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还有,stagra呢?”

    “开过账号,不怎么玩,密码都快忘了。懒得翻墙。”

    “以前的人人网……”

    南笳听明白了,“是要清除以前的黑历史是吗?”

    “也是为了避免以后被什么营销号翻出来做文章。”

    南笳笑说:“没。我自己的账号很少发什么东西,但是别人有没有拍过我什么照片,我就……”

    关姐一下紧张起来,“什么照片?”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那种不可能拍的。我是说,跟朋友去酒吧喝酒、蹦迪什么的。我朋友都比较爱玩,也喜欢一些亚文化,但照片看起来可能就不太像是正经人。”

    关姐点头,“明白了。除此之外呢?”

    “没了。”

    关姐笑看着她,“其实刚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会比较棘手。”

    “我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吗?”

    “不是。是看起来太有性格。太有性格的艺人容易招黑,现在大家都喜欢工业流水线的牵线木偶,最好永远得体。”关姐耸耸肩,“但也很无聊。”

    南笳倒有些意外,“我以为关姐比较喜欢这种类型。”

    “总带这样的人也没劲。真正能一飞冲天的人多少得有点叛逆。”

    “可我并不叛逆。”南笳笑说。

    “可以这么给你打造人设。”

    “都随意。反正关姐你是专业的。”

    关姐放下iad,“那差不多就这样了。小笳——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以后你遇到什么搞不定的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尤其因为涉及到周总……你懂的,要谨慎些。”

    “知道了关姐。”

    关姐站起身,“那我送你去电梯。”

    -

    离开工作室,南笳直接杀去剧场找丁程东。

    丁程东的办公室在剧场三楼,因为周五要演出,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周四下午都要到剧场来看看,方便大家有什么问题需要找他解决。

    办公室门半关,丁程东靠坐在皮椅上玩斗地主,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立马收起笑容,手机也直接锁屏,往桌面上一放,挠头局促道:“那个,南笳……”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丁程东讪笑。

    “他们投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

    “没多少你就可以把我卖了不打一声招呼?”

    丁程东急了,“不是,南笳,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找着了好下家,哥替你高兴。你能去拍戏了,这还不好吗?我寻思你今后也很难定期在剧院里待着了……”

    “这是两码事!”南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自己找你辞职,和你不跟我说一声就擅自跟别人签了合同,这是两码事。”

    丁程东挺少见这么疾言厉色的南笳,登时有点手足无措。

    南笳深呼吸,“东哥,能替剧团拉到投资,我求之不得。可你至少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他们昨儿来找我,我是说先跟你商量商量。他们说着急走流程,得赶在你跟那网剧的剧组签合同之前把你的签约关系转过去。我想了想反正是迟早的事,就……我这不准备今天或者明天,就找时间跟你说这事儿的吗?”

    南笳沉默片刻,“……算了,就这样吧。是我矫情了。那今天就当我来找你辞职,明天的演出我就不上了。”

    “南笳……”丁程东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他们搭上线的,这也不在我操心的范畴。但合同条款我一条一条替你审过了,很厚道。我甚至提出,要加上一条,要保证你每年至少接一部电影,他们也答应了。哥是有私心,眼红他们那笔投资。可哥也是真心想你好,想你去更大的舞台发挥天赋。”

    南笳看着走廊里,自己倒映在地面上的那一道淡灰色的影子,情绪都堵在心口,“我知道了东哥。”

    丁程东眼里有极其复杂的情绪,这么盯着她看了片刻,旋即换上平日那张油滑世故的笑脸,走过去将南笳肩膀一拍,“走走走,哥请你吃晚饭赔礼道歉好不好?”

    “我不去……”

    “去!都去!把陈田田也叫上。”

    南笳平常酒量不浅,但人一旦有情绪就很容易醉。

    陈田田倒只是微醺,饭后拦了辆车,将南笳送回家。

    胡同狭窄,车很难进去,在路口处就得下车。

    陈田田搀住南笳往里走,沿路电线杆子下方立着路灯,飞蛾跟疯了似的一圈一圈往上撞。

    一路进去,陈田田被蚊子咬得够呛,将南笳扔在床上,翻箱倒箧找花露水。

    喷过之后,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搡了搡南笳,“去冲个凉再睡。还能行吗?要姐帮你吗?”

