流会相对比较随意,舞台没怎么布置,就摆了七八张椅子,大家穿自己的私服即可。

    陈田田强烈要求南笳上台,被南笳拒绝,这剧后面的辉煌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她只演了十场不到。

    南笳跟几个幕后工作人员一起,站在舞台旁边。

    开始大约半小时,手机振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周濂月打来的。

    怕打扰到人,捏着手机悄悄走去后台。

    周濂月显然没这个耐心,响了几声就挂了。

    南笳把电话拨回去,周濂月问她在哪儿。

    “剧场。今天有个演出一百场交流会,朋友叫我过来玩。”

    “什么时候结束?”

    “差不多还有半小时吧,结束了还有点其他安排……你回北城了?”

    “嗯。”

    这时候,南笳听见舞台那边的麦克风里在喊她的名字,就对周濂月说:“他们好像在找我。等这边结束之后我去见你?”

    场务跑过来喊南笳过去一趟,南笳听见周濂月说“好”,就将电话挂了。

    匆匆跑过去,被陈田田一把拽到了舞台中央,南笳握住递来的麦克风,才看清楚台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小姑娘。

    她害羞地问:“姐姐还记得我吗?”

    南笳笑了,“当然记得。”

    那时候首演开始就场场来看,拿海报给她签名,羞涩地夸她好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我刚高考结束了,对了答案,考得还可以。我报了编剧专业,听说姐姐当演员去了,好希望以后,姐姐可以演我编剧的戏。”

    空旷的大堂里,小姑娘的声音经麦克风放大,那颤抖的细节更加分明。

    南笳眼眶一下湿润了,笑说:“我一定等着那天。”

    “我……我能跟姐姐合张影吗?”

    南笳伸出手,小姑娘将自带的相机交给了身边的朋友,在掌声中跑上台。

    小姑娘伸手抱了她一下,南笳听见她在哽咽,笑着拍了拍她肩膀。

    南笳揽着小姑娘的肩膀,台下小姑娘的朋友连按快门,片刻后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姑娘转身冲南笳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就跑下了舞台。

    南笳看见她一把抱住了朋友,朋友不停安抚性地抚摸她后背,看口型似乎是笑着在对她说,好啦好啦。

    麦克风响起陈田田的声音,笑说:“正好趁此机会替我们南笳做个宣传,她的第一部

    网剧《第十一个凶手》最近就要播了,到时候大家记得去支持一下。”

    南笳笑说:“我可不会付广告费啊。”

    观众都笑出声。

    南笳递回话筒,还是执意地下了舞台,依然走到旁边去,跟工作人员站在一起。

    身后有人拍她肩膀,她转头一看,怔了下,“叶老师?”

    叶冼穿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头发半长,脸上笑容温和,“彭泽不是要搞事吗?我过来见证一下。”

    南笳笑说:“还以为你没接到通知。”

    “我是差点儿没接到通知,本来定了今天要出发去云南采风的。”叶冼看着她,笑说,“哦你回北城那天田田跟我发了消息,我当天晚上在录音,结束得很晚,估计你们都散了,就没过去。”

    南笳笑说:“没事儿。正事要紧。”

    他俩压低着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半小时很快过去,交流会结束。

    陈田田做总结陈词,主创一起鞠躬,感谢所有粉丝的莅临。

    就在这瞬间,剧场所有的灯全都灭了。

    人群骚动,话筒里传来陈田田小声问“怎么回事”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十秒钟时间,身后的投影大屏突然亮起。

    陈田田赶紧回头去看。

    是段视频,画幅比例4:3,画质粗糙,十分有年代感。

    视频里两个在沙发上翻滚的小朋友,大人问小女孩,你除了彭彭,还有别的朋友吗?

    小女孩笑说,彭彭是最好的朋友。

    多好?

    以后要嫁给彭彭那么好!

    画面熄灭,剧场再度黑暗。

    一束追光亮起,照亮了观众席上的人,一身西装,一捧玫瑰。

    一时所有人都发出“哇”的一声。

    彭泽穿过观众席,朝陈田田走去,边走边说:“今天是你事业上的一个重要节点,我希望同时也能成为我们感情上的重要节点。我知道你不喜欢束缚,爱自由,爱文学,爱艺术……你像抓不住的风,我很庆幸,还好在你还不懂事的时候,还没有这些文学、艺术与自由的时候,就爱上了我……”

    一片笑声。

    彭泽走上舞台,在陈田田面前站定,而后退后一步,单膝跪下,“陈田田,你该履行小时候的承诺,嫁给我了。”

    全场欢呼。

    陈田田早哭得顾不上表情丑不丑了,她一个从来自诩小众的亚文化爱好者,此刻被世俗的温柔狠狠击中。

    她伸出手去。

    彭泽给她戴上戒指,起身,一把将她抱住,拥吻。

    欢呼声和掌声几乎要将屋顶掀飞。

    南笳站在黑暗中,眼泪也跟开闸放水似的不值钱。

    她感觉到叶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看,叶冼递过来一包纸巾。

    她笑了,“谢谢叶老师。”

    她没敢去看叶冼。

    心里有种隐隐烧灼的刺痛感。

    -

    周濂月到的时候,剧场的观众正在退场。

    车开进来被门岗给拦住了,他给丁程东打了个电话,丁程东亲自过来带路。

    进了剧场大门,丁程东笑说:“我们一个演员,哦,就南笳的好闺蜜,今儿她男朋友跟她求婚,这不刚结束。”