    南笳爬起来,“……你小我两岁,怎么好意思自称姐。”卧室里她放了一台复古小冰箱,专门放饮料。脚步虚浮地走过去,蹲下身拿了两罐雪碧,扔给陈田田。

    起身时头晕,差点栽倒,她干脆放弃,靠着冰箱,一屁股坐了下来。

    沁凉从喉咙口一路延伸往下,口渴的滋味却并没有稍得消解,南笳脑袋歪靠在冰箱上,“田田,我觉得我很不专业。”

    陈田田看她。

    都当婊-子了,还想当得舒舒服服,当得有尊严,你说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句话南笳没说出口。

    陈田田多少能够明白她的情绪,“你其实可以不必……”

    “我咽不下这口气。不然我早放弃了。”

    “……你希望我说点什么吗?”

    南笳摇头,“不用。什么都不必说。”

    陈田田盯着她看了会儿,掏出手机来。

    第二天早上,南笳睡醒,看到手机里有陈田田传来的照片,昨晚上拍的。

    她赤脚坐在地上,手臂支在膝头,手里拿着听装可乐,视线落在房间的某处,迷离而无焦点。黑白影像最擅长营造颓唐和脆弱氛围,简直像是意识流文艺片里的一帧截图。

    照片后面是陈田田发的一段文字:我其实替你觉得不值。可是,看到这么美的一张脸不能成为被定格的艺术品,我更觉得不值。女明星,你会大红大紫的。

    -

    南笳的助理叫小覃,是个行事非常利索的姑娘,心思十分细腻,基本什么都能提前替她考虑到。

    在剧组两个月,南笳真正能说上话的也就小覃,因为其他演员都对她有一种隔膜的假客气。

    剧组工作人员也对她毕恭毕敬,哪怕最初尚未进入状态时频繁ng,导演也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她懂,她是资源咖嘛。

    拍戏的过程很顺利,这几年南笳原本一直就在演话剧,业务能力没落下,进组之后,稍作调整表演方式即能适应,几乎没拖过后腿。

    到后期,她能感受到导演对她所有改观,杀青时也很诚恳邀请她,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杀青第二天,南笳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北城,小覃也被她原地放了假。

    下午睡了一觉,傍晚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去解文山的书店,解文山要亲自下厨给她接风。

    书店门开着,南笳就自己进去了。

    后面厨房里有油花滋滋的声响,但去年新装的那台抽油烟机风力很足,没有飘出一点油烟味。

    南笳看见茶室茶几上有洗净的苹果,拿了一个,边吃边走去厨房。

    她倚在门口处,笑眯眯看着解文山忙碌,也不出声。

    解文山戴着老花镜,穿一件经典风格的灰色针织外套,十多年的一件旧衣,洗多了表面有细细的绒毛,但很干净,一点陈污都没有。哪怕是下厨房,他也会把自己收拾得爽爽利利。

    南笳一直觉得他即便上了年纪,也是十足的英俊儒雅,这样的人,年轻时候怎么可能没女孩子追。

    问过他,为什么不结婚。

    他只笑说,年轻时有过一段缘分,没抓住,后来就再也没碰到过那么心动的。

    解文山将炒好的菜装盘,一回头,吓一跳,“……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出声?”

    南笳啃着苹果,笑说:“看入迷了,忘了。”

    “这也能看入迷?”

    “让我想到我爸了。”

    解文山看她,“要不回家一趟?”

    “过阵子吧。”

    两菜一汤,都是南笳喜欢吃的。

    一边吃,南笳一边跟解文山聊了些在剧组的事。

    解文山说:“看你晒黑了。”

    “好多外景戏,难免的。”

    “戏什么时候能播?”

    “最早也得明年年中了。”

    “那到时候可得提醒我看。”

    “好啊。到时候陪您一起看。”

    闲聊一会儿,南笳询问解文山近况。

    “挺好的,你不用操心。”解文山想是突然想到什么,“哦,你上回不是找我要了我那个学生周濂月的电话号码,后来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冷不丁听见这名字,南笳简直一个激灵,“……啊。嗯,联系上了。”

    “东西拿回来了?”

    “嗯。”那时南笳跟解文山扯谎,说有东西落在了周濂月的车上,所以要他号码联系他拿东西。

    南笳微妙心虚,瞥了解文山一眼,“他最近有来看拜访过您吗?”

    “中秋的时候来过一次,送了点儿东西。他不定时来,来之前也从来不会提前给我打电话,都随缘。”

    南笳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因为她莫名其妙想到前几年流行一个叫做《旅行青蛙》的游戏,出门游历的青蛙归期不定,随机给家里的“老母亲”(玩家)寄回明信片。

    吃完饭,南笳去洗碗。

    解文山走进厨房,“小笳,拜托你一件事。”

    “您说。”

    “下周我要离开北城两三天,有个朋友过生。到时候麻烦你帮我看看店。”

    “我要是没工作就帮您。”

    -

    下了雨,北城降温,正式进入秋季。

    南笳把书店的窗户打开,风吹进来,将一股沉绵的檀香味送进她的呼吸里。一部老式录音机,正在播放古筝乐。

    南笳趴在柜台上,夕阳光透过窗棂的格栅,在她手臂上投下弯折的橙色光芒。

    晚风惬意,让人昏沉欲睡。

    门口悬挂的小铜铃忽然清脆一响。

    南笳瞬间清醒,抬眼看过去,有人推门进来。

    还是白衣黑裤的装束,与前几回见相差无几,只是好像换了一副眼镜,金色细框,显得人更有一种斯文败类感。

    南笳坐直,“来找解老师么?他今天不在,去外地参加朋友生日去了。”

    周濂月看她一眼,“那就找你。”

    第7章

    chapter07(沉默的灰)

    07

    南笳笑了声,“进来坐吧。”

    她起身从柜台后方走出来,推开了书店外间和里间相隔的木质移门。

    周濂月显然确实常来,对这儿的布局轻车熟路,径直走去门后的茶室,在侧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动作之流畅,让南笳怀疑这藤椅是他的专座。

    南笳提起电磁炉上的小水壶,拿到后面的小厨房里涮了涮,另接一壶清水过来,搁在炉子上,打开电源。

    旁边一个玻璃门的斗柜,放着解老师的那些名贵茶叶,南笳问他:“你喝什么?”

    “随意。”

    南笳其实尝不大出这些茶叶的区别,相对而言更喜欢绿茶,就拿了一盒碧螺春。

    洗净一只瓷杯,投入茶叶,等水烧开,冲入开水,将茶盏往周濂月跟前轻轻一放。

    周濂月低头看了看,“这是好茶,不能用这么沸的水泡,过熟会失去风味。”

    话音一落,南笳便伸出手,预备倒了重泡。

    周濂月将她手一挡,“不用。就这样吧。”

    南笳在他对面坐下。

    周濂月喝着茶,许久没出声。

    南笳很难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因为他单单坐在那儿,就有种光耀其室的意思。

    好半晌,周濂月才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地问她,“在剧组适应得如何。”

    “还好。”

    “下一部想演什么题材。”

    南笳看着他笑。

    她豆青色的吊带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针织衫,那质感很柔和,像茸茸堆积的雪花。

    周濂月盯着她看了会儿,“笑什么?”

    “我感觉你好像是认真要把我培养成女明星。”

    周濂月不置可否。

    室内好安静,投在地上的夕阳光越拉越长,将要越过移门的位置,伸展到他们脚下。

    南笳托腮看了会儿,回神时发觉周濂月在打量她。

    她刚要开口,他说:“关店。陪我去吃点东西。”

    周濂月的车就停在附近。

    等熄了明火,关了电源,锁了门,司机也已经把车也开到了书店门口。

    南笳伸手掩了一下皮裙的下摆,弯腰钻进车里。

    周濂月的车似是永远有一种干干净净的香味,像是崖柏,闻起来舒适熨帖。

    这个时节,关窗有些浪费,等车起步之后,南笳将车窗打开了。

    风把发丝吹乱,她伸手捋了一下,不由感叹,“真好。”

    周濂月目光转向她,“嗯?”

    “我说,秋天真好。”

    “为什么?”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北城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

    “不喜欢北城?”