    周濂月站在观众席最后一排,往台上看,一堆人正在那儿跟一对男女合影,女的捧着一束玫瑰,大抵就是今天的主角。

    他扫视一圈,在人群的最外围发现了南笳,她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那男的穿件黑色T恤,一头半长的头发。

    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她脸上带着轻盈的笑容。

    他从没见过。

    对话时,她频频去看站在侧对面的男人,那目光每次经过男人的脸,都只是蜻蜓点水。

    仿佛是用目光,在空气里反复地去描摹一个名字,摹画的次数多了,还是留下痕迹。

    周濂月微微蹙了蹙眉。

    丁程东笑说:“周总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把南笳提溜过来。”

    周濂月没作声。

    丁程东一溜小跑过去,到了台上,拍拍南笳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她立即转过头来。

    隔着空旷的大厅,她慌张的眼神,一下闯入他的视线。

    她转过身去,那轻盈的表情消失不见了,她跟对面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男人点点头。

    她走下舞台,朝着周濂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穿过观众席直接朝他走过来,而是转身去了舞台后方,似准备绕一个大圈。

    周濂月冷笑一声。

    第26章

    chapter26(耻辱感)

    南笳往后台走,

    丁程东跑过去一把将她拦住,“喂,往哪儿走呢!没瞧见人?”

    南笳抿住唇。

    她瞬间反应过来了,不能这样,

    太像是掩耳盗铃了。

    南笳推开丁程东,

    笑了声:“我去后台拿个包就过去,

    丁总急什么?怕财神爷不高兴撤资?”

    丁程东噎了一下。

    丁程东穿过观众席,

    走到周濂月跟前去,赔笑说:“南笳后台拿东西去了。周总要不先去车上等着?”

    周濂月恍若未闻,一手抄兜地等在原地。

    他倒要看看。

    没过一会儿,南笳的身影又出现了舞台的入口处,

    手上多了个提包。

    她走上台,凑近那抱着玫瑰花的女人,

    耳语了两句,两人拥抱了一下。

    转而跟那穿黑T恤的男人说了句什么,

    举手做个“拜拜”的手势,便转身下台,朝着门口方向走过来。

    南笳停在最后一排,

    微笑着说:“周总。”

    周濂月不应声,

    只冷眼瞧她。

    丁程东笑说:“周总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没有我就撤了,今儿剧团也算是双喜临门,我这个做老板的得请客吃夜宵。”

    他笑了两声,无人搭理,

    笑声一时显得尴尬极了。

    丁程东表情稍僵,冲周濂月颔首示意,

    便转身往回走。

    经过南笳身旁,抬手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南笳瞥见他脸上神情复杂,

    不单单只有尴尬,还有别的什么,致使他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南笳向着周濂月走近一步,笑问:“走么?”

    周濂月转头看着她,那目光是她已许久未见的冰冷,好像去年平安夜那一晚的重演。

    南笳不由的几分忐忑。

    周濂月没作声,转身往外走。

    南笳跟上去。

    没回头看,怕身后的目光里有她不愿意看见的。

    周濂月步子迈得很急,南笳快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他车停在剧团大楼东边供员工使用的停车场上,是那辆奔驰大G。这车南笳只坐过一次,是那次进山的时候。

    她不免猜测,周濂月是不是想带她去那山里的别墅。

    周濂月将车驶出剧团大门,南笳最后转头往里看了一眼,剧场还亮着灯,脑海里仿佛还在回响着方才那如雷的欢呼与掌声。

    她转回头再看前面,车子驶入了一片茫茫的夜色中。

    周濂月一直未曾出声。

    压迫人的低气压使南笳也不敢做声。

    她不知道周濂月这明显的不悦,是因为他今天原本心情就不好,还是特意冲着她的。

    周濂月余光瞥一眼南笳,她穿着吊带衫和阔腿裤,包搁在腿上,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柄。

    他冷声问:“怎么不说话?”

    南笳转头,“……说什么?”

    她听见周濂月轻笑了一声,那种嘲讽、冷漠而傲慢的笑。

    周濂月不出声,南笳也只好沉默。

    这种时候去绞尽脑汁想话题,赌“盲盒”是不是空的,不但没有意义,还有可能进一步触犯周濂月。

    沉默像是一部黑白默片,漫长地仿佛在故意拖延时间,叫人暴躁,耐心耗尽。

    周濂月从没这么厌烦过这种沉默。

    在前面路口,周濂月转了个弯,往酒店开。

    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南笳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跟在周濂月身后进电梯,上楼。

    进门,周濂月脱了身上的外套,往床上一扔,又一把扯开了领带。

    他拿着打火机和烟盒走到了窗边,点了支烟。

    单单看他的表情,一如平常的淡漠,但南笳敏锐觉察到他看似平静之下的烦躁。

    踌躇片刻,把包放在沙发上,走到他跟前。

    南笳刚刚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笑容,还没开口,周濂月已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两颊,冷声说:“别笑。”

    南笳愣住。

    周濂月手劲很大,掐得她两颊发疼,她摆头挣扎了一下,他松了手,可依然冷淡地注视着她,俯视的、研判的。

    自尊和理智已不允许南笳再度试图讨好了,她只能沉默。

    时间像在煎熬着捱过去。

    周濂月再度出声:“不说话了?”

    “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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