    “不喜欢。但秋天还不赖。天气比南方好,在南城不会经常见到这么瓦蓝的天。”她瞥了一眼周濂月,看不太出来他是不是对这话题感兴趣。她一直觉得跟他很难聊天,虽然并不怎么了解他,但人都一种底色,是她跟人第一次见面的一种直觉。

    她觉得周濂月是沉默的灰。

    在沉默的时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更沉默。

    安静了好一会儿,倒是周濂月先出声:“晚饭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南笳顿一下,“蟹的季节到了么。想吃蟹酿橙。”

    周濂月掏出手机,似是给谁发了一条微信。

    车开到了上回那地方,周濂月的私人“餐厅”。

    天已经黑了,整栋楼灯火通明,或许是因为上回那极有仪式感的亮灯,使南笳对这里的灯火有一种异样的迷恋。

    好像人就是会迷恋一些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南笳跟着周濂月进了屋,穿过走廊来到上回的茶室。

    有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女孩过来沏茶,不用南笳特意观察,一眼就能看出,这女孩的一边袖管是空荡荡的。

    等女孩走了,南笳浅啜一口茶,低声说:“许助告诉我,在这里工作的或多或少……”

    周濂月平声说:“你是想问周浠的事?”

    南笳意识到“周浠”是周濂月妹妹的名字。

    他过分敏锐和洞彻,能轻易听出一句话背后的一些逻辑,但南笳没有这个意思,“……别误会,我没有想刺探你的**。只是恰好想到了这件事而已。”

    她自发地做了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我不说话了,免得坏你的规矩。”

    哪知周濂月淡淡地扫她一眼,倒是主动提及:“她性格很内向,不喜欢跟外人相处。”

    南笳笑笑,转过目光去喝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题。

    如果外向又怎样,她并没有想认识他的妹妹。

    而且,好像也没有把自己的情人介绍给家人的道理吧。

    南笳上次来的时候六神不宁,没怎么仔细观察过这间茶室,这回环视一圈,架子上一尊瓷器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一座假山,拿黑色的玉石雕刻的,远看栩栩如生。

    南笳撂下茶杯走过去。

    近距离看,一座陡峭山峰,山间有长条形的凹槽,山底也有个盆行的凹陷。

    周濂月一直坐在原处喝茶,看着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没研究出什么名堂,预备放弃的时候,才懒散地站起身。

    南笳觉察到周濂月也走了过来,回头看了一眼。

    刚要往旁边让,周濂月伸手轻轻地在她肩膀上搭了一下,她停住,周濂月则抬手,打开了旁边搁板上的一只木匣子。

    周濂月自匣子里取出一个子-弹大小的东西,紧跟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色打火机,划燃。

    南笳这才知道“子-弹”竟然是熏香。

    周濂月将“子-弹”宽的那头,放置在玉雕的山的顶端。

    片刻,一股白色烟雾顺着凹槽缓缓往下流动,并最终填满的山底的盆形凹陷。

    分明是气体的烟,却像是液体的水。

    一川瀑布飞流直下,并冲入一汪泉水之中。

    精巧的小玩意儿,南笳莫名觉得开心,“这是什么香?还可以倒流。”

    “就叫倒流香。”

    南笳伸手,从木匣子里又取出来一颗看了看,宽的那端底下有个孔,烟雾就顺着孔朝外散溢。

    有香味缓缓弥散,沉静的木质调子。

    周濂月注视着南笳。窗户没关,外头风吹进来,让她身上这件白色针织外套上的细小绒毛,微微起伏晃动。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去拦截那烟雾,似乎想确定那真的是气体。

    烟雾绕开了她的手指,继续往下流淌,她飞快晃动手指,直到一霎彻底打乱了烟雾的流向,这才笑了一声。

    周濂月伸手要去搂她,有脚步声传来。

    他收回手,抄进口袋里,转头淡淡地睨一眼。

    来的是服务生,通知他们可以移步餐厅了。

    餐厅在走廊的另一侧,没做任何吊顶,头顶的房梁直接露出来,显得高而开阔。

    正中摆放一张非常宽大的木质餐桌,和茶室的茶桌是一样的,整块老木剖开,形状不规则,很有野趣。

    这样大的餐厅,却只坐两个人。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